砂白如雪

我叫鐘大廚，在鐵路上做翻砂工。11月18日，是我53歲生日。在這一天，我出名了。

就在這天早晨，《都市晚報》A4版以《烤砂工：為列車裝上“安全防滑鏈”》為題，報道了我和我的伙計們的故事，猶如一顆重磅炸彈，在段里炸出不小的動靜。

有人說：“嗯，好，在500萬市民面前宣揚了我們鐵路人的奉獻?！?/p>

有人說：“嗯，早就該宣傳烤砂工了，他們是我們這個城市的微光英雄?！?/p>

我不過是微光一次，并非英雄。作為主角，我面色平靜。

前幾日，我和老吳當班，段黨辦的同志突然帶著都市晚報的記者來班組采訪，要做節(jié)目。這讓人很意外，我們組成立十幾年來從無記者到訪，老吳一時慌了陣腳，把我拉到一邊：“你是老中專生，你會講話，你來。”我迅速白了老吳一眼，態(tài)度是拒絕的。

因為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F(xiàn)在是高鐵時代，段上多少跑高鐵的好司機好小伙，為了旅客出行平安，為了萬家團圓，付出了很多，應(yīng)該去多宣傳他們，我們這些翻砂工不算什么。

我和四個兄弟一年四季翻砂，沒有金戈鐵馬，沒有縱橫馳騁，沒有兩地分居，更沒有什么感人淚下的故事。我想了半天，也沒想出自己這130多斤的軀體有何閃光點，頭搖得像撥浪鼓。

“鐘師傅，火車司機我們也報道，各有各的閃光點?！?/p>

“那好吧?！蔽颐銖姶饝?yīng)。

除了在我的生日這天，自己和兄弟們的事跡第一次上報，算是接受一個小祝福外，我覺得一切還是夜里打燈籠一照舊（舅）。我，就是一個普通的鐵路老師傅，置于人海之中，難起漣漪，不泛一絲泡沫。

我的妻子在超市做保潔工作，我的兒子也在鐵路工作。生活如水般簡單、平靜。我的工作，更是少為人知。

穿過段中心湖旁邊的勞模路，左轉(zhuǎn)前行300米，就是段機車整備場。嘈雜繁忙的作業(yè)場，就是我寧靜人生的舞臺，或者說是全部。此時的城市，北風(fēng)如猛虎般呼嘯著撲過來，氣溫只有幾攝氏度，寒意逼得人直把手往袖子里縮。

整備場上卻是熱氣騰騰。整備人員在股道間來回穿梭，緊張有序地對每臺入庫機車做檢查保養(yǎng)，出退勤的司機行走在橫跨幾十條股道的一條道路上，絡(luò)繹不絕。

三層樓高的整備烤砂房坐落在乘務(wù)員出退勤的必經(jīng)之道上，若不是樓前一臺挖掘機“嗚嗚”作響，高舉著挖斗從股道邊往砂棚鏟運著石砂，來往的人們甚至不會朝砂房看上一眼。

段上配屬DF4B、DF4C、DF4D、HXD1C、HXD3C、HXD3CA等各類機車430余臺，日整備機車120多臺。段上擔當?shù)臓恳齾^(qū)段大多是山區(qū)線路，沿線地區(qū)長年雨水多，機車用砂量很大。因此，段上按四班制配有4名烤砂工再加上工長老吳。我們5個人管起了430多臺機車的砂料保障。

為什么要撒砂？汽車沒有，飛機也沒有，輪船更沒有吧？我們鐵路是獨一家。

這么說吧，列車在啟動、上坡道時，如果操縱不當，很容易出現(xiàn)輪對空轉(zhuǎn)（打滑）現(xiàn)象，嚴重時會導(dǎo)致列車坡停事故。司機通過機車撒砂系統(tǒng)適時給鋼軌撒砂，就可增大輪軌間的摩擦力，避免出現(xiàn)機車空轉(zhuǎn)現(xiàn)象。因而，無論是內(nèi)燃機車，還是電力機車，設(shè)計師都要為機車設(shè)計砂箱。砂箱中的砂子，就是保證列車安全運行的重要原料，和水、油一樣不可或缺

那天，不到10分鐘，我便向記者介紹完了自己的工作，實在想不出更多的內(nèi)容。我對記者說：“你也看到了，這鏟砂其實是個粗活、體力活，上不了臺面。一臺機車一般有12個砂箱，一個砂箱要上砂80＼～100升?！?/p>

烤砂的作業(yè)流程并不復(fù)雜，烤砂設(shè)備啟動后，持續(xù)往流水線上補砂，通過鼓風(fēng)機讓砂子與熱氣流在管道內(nèi)形成流動的“砂暴”，烘烤后裝入約為8噸容量的存砂箱。

雖然已經(jīng)實現(xiàn)機械化作業(yè)，但在篩網(wǎng)往烤砂流水線上補砂時，需要烤砂工手動一鏟一鏟地手工操作，還要把漏在篩網(wǎng)上的大顆砂石清理出來。已是11月，天氣陰冷潮濕，烤一箱砂要用4個小時。

機器轟鳴，雖然已做防塵處理，但室內(nèi)仍然灰塵四起。我不但要重復(fù)鏟砂動作，還要不時地查看柴油爐、控制臺、烘烤室的工作狀態(tài)。一個工班下來，需要重復(fù)1萬多次鏟砂、送砂動作。

工作中，手磨出血泡是常事?！耙荤P鏟地往烤爐里送砂，一個班下來常常是手臂酸脹！夏天作業(yè)時全身濕透就不用講了，現(xiàn)在冬天了，上班時得從家里多帶一套內(nèi)衣，烤完一箱砂，就要換一回衣服?！蔽艺f。

“他們說我是翻砂的，但我覺得我是做‘蛋炒飯’的?！蔽乙荒樧院?。

“有什么講究嗎？”記者看到閃閃發(fā)光的鐵鏟后問道。

我想了想，說道：“要說什么講究的話，還是有一些小門道的。一鏟下去，鏟起的砂不要超過5斤，因為不能貪多圖快。否則，前面幾鏟還有力氣，很快就會感到累，胳膊酸得抬不起來。最好3斤內(nèi)，不多不少，揮起鏟來不覺得累，能持續(xù)干一天…”

“鐘師傅，如果你是一名廚師，也一定會干得很好?！庇浾呖滟澋?。

攝像師也許是想站在高處拍更好的鏡頭，下意識地往一座烤好的砂堆上踩。

“不要踩！”我看出了他的心思，大聲喊道。

“這些砂子，看著普通，其實嬌貴著呢。一是要經(jīng)過烘烤保證絕對干燥，二是對顆粒大小有要求。太粗，會堵塞管路；太細，容易受潮板結(jié)。這是兄弟們一鍬一鍬烘烤出來的?！蔽易テ鹨话鸭毶?，緊握手心，然后五指張開，砂粒如水般從指間往下落。

“砂粒曬好后，是灰黃色的，并不會呈現(xiàn)美好的顏色，但在我的眼里，砂白如雪，這是我和兄弟們共同呵護的寶貝。

“我是在無數(shù)個日夜的堅守中，突然發(fā)覺自己對它們的疼愛的。

“每當雨季來臨，這些寶貝就有大用場。機車上坡時，它們會被拋灑到鋼軌上，勇敢地接受列車雷霆萬鈞的碾壓。它們粉身碎骨之時，會唱出動人的歡歌。它們有堅不可摧的信念，拼力推著列車向前，翻山越嶺，到達遠方…

“所以，我和四個兄弟就像童話中的七個小矮人，在堅毅忠誠地守護著白雪公主。抓一把砂握在手里，能看到它們顆粒飽滿，晶瑩剔透，如同白雪一般讓人喜愛。每每有路過的乘務(wù)員，我像鷹一樣町著他們的腳步，生怕他們不小心踩在砂堆上。

‘當然，也有許多機車老乘務(wù)員，知道砂料對列車安全運行的重要，明白翻砂工工作的辛苦，下班退乘路過時，不但小心避開砂堆，還和我們打個招呼，微笑致敬?！?/p>

“還說你們沒故事呢，這就是亮點啊?！庇浾叽笙?。

“這還讓你說出花來了?！蔽蚁掳嗷氐郊依?，對老婆說了記者來采訪的事，老婆聽了都笑了。

不過，我的高興還沒超3秒，老婆的數(shù)落跟著來了?！耙欢讯训纳?，小山一樣，就是一堆小石子，有什么稀奇的？兒子都上班幾年了，還沒找個女朋友，把你的心思也多放在家里點吧?！?/p>

當年，因生產(chǎn)格局調(diào)整，我從山區(qū)調(diào)到城里，進了段里的整備車間做起翻砂工人。因多段合并，人多房少，我只分得一間10平方米的平房，我們一家三口一住就是三年。鍋碗瓢盆都找不到地方放。還好，這樣的苦日子沒過多久，單位分了一套50多平方米的二居室，解除了一家人的窘境。

“聒噪。”我白了老婆一眼。

人要學(xué)會感恩。我們一家能從山旮昇里來到城里，是托鐵路的福。“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不要焦慮”那時，我經(jīng)常在夫妻吵架之時，給老婆讀這首詩。

是啊，在這開滿紫荊花的城市，誰不沉醉于它的美麗與美好呢？每天清晨，我騎著電動車，在花海中穿行，感受紫荊花的美麗和芬芳，內(nèi)心滿足、愜意。我胸中有無限的詩意在蕩漾。我熱愛這座城市，我珍惜我的工作。

我20歲入職鐵路，為這兩根鋼軌摸爬滾打30多年，不再血氣方剛，胸中多少塊壘都已消散，身上多少棱角都已磨平。所以，來到新段沒多久，我就全身心投入。我如幼兒園的小朋友過家家一樣，在班組院子里擺上玫瑰花、菊花、茉莉花、三角梅，弄一張茶幾，沏上工夫茶，閑暇時細細品一杯。整備場旁邊，有大片的農(nóng)田，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稻花如浪搖曳，可以聽見蛙聲齊鳴。

我在想如何把簡單機械的“干活”變成飽含積極意義的“勞動”。

單位里，哪個車間班組都有幾輛腳踏三輪車，每天不過是用來運送配件拉拉雜物。這些車，款式顏色都差不多。常常東借西挪的，有時就說不清是誰的了。為了防丟失，每個班組幾乎都要在自家的三輪車上做文章，最簡單的就是在車尾擋板上噴幾個字，如“某某組，非禮勿動”等。

青年班的小伙子心靈手巧，對三輪車進行了一番大翻新。他們找來油漆，在擋板上畫了一個圖案，讓人看了會忍不住哈哈大笑。這一番改造，讓一輛三輪車變身為一輛“豪車”。

別的班組也紛紛效仿，大家樂此不疲。生活就是這樣，換個方式就能輕松很多。

一

翻砂無小事，整備無小事。

前幾年的一次交班會，運用車間的同志提了一個意見。因下雨，某趟滿載4000噸電煤的列車在翻越坡度極大的望仙坡時，因砂箱下砂少，車輪打滑，險些倒溜幸虧司機經(jīng)驗足，適時調(diào)整沖坡速度，才渡過難關(guān)。

機車入庫退勤后，地勤人員檢查砂箱，發(fā)現(xiàn)有3個砂箱的砂料板結(jié)，堵住了下砂管。這一步步倒查，責任自然落在了上砂組。

“沒烤好砂料。”接到車間主任的通報，老吳一臉狼狐和羞辱。

4000噸的車，倒溜下去，剎車都剎不住，而且是單線，后續(xù)的列車 根本無法避讓…想想那場景，后背都冒冷汗。

機車用砂能增加車輪與軌道之間的摩擦力，防止車輪打滑。尤其是在雨雪天氣，機車用砂能夠有效地防止列車爬坡過程中的坡停現(xiàn)象，從而保障列車的安全運行。翻砂工在保障鐵路運輸安全中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這是我們都知道的，但是，我們竟然出現(xiàn)了疏忽，我們要需要反省。從那以后，我愈發(fā)勤勉盡責，將工具擦得鋰亮，確保設(shè)備的合理使用與精心維護，專注烤砂，任何事都力求做到盡善盡美。兄弟們也一樣。不是我們的境界提高了，而是鐵路安全是頭等大事。

或許，正是我們對待工作精益求精的態(tài)度和嚴謹認真的作風(fēng)，吸引了記者的關(guān)注與報道。

“老公，你上報了。我特意做了你愛吃的菜，慶祝一下?！蔽蚁掳鄤傔M家門，老婆就一臉開心地對我說，還揚了揚手中的《都市晚報》。“弄個相框把它裝起來吧?！彼f，“這也是咱家的大喜事。”

段總工程師張毅是我們班組的包保干部，每次來整備車間檢查工作，都會來砂房看大家，和大家聊幾句家常話。

當天，他在報上看到我們的事跡，特意給我們打了電話：“我就說你們幾個漢子能打?！?/p>

有事沒事，張毅就來這轉(zhuǎn)轉(zhuǎn)，和我們聊聊天，聊單位的前世今生，聊鐵路的高質(zhì)量發(fā)展。

“集團公司管內(nèi)高鐵，運營里程由最初的零公里到如今在全路排得上號，發(fā)展真是快?！蔽矣芍缘刭潎@道。

“是啊，管內(nèi)高鐵普鐵雙翼齊飛，萬千氣象。我們不但實現(xiàn)了市市通高鐵，而且原有的線路不再客貨共線，運力釋放出來了，貨運如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p>

一次，我們聊起了機車整備工作。我感慨萬千，我曾在兩個機務(wù)段工作過，現(xiàn)在的整備作業(yè)和環(huán)境，與往昔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語?，F(xiàn)在集團公司給我們車間建立起了現(xiàn)代化的機車整備平臺，機車入庫時，經(jīng)過自動化探頭掃描，質(zhì)量信息迅速通過無線網(wǎng)絡(luò)傳入機車整備系統(tǒng)，只要登錄段內(nèi)的任一臺電腦，機車的問題便一目了然，比從前的人工檢查先進很多倍，省時省事省力。

整備人員如果要登上平臺檢查機車，刷卡認證即可，既規(guī)范管理防止胡干蠻干，又能防止人身傷害事故。這令我老漢百般敬佩。

時代在前進，國家在進步，鐵路也在以震撼世界的速度飛速發(fā)展。

有一次，張毅臨走前給我透了一個底，說翻砂工作快上新設(shè)備了。但全段好幾個整備車間，分散在各個地區(qū)，需要統(tǒng)籌規(guī)劃如何一次性解決這一難題。

我喜出望外。運輸形勢的變化，也促使集團公司各部門加快上砂設(shè)備項目的落地進程。

“這可是一樁大好事?！蔽艺f。

三

12月才開始的一天，北風(fēng)呼嘯，寒雨煩人。張毅步履匆匆，未及抖落一身雨水，就一頭扎進了翻砂組。

老吳知道張毅為何而來。

這一段日子，雖然已是冬季，但大雨滂沱，江河滔滔，整個城市要被雨水吞沒。機車用砂告急，段領(lǐng)導(dǎo)著急，三天兩頭往砂房跑。

“一天要烘烤出12噸的砂子！”張毅擔心我們不能完成任務(wù)。到了傍晚，老吳急吼吼地給我和另一個老伙計打電話：“有事！”

這是老吳發(fā)出的戰(zhàn)斗號召。下刀子也要往單位趕。

車間有難，我必沖鋒在前。接老吳的電話時，我正在吃晚飯，加班干活這事很平常，但接了電話，聽到“有事”二字的當口，我立即把碗筷往飯桌上一放，披上雨衣迎著瓢潑大雨就出了門。

雷雨交加。其他同事也是一身雨水地趕到班組，拿起鐵鏟的那一刻，我感覺我們不是普通的工人，而是勇往直前的將領(lǐng)，在風(fēng)雨中傲然挺立，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鼓聲，吶喊著奮勇向前。

我們像瘋了一樣，賣力干活。王飛當天在車間值班，抽空也過來了，進了砂棚，話也不多說，擼起袖子就拿起了鐵鏟。“幾位老哥，辛苦了，我今晚值班，別的作業(yè)也要盯控，沒法打全場，我能幫一鏟是一鏟?！?/p>

我們衣衫盡濕，后來干脆光著膀子，擺開架勢，你一鏟我一鏟，硬是在天亮前烘烤出18噸砂料。

有人接班后，我們便倒在砂房的椅子上，鼾聲如雷。

天終于放晴，砂料供應(yīng)恢復(fù)常態(tài)，張毅又來了：“哥幾個立功了。辛苦了?！?/p>

我喝一口茶，輕描淡寫道：“沒事，還能繼續(xù)干！ T

眾人大笑。

段上并不是沒有想過給烤砂班配年輕人，但來一個走一個。有人說了，不是年輕人心不誠，是他們覺得這工作沒意思。

張毅走了，我琢磨著他講的話，陷入沉思。一方面，我和兄弟們也渴望能多派些年輕人來，好減輕我們的勞動量，但另一方面，我們又不希望年輕人來。年輕人當如雄鷹上天、猛虎下山，全力翱翔于天際，馳騁于森林原野，去追尋輝煌成就，而非像我和老伙計們一樣，局限于這平凡崗位。

沒過幾天，張毅帶著車間技術(shù)員和幾個不認識的人來上砂組做調(diào)研。他們對著場地和設(shè)備東量西測，不時拍照。我也不多言語，只管配合他們的工作。

又過了幾天，砂子需求多，我干活走不開，錯過了中午食堂的飯點，想起兒子休班在家，就打電話叫他趕緊送飯來。

兒子參加工作后，在檢車員崗位風(fēng)里來、雨里去，手拿檢車錘，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確保列車安全平穩(wěn)運行，他感受到了鐵路工作的不易，感受到了肩上的責任，他對我的態(tài)度也有了改變?？吹絻鹤拥某砷L，我感到很欣慰。兒子也說過，定檢崗位只能針對貨運車輛某一個零配件或一部分檢修，所學(xué)所用局限在一個小范圍內(nèi)。而檢車崗位必須全面掌握車輛構(gòu)造，且要具備能對整車進行全面檢修作業(yè)的能力。他有一股子韌勁和牛脾氣，說既然選擇了這條艱辛的路就要咬著牙硬挺過去。前段時間，在鐵路車輛系統(tǒng)貨車檢修競賽中，他憑借平時優(yōu)秀的表現(xiàn)和扎實的技術(shù)能力，經(jīng)過一個月的備戰(zhàn)，在比賽中取得了理論第一名、綜合第三名的成績，獲得了“全路技術(shù)能手”榮譽稱號，

兒子看到我大汗淋漓，臉如大花貓一般，也不說話，默默地拿過鐵鏟。

五大三粗的小伙，干了沒半個小時，就“哎喲”起來，說胳膊酸得抬不起來了。

‘爸，原來報紙上寫的并沒有夸大，以前是我誤會您了。”兒子滿是歉疚地說。我看到他的眼里竟有了淚光。

第一次聽到兒子說這樣的話，感動得我差點流淚。我快速扒了幾口飯，接過鐵鍬轉(zhuǎn)過身，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小子，你少給我灌迷魂湯，都是干鐵路的，有哪個崗位是輕松的？”

說是這樣說，作為父親，內(nèi)心是驕傲和自豪的，想著休班時，一定要給兒子做頓好吃的，和兒子好好聊一聊。

四

寒涼的冬天仍在持續(xù)，路上行人匆匆。進入年底，春運大戰(zhàn)開啟，客貨運輸日益繁忙，我繼續(xù)當班，守護我雪白的砂子。

鏟了幾十鍬砂，終于閑下來，我緩緩靠在椅背上，輕吁一口氣，仿佛要將周身的疲憊一并吐出。喝了一口茉莉花茶，抖落一身疲憊，所有的辛勞都在這一刻化為烏有。

好事成雙。前兩天張毅說集團公司已經(jīng)批下來了，明年就進行烤砂設(shè)備自動化改造，用的是電腦設(shè)備，基本實現(xiàn)自動化運行。

又是平靜而美好的一天。清晨，北風(fēng)裹挾著寒意撲面而來，我精神一振，毫不遲疑地拿起鐵鏟，拱起腰，猛鏟一鍬砂。

作者簡介：，本名陸江，中國鐵路文聯(lián)作家分會會員。供職于南寧局集團公司融媒體中心。作品散見于《中國鐵路文藝》《人民鐵道》等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