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錢會加快我們的心理損耗嗎？稀缺心態下的管窺效應

摘 要 通過操縱個體的金錢稀缺心態，探究金錢稀缺心態是否會通過管窺效應削弱個體的認知能力與執行控制，并對個體的行為產生影響?；谙∪崩碚?，采用實驗法考察金錢稀缺心態對個體認知能力與執行控制的影響。結果表明，金錢稀缺心態個體在瑞文推理測驗中的成績低于非金錢稀缺心態個體；金錢稀缺心態個體需要投入更多認知資源完成執行控制任務。研究結果有助于揭示金錢稀缺心態對個體認知功能的影響機制，為提高科學決策提供依據。

關鍵詞 金錢稀缺心態；管窺效應；認知能力；執行控制

分類號 B849

DOI：10.16842/j.cnki.issn2095-5588.2025.08.006

1 引言

缺錢會加快個體的心理資源損耗嗎？在生活中當我們感到囊中羞澀，在處理與金錢有關的決策任務時，是否會受到缺錢的影響而作出不同的選擇？缺錢讓我們陷入窘境的同時是否也進一步削弱了我們的認知功能，使我們面臨更多困境？資源有限理論認為，人的認知資源是有限的，當我們專注于一件事情時就無暇顧及其他事情，認知資源的分配總是會優先傾向于重要事情（詹鋆， 任俊， 2012）。稀缺也會讓我們產生一種主觀的心理體驗，當個體擁有的資源不能滿足需要時，人們就會把注意力集中到稀缺事物上，形成一種對稀缺事物的稀缺感，即稀缺心態（徐晉， 2016; Shah et al.， 2012）?；谙∪崩碚摚∪毙膽B通過心理帶寬損耗這一核心機制影響認知功能：減少可用資源總量和削弱資源調控效率。如，當人們口渴、孤獨、貧困、缺錢時都會產生對特定資源稀缺的心理狀態。再比如對于金錢稀缺個體來說，當金錢的擁有不能滿足需要時就會產生主觀的金錢稀缺體驗，即金錢稀缺心態（Cannon et al.， 2019）。

稀缺性有助于個體將注意力分配到與稀缺性直接相關的事物上，形成認知加工的專注紅利，但對非稀缺任務則可能因管窺效應導致資源忽視，降低認知資源的有效利用率和工作效率（Haushofer amp; Fehr， 2014）。需要說明的是，專注紅利與管窺效應本質上是同一認知機制的不同表現（Haushofer amp; Fehr， 2014）。狀態性稀缺操作雖主要誘發短期資源再分配，但通過雙任務范式可以觀察到：對特定任務的資源集中（專注紅利）必然導致對其他任務的資源剝奪（管窺效應）。由稀缺心態產生的管窺效應會使我們的注意力忽略其他重要的信息并形成心理帶寬負擔，心理帶寬可以形象地理解為人們的心智容量及其功能，在一定程度上能反映了人們在認知加工過程中的能力，而心理帶寬負擔則會削弱個體的認知功能（徐富明等， 2024）。

認知能力是人們與環境交互作用中不斷發展變化的感知事物、獲取信息、邏輯推斷和問題解決的重要心理機制，認知能力會隨著人們心理帶寬的減少而被削弱。執行控制是在注意參與下進行的一系列心理操作，是個體通過注意、情緒和思維的調節和控制執行為自己帶來長遠利益和抵御沖動的能力，主要包括計劃、關注、發起并抑制行為和控制沖動等內容，包括通過工作記憶進行信息檢索、通過自我控制調節沖動行為，以及通過神經系統進行流暢的任務切換（Benjamin et al.， 2013; Diamond， 2013）。對于金錢稀缺個體而言，他們在生活中經常面臨經濟壓力，他們需要經常控制和抵制某些物質誘惑和吸引力，并在不同矛盾間作出艱難權衡選擇，而持續性的權衡選擇必然會消耗有限的認知資源（Adamkovi? amp; Marton?ik， 2017）。

Mani等（2013）針對印度甘蔗農民稀缺心態問題開展了一項研究。對于印度甘蔗農民來說，他們的收入比較不穩定，在甘蔗收獲前他們基本沒有收入（相對貧窮），在甘蔗收獲后才有一定收入（相對富裕）。該項研究發現，相較于甘蔗收獲后，他們在甘蔗收獲前認知能力和執行控制上的表現明顯更低，具體表現為犯錯誤率多15%，反應速度慢11%，基于瑞文推理測驗的流體智力測試得分低10分，這一結果可能源于長期貧困導致的認知資源慢性損耗。在一項汽車修理的研究中也得到類似結果，研究者將被試區分為窮人組和富人組，并設置了兩個修車價格方案：A方案是花費150美元修車，B方案是花費1500美元修車，結果發現，在面臨困難的財務挑戰時，在花費150美元修車的人中，窮人和富人在流體智力（采用無壓矩陣測試）和執行控制（采用空間不相容性任務測量）不存在顯著的差異，但在花費1500美元修車的人中，窮人的流體智力和執行控制力顯著地低于富人（Mani et al，. 2013， 2020）。上述研究證實，稀缺心態對稀缺相關任務（如財務決策）存在專注紅利，對非稀缺任務（如流體智力測試）存在管窺效應。但以往研究僅發現自然稀缺狀態下個體認知能力與執行控制下降，但未區分狀態與特質性稀缺的機制差異。那么，本研究通過實驗操縱短期稀缺心態，若觀察到類似的認知損耗，則能證明狀態性稀缺的即時效應，這與Mani等（2013， 2020）的研究形成互補，共同完善稀缺理論的時間維度。

上述研究表明，狀態性金錢稀缺心態可能會通過帶寬損耗和管窺效應的雙重機制，導致個體在非稀缺的認知任務和執行控制任務中表現下降。低收入個人可能會更多地糾結于財務問題（Johar et al.， 2015），并更擔心他們未來的財務收支，這就會消耗個體大量的認知資源，引起高心理帶寬負荷（Shah et al.， 2018），即當人們在不同需要間進行妥協和利弊權衡會持續地損耗個體有限的認知資源，并削弱個體的認知能力?；诖颂岢鲅芯考僭O1：金錢稀缺心態削弱個體認知能力，稀缺組在瑞文測驗中的得分顯著低于非稀缺組；研究假設2：金錢稀缺心態損害執行控制，稀缺組在沖突任務中的正確率更低、反應時更長；研究假設3：稀缺組的認知資源損耗表現為更大的沖突效應（對側–同側反應時的差值）。

2 實驗1 金錢稀缺心態對個體認知能力的影響

2.1 研究目的

金錢稀缺個體在生活中經常面臨著經濟壓力，這要求他們必須控制和抵制某些誘惑和吸引力，并在需求間作出權衡選擇，而持續性的權衡選擇會消耗有限的認知資源，使我們在認知過程中缺乏洞察力和前瞻性，可能會進一步削弱個體的認知能力。因而，實驗1通過操縱金錢稀缺心態，檢驗金錢稀缺心態是否削弱了個體的認知能力。

2.2 研究方法

2.2.1 被試選取

首先，采用張彥馳（2019）編制的貧困心態問卷對某本科高校隨機選取的350名大學生被試進行稀缺心態初步篩選，量表初篩的具體標準為計算總分后以中位數（M=3.75）為界，劃分金錢稀缺組與非稀缺組，得分≥3.75者納入金錢稀缺組，得分lt;3.75者納入非金錢稀缺組，隨后通過高/低消費情境任務誘發稀缺心態并確定最終篩選入組330名被試，其中，男生148名，女生182名；金錢稀缺組133名，非金錢稀缺組197名；被試平均年齡為20.14±1.75歲，且視力正常，均為右利手，均沒參加過此類研究。

2.2.2 實驗設計

采用單因素組間實驗設計考察金錢稀缺心態對個體認知能力的影響，稀缺心態包括金錢稀缺和非金錢稀缺2個水平，因變量為被試在瑞文推理測驗上的成績得分。

2.2.3 實驗材料

根據以往研究，采用瑞文推理測驗測量被試的認知能力（Mani et al，. 2013， 2020）。瑞文推理測驗的優勢是可以獨立于文化和教育背景對個體的邏輯思維能力、分析思維能力、判斷能力以及解決新問題的能力進行評價，是測量流體智力最有效和應用最廣泛的測評工具。瑞文推理測驗標準型包括五個類型的60個題目，每個類型包括12個題目，題目難度逐漸增加。本研究選取每個類型較難的4個題目，共計使用瑞文推理測驗的20個題目進行認知能力測量。被試回答正確1題得1分，回答錯誤1題得0分，被試的測量分值范疇為0～20分。

2.2.4 實驗程序

刺激材料使用E-Prime 2.0軟件呈現。在正式實驗開始前，先請被試在電腦屏幕上完成4個瑞文推理測試項目，使被試熟悉測試項目的類型。被試完成4個項目瑞文推理測驗練習后，如果被試對項目作答均清楚和明晰，可以自主按空格鍵進入正式實驗。

在正式實驗中，首先，以隨機方式向金錢稀缺組/非金錢稀缺組被試呈現3個高/低消費情境財務問題，要求被試對每一個財務問題進行深入思考并記錄在事先準備好的A4紙上；隨后，要求被試在金錢稀缺心態誘發評估表上進行金錢稀缺心態評估（7點計分），根據稀缺心態評估結果選擇被試進行瑞文推理測試；接著，以隨機方式依次向被試呈現20個瑞文推理測驗題目，要求被試按鍵選擇相應的答案，每個題目設定時間為2分鐘，如2分鐘內沒有作出選擇將按錯誤計分，回答正確得1分，回答錯誤得0分。此外，在指導語中要求被試在完成測試題目后要進行復述上述3個財務問題的任務，通過蔡格尼克效應任務控制，持久維持被試的稀缺心態水平。

2.3 研究結果

2.3.1 稀缺心態啟動的操作檢驗

采用片段任務通過指導語誘發被試的金錢稀缺心態。首先，將缺錢主觀感受高的個體分到高花費情境中（金錢稀缺組），將缺錢主觀感受低的個體分到低花費情境中（非金錢稀缺組），要求被試思考3個與財務相關的問題，并寫下其中的情節或片段（陳嘉欣， 何貴兵， 2017; 張彥馳等， 2023）。接著，在高/低花費情境下，以隨機順序向被試呈現3個假想情境，每個情境都描述了一個被試可能會遇到的財務問題，并且每個財務問題對在校大學生而言花費均較高/低。針對每一個問題，被試需要把自己對相應財務問題的思考寫在提前準備好的空白紙上。然后，要求被試根據當前的主觀感受填寫一道7點計分的“目前，感覺自己金錢稀缺的程度”的項目，分數越高表示被試主觀的金錢稀缺感受越強烈（從1代表“完全不缺”到7代表“非常缺”）。最后，對金錢稀缺組與金錢非稀缺組大學生的得分進行差異分析，以評估金錢稀缺心態操縱的有效性。若二者間存在顯著差異，則表明金錢稀缺心態操縱有效。結果發現，金錢稀缺心態組（M稀缺=4.79， SD稀缺=1.16）得分顯著高于非金錢稀缺心態組（M非稀缺=2.51， SD非稀缺=1.00）得分，t（328）=19.38， plt;0.001， Cohen’s d=0.72，這表明金錢稀缺心態的操縱有效，金錢稀缺心態組被試主觀感受到的缺錢感受比非金錢稀缺組被試更為強烈。

2.3.2 金錢稀缺心態對認知能力的影響

為分析金錢稀缺心態對個體認知能力的影響，以被試在瑞文推理測驗上的成績得分為因變量進行獨立樣本t檢驗，結果表明，金錢稀缺心態組與非金錢稀缺心態組在認知能力測驗上存在顯著差異，t（328）=13.39， plt;0.01， Cohen’s d=0.59，其中，金錢稀缺心態組（M稀缺=11.59， SD稀缺=3.06）在瑞文推理測驗中的得分顯著低于非金錢稀缺心態組（M非稀缺=15.56， SD非稀缺=2.31）。這表明金錢稀缺心態產生的心理緊張、注意偏向和認知偏差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個體的認知能力，研究假設1得到驗證。

2.4 小結

實驗1通過金錢稀缺心態的實驗操縱，考察了金錢稀缺心態對個體認知能力的影響，發現金錢稀缺心態組在瑞文推理測驗中的得分顯著低于非金錢稀缺心態組。這表明金錢稀缺心態個體在完成具有較高認知負荷任務時，無法將更多的認知資源用于高負荷任務加工，導致金錢稀缺心態個體在瑞文推理測驗中成績低于非金錢稀缺心態個體。瑞文推理測驗反映的主要是個體的邏輯思維能力、分析思維能力、判斷能力以及解決新問題的能力，這些能力的考察必須有較多的認知資源投入才能順利完成。對于金錢稀缺個體來說，金錢稀缺心態使其在進行瑞文推理測驗過程中始終處于較高的認知資源負荷狀態，雙重的高認知負荷造成了認知能力下降。綜上可見，金錢稀缺心態會降低個體心理帶寬的容量，使人們在認知加工過程中缺乏洞察力和前瞻性，削弱了個體的認知能力。

3 實驗2 金錢稀缺心態對個體執行控制的影響

3.1 研究目的

鑒于實驗1發現金錢稀缺心態削弱了一般認知能力，實驗2將進一步考察其對執行控制的特異性影響，檢驗金錢稀缺心態是否削弱了個體的執行控制。

3.2 研究方法

3.2.1 被試選取

被試選取方式同實驗1。最終選取121名大學生參加執行控制力實驗，其中金錢稀缺組52名，非金錢稀缺組69名，被試平均年齡為20.83±2.88歲。被試視力正常、均為右利手，均未參加過此類研究。

3.2.2 實驗設計

采用單因素組間實驗設計考察金錢稀缺心態對個體執行控制的影響，稀缺心態包括稀缺和非稀缺2個水平，因變量為被試在執行控制任務中的正確率和反應時。

3.2.3 實驗材料

采用Shah等（2012）的執行控制任務范式（見圖1），要求被試對?按同側鍵（如左側?按鍵盤左側的“S”鍵），對?按對側鍵（如左側?按鍵盤右側的“L”鍵）。該任務通過反映抑制錯誤反應準確性的正確率（accuracy， ACC）和反映認知加工的效率的反應時（reaction time， RT）評估執行控制力（Davidson et al.， 2006; Diamond， 2013）。

3.2.4 實驗程序

實驗2的刺激材料使用E-Prime2.0呈現（見圖2）。正式實驗程序為電腦首先呈現注視點500ms，隨后屏幕上將會在注視點兩側隨機單獨呈現?或?，圖形在被試按鍵后或1000ms后消失，要求被試看到?按同側鍵，看到?按對側鍵。如，看到?在左側就按“S”，在右側就按“L”；看到?在左側就按“L”，在右側就按“S”。正式實驗共80個試次，分兩個階段完成，被試在完成40個試次后可以休息。在正式實驗開始前，先請被試在電腦屏幕上完成8個練習項目，如被試對實驗過程均清楚明晰，按空格鍵進入正式實驗。

實驗2測量執行控制的主要指標：（1）整體正確率與反應時；（2）沖突效應量：計算能夠更加直接反映抑制控制能力（Davidson et al.， 2006）的對側與同側反應的反應時差值（RT incongruent-RT congruent）和正確率差值（ACC congruent-ACC incongruent）。

3.3 研究結果

3.3.1 稀缺心態啟動的操作檢驗

操作檢驗方法同實驗一。結果發現，金錢稀缺心態組得分（M稀缺=4.43， SD稀缺=0.96）顯著高于非金錢稀缺組得分（M非稀缺=2.46， SD非稀缺=0.94），t（119）=10.61， plt;0.01， Cohen’s d=0.72，這表明金錢稀缺心態的操縱有效，金錢稀缺心態組被試主觀感受到的缺錢感受比非金錢稀缺組被試更為強烈。

3.3.2 金錢稀缺心態對執行控制的影響

參考認知心理學實驗的常見數據清洗方法對數據開展預處理（Ratcliff， 1993），有效數據篩選標準如下：（1）反應缺失率gt;20%的被試；（2）平均反應時lt;200ms（猜測行為）或gt;1500ms（注意力不集中）的極端值。共刪除15名（稀缺組4名，非稀缺組11名）被試的數據，最終保留106名被試的數據進行分析，其中金錢稀缺心態組48名，非金錢稀缺心態組58名。

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考察金錢稀缺心態對個體執行控制的影響。結果發現，在正確率上，金錢稀缺心態組與非金錢稀缺心態組存在顯著差異，t（104）=3.66， plt;0.001， Cohen’s d=0.33，其中，金錢稀缺心態組（MACC稀缺=0.80， SDACC稀缺=0.13）在執行控制任務中的正確率顯著低于非金錢稀缺心態組（MACC非稀缺=0.88， SDACC非稀缺=0.11）；在反應時上，金錢稀缺心態組與非金錢稀缺心態組存在顯著差異，t（104）=3.92， plt;0.001， Cohen’s d=0.35，其中，金錢稀缺心態組（MRT稀缺=693.55， SDRT稀缺=95.81）在執行控制任務中的反應時顯著高于非金錢稀缺心態組（MRT非稀缺=625.56， SDRT非稀缺=82.88）。這表明金錢稀缺心態個體在執行控制任務上比非金錢稀缺心態個體耗費了更多的認知資源，需要投入更多資源去操縱和控制以完成執行控制任務，研究假設2得到驗證。

為進一步考察執行控制能力，計算被試在對側任務與同側任務中的反應時差值（ΔRT=對側反應時–同側反應時）和正確率差值（ΔACC=同側正確率-對側正確率）。結果顯示，金錢稀缺組ΔRT（127.3ms）顯著大于非稀缺組（89.5ms），t（104）=2.871， plt;0.01；ΔACC（0.09）顯著小于非稀缺組（0.16）， t（104）=2.36， plt;0.05。這表明稀缺組在執行控制任務中需消耗更多認知資源，且錯誤率更高，進一步驗證執行控制的損耗，研究假設3得到驗證。

3.3.3 小結

實驗2通過金錢稀缺心態的實驗操縱，考察了金錢稀缺心態對個體執行控制的影響，結果發現金錢稀缺心態削弱個體的執行控制。在正確率方面，金錢稀缺心態被試在執行控制任務中的正確率顯著低于非金錢稀缺心態的被試；在反應時方面，金錢稀缺心態被試在執行控制任務中的反應時顯著高于非金錢稀缺心態被試；被試在對側任務與同側任務中的反應時差值也進一步表明，稀缺組在執行控制任務中需消耗更多認知資源。因而，對金錢稀缺心態被試來說，較低的經濟水平及其主觀感受到的金錢稀缺心態使個體的執行控制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害。實驗2使用的執行控制任務是Shah等（2012）開發用于評估個體執行控制的實驗范式，在以往研究中被廣泛使用。該實驗范式需要被試消耗一定的認知資源去辨別和選擇后才能作出反應，被試在辨別和選擇的過程中會存在認知資源的較大投入和消耗。對金錢稀缺心態被試而言，金錢稀缺帶來的認知失衡還沒有得到修復，額外的執行控制任務更加劇了他們對認知資源的損耗。因此，在正確率和反應時兩個指標上，均反映了金錢稀缺心態個體認知資源的過度損耗，這種損耗對人們控制自身行為的能力，即執行控制產生了負面影響。

4 討論

在實驗1金錢稀缺心態對個體認知能力影響研究中，使用不受文化背景、教育背景和社會環境影響的瑞文推理測驗作為考察認知能力的指標。瑞文推理測驗能有效考察個體的流體智力，而流體智力又是認知能力的核心指標。實驗1的結果發現，金錢稀缺心態個體在完成瑞文推理測驗中成績低于非金錢稀缺心態的個體。這表明金錢稀缺心態個體在完成具有較高認知負荷任務時，有效的認知資源不足以應對高負荷任務，導致金錢稀缺心態個體在瑞文推理測驗中成績低于非金錢稀缺心態個體。這一結果驗證了研究假設，即金錢稀缺心態削弱了個體的認知能力。這一結果也與以相關研究結果一致，如研究發現在甘蔗收獲前（金錢稀缺）印度甘蔗農民在瑞文推理測試中的成績顯著比收獲后（非金錢稀缺）低，這可能是因為作為低收入群體的甘蔗農民在甘蔗收獲前將精力過多放在因缺錢和缺錢產生的生活問題上，消耗了個體大量的認知資源，引起了較高的心理帶寬負荷，進而降低了個體的認知能力（de Bruijn amp; Antonides， 2021; Johar et al.， 2015）。

實驗1揭示金錢稀缺心態對基礎認知能力的負面影響后，實驗2進一步探討其對執行控制的作用。實驗2的結果發現，金錢稀缺心態對個體的執行控制產生了一定的影響，稀缺心態降低了個體的執行控制能力，金錢稀缺心態個體在完成執行控制任務上的正確率更低，在完成執行控制任務上的反應時更慢，尤其是對于那些經濟水平偏低的群體來說這種差異更明顯。這一研究結果也驗證了研究假設，即金錢稀缺心態削弱了個體的執行控制。以往研究表明，貧困群體的決策異常（如短視行為）更可能與執行控制受損相關（Shah et al.， 2012）。實驗2通過反應時與正確率指標，證實稀缺心態會額外增加認知調控成本，從而在機制層面補充實驗1的發現。執行控制是個體進行自我控制的基礎，也是認知能力轉化為實際行為的關鍵樞紐，它能夠協助個體引導注意、發動行為、避免直覺反應和本能沖動（Mullainathan amp; Shafifir， 2013）。金錢稀缺心態個體大多處在心力交瘁的狀態，無法調動更多認知資源去應對需要耗費較多認知資源才能順利完成的任務，當這種認知資源匱乏達到一定程度時大腦中樞對注意的分配、情緒的控制和行為的執行情況都會出現問題。

金錢稀缺心態為何會削弱個體的認知能力和執行控制？稀缺理論認為，認知負荷是稀缺心態對認知能力和執行控制產生影響的基礎。當人們的大腦不得不處理太多的需求時就會產生心理帶寬負荷，并對人們的認知能力和執行控制產生負面影響（Sarpong et al.， 2023）。事實上，稀缺心態可以通過內部和外部的作用使個體產生心理帶寬負荷，生活在貧困中就意味著一個人必須應對許多資源稀缺帶來的問題，這就引起了管窺效應，使人在關注眼下獲益的同時又要權衡長遠利益，如低收入個人更多地糾結于財務問題（Johar et al.， 2015; Ren et al.， 2023），并更擔心他們未來的財務收支，這就會消耗個體大量的認知資源，引起高心理帶寬負荷，進而降低認知能力和執行控制（de Bruijn amp; Antonides， 2021）。對于窮人來說，金錢缺乏會使個體將認知資源聚焦于當前迫切經濟需要，將更多注意力聚焦于貸款利益而忽略貸款成本，造成心理帶寬負荷，認知能力和執行控制下降。此外，稀缺心態對認知功能的影響機制可能涉及能量損耗與資源分配兩種路徑，本研究結果得到了認知能量損耗模型的支持，金錢稀缺個體在非財務相關任務（如瑞文測驗、執行控制任務）中表現普遍下降，表明其認知能量被過度消耗而非重新分配，而反應時延長與錯誤率上升也更符合能量不足的典型表現，即稀缺引發的持續權衡會直接耗盡心理帶寬，而非優化分配。綜上可知，持續地在不同需要間妥協和權衡會大量地損耗有限的認知資源和自我控制資源，進而造成認知能力和執行控制的下降。

盡管本研究揭示了金錢稀缺心態與個體認知功能的關系，但本研究仍存在以下局限：首先，實驗樣本均為在校大學生群體，其報告的金錢稀缺主要源于主觀生活費不足或消費欲望（如電子產品、社交活動等），而非真實貧困環境下的生存壓力，這種主觀稀缺感可能受到校園環境中社會比較（如同伴消費水平）的顯著影響，與長期貧困者面臨的系統性經濟困境存在本質差異。其次，大學生群體普遍具有較高的認知基線水平（如受過高等教育），可能對金錢稀缺引發的認知損耗產生緩沖作用，導致研究結果難以直接推廣至低收入群體。再次，實驗1中組間樣本量差異源于自然分層篩選，未形成嚴格匹配，這可能會影響統計分析的效力和結論的穩健性。最后，實驗室操縱的稀缺狀態雖能有效誘發短期心理反應，但無法完全模擬現實環境中長期經濟壓力對認知功能的累積性影響。未來研究可以采取更加精準的樣本抽樣方式，納入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進行對比研究，并結合神經影像學技術考察長期/短期稀缺的神經機制差異。

5 結論

本研究通過兩項實驗發現，金錢稀缺心態削弱了個體的一般認知能力和執行控制，個體需要投入更多認知資源才能完成認知加工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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