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中旬,一條消息在全球范圍內迅速傳播:世界上第一個“半機械人”彼得·斯科特-摩根在與漸凍癥對抗了五年后去世。
漸凍癥,即肌萎縮側索硬化。人們對漸凍癥的印象是“總會致命”并且“無法治愈”。據不完全統計,患者一年內的死亡率為百分之三十,三年內為百分之五十,五年內近百分之百。作為對抗漸凍癥的先驅,彼得的離開再次掀起了一股關注漸凍癥的熱潮,而他的故事也展現著人類同絕癥積極對抗的不屈精神。
死神降臨?
2016年的一天,五十八歲的彼得·斯科特-摩根正在享受他的北極之旅。像往常一樣,他從浴缸中起身,正準備擦拭身體,誰料此時右腿開始劇烈震顫,右腳不能正常扭動。類似的情況后來發生了好幾次。他起初懷疑是自己腳步不穩,也許是肌肉拉傷,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三個月后,他爬上羅得島州的一座古希臘神廟,右腿又開始顫抖起來,盡管抖動得并不厲害,但總是規律性地出現在走動或做下某種特定的行為時,這引起了彼得的警惕。
兩周后,彼得咨詢了一位理療師,理療師推測可能是運動神經元病變。于是,彼得去看了神經科醫生。他做了一系列檢查,X光、核磁共振成像、血液檢查、基因檢測,甚至還有一系列罕見的項目,但結果都顯示沒有異常。然而,震顫卻在進一步蔓延,從右腿擴散到左腿。他走路時明顯一瘸一拐,不得不用起了拐杖。
原因一項項被排除,診斷一直沒有結果,必須進一步做科技含量更高的測試。視覺誘發電位測試檢測眼睛和大腦之間的神經信息,軀體感覺誘發電位測試檢查身體和大腦之間的神經信息……但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檢查出來。
之后,醫生決定給他做肌電圖,診斷結果這才提示彼得大概患上了運動神經元病(MND),有可能是肌萎縮側索硬化(ALS)、進行性脊肌萎縮(PMA)、進行性延髓麻痹(PBP)和原發性側索硬化(PLS)中的一種。而肌萎縮側索硬化是最常見的臨床類型,也就是常說的“漸凍癥”。
彼得仔細回顧了自己的病情,并開始對運動神經元病進行深入研究。起初他懷疑自己是原發性側索硬化,但這方面的研究太少,且研究數據和結論總是矛盾重重。2017年11月,他被確診為肌萎縮側索硬化,也就是漸凍癥,并被告知自己的生命只有兩年了。
彼得并沒有靜靜等待死神的降臨,相反,在他的眼中,此癥并非絕癥,患者可以和運動神經元病共存的概率很大。他相信科學可以改變自己,更能改變未來。最終,他做出了大膽又超前的設想,并努力將此變成了現實——將自己改造成為一個“半機械人”。
他何以有如此的信心?這和他的世界觀密切相關。
永遠選擇科學
1958年4月19日,彼得出生于英國倫敦泰晤士河畔的旺茲沃思區,這里富人云集。由于家族地位顯赫,彼得自幼接受英國上層社會的卓越教育,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從三歲起,就在可以直升國王學院的小學上學”。
彼得從小就展現出了出眾的藝術天賦以及對科學的深邃思考。他熱衷于繪畫,也喜歡戲劇表演。不僅如此,體育同樣是他的強項,他尤為擅長擊劍。同樣地,他對英文、地理和歷史也非常感興趣,不過科學對他的吸引力似乎更勝一籌。
1974年5月的一天,中午12點30分,英語課并沒有按時下課,講臺上的彼得正在向全班同學朗讀他寫的那篇關于“未來”的文章:
……我的大腦將與一個電子大腦相連,這一連接將遠比各部分之和更聰明。總之,我的五種感官將會被無數的電子元件增強,直到我的整個身份得以進化,我的人性得以進化。我不再是開車,甚至也不再是駕駛大船,我會成為那輛車,成為那艘船。
這篇文章中呈現出的奇思妙想受到老師和同學們的贊嘆。但在彼得的眼里,這并不是一篇“虛構”的作品,而是自己眼中的未來。他因為相信而看見,這一想法在他頭腦中始終揮之不去。
下課后,彼得直奔藝術區,一邊享用他的午餐,一邊完成他的畫作。藝術老師拉里·菲什一直在他身后,盯著他作畫已經多時,直到他畫完才開口稱贊。拉里很看重彼得的藝術天賦,并為他在高中時沒有選擇藝術課程而感到遺憾:“如果你選擇了藝術課程,你會在藝術界大獲成功,成為一名作家,或者是一名演員,或者你可以成為一名導演。”
彼得回復道:“我明白……我之前和您談過,我覺得自己生錯了時代,像萊昂納多·達·芬奇這樣的人,從來不用因為選擇科學而放棄藝術!我討厭只能學數學、物理和化學。”
“我只是認為,你可能會結識更多像你那樣思考藝術的人。”拉里放慢了語速。
“但對我來說,如果只能選一個,我會永遠選擇科學,永遠!因為你可以對某事作出解釋,但并不能阻止它充滿魔力。”
“你瞧,這正是我的意思。你以后要進入科學領域,但是你更熟悉浪漫、愛情和魔法,所有這一切都是和科學完全對立的。”
“但這才是問題所在。我并不認為它們是對立的,它們只是相同事情的不同視角。”
關于藝術和科學之間的矛盾,十六歲的彼得就已經有了深刻的見解。而在之后的人生實踐中,彼得始終沒有完全放棄藝術。相反,身為科學家的他在四十歲的時候就退休了。他熱愛冒險、旅行,去不同的地方探尋不同的風光、體驗不同的文化,并且筆耕不輟,出版了好幾本書籍。
“你是不是該參加擊劍比賽了?”拉里提醒彼得。彼得看了看自己的表,抓起手提包直奔賽場。在接下來的比賽中,彼得一劍擊中擊劍隊隊長尼科爾森獲勝,這意味著他將成為下一任隊長,不出意料的話,還會順利成為高中部男生代表。然而,命運的齒輪意外地轉動起來,他的人生將被引向另一條道路。
反思“習以為常”
在彼得優渥的生活中,存在更多的是“習以為常”,自己也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貴族教育的服從者和追隨者。比如,他擔任著學生代表、級長等職務,在學校擁有許多頭銜,這些都是他曾經引以為傲、不肯放下的東西。可一次體罰,讓彼得從這種“習以為常”中覺醒。
剛剛獲得了擊劍比賽勝利的彼得正春風得意,還沒來得及慶祝,現實就兜頭給了他一盆冷水。“跟我來!”舍監冷著臉朝彼得走來,避開了和他的眼神交流,只是朝擊劍老師做了一個手勢,然后頭也不回地走出擊劍館,將彼得帶去了校長辦公室。這對彼得來說是莫大的打擊。
西方的貴族教育都保留著很強的宗教性和殘酷性,最典型的就是學校內各個級別的領導都擁有相當大的體罰權力。年紀大的教師會用硬底拖鞋或者舊運動鞋進行體罰,校長使用的則是藤條。一旦學生違反既有規則,就會被校長用藤條抽三下,被抽打過后,還要站起來和校長握手,并且說:“謝謝您,先生。”
在此之前,彼得從未被抽打過,但是從同學們的口口相傳中,他能夠清楚地預料到接下來的殘酷事實。從規則的角度來看,彼得的一些行為被校長視作反上帝和反人類的可憎之事,因此他毫無懸念地遭到了抽打,抽打過后的短短幾秒鐘內,一切讓他引以為豪的榮譽和職位都被剝奪。
雖然接受了抽打,但是彼得的內心充滿了憤怒。他突然發現,這種被視作“正當且合理”的暴力在貴族教育中得到強化且被世代繼替,令他無比反感。對不公的氣惱和對殘酷的憎恨,成為他反思與反抗的一個契機。他要徹底改變自己,被迫喪失一切榮譽和頭銜的他,徹底奔向了科學的懷抱。
中學畢業以后的彼得拒絕了宗教氣質濃郁的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選擇了帝國理工學院,因為它是英國唯一一所開設有計算機科學全日制本科課程的大學。
這樣的決定不僅僅出于他對科學的熱愛,還有相當一部分是對常規和特權的蔑視。他的這一選擇被“主流”視作“離經叛道”,甚至被指責為對家族和學校的背叛,但這一切對彼得而言卻是順理成章。彼得從不否認自己身處的上層社會為他帶來的諸多好處和機遇,但他更堅信,如果他不能夠做真實的自己,那機遇對他而言便是無用的。
有生之年的“三岔路口”
未來屬于科學,這是彼得的人生信條。
1983年,還在帝國理工學院攻讀博士學位的彼得前往美國洛杉磯參加機器人學研討會。當著與會一千名代表的面,彼得在發言時暢談計算機科學的前景和人類的命運,令人心潮澎湃。一向樂觀得驚人的彼得一直以來都對科學滿懷熱情和飽滿的信念:“我還清楚地記得看到一種激動人心的未來在向我招手時的那種感覺。我堅信,只要我們足夠聰明,足夠勇敢,足夠擅長各種尖端技術,不管前方命運如何,我們都能改寫未來,改變世界。”
1984年,彼得將自己的研究和思考寫進了《機器人革命》一書。在書中,彼得指出:“如果(人類)選擇走上‘強化人’的道路,那么人類和機器人就有可能遵循同一條進化路線……如此一來,人類總有一天能夠用更永久的機制取代其過于脆弱的肉體,并將超級計算機當作智能放大器。”這段話既像是彼得命運的預言,更是他為現代科技提出的一個完全不同的路徑。
無論是科學界還是藝術界,對機器人的思考大都秉持著一種二元對立的方式。比如好萊塢電影描述的人機大戰,機器人擁有了自主意識,從而給人類帶來麻煩和威脅,人類不得不面臨自己所創造的問題;科學界也在不斷思考“獨立型人工智能”的問題,即人工智能是否會不受約束,最終釀成禍端,危及人類自身。
但彼得卻提出來一個完全不同的思路——“協作型人工智能”,這樣的未來可以造福無數的人。基于對未來的洞察以及對時代的把握,彼得在書中深刻地指出,人類會在有生之年到達一個“三岔路口”,這三條路就是我們現在走的道路,以及未來的兩個方向——人機對立之路和人機協作之路。我們走過的道路連接著兩條完全不同的道路,在這個三岔路口,人類的選擇將改變一切,而機會只有一次。在彼得的設想中,人類的未來不是人與人工智能的對立,而是彼此協作融合,這樣就可以做到人類和人工智能都無法獨立完成的事情。
彼得年輕時,還曾在一家國際性的技術和管理咨詢公司工作,他提出“不成文規則”技術,用以解釋系統隱含的內部運作機制。他向公司的負責人表明,從本質看,這一技術可以發現并研究已經固化的且落伍的不成文規則,是關于解讀未來的,“改變未來”是公司應當提供給客戶的最本質的服務。他因此大獲成功,并開始在全球作演講。
只是人生無常,最初懷疑自己患上原發性側索硬化的時候,彼得便已下定決心與它對抗到底,但彼得恐怕無法預料,竟是自己首先做出了在“三岔路口”的選擇。
以身入局
2017年,在被確診為漸凍癥的那一刻,雖然被告知可能只有兩年時光了,彼得卻表現出了異于常人的平靜。
彼得查閱了許多資料,把自己變成了運動神經元病方面的專家。他發現其實患這種病的人的死亡原因大多是饑餓或者窒息。因此,彼得并不認為自己患上了絕癥,拯救自己看起來更像是工程學問題。原理上只要匹配適當的技術,患者就可以更久地存活。所以,彼得需要的是大量的高科技和經濟支持。
彼得早已有了使自己健康活下去的構思,接下來他要完善自己的構想,并且付諸實踐。他將以身入局,把自己改造成為真正的“賽博格”。“賽博格”就是“半機械人”,是指通過高科技手段用機器部件來替代人的某個器官或部位。或許在旁人看來這近乎瘋狂,但于彼得而言,這是“理性”。他明白這場“旅行”是孤獨的,但是結果很可能會改寫人類歷史,從而拯救無數的漸凍癥患者。
第一個設想就是“三重造口術”——胃造口術、結腸造口術和膀胱造口術。通過“三重造口術”把自己的器官替換成機器,以此維持穩定的進食、呼吸和排泄。彼得對科學深信不疑,他相信只要改造成功,自己就可以像父母一樣高壽。最關鍵的是要盡早采取措施。
他首先要說服主治醫生把自己目前功能尚且正常的器官切除。但是,他的醫生拒絕了這一請求。醫生認為,此癥的發展毫無規則可言,人類不可能搶占先機,只能等待。而且,醫生堅決反對彼得主動出擊的整個設想,只肯在醫院允許的范圍內給彼得開最大劑量的藥物。“等待?等待治療方案,等待治療藥物……但有效藥物什么時候才能出現呢?目前來說,等待所謂的治療方法有點癡心妄想。”彼得堅信只有改造才能讓他不被困在軀體內,等待無異于坐以待斃。
他碰壁了,這份沮喪讓彼得又回到了十六歲那年。沒錯,醫學界一樣深受不成文規則的影響,規則不可以打破,就連試一試都舉步維艱。彼得明白,他的這位醫生在世界范圍內很有影響力,他滿足于既得成就,愛惜自己的羽毛,不愿意陪他冒險嘗試尋求突破。可這也再次激起了彼得的斗志,縱使前方是萬丈懸崖,他也不惜縱身一躍。
患病后的彼得十分清楚,最糟糕的地方并不在疾病本身,而是醫生、慈善團體、政府甚至親朋好友等的“習以為常”。只要在網絡瀏覽器上搜索“漸凍癥”,鋪天蓋地而來的全是負面消息。陳腐的態度、失敗主義心態的蔓延,全社會對于漸凍癥所形成的“默契”就像是一堵結實、厚重、冰冷的墻,是壓垮病人的巨大力量。患者極有可能患上“臨床抑郁癥”,會將死亡視作解脫,而不是想盡一切辦法與死神斗爭。
因此,除了要開發高科技產品,更重要的,是改變大眾根深蒂固的態度,改變人們默認的未來。彼得籌劃拍攝一部關于自己的紀錄片,計劃通過媒體讓更多的人得知他的事跡和想法,從而引起官方和各種團體的重視,以此重振大眾信心。他努力聯系到《泰晤士報》的一位專欄作家梅拉妮·里德,梅拉妮在2018年4月14日,也就是彼得六十歲生日前夕,在《泰晤士報》上發表了一篇關于彼得的文章:
彼得·斯科特-摩根的態度吸引了我,因為他不僅是機器人科學家和作家,還是探究組織制度的專家,研究那些推動社會發展的不成文規則。他是一個自由思想家,試圖挑戰舊觀念。他打算擁抱他的漸進性疾病,將自己作為試驗對象,來證明我們在面對糟糕的事情時可以做到多好……在各個領域的改革中,我們迫切需要開拓者。
文章發表后,很快就有幾家影視制作公司聯系彼得。彼得選定了一家,開始了紀錄片拍攝之旅。為了找到能夠配合自己的醫生,彼得解雇了倫敦的醫師。他知道大都市的醫院堅守不成文規則,相反英國西南地區德文郡的醫院更愿意一試。來到新的治療機構,彼得開門見山,說服了醫生和專家對自己的身體進行全方位機械化改造。
留下聲音和表情
彼得的醫生們組建了一個團隊,包括一名頂級麻醉師、一名上消化道外科醫生和一名泌尿外科會診醫師。他們為彼得精心設計了一臺整體手術,以降低風險。2018年7月10日,歷經三小時四十分鐘,彼得的第一次“半機械人”改造手術終于完成了。彼得在術后坐上了專門為他定制的智慧輪椅,開始與智能機器共存。
這無疑是一場冒險。手術后,彼得開始出現吞咽問題,好幾次都險些窒息。他便想將食道和氣管分開,新接入一條管子維持呼吸。彼得再一次說服醫生切除他“健康”的喉頭,但這一次,他希望越晚越好。因為一旦切除喉頭,他便再也無法發聲。
在此之前,彼得就找到了一家語音技術研發公司的首席科學家馬修博士,讓其協助他進行語音克隆。為了使自己電子化的聲音更接近真實,彼得在錄音棚待了好幾周,進行分次錄音,每五小時一輪。團隊花費了一年多的時間,將彼得留下的超過十五小時的音頻、一千多個詞組,以及平靜、憤怒、興奮等情緒之下的不同語氣,交由AI(人工智能)進行學習模仿。
因為面部癱瘓也是早晚的事,彼得需要在此之前制作一個生動逼真的3D虛擬化身。松木制片廠使用了動作捕捉技術,讓彼得展示他大笑、微笑、眨眼時的表情。同時,彼得最為標志性的動作——抬起右眉,也被捕捉和記錄。最終,經過工程師的努力,終于實現了彼得所要求的“實時同步”。
可不幸的消息卻接踵而至。先是導演馬特不幸摔死,紀錄片的拍攝受到阻礙。后來聲音合成器又出了問題,彼得只能重新錄音。這次團隊采用單元選擇法,可以在短期內合成效果更佳的聲音,但又被告知錄音棚因為某些問題必須關停。之后,供應商又拒絕為彼得提供眼球追蹤技術系統的服務,一起合作的公司也想放棄他,因為這些公司想要的是賺錢,而彼得更傾心于公益,他們看不到收益。合作的運動神經元病協會智庫也發函通知彼得,將退出他的研究計劃,只保留聲音合成項目,且只提供有限的幫助。
一瞬間,彼得情緒的堤壩徹底崩潰,這位六十歲的老人像孩子般開始號啕大哭,但此時的他甚至連哭都很吃力,因為這會導致窒息。
“彼得2.0已上線!”
彼得好像生來就是一名斗士。經歷了幾度無眠的深夜,那種想要改變未來的力量又回到了他的身上。隨后,他與伴侶一起成立了“斯科特-摩根基金會”,開始聯系那些真正有理想的人組成“反抗者聯盟”,一起為這個歷史性的改變努力下去。
與此同時,倫敦DXC創新中心和英特爾公司團隊也加入其中,幫助過患同樣病的霍金博士的拉馬也為他提供了眼球追蹤技術支持。在各方的共同努力下,彼得獲得了借助虛擬形象來表達自己情緒的能力,能夠說話和笑了。
2019年10月,在完成喉管切除手術一個月后,彼得在社交網絡上宣布:“彼得2.0 已上線!”這時,他以“半機械人”的狀態,打破了醫生最初說他僅能存活兩年的預言。
彼得的重啟人生終究還是在2022年6月畫上了句號。彼得的抗爭是人類的一曲悲歌,也是向未來進軍的沖鋒號:“有一天,我想創造一個虛擬的多元宇宙,在那里,任何人——無論是否重度殘疾——都可以平等地生活。”
有的人因看見而相信,有的人因相信而看見,彼得屬于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