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英的陶務管理及其藝術貢獻研究

唐英（1682—1756，圖1），今遼寧沈陽人。清代雍乾時期，他前后在景德鎮協理陶務長達28年之久，使清代官窯瓷器重新走向制瓷巔峰。他督陶期間所制的器物是藝術與工藝完美融合的典范，人們將清代雍乾時期由唐英督造燒制的瓷器稱為“唐窯”[1]。這不僅是對唐英個人藝術造詣的高度認可，也是對這一時期官窯瓷器取得的輝煌成就的象征性概括。目前學界對唐英的研究主要聚焦于他對清代御窯廠管理模式的革新、制瓷技術的創新等方面，對其在陶務管理、文化傳承與藝術貢獻方面尚缺乏系統性探討。本文通過聚焦唐英在瓷器裝飾藝術、文人審美融合以及藝術貢獻等維度，深入剖析其在清代陶瓷文化發展進程中展現的多維價值與藝術成就。

1佐理陶務

由于唐英身份特殊，他并沒有走上科考之路。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年僅十六歲的唐英便供役在養心殿，“服事趨承之下，車塵馬足，沐雨風于山之左右，江之東西，遠至龍沙朔漠，靡不瞞跚經歷，幾無一息之暇”[2]346-347。可見唐英為官恪盡職守、勤勉不懈。雍正元年（1723 年），唐英因辦事得力，頗受怡親王賞識，被授予內務府員外郎，在內務府造辦處從事畫樣、稽查活計房當差人員、招募作匠藝人、參與配制琺瑯彩料等事務，隨后又管理內務府造辦處[3]

雍正四年（1726年）七月，朝廷派內務府總管年希堯出任江蘇淮安板閘關監督，同時也監管景德鎮御窯廠的窯務。由于年希堯常年駐守在淮安關署，他對御窯廠的管理，也就是每年春秋兩季對御窯廠進行巡視、撥款以及燒成后送往京城等事務，很少時間在景德鎮督陶，可謂是名義上總理陶務的督陶官[4]。后來因御窯廠燒造的瓷器出現紙漏，于是在雍正六年（1728年）秋八月，“怡親王宣圣命，唐英帶著內務府員外郎頭銜，駐景德鎮御窯廠署，佐理陶務，充駐廠協理官。其時總理陶務為督理淮安板閘關年希堯”[3]。唐英接圣令后即刻從京城南下，于同年十月抵達景德鎮，正式進入制瓷多年的景德鎮，這是他人生的一個重大轉折。當時他對瓷器并不精通，內心惶恐不安，“陶固細事，而物料火候與五行丹汞同其功，兼之摹古酌今，侈弇崇庳之式，茫然不曉”[5]139。為了不辱使命，他閉門謝客三年，與工匠們潛心鉆研，直至精通泥料、釉料、成型以及裝燒工藝。憑借自身不懈努力，他對制瓷的每一道工序都了如指掌、運用自如。

雍正九年（1731年）之后，唐英對制瓷有了豐富的經驗，從他在瓷器上所署的款識就可看出唐英本人參與制作了很多陶瓷。如中國國家博物館藏唐英款青花纏枝花卉紋花觚（圖2），該器腹部以青花書“養心殿總監造欽差督理江南淮宿海三關兼管江西陶政九江關稅務內務府員外郎仍管佐領加五級沈陽唐英敬制獻東壩天仙圣母案前永遠供奉乾隆六年春月谷旦”，可見該器為天仙圣母案前的供器。唐英在瓷器上所書具的款識，據耿寶昌考證，還有“俊公、俊公氏、雋公、叔子、蝸寄、蝸寄老人、陶成居士、沐齋居士、沐齋、陶鑄、陶榷使者、榷甸、榷陶成星使、陶人、陶成堂、甄陶等”[6]

2陶務制度改革

唐英是一位杰出的陶務管理家，他在督理景德鎮御窯廠瓷器的燒造工作中，深入工匠群體，制定按價采買、計工給值、成本核算、次色變價[7]等一系列的措施，這些舉措適應了生產關系的要求，改變了明朝向窯戶工匠派索瓷器甚至坐地勒索的做法，即解除窯戶的“匠籍”，實行具有資本主義性質的以金錢雇傭勞動力的雇傭制度，發揮雇役工匠的積極性。同時，辭退了閑職人員，明確各個崗位的職責，提高生產效率，從而成功地調動了御窯廠制瓷工匠的生產積極性。

在采買方式上，雖然之前有制定相應的采買制度，但許多官員卻未切實執行。在接到燒造瓷器的任務時，唐英在所用物料上也按照時價公平采買，按市價付給。他的這種做法不但得到工匠們的認可，也讓地方官員感到方便，同時也使得景德鎮民窯也紛紛效仿這一做法。這些管理體制上的革新，刺激了御窯廠工匠的工作積極性和創造力，使清代御窯廠燒造的器物推陳出新、精益求精。

唐英在核算燒瓷成本上有了明確的制價，規定了每道工序的工價和材料成本，避免貪腐浪費，并一直推行。這也是御窯廠燒造成本核算的革新，它記述了燒造各種圓、琢瓷器制價的方法和標準，使每一款瓷器都能夠計算出其燒造成本。制度的實行，規范了各項燒造工序的成本控制，確定了內務府每年核銷燒造瓷器費用的依據，避免了浪費和官員瀆職等問題。這一制度成為唐英及以后管理官窯的督陶官們嚴格遵守的定例，標志著清代景德鎮官窯燒造經費核銷制度的基本完善。

唐英在乾隆九年（1744年）正月（江西）奏折稟明：“初七日，司庫白世秀來說，太監張玉傳旨：這一次腳貨磁器內，將酒圓俱各送來，其余腳貨仍在本處變價。”[2]1252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四月二十四日，唐英在上奏《次色瓷器變價銷售不能年清年款折》中說：“竊照江西窯廠燒造瓷器，每年選落次色器血，于乾隆七年按照燒造成本估計，即在本處變價。”[2]199120 得乾隆帝批復后，規定次色之件中除黃器之外，其余即可解京變價或者就地變價銷售。這種制度的實行也降低了生產成本，為官民競市提供了條件。次色瓷改革是乾隆時期務實經濟的一種有效方式，通過將宮廷需求與市場規律相結合，緩解了官窯財政危機，并推動了清代陶瓷經濟的多層次發展，徹底廢除了明代御器廠打碎掩埋的制度。

3唐英的主要著作

在協理窯務期間，唐英潛心鉆研制瓷技法。他傾注心力，使得雍正官窯瓷器燒制的極為精美，仿古之作更是惟妙惟肖。乾隆元年（1736年）他將在御窯廠8年的工作及生產業績作了一個完整的梳理和總結，撰寫了《陶成紀事碑》。《陶成紀事碑》云：“臚列諸色瓷釉，仿古采今，凡五十七種。”[8]唐英這種仿古不是照搬照抄，而是在仿古中有所創新。有的是他以宮中舊藏的古瓷為照樣進行仿燒，并派幕僚前往北方名窯中采集瓷片標本回來后加以研究仿燒，有的是根據歷史文獻記載反復進行實驗燒制，還有的是唐英博采眾長之后的獨創。該書記載了當時燒制的57種陶瓷產品、工藝情況等，名目繁多，琳瑯滿目，正是他在雍正朝協理督陶期間所取得的制瓷成就的概括總結。

20世紀80年代，景德鎮市陶瓷考古研究所的工作人員在御窯廠遺址發掘清理出三塊《陶成紀事碑記》的石碑（圖3），現藏于。該石碑詳盡記述了雍正時期官窯生產的工序流程（圖4）。據江建新考證，此碑很可能是在清咸豐年間，御窯廠被太平天國燒毀所遺留的遺物，“殘碑遺文共計33條”，通過對校來看，“與文獻有出入者11條，遺漏錯字、錯位字等共15處。而從文意來看，似乎殘碑遺文較為準確，《浮梁縣志》及《唐英集》所刊《陶成紀事碑記》均不及碑文嚴謹”[9]。黃清華在《唐英〈陶務敘略碑記gt;小考》中考證，該石碑是唐英于雍正十三年歲末在珠山之巔豎立的，準確名稱應為《陶務敘略碑記》，而《陶成紀事碑記》則是乾隆初流行的俗稱[10]

《陶人心語》[11]1-349是唐英晚年時期創作的一部反映其陶務生涯的詩文集，他以“陶人”自居，彰顯出他對陶瓷藝術的執著追求；同時也表達了他對皇帝的感激之情、對親人的思念和關愛之情。從其詩句中也可以看出，他是一位感情細膩豐富的文人，身處偏遠的景德鎮，對制瓷有堅韌質樸的情懷。所作的詩歌不僅藝術成就斐然，而且情感豐富，蘊含深刻哲理，在文學史上具有重要價值，展現了詩人獨特的藝術風格與廣博的思想深度。乾隆己未年（1739 年）臨川李紱在《陶人心語》所題的序內有“公之陶政即公之心為之也，心正則器亦正矣”[11]32。這正是唐英治陶之精髓所在。

乾隆八年（1743年），唐英奉旨編《陶冶圖編次（陶冶圖說）》[2]1164-1170，編寫制瓷的72 道工序，配有20幅圖，并編寫詳細的說明文字，左文右圖。由宮廷畫師孫祜、周鯤、丁觀鵬以自己熟悉的山水為背景，記錄了景德鎮一帶窯坊勞作的場景，并由恭畫理九江鈔關內務府員外郎唐英恭編[12]。這20張制瓷圖片分別是采石制泥、淘煉泥土、煉灰配釉、制造匣缽、圓器修模、圓器拉坯、琢器做壞、采取青料、煉選青料、印壞乳料、圓器青花、制畫琢器、蘸釉吹釉、鏃壞挖足、成壞入窯、燒坯開窯、圓琢洋采、明爐暗爐、束草裝桶、祀神酬愿。它詳盡地闡釋了陶瓷生產的全過程，真實地反映了清代雍、乾兩朝景德鎮制瓷工藝水平，是對我國古代制瓷工藝技術與實踐的總結和概括。其特點是用圖文并茂的形式對制瓷的工藝流程和技術要領作了細致的描述，是一部重要的制瓷工藝歷史文獻。

“唐英的《陶冶圖說》這部重要著作全文只有4500字，卻是非常重要的歷史文獻，他詳細描述了當時的制瓷工藝與技術，是對我國古代制瓷工藝技術與實踐的總結和概括，是一部陶瓷工藝史方面的珍貴科學資料”，“是中國古文獻中第一本完整記錄景德鎮制瓷工藝的專著”[13]圖中所繪的制瓷過程呈現了18世紀官窯制瓷的標準化操作，填補了傳統工藝“口傳心授”缺乏系統性記錄的空白。

《陶冶圖說》（圖5）不僅是陶瓷技術史的“百科全書”，更是反映清代手工業文明、宮廷藝術審美與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文獻資料。其學術價值也讓更多的人了解古代傳統制瓷工藝，而其中有許多的制瓷工藝細節現代已消失，因此《陶冶圖說》是研究古代制瓷工藝彌足珍貴的文獻資料。如現代的仿古瓷就常常以《陶冶圖說》為依據，去復刻失傳的古代制瓷工藝，其用圖文并茂的形式對現代非遺傳承也具有指導意義。

后來，唐英還編著了多部關于制瓷的重要史料，包括《陶務敘略》[14]3、《廠署珠山文昌閣碑記》[14]15-16、《重修浮梁縣志序》[14]14-15、《火神童公傳》[14]12、《龍缸記》[14]1、《瓷務事宜示諭稿序》[14]13-14及《圓琢瓷器燒造制價則例》[14]16-26等，這些著作詳盡記錄了制瓷領域的諸多方面，為后世提供了清初時期的制瓷工藝與技術，對于世人在探索與研究傳統制瓷技藝方面，具有不可估量的指導意義與參考價值。

4唐英為陶瓷藝術發展所作的貢獻

唐英從小受宮廷文化的熏陶，其藝術成就集中體現在仿古集成、采今創新、工藝革新、巧創佳型等多個方面。由于當時清政府對外開放政策的實施，西洋文化藝術開始影響中國的瓷器繪畫。雍正初年，唐英也協助管理琺瑯彩的制作，曾參與設計瓷器畫樣。他以卓越的藝術修養、技術探索和管理才能，將中國制瓷工藝推向巔峰。

4.1 仿古集成

唐英督陶期間最大的貢獻之一是仿古集成，仿制歷代名窯名瓷。因雍正、乾隆二帝對瓷器的鑒賞水準很高，對前朝制作的精美瓷器十分追慕，于是唐英督陶期間全面而成功地復制了宋代各大名窯及明朝瓷器名品。在仿制永樂、宣德脫胎器、甜白錐刻花等器物時，從胎釉、器型、紋飾等方面復刻古代工藝，達到了以假亂真的效果。

4.2 采今創新

在唐英督陶期間，釉上彩、釉下彩、顏色釉都得到了一定的發展，其中最為突出的是將粉彩裝飾藝術引人一個柔麗俊逸的全新境界。同時，唐英在康熙斗彩的工藝基礎上，首創以青花料在坯體上勾勒紋樣輪廓，經高溫燒造后，再以粉彩顏料填畫拼斗成完整紋樣，經低溫燒制的斗彩工藝，使雍正斗彩比康熙斗彩更具清俊華麗之美[13]。不僅如此，唐英還創燒了多種顏色釉品種，使清代釉彩技術取得了突破性發展。他深入研究歷代名窯工藝，委派幕友吳堯圃到鈞州調查鈞窯的釉料配方，成功復燒鈞瓷，進一步豐富鈞瓷的釉色[15]。而后成功復刻宋代五大名窯（如哥窯、汝窯、官窯）的經典釉色，其中以胭脂紅、檸檬黃、秋葵綠最為著名。窯變釉的創燒，把色調單一的單色釉變得霞光溢彩。《景德鎮陶錄》對他的評價：“所造俱精瑩純全。又仿肖古名窯諸器，無不媲美。仿各種名釉，無不巧合。萃工呈能，無不盛備土則白壤而填，體則厚薄惟膩，廣窯至此，集大成矣。”[5]251可見唐英在仿古窯器、名釉等方面做得極為出色，將制瓷技藝推向新高度。

4.3 工藝革新

乾隆時期，唐英和景德鎮工匠們借鑒瓷胎畫琺瑯彩制作技法，結合中國彩瓷裝飾特點創制了“軋道錦地\"技法[16]。其工藝是在紅、黃、綠等色釉彩地上進行滿刻裝飾，所刻紋樣細若鋒芒，包含鳳尾紋、卷草紋、花葉紋、繡球花紋以及萬字紋等。該技法在行業內也被稱為“錦上添花”。其工藝特點繁復，制作工藝要求較高。該技法是以繡花針狀的工具在各種色錦地上撥劃而成，因而軋道又可稱之為雕地，景德鎮粉彩藝人則稱之為“耙（扒）花”。同時，“軋道錦地”工藝的創造，需依托高要求釉料配制、施釉與燒成工藝。可見乾隆時期唐英在釉彩配制、施釉均勻、燒成氣氛等技術上把控嫻熟，為軋道在各色釉地上的展現奠定了基礎。

4.4 巧創佳型

唐英曾按照內務府專門設計的圖樣，為乾隆燒造出大量的異形器。其中也有迎合乾隆的審美所燒制的“瓷母”—各種釉彩大瓶（圖6）。該器高達86.4厘米，口徑27.4厘米，足徑33厘米，故宮博物院藏。令人贊嘆的是它集合了自宋至清代的17種釉彩、15種紋飾與12種工藝于一身，包括青花、金彩、粉彩、斗彩、琺瑯彩、仿官釉、仿哥釉、松石綠釉等。從燒造工藝角度上分析，青花、仿官釉、仿汝釉、仿哥釉、窯變釉、粉青釉、霽藍釉等均屬于高溫釉彩，在制作過程中需首先進行焙燒。而粉彩、琺瑯彩、金彩和松石綠釉等屬于低溫釉彩，其焙燒工序需在后續完成。只有掌握各種釉彩工藝的特點，才能成功燒制出如此工藝復雜的器物[17]21]。該器集歷代制瓷技藝之大成，展現了乾隆朝御窯登峰造極的技術實力與帝王審美追求，目前所見傳世品僅此一件，彌足珍貴[17]211 。

唐英作為清代集詩、書、畫、陶于一身的藝術大家，尤為擅長將篆刻與書法融貫于制瓷藝術之中，賦予了陶瓷獨特的文人趣味。據《再續印小人傳》中敘述：唐英，“工宋人山水人物，能畫。曾主管窯事，制器甚精，今稱唐窯。當親制書、畫、詩付窯陶成屏對，尤為奇絕”[2]1294。其行書創作在前人的基礎上，融通古意而自出新意。他把書法、繪畫、詩詞、印章藝術與瓷器巧妙地融合，賦予了陶瓷獨特的文人趣味，這類器物常被稱為“文人瓷”。

在清代眾多瓷器的造型中，具有代表性的器物有轉心瓶、轉頸瓶、交泰瓶等。

唐英在乾隆八年（1743年）呈給乾隆的《英奏折十三號》上曾寫道：“奴才又新擬得夾層玲瓏交泰瓶等共九種（即冬青釉、黃地青花、粉彩、琺瑯彩等器），謹恭折送京呈進。其新擬各種系奴才愚昧之見，自行擬造，恐未合適，且工料不無過費，故未敢多造。伏祈皇上教導改正，以便欽遵再行成對燒造。”[18]從中可知當時瓷器制造的工藝水平、審美趣味和創新精神。

轉心瓶通過在鏤空的外瓶內套裝一個可以轉動的內瓶，內外瓶相結合的地方和榫卯處為素胎。其中，大多在外瓶腹部采用鏤雕技術，可以通過外瓶品鑒內瓶的裝飾，其效果猶如走馬燈。轉心瓶常見的裝飾手法有鏤雕、堆塑雙耳以及蓮瓣狀底座。如故宮博物院藏粉彩鏤空轉心瓶（圖7）。

轉頸瓶因瓶的頸部可以自由轉動而得名，通過內膽與外瓶的巧妙銜接實現旋轉功能，大多施以粉彩。如故宮博物院藏粉彩加琺瑯彩開光山水紋轉頸瓶（圖8）。

交泰瓶是唐英別出心裁之作，當時共燒出釉色及紋飾不同的9件器物，其工藝在于瓶體腹部鏤空成上下錯落的T字形二方連續紋飾，它們相互勾套但又互不粘連，上下鏤空之間有一定間隙可以微微活動[19]。“交泰”之意出自《易經》謂“天地交泰”，其后以“交泰”來形容天地之氣和諧、萬物通泰的意思。如故宮博物院藏黃地青花纏枝花紋瓶（圖9）。

許之衡在《飲流齋說瓷》中所述：“無論人物、鳥獸，概謂之像生器具。”[20]乾隆時期，唐英以不同自然載體所呈現的至美特質作為所仿對象，將自然界美好的事物蘊含的藝術美感與陶瓷工藝的精湛技巧交融，創作了仿生瓷，也稱為“象生瓷器”。其別出新意的造型，獨特的仿真釉色，使之有別于傳統瓷器。如所仿螃蟹、海螺、花生、胡桃、藕、蓮子、荔枝、石榴、菱角等各種動植物，精細程度近乎原形，甚至有時僅憑肉眼竟無法辨別真假，如粉彩像生瓷果品盤（圖10）。可見，乾隆時期制瓷的工藝水平已相當成熟。

唐英對制瓷之泥土釉料、壞胎火候，具有心得，躬自指揮，對乾隆制瓷的革新創造產生了重要的影響。他奉命兼任景德鎮督陶官，在職期間先后為雍正和乾隆兩朝皇帝燒制瓷器，由于他潛心鉆研陶務，并且身體力行，從而積累了豐富的制瓷經驗，由他主持燒制的瓷器精美異常，深受兩朝皇帝的賞識。

5 結束語

唐英是景德鎮御窯廠督陶時間最長、成就最顯著的督陶官。他在近28年的督理陶務生涯中，其藝術成就可謂登峰造極，且始終恪盡陶人本分。他潛心研究制瓷工藝，親力親為，并把自身掌握的制瓷技藝作了科學的總結，編寫了多部著作，將文人之志與匠人之魂熔鑄于千年窯火，為后人研究陶瓷技藝提供了重要的文獻資料。他深入工匠群體，制定按價采買、計工給值、成本核算、次色變價等一系列的措施，適應了生產關系的要求。在唐英的佐理下，御窯廠除創燒了粉彩外，還大量仿制了哥、官、汝、定、鈞等宋代名窯瓷器，使景德鎮在清代恢復了古代制瓷工藝。唐英的制瓷藝術成就主要體現在仿古集成、采今創新、工藝革新、巧創佳型等方面，可見當時的陶瓷不單為實用而生，更濃縮了督陶官唐英的人生信仰、職業情操和精神境界。唐英的貢獻不僅限于技術革新，更在于他以文人身份推動陶瓷藝術的文化轉型，使瓷器成為承載審美理想與文化記憶的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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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朱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