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抗戰時期;鎮遠;交通中圖分類號】K265 【文獻標識碼】A【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5.23.019【文章編號】2096-8264(2025)23-0071-04
學術界對于抗戰時期大后方的交通狀況可分為幾個方面:第一,從政府層面看待大后方的建設。賈國雄認為,交通運輸組織良好與否是關系到戰爭勝負的最重要因素之一[]。譚剛在《抗戰時期的西部公路建設》認為這一時期交通取得較大成就[2]。第二,研究抗戰時西南運輸機構。如夏兆營《論抗戰時期的西南運輸總處》,對不同時期西南運輸總處的情況進行闡述,提出當時效率不高等問題[3。第三,學者研究的不同地區,主要分西北與西南。如張玉龍《抗日戰爭時期的西南交通建設與城市近代化》,以西南為中心看交通如何推進城市經濟結構轉變[4]。廖光珍對當時貴州的航空業、公路業做出詳細闡述,認為當時初步建立了以貴陽為中心的交通網[5]。
專家學者對貴州交通線路的研究更少,具體以某一個交通要道為出發點的研究則較少。基于此背景,筆者力圖通過對抗戰時期鎮遠具體交通狀況的梳理,揭示鎮遠的交通在抗戰時期的價值。
一、地理位置及交通樞紐
明初,黔地“地廣人稀”。明廷針對此問題采用“移民實邊”的辦法,把“地狹民稠”之區的居民,移住“地廣人稀”的邊疆[6]。由于軍事之需,在黔設立衛所,進行屯軍。鎮遠有陽河穿城,元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朝廷在此建大田水驛,置船5艘,水夫20名,與沅水驛站接應,為鎮遠港早期雛形[7]。明代,此航道隨軍運興起而漸興。但潾陽河水運依托天然的河道,存在著險、彎等問題。自明宣德七年(1432年)首開潾陽河航道治理,因為諸葛洞兩岸石頭墜入河中導致阻塞河道[7]46。
為了保證軍糧運輸的及時性與軍政事務的高效性,在明清兩朝也曾多次治理瀝陽河。
由于獨特的地理位置,各朝在此設立站點。元朝在此開設了湖廣通往云南道的鎮遠站道。永樂年間在鎮遠及其下屬青浪增設兩所水馬驛,是貴州唯一兩處水馬驛。清末咸同農民起義時期也連接了好幾個地區,建立起鎮遠江古至都坪、邛水,鎮遠至報京幾條驛道。
基于良好的交通狀況,抗戰時期作為黔湘公路的換乘點發揮了重要作用。此公路為貴州、云南兩省經湖南轉漢口的要道,共238公里[8]。線路分為兩個部分,第一部分從貴陽到甘粑哨,途徑龍里、貴定、馬場坪。第二部分從甘粑哨到鲇魚鋪,包含爐山、重安江、黃平、施秉、鎮遠、三穗、玉屏到達鲇魚鋪,與湖南晃縣相連。
公路未通車前,以鎮遠為中轉站的驛道主要有5條,分別至貴陽、銅仁、天柱、錦屏、石阡地區。此公路通車后,運輸按照地理條件分為兩段。在貴陽至鎮遠這一區間,陸運能力比水運強,公路成為該區域的主要運輸方式。從鎮遠到湖南地區的這段路程,交通方式的選擇變得更加豐富。這一區域不僅有公路,還有水運。
抗戰前,潾陽河是通航條件較好的航道,全年可通航且載重較大。早在1930年4月,鎮遠、施秉兩縣就曾上報勘測潾陽河諸葛洞灘情況,進行疏浚。“鎮遠以下,可通5000斤木船”[9]。在黔湘公路穿城而過后,兩者更是形成了緊密聯系,成為水陸聯運之地。縣城內的老西門碼頭更是曾一度作車渡碼頭,運輸至此的車或車部零件可在此進行組裝,沿著公路進行行駛。基于此原因,大多數時間都選擇水運作為這段路的主要交通方式。
二、抗戰時期鎮遠交通運輸
抗戰時期,由于日軍通過空中轟炸等方式將公路、橋梁等地方炸毀,使得軍隊物資運輸出現較大困難。貴州形成以貴陽為中心,連接周邊幾省的交通網,主要是鏈接湘、川、桂、滇四省的公路。黔東方向黔湘公路發揮了重要作用,為保障此線路,在此路段設立的各個機構及頒布各種法令,保證運輸的及時性、高效性。
(一)戰時的交通管理
“七七事變”爆發后,東部地區相繼失守,國民政府遷至重慶。貴州處于重慶南部,具有重要戰略地位。早在7月初,當局建立西南公路統一聯運機構。1940年10月,西南公路管理處設立檢查所和管理站35個。其中貴陽區辦事處轄管站在貴陽、馬場坪等地開設,東部黃平和鎮遠則處于涪陵區辦事處轄管站。這時,鎮遠縣城設有西南運輸處、東南運輸處、貴州省公路局3家機構。但沒有直接管轄車輛,只負責過境車輛的業務管理。
水運上,交通部設立長江區航政局,管理長江航運業務。交通部開發內河航運,對原先航道加以疏通,并重新開辟航線,使之與修建的鐵路、公路聯通。1938—1945年共勘察水道10余條,計1700余公里[10]。同時還對淺灘進行治理,對于堵河道進行疏通。陽河于1938年初進行勘察治理,當時可通航里程為180公里,船只多為1—10噸的木帆船[11]。為保障物質的運輸,國民政府行政院設置水陸運輸聯合委員會。根據戰時需要,先后開辦水陸聯運線:貴陽——鎮遠—晃縣線,重慶—松坎一—貴陽線等。
由于汽車運力不足,于是提出興辦驛運。1939年初,成立馱運管理所。這一年內,開辟包括重慶至貴陽、貴陽至鎮遠等線路,總長1716公里[12]。其中貴陽至鎮遠線,總長263公里,途徑貴定、馬場坪兩地。此線路開辦于1939年,后在1941年撤銷。隨著戰爭局勢變化又在1944年恢復,1945年最終撤銷。到1944年,實際陸路驛運干線有:都勻經馬場坪、貴陽,松坎至重慶,遵義至思南,馬場坪至鎮遠;水路線有松坎經江口至重慶,鎮遠至芷江。
抗戰前期,國民政府在交通上存在許多問題。為了解決這些問題,行政院于1938年7月底公布《交通組織法》,明確各類機構及具體職能。在行政方面,各個機構都頒布了重要細則。公路建設與運輸方面有《交通部公路運輸管理局暫行組織規程》;水運方面有《水陸驛運管理規則》等;在驛運上有《戰時驛運宣傳大綱》等。這些規章制度起著綱領性作用,統領各個部門的大方向,使得交通管理有法可依,有章可循。
在人事方面,隨著戰爭的發展,局勢不斷緊張。交通部要求各部門將分散的力量集合在一起,共同抗戰。如水路方面有《獎勵民營驛運事業辦法》,規定凡從事國防器材及民生重要生活物資等運輸的工作,如船舶駕長、撐頭、纖夫、駕駛員等可免服兵役,強調了航政管理。在此基礎上,鎮遠將散至各家的小船利用起來,充分利用零散的勞動人口,高效率完成各方物資轉運要求。
在抗戰階段,交通運輸機關業務十分忙碌,也頒布《水陸驛運載貨規則》等一系列文件。同時在各地方設立檢查站,對來往通行的車輛進行檢查。鎮遠于1941年在該站配備了崗亭、木柵等設施,以維護公路秩序與安全。7月13日,貴州省第一區防空給指揮部因鎮遠地勢陡峭,無法照明,難以通行。特發警報燈并且救助使用辦法[13]。對此種難以通行的路況,及時進行幫扶。次年,當地增設了專門的檢查崗,強化對過往車輛的全面檢查。
在交通財務方面,有《公路征收養路費規則》等。這些內容具體涵蓋了交通部員工的差旅費用報銷以及養路費的征收等方面,旨在減少支出、提升收入,并有效緩解交通部門的財務壓力。交通部對西南地區的公路實施了分段管理模式,每段的管轄里程大約在80至100公里之間,這樣的布局主要是為了確保公路的暢通無阻,便于車輛行駛。而在鎮遠縣城設立的站點,基本覆蓋了羊坪一碗水區域。
總之,這些法規的頒布,統一了交通組織機構和運輸機構的職能,明確了各部門的權力與責任,強化了對交通員工的管理,規范了交通財務管理。
(二)戰時的運輸措施
基于本省的具體交通狀況與軍事戰略的需求,水陸聯運優先開通了貴陽—鎮遠——晃縣線。它從貴州貴陽至湖南晃縣,并與湖南沅晃支線進行對接。為確保這條關鍵線路的高效運營,將其分為多個區段。每個區段都設有專門的站點,實現了物資流通的精準調度與無縫銜接。
此線路由于各段地形地貌及路面狀況差異,全程分為兩大核心區間:貴陽至黃平;黃平至湖南晃縣。貴陽至黃平段還進一步細分為黃鎮段(黃平至鎮遠)與鎮鲇段(鎮遠至鲇魚鋪)。不同路段,所采取的工具也有所不同。在前面一段路中,由于地形相對平坦,因此采用板車作為運輸工具。自黃平起,路面愈發崎嶇,于是人背馬馱成了主要方式。到達鎮遠后,除了有馬匹,還有陽河航運。
以鎮遠為中轉,軍隊能在此地進行休整、改變路線。1940年,鎮遠接到兩份電報,分別是:航空專用所年初發給鎮遠“今開過前線,囑價雇頭木船兩艘,相應函達”,陸軍第三十六軍司令四月中旬所發“請代本部價雇頭號木船兩艘,雇民夫挑運行李,船運傷兵”[14]。這兩則電報,可看出是來自不同方向,表明鎮遠為中轉站溝通前后方。前一則是大后方運往前線的,因為提到過前線。后一則中提到雇頭號木船,有傷兵,而且需要人挑行季,可推斷是前方戰場回來的人員。可見,當時鎮遠提供船只、人力、物資等,滿足軍隊的需要。
隨著全面抗戰的爆發,8月舞陽河首批載運軍用物資駛入湖南芷江。在抗日戰爭的中期階段,由于淮鹽運輸線路受阻,于是通過陸路從思南驛站運至龍田,隨后轉由潾陽河經岑鞏、玉屏,再運到鎮遠、晃縣等目的地。這一轉變,不僅保障了當時食鹽的供應,也擴大了潾陽河航運的發展。
抗戰時期,國內開始采用火車、輪船、飛機等大型運輸工具。但貴州地區依然主要依賴于人力與畜力,鎮遠也是如此。因而馬幫成了不可或缺的力量。在縣城的五牌地區,興起了8家馬店,專為過往馬幫提供歇腳之處,因而有“五牌開馬店”俗語[15]。當時運量及承運物資種類大為增加,除了運食鹽、軍米等軍用物資外,還運商用或民用物品,總計達6萬余噸,51億多噸公里,最多時年達27000多噸[16]。
與貨物運輸方式不同,客運主要采取滑竿與轎子兩種工具,主要是依賴于人力。鎮遠城關設立了4家夫行,專門管理這些力夫。但因其制作方式較為簡單,夫行所管理的工具沒有定量,隨需求而不斷波動。滑竿多時可達百余乘,轎子則會少一些。轎子一般在城市中供短途乘坐,滑竿則比轎子使用更廣,無論城中鄉鎮,都可以用滑竿來往。除了傳統的人扛、畜馱、轎子、滑竿等方式外,還增加了人力板車、畜力板車、馬車、牛車、黃包車等方式。
這一時間,河面充斥著大大小小的船只,數量較之前直線上升。除了數量的增多,船只也進行升級,承載量也大大提高。為了滿足運輸的需要,國民政府曾對當時船只進行整體調查。據1936年調查,“鎮遠有船24只,其中頭號船9只,載重6—7噸;二號船10只,載重4—5噸;三號船5只,載重3—3.5噸”[10]164。當時瀝陽河上布滿了各式各樣的船只,有烏篷船、木船、大船等,不同船型滿足不同類型的需要。通常,大型的木船為官方所用,運送軍用物資或急缺的民用商品。而小型的船只,如家用烏篷船則一般為商用較多,進行短距離的運輸。
三、鎮遠交通運輸的意義
改善。當時從鎮遠至羊坪、清溪每日都往返直航。此地與外省交易也頻繁,主要經過晃縣,再到達其他地區。運輸鎮遠的主要物資包括糧食、鹽等生活必需品,輸出則多為桐油、杉木、茶油等農副產品。1937年期間,潾陽河干流及其支流的各個港口向湖南晃縣、洪江等地輸出了高達30萬擔的桐油。
瀝陽河流域貿易也帶動周邊經濟的快速發展。鎮遠成立了“興利墾植公司”,主要是桐樹與杉樹的種植。每年產出的桐油多達數十萬斤,青溪也有十余萬斤。周邊岑鞏與玉屏兩省,桐油與生漆的產量也同樣可觀。這些桐油作為戰略物資,通過水路運往各戰場。而作為經濟作物,可作為涂料或家用。鎮遠的茶葉與青溪以竹麻為原料制成的紙張,在黔、湘兩省各縣廣受歡迎,年銷售額可達萬元。
且在這一時期,貴州交通對整個抗戰路線的有力補充。抗戰期間,貴州共修建了32條道路。雖然這些線路的修建是為軍事服務,但不可否認這些公路連接了周邊各省。由于當時的交通狀況,政府結合實際情況,開展了水陸聯運。這一決定對當時戰時運輸起到了極大作用。鎮遠至晃縣的水路運輸,是連接前后方的一條重要通道。同時,從縣城穿過的湘黔公路與當地驛道相結合,更是將水運無法送達的物資及時運輸到位,確保了各類物資的及時供應。
此外,鎮遠交通運輸實現了物資運輸補給。抗戰時期,物資補給到位是前線戰爭獲勝的要素之一。黔湘間沅江、錦江、都柳江為主要交通要道,潾陽河為沅江支流,也是湘黔間重要航道。從貴陽至常德的路線,多經過此地換為水運。這一時期,鎮遠的水運能力大大超過陸運,是戰時支援前線的物資轉換地。還在此地設有糧倉,足以見得鎮遠對抗戰物資運輸的重要性。
可見,貴州在抗戰時期的交通建設和發展,不僅加強了省際和縣際之間的聯系,還通過水陸聯運等多種方式,確保了戰時物資的及時供應和運輸補給,這些努力為抗戰的勝利提供了有力的保障和支持。
四、結語
自古以來,鎮遠處于黔東門戶。它不僅是各王朝管控周邊地區,進出滇黔的戰略重地,更是商貿往來的中轉地帶。抗戰時期,貴州較為落后的交通狀況與戰略需求出現矛盾。在此困境下,有著較好交通狀況的鎮遠展現出重要的作用。原先在此設立的各種站點,為軍事行動提供便捷的補給;持續通航的潾陽河,為物資運輸提供了強有力的保障。
出于戰爭的需求,整條河道的通行條件得到了顯著鎮遠作為水陸聯運最早實踐的地區之一,從貴州腹地而到此多采用陸運,由鎮遠到鄰縣則采用水運。抗戰時期,政府所設置水陸聯運線路,也將鎮遠納入其中,充分發揮此線路的作用。它有效地彌補了黔東交通的不足,為運輸前線物資與送達后方所需品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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