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J809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671-444X(2025)03-0075-05
國際DOI編碼:10.15958/j.cnki.gdxbysb.2025.03.010
一、劉種之的家族
談及清代武進(jìn)(今屬江蘇常州)人劉種之,恐怕知之者無多。其實(shí),他在當(dāng)時還是很有名氣的。他出生于官宦世家,伯父劉綸(1711—1773),字慎涵,號繩庵、宸翰、如叔,江蘇武進(jìn)人。少聰穎,六歲能文。乾隆元年(1736)應(yīng)博學(xué)鴻詞科,中式者十五人,帝親拔劉綸等五人為第一,授翰林院編修。未久,遷侍講,進(jìn)太常寺少卿。乾隆十年(1745),遷大理寺卿,次年授內(nèi)閣學(xué)士。乾隆十四年(1749),遷兵、禮、工三部侍郎。乾隆十五年(1750),入直軍機(jī)處。乾隆二十八年(1763),以戶部尚書、協(xié)辦大學(xué)士,加太子太保。乾隆三十六年(1771),拜文淵閣大學(xué)士兼工部尚書。卒,贈太子太傅,謚文定。著有《繩庵內(nèi)集》十六卷、《繩庵外集》八卷。他身居高位,律己甚嚴(yán),“衣履極垢敝,不改作”[]549。“飯脫粟,己手一編兀坐”[1]549,“蕭然如布衣時\"[1]549。屢典鄉(xiāng)、會試,“所等第士皆有名于時\"[1]549。 。“直軍機(jī)處十年,與大學(xué)士劉統(tǒng)勛同輔政,有‘南劉’‘東劉'之稱\"[2]993。次子躍云(1736一1808),字服先,號青垣,官至禮部左侍郎。“父子相繼,服官于朝,至七十年之久。家無一畝之宮,半頃之田,可以見其家法矣”[1]550。
種之父劉星煒(1718一1772),字映榆,號圃三。七歲通“五經(jīng)”,十八歲補(bǔ)縣學(xué)生員。乾隆九年(1744)中舉,乾隆十三年(1748)進(jìn)士及第,歷官翰林院編修、翰林侍讀學(xué)士、內(nèi)閣學(xué)士、禮部右侍郎、工部右侍郎等職,并多次充任京闈鄉(xiāng)、會試同考官,“所得士數(shù)千人\"[3]2184。刻苦好學(xué),至夜半,“父子伏幾讀書,刻苦若寒素\"[3]2185。原配余氏。繼配趙氏,乃清初名臣趙申喬之曾孫,熊詔孫女,侗教之女,“嫁年二十九”[3]2185,可謂大齡“剩女”。星煒為文,“酌緯體經(jīng),衡理鏡詞,諮式方軌,刻縷萌芽,一歸精粹\"[3]2186,著有《思補(bǔ)堂文集》四卷。子三,長子劉謹(jǐn)之,字樸夫,一字退谷,乾隆二十四年(1759)舉人,乾隆三十一年(1766)授內(nèi)閣中書,累官至禮科給事中,贈鴻臚寺卿。謹(jǐn)之、種之,皆余夫人出。三子劉理之,國子生,趙夫人出。[3]2186
武進(jìn)西營劉氏,可謂累代為官,家世煊赫。人稱:“門排畫戟,巷接青楊。子政、子駿,代崇《七略》之傳;元將、仲將,人有雙珠之譽(yù)。\"[4]269門排畫戟,顯貴之家門前列有畫戟,此乃象征地位、身份之儀設(shè)。子政、子駿,漢代著名經(jīng)學(xué)家劉向(字子政)、劉歆(字子駿)父子。劉向,領(lǐng)校秘書,曾撰《別錄》。劉歆繼承父業(yè),在《別錄》基礎(chǔ)上撰擬《七略》一書。此二書乃目錄學(xué)之開山著作。元將、仲將,《三國志·荀或傳》“韋康為涼州,后敗亡\"句下注引趙岐《三輔決錄》日:
康,字元將,亦京兆人。孔融與康父端書日:“前日元將來。淵才亮茂,雅度弘毅,偉世之器也。昨日仲將又來。懿性貞實(shí),文愍篤誠,保家之主也。不意雙珠,近出老蚌。甚珍貴之!”端從涼州牧征為太仆,康代為涼州刺史,時人榮之。[5]1104
這里連用兩個典故。前者喻指家學(xué)淵源,相沿不替,子承父業(yè),代有傳人;后者喻指劉種之兄弟,皆人中龍鳳,世之雋才,并享美譽(yù),為世所稱。
劉種之(1741—1810),字存子,號檀橋,乃劉星煒次子。幼承庭訓(xùn),天資聰穎。乾隆三十年(1765),帝第四次南巡,幸江浙,召試行在,贈舉人,授內(nèi)閣中書。次年,第進(jìn)士,入翰林,由庶吉士授編修。乾隆四十四年(1779),詔典山東鄉(xiāng)試。乾隆五十一年(1786),典廣西鄉(xiāng)試。事畢,又視學(xué)河南,得人甚盛。乾隆五十五年(1790),本擬任命為“總理旗民、蒙古事務(wù)\"[4]270的歸綏兵備道。結(jié)果,本年冬,遷右春坊右贊善,為從六品官。至乾隆五十八年(1793),五十三歲的劉種之“體老氏正足之戒,繹蒙莊逍遙之論,好官思之熟矣,歸志因而浩然\"[4]270,遂“移疾返里\"[4]270,逍遙林下近二十年。
劉綸、劉星煒兄弟,繼承家族勤樸之風(fēng),“其家法類以儉素相砥\"[3]2185,“語不涉俗\"[3]2185,“門館蕭然\"[3]2185。劉種之繼母趙氏的娘家,也一直以治家嚴(yán)肅著稱,所謂“尚書家法儼條科\"[6]922,所描寫的乃是趙申喬嚴(yán)于持家之事。申喬恪守庭訓(xùn),律己甚嚴(yán),為官清正,事必躬親,出任浙江巡撫時,“嘗自家載米備炊爨\"[7]658,對后代亦嚴(yán)加要求。其曾孫趙繩男(1723—1803),謹(jǐn)于言,不輕易發(fā)聲,號緘齋,即取金人三緘其口之意。曾任戶部郎中,“辦事小心特甚,每對中堂議稿畢,輒汗流滿面\"[8]146。足見家教在其性格成長中投下的陰影。且趙申喬在遺訓(xùn)中稱,“門內(nèi)不許演戲\"[6]922,此風(fēng)延續(xù)百年。趙氏嫁時,年已二十九,時種之已十五六歲,然趙氏\"撫前妻兩子如所生\"[3]218。茶余飯后,或亦向其道及母氏家風(fēng)。然而,劉種之辭官返鄉(xiāng)后,大興土木,筑館掘池,建構(gòu)自己的安樂窩,而且還徑直蓄養(yǎng)戲班,這大概出乎前輩預(yù)料。
其實(shí),劉種之熱衷戲曲,由來已久。據(jù)李調(diào)元《雨村詩話》卷一三記載:
武進(jìn)劉種之存子,閣學(xué)圃三先生仲子,召試,以《菜花賦》舉第一,授中書,旋登進(jìn)士,入翰林。有青衣周定珠,字得發(fā),武進(jìn)人,婉媚能歌,壁之。圃三禁之甚嚴(yán)。乃暗藏他處,私相狎妮。復(fù)尋獲,逐之。乃入保和昆腔班唱旦,其名大噪,而存子往來如故。圃三卒后,存子視學(xué)山右,遂攜之偕行,山樵贈以詩云:“舞衫歌扇助輕盈,十載京華早擅名。不忘深恩依舊主,尊前時度轉(zhuǎn)春鶯。”可謂有始有終矣。[8]297-298
可見,盡管家教甚嚴(yán),在劉星煒的嚴(yán)禁之下,仍不能阻止劉種之與優(yōu)人交往。在父親故后,他更是無所顧忌,將這種行為公開化。
二、劉種之家班考略
說起目下學(xué)界對古代戲班的研究,當(dāng)數(shù)張發(fā)穎《中國戲班史》、劉水云《明清家樂研究》等較為全面。前者未涉及劉種之家班;后者于“家樂的演劇”一節(jié)所列表中,分別列入乾隆年代“劉檀橋\"[9]305“劉種之\"[9]308家樂演劇狀況,亦于附錄二“明清家樂情況簡表”[9]690中列江蘇武進(jìn)劉種之家樂,并于附錄一“明清家樂選考”中簡單介紹“劉種之家樂\"[9]621-622,實(shí)屬開創(chuàng)之舉,但仍有進(jìn)一步完善的空間。
(一)劉種之家班戲曲活動的時間
據(jù)趙懷玉《劉贊善哀辭并序》載述,劉種之“年五十三,移疾返里\"[4]270。他生于乾隆六年(1741),由此年下推,辭官回鄉(xiāng)的時間,當(dāng)為乾隆五十八年(1793)。回鄉(xiāng)后,種之忙于搞園林建造,“筑館養(yǎng)春,開池延月\"[4]270,廣植花木,精心裝飾。從動議建造至園林建成,大概需要一兩年的工夫。待一切完備之后,始有可能延優(yōu)教曲。再到排成劇目,搬上觀毹,又要一段時間。所以,該戲班的活動時間,不會早于嘉慶初年。
較早明確劉種之家庭戲班戲曲活動時間節(jié)點(diǎn)的,是趙翼《劉檀橋編修六十壽》詩,敘及他“鶯花尋故里,絲竹寫中年。廣拓球場地,寧論馬埒錢\"[6]829、“風(fēng)情鐘乳三千兩,聲伎銀箏十五弦\"[6]829。同樣,在他的另一首《哭劉檀橋贊善》詩中,曾這樣描述:“每當(dāng)公宴會,肆筵必君宅。張鎡木為天,伯有窟作室。懸燈碧琉璃,鋪錦紅棘羯。\"[6]107'詩中張鎡,乃宋時人,循王張俊之孫,生活豪侈,四季生活于花木叢中,“其園池聲妓服玩之麗甲天下\"[10]374。每飲酒,令歌姬\"執(zhí)板奏歌侑觴\"[10]374。 。“酒竟,歌者、樂者,無慮數(shù)百十人,列行送客\"[10]374。伯有,乃春秋時鄭穆公(公元前627一前606在位)之曾孫良霄之字。《左傳·襄公三十年》載,“鄭伯有耆(嗜)酒,為窟室,而夜飲酒、擊鐘焉。\"[]2012這里以張鎡、良霄相比擬,再次說明劉種之晚年生活豪奢,蓄歌姬以自娛。
另外,趙懷玉《劉贊善哀辭并序》所述,亦證明此事。文中記載,劉種之辭官歸里后,“筑館養(yǎng)春,開池延月。簾攏窈窕,水木清華。宗少文之游覽,未越戶庭;謝安石之陶寫,不廢絲竹。閑教小部,演則紅妝。勇習(xí)大乘,皈惟白業(yè)。素口能謳,詎礙香山之學(xué)佛;柘枝倦舞,幾同萊國之成顛。戊辰之夏,同人多在里中,為銷暑之會。時朱方伯勛方僑居郡城,孫觀察星衍適請假南下,風(fēng)管云歌,新聲遞奏,郁庖何箸,舊譜爭翻。炎忘六月之威,飲逾十日之久。過從之樂,稱極盛焉\"[4]270。恰與趙甌北《哭劉檀橋贊善》詩之表述相互印證、互為表里。
此處用典,幾乎都與林下逍遙生活有關(guān)。宗少文,即南朝宗炳,少文乃其字。史載,南陽宗炳,“妙善琴書,精于言理,每游山水,往輒忘歸\"[12]188。有司屢征不起,“好山水,愛遠(yuǎn)游,西陟荊巫,南登衡岳,因而結(jié)宇衡山\"[12186。有疾,還江陵,“所游履,皆圖之于室\"[12]1886,欲“澄懷觀道,臥以游之\"[12]1886,“撫琴動操,欲令眾山皆響\"[12]188。所謂“未越戶庭”,即用宗炳患病后臥游事。“安石之陶寫”,語出劉義慶《世說新語·言語》:“年在桑榆,自然至此,正賴絲竹陶寫。\"[13]12是王羲之與謝安對話中語,謂以彈奏樂器陶冶性情,排遣悶懷。“大乘”,是佛教的一種教派,即大乘佛教,此借指佛教。“白業(yè)”,即佛教“四業(yè)”中之一種,為“白白業(yè)”的省稱。“白”,指“善業(yè)”。“白白業(yè)”,意謂善有善報(bào)。“香山”,乃唐代詩人白居易的號。太和三年(829),白香山官于洛陽,徜徉于池上,“舉陳酒,援崔琴,彈《秋思》,頹然自適,不知其他。酒酣琴罷,又命樂童登中島亭,合奏《霓裳散序》。聲隨風(fēng)飄,或凝或散,悠揚(yáng)于竹煙波月之際者久之。曲未竟而樂天陶然石上矣\"[14]400]。后又與香山僧如滿\"結(jié)香火社,每肩輿往來,白衣鳩杖,自稱香山居士\"[14]400]。至于“萊國之成顛”,乃用宋人寇準(zhǔn)事。據(jù)載,“寇萊公好《柘枝舞》,會客必舞《柘枝》,每舞必盡日,時謂之‘《柘枝》顛’。”[15]38而且,白居易家中亦蓄養(yǎng)歌姬,較著名者為小蠻、樊素,一善舞,一善歌。事見唐人孟棨《本事詩·事感》。由“哀辭”中所用典故來看,劉種之的確養(yǎng)有家庭戲班,時間在賦閑后若干年。
(二)劉種之家班的規(guī)模
趙翼《劉檀橋編修六十壽》詩謂:“廣拓球場地,寧論馬埒錢。曲房通宛委,列屋貯嬋娟。\"[6]829明言劉種之園林建有打球、騎馬、射箭的游樂場。“馬埒”,即馬射馳道兩側(cè)的矮墻。“埒”,指矮墻。“曲房”,是指房舍深邃幽隱。“宛委”,古代傳說中的夏禹所登山名,此借指園中之假山。關(guān)鍵是“列屋貯嬋娟”一句。“列”,《廣韻》:“行次也。位序也。\"[16]65直排叫行,橫排為列。列,非指單一,如“列女”,即指眾多女子。那么,此處稱“列屋”,當(dāng)然是說的非指一屋,而是一排房舍。古時,優(yōu)伶地位低下,不可能安排單人房間住宿。這里用“列屋”指稱優(yōu)伶住所,恰說明這一家班人數(shù)眾多,殆不下十人。她們的業(yè)務(wù)活動,不僅僅是唱曲侑觴,還可以搬演劇目。
這一點(diǎn),可以在趙懷玉《金縷曲·檀橋招集養(yǎng)春東館觀家樂》詞中找到例證,詞白:
宛轉(zhuǎn)清歌度。把天邊、行云遏斷,不教來去。半展氍毹燒畫燭,別有養(yǎng)春深處。恰揀得、花枝三五。能使紅妝成小隊(duì),但登場、已勝梨園部。憑顧曲,不愁誤。人間奇福輸君取。恐當(dāng)年、東山絲竹,也應(yīng)相妒。禪榻茶煙容易老,爭似閑情頻賦。我已嘆、鬢絲如許。曾向幽窗聽夜雨,替小青、重續(xù)傷心句。今不樂,亦何苦。[4]
并于詞中注曰:“是日演《題曲》。\"[4]《題曲》,乃明末江蘇宜興籍劇作家吳炳《療妒羹》傳奇劇的第九。《療妒羹》主要是敷演身世坎壈、備受欺凌折辱的揚(yáng)州才女喬小青的不幸遭際。《題曲》,則敘寫小青讀湯顯祖《牡丹亭》傳奇,對劇中麗娘“畫邊遇鬼”“夢里逢夫”“有境有情,轉(zhuǎn)幻轉(zhuǎn)艷”而引發(fā)的感慨。本可謂是小青這一劇中人物的獨(dú)角戲,且是一邊讀曲本一邊唱,隨著曲本內(nèi)容乃至更鼓擊打聲而感情起伏變化,或“笑介”“又看,笑介\"“淚介”“又看介”“作看完介”,或“遮燈介”“又看介”“題介”“自吟數(shù)遍,掩卷淚介”,一系列內(nèi)在心理的變化,是借助細(xì)微外在動作和所唱曲文的抑揚(yáng)頓挫來傳示的,是唱、做并重的一場戲,若非有著較強(qiáng)的表演功底,是難以勝任的。場上的搬演,“能使紅妝成小隊(duì)”,再次印證了劉氏家班的規(guī)模應(yīng)毫不亞于世間流動的正式戲班。據(jù)《九宮詞譜》,【仙呂過曲】有六十六支曲子。【桂枝香】排在第四十四。而此處連用六支同名曲牌演唱,無疑是對場上優(yōu)伶唱功的一個極大挑戰(zhàn)。且該曲之“曲中發(fā)調(diào)處,其腔每忽然提高\(yùn)"[17]517,則給演唱者在聲音掌控上增加了難度,又是對唱功的再次考驗(yàn)。
(三)劉種之家班的藝術(shù)追求
趙懷玉《劉贊善哀辭并序》中稱,劉種之“謝安石之陶寫,不廢絲竹。閑教小部,演則紅妝\"[4]270,依照其表述語氣看,劉種之似乎也愔于“戲\"理,且演員隊(duì)伍的組成是以年輕女子為主體。趙翼在《哭劉檀橋贊善》一詩中稱:“每當(dāng)公宴會,肆筵必君宅\"[6]1071、“肴窮水陸珍,器選官哥式\"[6]1071、“梨園曲翻新,花奴鼓應(yīng)節(jié)。時復(fù)出家姬,姿首光照席。\"[6]107]清時,文人間的聚會名目繁多,已成常態(tài),外地友人過往、同儕歸來、賀壽生子、節(jié)令致賀、花朝月夕、游山觀景、文人邀約、避暑消寒,哪怕司馬遷、杜甫、韓愈、蘇軾等歷史上著名文人的生日或生命中的重要節(jié)點(diǎn),都有相應(yīng)的集結(jié),舉觴共飲。所謂“公宴”,是指文人間的公共活動,尤其是后一類,而有公宴必演戲,似乎成了通例。本詩中所透露出的一個重要信息,即“梨園曲翻新,花奴鼓應(yīng)節(jié)”,說明場上演出,有專門的器樂伴奏人員。“花奴”,乃唐玄宗時擅擊羯鼓的汝南王季璉的小名,事見唐人南卓的《羯鼓錄》,這里指場上伴奏的樂工。所謂“曲翻新”,并非泛泛而談,而是道出了當(dāng)時戲班演出的實(shí)際。明人王驥德《曲律》“論腔調(diào)第十”曾謂:南曲流行已三百年,“世之腔調(diào),每三十年一變,由元迄今,不知經(jīng)幾變更矣!”[18]17較客觀地道出古代戲曲“求新”“求變\"的發(fā)展規(guī)律。
趙翼是一位比較喜歡看戲的文人。他辭官歸里后,曾觀賞過夏秉衡、稀蘭谷、張?zhí)埂⒊涛釓]、王文治、江春等各家戲班的演出,自稱“戲場到處逐笙歌”[19]456。張?zhí)辜野啵案璺可眯缕鎈"[6]504。王文治家班,因增加集體舞蹈之表演,被譽(yù)為“艷段新翻\"[6]662。江春的春臺班,以演榔子“樂府新腔\"[6]530,得到趙翼的充分肯定。伶人計(jì)五官亦善為新聲。早在供職廣州時,梨園小部的“新翻艷段”[19]281,也令他稱賞不已。晚年在蘇州看戲,他對蘇州伶人場上創(chuàng)新甚為欣賞,稱:“舊曲翻新菊部頭,動人艷段出蘇州。”[19]352尤其是蘇州花部戲班新翻劇目《小姑賢》,更令他有耳目一新之感。最早將該故事搬上舞臺的,當(dāng)屬這一蘇州小戲班,此后才有秦腔、京劇、評劇、郴子、呂劇、廬劇、柳琴之演出。[20]59-62由此可知,清代的乾嘉之時,乃是新腔競出的一個重要?dú)v史時段。當(dāng)時,盡管清政府多方打壓,但戲曲的發(fā)展仍如雨后春筍,頂出厚重泥石,蓬勃而出,不可遏止。創(chuàng)新求變,乃是歷來戲曲發(fā)展的趨勢,“新”“變”才有出路,才能健康發(fā)展,這對于我們當(dāng)今戲曲的發(fā)展與繁榮,都有著重要的啟示意義。
此外,洪亮吉《云溪龍舟篇》“管弦別奏春坊曲”句后注曰:“劉贊善存子家曲部最精。\"[21]180亦可見其家班在當(dāng)時的朋友圈里頗具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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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涂艷劉劍)
LIU Zhongzhis Family and Their Private Troupe in Qing Dynasty
ZHAOXingqin/ScholofChineseLanguageandLiterature,JiangsuNomalUniversity,Xuzhou,Jiangsu22116,hina ZHAOWei/ Xuzhou Healthcare Security Bureau,Xuzhou,Jiangsu 221ooo,China
Abstract:LIUZhongzhi,anativeofWujincountyduringQingDynasty,wasbornintoafamilyofficials.HisuncleLULunandfatherLIUXingweibothhadprominentreputationsandupheldthefamily’straditionofdiligenceandsimplicitywithrefinedspeehand amodesthousehold.Despitestrictfamilyeucation,LIUZhongzhididnotresisttheasociationwithntertainers.Afterhisfather's death,heevenmadethisbehaviorpublic;Then,afterresigningfromhisoficialpositionandreturnngtohishometown,hepenly keptatheatricaltroupe.Throughtheanalysisofhistoricalmaterials,wecangainadeeperunderstandingofLIUZhongzhi’sfamily troupe.Firstly,intermsoftheperfomingtime,itwouldnotbearlierthanthearlyyearsofJaqingperod(796-82O).Secondly,intermsofpefoacescaleiadoewertantnmebers,oouldotolysingfoterainentbutoexceltlype formplayslikeTiqu,whichwasquiteifluentialatthetime.Thirdly,intemsofartisticpursuit,tactivelysoughtinnovation changewith specialized instrumental accompanists.
KeyWords:LIU Zhongzhi;family;private trou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