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王

高峰，筆名風疏，陜西藍田人，西安市作家協會會員。目前在《美文》《分憂》《家庭百事通》等雜志發表文章數十篇。

《意林》：您在構思這篇故事時，是否有某個難忘的瞬間激發了您的創作靈感？

高峰： 十 多 年 前，父親患病昏迷，等他醒來很多事情他都記不住了，卻能很流利地說出我的手機號碼……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父愛無聲！也是從那時候起，我想寫一篇文章作為對父親的獻禮。恰好父親喜歡下棋，也是他教會了我下棋。我就想以象棋為載體，來表現父親深沉的愛。

《意林》：2022年高考作文題“本手、妙手和俗手”與本文中父親教導兒子的“棋義”有何相似之處？

高峰：“本手”是慣常做法；“妙手”是靈光一閃；“俗手”是舍本逐末，是急功近利。我們說棋如人生，人生如棋。每個人的生活也是由一個個“本手”“妙手”和“俗手”組成的，我們都想避免“俗手”增加“妙手”，就需要不斷地去感悟和經歷生活。遵守棋道不只是遵守一種游戲規則，更是對自身處事之道的培養。遵守棋道是棋德；遵守道德是品德。若是有德之人，成長過程中必能與人為善積極向上。面臨挑戰也能勇敢面對，迎難而上。

父親是村里公認的棋王。等我完全學會規則，一次對弈前他嚴肅地跟我說：“從今天開始，一旦開始下棋，你必須落子無悔，我也絕不手軟。”一陣拼殺，我的“將”被逼得走投無路，我又習慣性地悔棋，父親堅決不同意。我哽咽著對父親說：“再也不跟你下棋了。”撐不過兩天，我又求著父親下棋。父親欣然同意，但聲明仍要落子無悔。父親前兩天說的那番話我聽得懵懂，倒也隱約明白了，不敢再漫不經心。

高考落榜后，我感覺希望從此破滅了，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里。父親若無其事地說：“大小伙子哪能整天在家里睡覺啊，起來跟爸殺幾盤。”我置若罔聞。父親不肯罷休，一邊擺棋一邊說：“你可別看輕了小‘卒’，雖然它每次只能走一步，卻只進不退。對弈搏殺，往往是一‘卒’決勝負。你要是不服氣，就來試試！”

一連下了五局，我有三局栽在了小“卒”上。父親笑著說：“‘過河卒子當車使’，‘過河’對卒子來說是一道坎兒。你現在就是小‘卒’，沒過去這道坎兒。”我瞬間感覺自己灰暗的世界“仿佛若有光”，用力點了點頭。

后來，我如愿考上理想院校。十多年過去了，父親突然大病一場，記憶力大不如前。改善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病人多動腦，我第一反應就是多陪父親下棋。可是下棋時我才發現，以前那個“鄉村棋王”不見了，父親拿起棋子半天不知該落往何處。有一次我實在受不了，就發牢騷：“爸，跟您下棋真急死人！”父親囁嚅著說：“我不想走錯了悔棋。”我突然想起當年父親教我下棋的情景，不禁鼻子一酸。羞愧、后悔、難過，一起涌上心頭。

后來父親拿起棋子不知道該放哪兒時，我就指給他一個可以吃到我棋子的地方。父親贏了我，總會露出開心的笑容。母親背著父親對我說：“我都能看出來你是讓著他，你忘了當初他不讓你了？”我笑而不答，心里說：當初他不讓我，是教我守棋道，這里面是有“義”的啊！今天我讓著他，正是以“義”報之。棋中不僅有道、有理，其實更有“義”……

（本文入選 2021年北京市中考語文試卷，文章有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