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短情長：革命者的浪漫愛情

近代中國，無數(shù)仁人志士為了救國救民上下求索，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下，開啟了爭取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的偉大斗爭。他們在選擇共產(chǎn)主義作為自己終身信仰的同時，也邂逅到了志同道合的伴侶。今天，讓我們走進晉冀魯豫烈士陵園，從左權、查茂德兩位烈士的家書中，品讀銘心刻骨的生死絕戀，感悟革命先賢堅守信仰的氣沖霄漢。

左權和劉志蘭 一捧家書寄深情

1950年10月21日，河北省邯鄲市舉行了一場隆重的移陵安葬儀式。中央人民政府發(fā)來唁電，時任內(nèi)務部部長謝覺哉致悼詞，朱德、鄧小平等黨和國家領導人送來了挽聯(lián)，數(shù)萬群眾夾道送別，靈柩最后被隆重安放在新落成的晉冀魯豫烈士陵園。這場葬禮安葬的英烈就是我黨在抗日戰(zhàn)爭中犧牲的最高將領—左權將軍。

左權，湖南醴陵人，1905年出生。他18歲投筆從戎，19歲考入黃埔軍校一期，20歲經(jīng)陳賡介紹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21歲前往蘇聯(lián)伏龍芝軍事學院深造，25歲回國成為紅軍新12軍軍長。他突“圍剿”，走長征，是少有的既有理論修養(yǎng)又有豐富實踐經(jīng)驗的軍事家，被毛主席譽為“兩桿子”都硬的將才。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后，身為八路軍副總參謀長的左權，協(xié)助朱德總司令指揮八路軍深入華北敵后開展游擊戰(zhàn)。戎馬生涯十余載，左權戰(zhàn)功赫赫，年已34歲，仍子然一身。1939年初，北方局巡視團前來八路軍總部調研工作并與根據(jù)地的同志們交流學習，其中有一名叫劉志蘭的北京姑娘。劉志蘭參加過著名的“一二·九”抗日救亡運動，對黨的事業(yè)充滿火一樣的熱情，相貌出眾，談吐不俗。朱德想到左權年紀已經(jīng)很大卻仍未成婚，這位姑娘的條件與自己的愛將很是般配，于是朱老總甘當“紅娘”，為左權和劉志蘭牽線搭橋。共同的信仰和理想讓兩個人山盟海誓、連枝共冢。1939年4月，左權與劉志蘭在八路軍總部駐地潞城北村結婚。1940年5月，女兒左太北出生，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可幸福團聚的生活卻很短暫，日軍對根據(jù)地實行嚴酷的“囚籠”政策，為了不拖累部隊，左權不得不把妻子和女兒送往延安。分別之前，三個人照了第一張也是唯一一張全家福（圖1）。

為了抗戰(zhàn)報國的事業(yè)，左權將對妻子和女兒的愛壓在心底。只有在夜深人靜的工作間隙，他才會鋪開信紙，把心中的思念訴諸筆下。也正是這些家書，帶著今天的我們重回烽火年代，傾聽穿越時空的聲音。

在給劉志蘭的第一封信中，左權這樣寫道：“本來分別是感痛苦的，但為了工作，為了進步，為了于黨有益，分別也就沒有什么了志蘭親愛的，最近的期間內(nèi)恐難見面的，相互努力工作與學習吧！”短短數(shù)語，我們看到了左權將軍作為一個共產(chǎn)黨員服從大局的紀律性以及將個人團聚讓位于革命事業(yè)的高尚品德。1942年5月22日夜，在昏黃的油燈映照下，已經(jīng)兩天兩夜沒合眼在作戰(zhàn)室研究敵情的左權，給妻子寫下了最后一封家書。部隊持續(xù)轉戰(zhàn)，也許每次遭遇敵人都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戰(zhàn)斗，左權在信中用略帶訣別的口吻寫道：“志蘭，親愛的。別時容易見時難。分離二十一個月了，何日相聚？念、念、念、念！愿在黨的整頓三風下各自努力，力求進步，以進步來安慰自己，以進步來酬報別后衷情。不多談了，祝你好！”四個“念”字把將軍對妻子的思念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此時的他不僅是馳騁疆場的軍事家，也是一位深情的丈夫，一位慈愛的父親。這封信寫畢后第三天，5月25日下午，在太行山十字嶺指揮掩護部隊突圍時，左權將軍不幸中彈，以身殉國，時年37歲。一個剛成立三年的小家庭就這樣永遠失去了呵護妻子的丈夫和疼愛女兒的父親。四十年后，劉志蘭將左權留下的十一封家書交給了女兒左太北，后來，左太北將這些珍貴的家書（圖2）捐獻給國家。

查茂德與張喜如一封家書明心志

作為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我們不僅從中看到了左權將軍統(tǒng)率千軍萬馬的指揮若定，更看到了他作為一名革命者對信仰的堅守、對愛情的珍視：忠于事業(yè)，忠于愛情，先國后家。

在著名作家梁衡的散文《百年革命三封家書》中，作者將署名“茂德”的家書同黃花崗起義烈士林覺民的家書以及共和國十大元帥之一聶榮臻的家書并列，縱橫百年時空，展現(xiàn)了中華兒女“舍己為國，救國救民”的家國情懷。文中提到的“茂德”，就是長眠在晉冀魯豫烈士陵園的查茂德烈士（圖3）。

查茂德，1919年生于安徽霍山縣，孩童時期，身為共產(chǎn)黨員的父親常給他講革命道理，在他幼小的心靈播灑下革命理想的種子。父親犧牲后，他強忍悲痛安撫好母親踏上了追隨光明的征程。在漫長艱苦的革命道路上，他心懷為勞苦大眾翻身解放而斗爭的信念，斗敵頑，戰(zhàn)日寇，從一個小戰(zhàn)士一步步成長為軍區(qū)獨立旅副旅長。期間，他邂逅了同在部隊工作的張喜如，兩人心心相印結為夫婦，有了一雙可愛的兒女。為了讓查茂德安心在外征戰(zhàn)，張喜如獨自照顧孩子，操持家務。每逢查茂德從戰(zhàn)場歸來，她都會將自己一針一線縫好的新鞋交給丈夫，這一切讓查茂德感到溫馨幸福。1946年冬，在解放高邑的戰(zhàn)斗中，查茂德不幸負傷，失去了左眼，軍區(qū)首長特批他回家養(yǎng)傷。

當看到一只眼纏著繃帶的丈夫時，張喜如心疼不已，查茂德卻微笑著安慰妻子，說這是“光榮傷”。1947年3月，為消除國民黨反動派對邊區(qū)的軍事威脅，晉冀魯豫野戰(zhàn)軍決定發(fā)起豫北戰(zhàn)役，肅清安陽之敵。在家養(yǎng)傷的查茂德得知消息后，不顧傷病還未痊愈，決定提前回部隊報到，參加戰(zhàn)斗。望著幾個月無微不至照顧自己的愛人和還在襁褓中的一雙兒女，這位鐵骨錚錚的漢子紅了眼眶。1947年4月22日夜，妻兒剛剛睡下，查茂德從自己的日記本上撕下幾頁紙，借著昏暗的燭光，提筆給妻子張喜如寫信。他首先表達了分別的不舍以及對敵人的痛恨。“我倆又要短期之分開了，這是我們的敵人給我們的分開之痛苦。只有消滅了我們敵人，才能消除這個痛苦。”（圖4）

接著，查茂德表達了自己為革命事業(yè)奮斗的決心：“我這次決心到前方要與我們當前的敵人搏斗，拿出最大決心和犧牲精神與人民立功。”隨后，他又表達了對妻子的感激，以及這個小家庭帶給自己的歡樂和幸福。“特別（你）是對我盡到一切的關心和愛護。同時我有兩個天真活潑的小孩，又有男又有女，你想這一切都使我很滿足，永遠是我高興的地方。”

多年出生入死的經(jīng)歷讓查茂德深知戰(zhàn)場的兇險，但他直面隨時可能犧牲的事實，鄭重給妻子留下了自己的遺言，這也是一名共產(chǎn)黨員的“與妻書”。信中，他坦然面對可能的犧牲，表現(xiàn)出大無畏的革命精神，“趟（倘）我這次到前方或負傷犧牲都不要難過。就是我犧牲了也是很光榮的，是為革命而犧牲，是有價值的望你好好保重身體…同時希你好好扶養(yǎng)豐豐小兒、小女雪雪，長大完成我未完之事，一直完成社會主義革命到共產(chǎn)主義社會。

謹記謹記。”這是一名共產(chǎn)黨員的臨別留言，短短百余字，有對妻兒的不盡留戀，更有對革命的無限忠誠。此時，作為讀者的我們多么希望查茂德能夠順利完成戰(zhàn)斗任務，平安歸來，夫妻團圓。然而，1947年5月15日，在攻打安陽外圍據(jù)點的戰(zhàn)斗中，正在用望遠鏡觀察敵情的查茂德不幸被敵人冷槍擊中頭部，當場犧牲，年僅28歲。噩耗傳來，妻子張喜如悲痛欲絕，但她沒有忘記丈夫的囑托，擦干眼淚，選擇用堅強撐起這個家，把兩個孩子撫養(yǎng)成人。因為她知道，這是對他們忠貞愛情最好的紀念。

美好妹：我倆又要短期分開了這是我們的敵從緣我份的分開立痛苦，久有宵成我們致從才能消味色相福蕓。我的病暫時如沒有作公要堂，固痛凈的很最時難完生除極，我很為關民索和紙滾黃之下鄉(xiāng)我這的時間休者很從那之后，父親的絕筆信一直激勵著查家兒女，引導他們走上革命道路。

“馬革裹尸尋常事，只恨不能與卿老。”這是風云激蕩歲月里無數(shù)革命夫妻愛情生活的真實寫照。“卿在心頭，國在肩頭，此生兩難休。”縱然還有千言未訴、萬語未表，左權、查茂德乃至千千萬萬信仰堅如鋼的鐵血男兒仍將浸透思念的衣襟整肅，朝著黎明，決然而去。將軍、戰(zhàn)士、父親、丈夫、愛人、赤子，他們都在血色與火光中熔鑄成同一種身份一中國共產(chǎn)黨人。

時光荏苒，封存匣中的泛黃家書依舊溫熱如初；歲月縫綣，筆鋒間流淌的家國情懷仍然熾熱滾燙。穿越百年，今天的我們?nèi)阅軓淖掷镄虚g、筆尖流轉中感受到革命者“此身已許國，再難許卿”的信仰之堅。這既是革命先驅者對愛情的深情呢喃，更是對理想的忠貞誓言。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侶，不會因時空甚至生死而分離，信仰勝過一切的海誓山盟，左權與劉志蘭、查茂德與張喜如皆是如此，愛情凝練了他們的信仰，信仰升華了他們的愛情，至死不渝。

作者單位：晉冀魯豫烈士陵園河北省第三榮軍優(yōu)撫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