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處理法去除抗生素及抗性基因的研究進展

中圖分類號：X52 文獻標志碼：A

Progress on Removal of Antibiotics and Resistance Genes by Using Biological Treatment

SHANG Ruirui ¹ ，DING Xiaofan ¹ ，MU Hui1，ZHAO Wei2，YANG Xi³ .ZHU Xiaoxuan1 ， WANG Changshuo'， ZHANG Yongfang'

（1.School of Water Conservancyand Environment，Universityof Jinan，Jinan 25OO22，Shandong，China;2.Shandong Academy of Environmental Sciences Co.，Ltd.， Jinan 25Oo13， Shandong，China;3.EverbrightWater（Jinan）Co.，Ltd.，Jinan25OO31，Shandong，China）

Abstract：Aimingatthe problems of environmental polutionand health threatscaused bythe global growthof antibiotic consumption，as wellasthe problems of enrichmentand difusionof antibiotics and resistance genes in wastewater treatmentplants，the biological treatmenttechnologies（adsorptionand biodegradation）of antibiotics in wastewater treatment plants werereviewed，andtheir advantages and disadvantages were analyzed.This paper focused on introducing anaerobic biological treatment methods （such as up-flow anaerobic sludge bed（UASB），expanded granular sludge bed（EGSB）， anaerobicbaffled reactor（ABR），etc.），analyzed the impacts of antibioticsoneach stage of anaerobic fermentation， explored he removal mechanismof anaerobic fermentation onresistance genes，and prospectedthefuture developmentof antibiotic treatment technologies and the research directions for the removal of antibiotic resistance genes.

Keywords：wastewater treatment；antibiotics；antibiotic resistance gene；anaerobic biological treatment

現代醫藥技術迅速發展，生產出的各種類型抗生素被用于治療或預防人類傳染病，在畜牧業、養殖業和農業生產中也被作為治療細菌感染的藥物和動物生長的促進劑。生態環境部下發的《重點管控新污染物清單（2023年版）》已將抗生素作為重點管控的新興污染物之一。據估計，我國抗生素的年產量超過20萬 t^[1] ，由于使用后不能被完全代謝，因此 90% 以上的抗生素以原始形態被排放到環境中，不僅會改變環境微生物群落的組成和功能，甚至可能殺死某些微生物。抗生素的濫用導致了微生物中抗生素耐藥菌（ARB）和抗生素抗性基因（ARGs）的產生[2]，ARB可以通過垂直轉移將ARGs傳遞給下一代[3]，從而不斷增強微生物對抗生素的耐受性。ARGs還可以通過水平基因轉移，產生更多的ARB 和ARGs[4]。目前世界多地在土壤、地表水、地下水甚至深海沉積物中均已檢測到ARGs，其在環境中的持久性殘留、菌群間遷移、轉化和傳播，比抗生素殘留本身對環境生態的危害更大，因此抗生素被定義為新興環境污染物，受到社會各界廣泛關注。

目前，針對抗生素的去除手段有物理法、化學法以及生物處理法。物理法是基于物理作用，富集和轉移抗生素，去除效率高但不能徹底降解抗生素，只是將抗生素濃縮，還需要進一步的深度處理[5]。化學法則是利用氧化劑或高活性自由基與抗生素反應，破壞抗生素的分子結構，可實現抗生素的完全去除，但因選擇性較差且易受水體條件的限制而無法大規模使用。相比之下，生物處理法是一種基于環境自凈的人工強化生物技術，利用環境中微生物的代謝作用，將水中的有機污染物氧化分解，轉化為穩定、無害的無機物，具有生物處理負荷量大、技術成熟、工藝簡單、運行成本低等優勢，其中厭氧發酵技術可將有機大分子化合物轉化成氫氣 H₂ 、甲烷 CH₄ 等可再生能源，提高生物質能在能源消費結構中的占比。本文中綜述抗生素的各種生物去除技術，重點介紹生物處理方法，分析抗生素對厭氧發酵各階段的影響，歸納厭氧發酵對抗性基因的去除機制，展望未來抗生素處理技術的發展以及抗生素抗性基因的研究方向。

1生物處理過程去除抗生素

吸附和生物降解是抗生素在廢水中最重要的遷移和轉化機制[6]，如圖1所示。不同種類的抗生素的生物去除機制與其自身物理化學性及操作條件密切相關，通常情況下，吸附是去除四環素類、氟喹諾酮類和大環內酯類抗生素的主要機制，而生物降解是去除磺胺類和 β- 內酰胺類抗生素的主要途徑。

1.1 吸附

吸附是指以污泥作為載體，將抗生素從液相轉移至固相而不改變其化學結構，此過程受抗生素種類、污泥性質以及操作條件的影響。吸附系數 K_d 表征污泥對抗生素吸附的親和力， K_d 值越大，污泥吸附能力越強，如活性污泥中磺胺類抗生素（SAs）的K_d 為 8.3～100.5L/kg ，而四環素類抗生素（TCs）的K_d 為 999～221 70L/kg^[7]

污泥對抗生素的吸附能力還取決于二者之間的靜電相互作用和疏水相互作用。溶液的酸堿度pH 會影響二者之間的靜電相互作用，從而影響抗生素的吸附和去除。某些抗生素含有羥基一OH、胺基一 NR₃⁺ 、羧基一COOH等官能團，在不同的 ΔpH 環境中會以陰離子、兩性離子、中性分子或陽離子等不同的形式存在[8]。例如，磺胺甲口惡唑（一級解離常數 ，二級解離常數 在 pH 為 1.85～5.70 時以中性分子形式存在，當 pHgt;5.7 時，磺胺甲口惡唑以陰離子形式存在，導致與陰離子污泥之間的靜電排斥，減少對磺胺甲口惡唑的吸附[9]。Song等[10]研究發現，活性污泥工藝對土霉素的去除主要基于靜電相互作用， ΔpH 為5.5時，土霉素分子的優勢形態是兩性離子，理論吸附容量可達 90.9mg/g 。辛醇-水分配系數 K_ow 通常用于表征抗生素的疏水性及其從液相吸附到固相的能力。Rogers[11]提出用 K_ow 來評價吸附容量的大小。當 （如四環素類、氨基糖苷類、磺胺類）時為低吸附量， 2.5owlt;4.0 （如大環內酯類、 β- 內酰胺類）時為中等吸附量， logK_ow?4.0 （如糖肽）時為高吸附量[12]。在廢水生物處理過程中，大環內酯類（羅紅霉素、克拉霉素和阿奇霉素）在活性污泥或懸浮固體上的吸附主要由疏水相互作用控制（ lgK_ow= 3.06～4.02） ，當 pH 為6＼～8時，羅紅霉素、克拉霉素和阿奇霉素的去除率可達到 31.4%～80.9% 3]。

抗生素的形態與分子大小等因素也會影響污泥對抗生素的吸附[14]。Wunder等[15]證實了分子大小會限制抗生素在生物膜中的傳質（即擴散），與環丙沙星相比，羅紅霉素的分子較大，導致羅紅霉素通過生物膜的傳質速率降低。此外，微生物產生的胞外聚合物（EPS），如多糖和蛋白質，在抗生素的吸附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EPS對含有胺、羥基和羧基等官能團的抗生素的吸附性能較高。不同污泥的EPS具有不同的疏水性，通常以蛋白質（PN）與多糖（PS）的質量比來表征，比值越大，EPS的疏水性越強，吸附位點越多[7]。與好氧工藝和厭氧工藝相比，從序批式活性污泥法（SBR）工藝中提取的EPS中PN與PS的質量比更大，吸附位點顯著增加，同時對環丙沙星吸附的結合強度更高[16] 。

1. 2 生物降解

污泥吸附對水相中抗生素的去除是一種相轉移現象，抗生素釋放到環境中的風險仍然存在。生物降解是通過生物轉化將抗生素等復雜有機物分解形成不同的代謝中間體，或完全礦化為二氧化碳和水的過程，包括生長代謝和共代謝2種模式。前者指微生物直接將抗生素作為碳源和能源用于自身生長，從而使微生物分解和轉化抗生素[17]；后者是抗生素在外加碳源和能源的情況下被降解，有機碳源作為抗生素共代謝的電子供體，提高抗生素的去除性能[18] O

磺胺類抗生素（SAs）作為一種廣譜抑菌抗生素，通過抑制核酸合成所需的四氫葉酸的產生而發揮作用，其生物降解相對容易。Jiang等[19]研究了嗜冷假單胞菌HA-4對磺胺甲口惡唑的降解和代謝途徑，假單胞菌可以使用磺胺甲口惡唑作為唯一的碳源和能量來源，在溫度為 10% 時處理 192h 后對磺胺甲口惡唑的降解率最大可達 34.4% 。Fischer等[20]的研究表明，在生物處理過程中，因為抗生素的含量可能過低，無法作為直接生長基質，所以共代謝生物降解在抗生素的去除中發揮了重要作用。Muller等[14]研究發現，2種代謝菌群可用于磺胺甲惡唑的生物降解，分別是同化磺胺甲口惡唑中碳和（或）氮的異養細菌和氧化磺胺甲口惡唑芳香環上氨基的自養硝化細菌。當磺胺甲口惡唑作為共同基質時，3-氨基-5-甲基-異口惡唑是主要的穩定代謝產物，而當磺胺甲口惡唑作為唯一碳氮源時，羥基-N-（5-甲基-1，2-口惡唑-3-基）苯-1-磺酰胺是進一步的代謝產物。Guo等[21]分別利用氨氧化細菌（AOB）和氨氧化古細菌（AOA）通過氨單加氧酶介導的代謝和異養菌（Pseudofulvimonas、Hydrogenophaga、RB41、Thauera、UTCFX1、Plasticicumulans、Phaeodactylibacter），并通過抗生素抗性基因（ARGs）編碼的 β- 內酰胺酶介導水解來協同去除頭孢氨芐。頭孢氨芐的質量濃度較低（ 0.5～5mg/L ）時，AOB的頭孢氨芐去除效率保持在 60% 以上，隨著頭孢氨芐含量的增加，AOA對頭孢氨芐的去除率與頭孢氨芐總去除率的比率顯著增加（ p 值小于0.05），當 pH 為8＼～9時，異養菌的存在有利于β-內酰胺酶編碼基因bla TEMbla_oXA 和ampC的表達，水解在頭孢氨芐的去除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抗生素的生物降解還可以利用真菌、藻類、高等植物和生物催化劑來實現。Copete-Pertuz 等[22]利用一種哥倫比亞本土真菌Leptosphaerulina sp.去除3種異口惡唑青霉素抗生素（IP），分別為苯唑西林（質量濃度為 16.0mg/L ）、氯西林（質量濃度為 17.5mg/L ）和雙氯西林（質量濃度為 19.0mg/L ），在處理第8天時抗生素的去除率達到 100% ，3種抗生素抗菌活性消失。HepG2細胞株的細胞毒性實驗表明，最終IP 溶液無毒。Zhang等[23]研究發現，碳酸氫鈉有利于提高藻類對頭孢呋辛鈉的去除效率，處理 24h 后，頭孢呋辛鈉降解率由 10.21% 提高至 92.89% ，且加速了3種主要產物[M1（質荷比 m/z=394.04 ）、M2（ m/z=355.1? 和M3（ m/z=160.05 ）]的降解轉化過程。Dong等[24利用蘆葦和水草降解磺胺嘧啶，發現降解率隨處理時間的增加而逐漸增大，處理 96h 時磺胺嘧啶降解率達到 97.20% 。磺胺嘧啶在植物根際降解的主要途徑為羥基化、氨基化和S一N鍵裂解。生物催化劑對抗生素的去除效果取決于溫度、pH 及其結構復雜性。Liu等[25]通過在大腸桿菌細胞表面表達 β- 內酰胺酶，合成了一種可加速抗生素降解的新型全細胞生物催化劑來降解 β- 內酰胺類抗生素并提高沼氣產量，在 ΔpH 為4＼～7時對質量濃度為 100mg/L 的青霉素、頭孢唑啉和阿莫西林的降解率均達到 100% ，甲烷產量最高可提高 93.2% 。不同的生物降解過程及實驗條件見表1。與其他非生物降解方法相比，生物降解在工程實際應用中具有成本效益和環境友好的優點。考慮到實際應用情況，目前的研究重點逐漸轉向有效抗生物降解菌株的鑒定和結構分析，以及所選微生物群落對抗生素的生物降解能力[26-27] 。

2 抗生素的厭氧發酵

2.1去除抗生素的厭氧發酵工藝

厭氧發酵已被廣泛應用于污水處理廠，同時處理廢棄物和回收新能源（氫氣、沼氣），減少溫室氣體排放[35]。本節中主要概述不同厭氧發酵工藝在去除抗生素中的應用，包括去除效率、機制和影響因素。

2.1.1上流式厭氧污泥床反應器（UASB）

UASB是一種常見處理污水的厭氧生物處理工藝，其較長的水力停留時間（HRT）有利于富集生長緩慢的細菌（如硝化細菌），增加微生物多樣性和馴化微生物種群，從而提高生物降解效率[7]。顆粒污泥的形成也有利于微生物固定，改善微生物的生存條件，提高工藝的穩定性。Hou等[36]設計了一個包括UASB、缺氧-好氧（ A/0 ）、高級氧化過程（AOPs）在內的反應器，去除制藥廢水中的18種抗生素和10種ARGs，結果表明，在處理 180d 內18種抗生素被完全去除。在所有去除單元中，UASB對抗生素去除貢獻最大［占比為 （85.8±16.1）%] 。降解是UASB去除四環素、磺胺甲口惡唑和氨芐西林的主要機制（占比為 62.5%～80.9% ），而恩諾沙星的主要去除機制則是污泥吸附（占比為 73.9% ）。Coskun等[37]在兼顧化學需氧量（COD）去除和甲烷生成的情況下，利用UASB處理抗生素發酵液廢水。抗生素發酵液廢水與不同比例的生活污水混合后，COD的有機負荷由 0.33kg/（m³?d） 提高至7.43kg/（m³?d） ，COD去除率最高為 95.7% ，最大甲烷產量為 3700L/d ，最大比甲烷產量為 0.3L/g 。Zhang等[38]利用UASB和 A/0 共同處理富含COD的四環素類抗生素廢水，通過測定比甲烷產量表征甲烷生成和揮發性脂肪酸（VFAs）積累的抑制水平。抗生素質量濃度為 38～95mg/L 時，比甲烷產量從0.50L/g 降至 0.30L/g ，抗生素質量濃度從 50mg/L 增加到 600mg/L ，乙酸、丙酸和丁酸含量升高，占VFAs的 90% 以上，此時反應器仍在穩定運行。綜上所述，UASB不僅可以有效處理含抗生素廢水，而且可以產生新能源

2.1.2厭氧顆粒污泥膨脹床反應器（EGSB）

隨著EGSB中液體上升流速增大，顆粒污泥床充分膨脹，污水與微生物之間充分接觸，傳質效果加強。Meng等[39]利用 1.47L 的EGSB，在頭孢氨芐投加量（ 0，200mg/L? 、溫度 （25，35^°C ）和HRT（8、12，18，24h） 等不同因素下處理抗生素廢水，結果表明，雖然降低溫度和縮短HRT會導致COD的去除率由 88% 降低至 55% ，但不影響頭孢氨芐的去除率（ 99% ），僅副產物的產生和降解過程有明顯變化。Chen等[40]構建了2個EGSB，高效去除富含COD的土霉素生產廢水中土霉素。當土霉素質量濃度為 200mg/L 時，COD平均去除率為 91.44% ，土霉素平均去除率為 27.90% 。土霉素的含量對產甲烷菌的優勢菌群沒有影響，在運行 280d 內2個反應器中的醋酸型產甲烷菌屬Methanosaeta均為優勢菌屬。Zhang 等[41]將粒徑為 1～2mm 活性炭（GAC）、 50nm 納米零價鐵（NZVI）分別添加至EGSB中，研究它們對四環素廢水厭氧發酵的影響，結果表明，COD和總有機碳（TOC）的去除率分別提高 12.1% 和 10.3% ，四環素的去除率和硫化物的產生無明顯變化，沼氣產量和甲烷產量分別提高21.2% 和 26.9% ，原因是添加活性碳和鐵元素可使污泥形成致密的團聚體，提高污泥電導率和EPS含量。與UASB相比，EGSB在處理抗生素廢水時效率略低，但穩定性好，抗沖擊能力強，COD去除率較高。納米材料的投加可以強化厭氧生物體系對COD的去除能力，在高濃度制藥廢水的處理中有廣闊的應用前景。

2.1.3 厭氧折流板反應器（ABR）

ABR對生物固體有良好而穩定的截留能力，在沉降室內形成高濃度的污泥層，污泥具有良好的沉降性能，抗沖擊負荷能力強，污染物與微生物能夠充分接觸，使整個處理過程高效穩定運行。Li等[42]用ABR處理含有土霉素的廢水時，在酸性條件下發生產甲烷發酵，COD去除率為 95% ，土霉素去除率為 60% ，微生物學分析表明，土霉素含量對細菌和古菌群落有顯著影響。在酸性條件下，古菌的相對豐度高且對土霉素的耐受性強。Lu等[43]利用ABR研究四環素類抗生素對厭氧廢水處理中沼氣生成的影響，當四環素的質量濃度為 250μg/L 時，用合成廢水運行 90d ，并監測了每個單元的四環素的去除率、VFAs含量、沼氣組成（ 'H₂、CH₄、CO₂? 和總沼氣產量。該反應器對四環素的去除率為14.97%～67.97% ，四環素的存在抑制了 CH₄ 和CO₂ 的產生，但促進 H₂ 的產生和VFAs的積累。利用ABR可以實現較高的抗生素去除率，生物相的分離可以緩解抗生素對微生物造成的不利影響，最終達到抗生素去除的目的。

2.1.4 聯合處理工藝

聯合處理技術比單一處理技術有著更高的處理效率。Qiu等[44]開發了UASB-MBR（膜生物反應器）聯用工藝處理小檗堿合成廢水，研究了不同負荷下聯用工藝對小檗堿、COD和氨氮（ NH₄⁺-N? 的去除效果。結果表明，隨著小檗堿含量的增加，UASB的性能顯著下降，而MBR高效穩定的性能保證了對小檗堿、COD 和 NH₄⁺ -N的總體去除率分別達到99% ！ 98% 和 98% 。Wei等[45]改進了垃圾滲濾液的生物處理工程，提出一種全新的微好氧菌內循環-缺氧-好氧-缺氧-好氧（ ΔMAICAO² ）工藝，研究了有機物的轉化規律和分子組成，特別是抗生素等有害有機物。結果表明， MAICAO² 工藝在運行時間內可有效去除 99% 的COD、 91% 的總氮（TN）和 91% 的NH₄⁺ -N，還可有效去除6種磺胺類、4種四環素類、2種大環內酯類和6種喹諾酮類（包含2種氯霉素類）抗生素，總去除率達 50% 。相比單一工藝，聯合處理工藝具有較高的有機物去除效率，為開發更高效、低成本和易于操作的處理工藝提供了新的思路。

2.2 抗生素對厭氧發酵各階段的影響

厭氧發酵包括水解、酸化、產氫產乙酸以及產甲烷4個連續階段。抗生素作為殺菌劑或抑菌劑會對微生物產生抑制作用，明確抗生素對厭氧發酵各階段的影響可為污水處理廠運行與工藝改進提供理論支持。

2.2.1 水解階段

污泥中的水解微生物將大分子有機物質水解為小分子有機物，如將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質轉化為葡萄糖和氨基酸，為下一階段的發酵細菌提供底物。Zhu等[46]利用牛血清蛋白研究磺胺甲口惡唑對水解階段的影響，當磺胺甲口惡唑的添加量為 9.24mg/L 時牛血清蛋白的水解率從空白組的（11. 48± 0.57）% 逐漸提高至（ 16.81±1.08）% ，水解率相對空白組提高了1.46倍。水解微生物的相對活性提高，在微生物群落結構的屬水平上，空白組與添加磺胺甲口惡唑組中均檢出5種水解菌，其相對豐度分別為 11.91%.12.73% 。當磺胺嘧啶質量濃度為0、0.75、7.5mg/L 時，葡萄糖水解率無明顯差別，表明磺胺嘧啶不影響有機質的水解，無論是否添加磺胺嘧啶，蛋白酶和 α- 葡萄糖苷酶活性均無顯著差異[47]。Chen 等[48]研究發現，羅紅霉素對廢活性污泥厭氧發酵的水解階段有抑制作用，牛血清蛋白和葡聚糖的水解率分別降低了 5.8% 和 10.3% 。由于現有文獻對抗生素在水解中的作用尚未達成共識，因此明確各類抗生素對水解階段的影響可以為未來實際處理抗生素廢水提供理論指導。

2.2.2 酸化階段

產酸微生物利用小分子有機物發酵產生短鏈脂肪酸（SCFAs），發酵底物不同，代謝途徑也不同。Zhu等[46]證明磺胺甲口惡唑能提高酸化過程中SCFAs的產量，由 505.10mg/L 提高至 620.40mg/L ，微生物群落分析也表明，磺胺甲口惡唑可使產酸菌的豐度提高。Huang等[49]通過在質量濃度為 200mg/L 的磺胺嘧啶組中加入單質鐵（ Fe⁰ ）來富集Clostridia和Bacteroidia，發現酸化過程被顯著優化。Zou等[50]研究發現，在厭氧發酵過程中，金霉素主要抑制酸化微生物 SBR1O31、Hydrogenispora 和 Ruminiclostridium_1的生長繁殖，從而抑制整個發酵階段。不同種類抗生素主要通過影響酸化微生物群落結構，進而影響酸化進程。

2.2.3產氫產乙酸階段

產氫產乙酸菌利用除甲酸、乙酸以外的其他大分子有機酸轉化生成乙酸、 H₂ 和 CO₂ ，體系中的氫分壓決定了產氫產乙酸速率。發酵系統中的水解產物如葡萄糖，通過糖酵解產生丙酮酸，隨后在丙酮酸脫羧酶作用下釋放 CO₂ 并生成乙酰輔酶 A 。還原型電子載體（如鐵氧還蛋白）通過氫化酶催化，將電子轉移給質子最終產生 H₂ 。Feng等[47]研究發現，高濃度磺胺嘧啶可抑制丙酮酸脫羧，進而減少氫氣產量。污泥中磺胺嘧啶質量比為 50mg/kg 時，發酵系統在5d內的累積氫氣量為 12.7mL ，與空白組相比降低了 51. 9% ，磺胺嘧啶的質量比增加至 500mg/kg 時，累計氫氣產量僅為空白組的32.2% 。Yang等[51利用頭孢菌素C發酵殘渣制氫，通過 γ -射線輻射去除發酵殘渣中的抗生素，再添加納米零價鐵顆粒以提高生物氫發酵性能，結果表明，頭孢菌素C去除率可達 98.6% ， γ -射線預處理與納米零價鐵顆粒添加量為 500mg/L 的聯合處理工藝可使氫氣產量達到 20.45mLg ，與對照組相比提高了 139.2% 。He等[52]研究發現，四環素對產氫產乙酸階段有嚴重的抑制作用，四環素的質量濃度為 0.03，1.27mg/L 時，產氫微生物活性分別降低 19.5% 和 40.6% ，并且抑制作用會持續存在，且四環素質量濃度為 1.27mg/L 時，四環素降解率僅為 14.8% 。大多數抗生素會在產氫產乙酸階段產生抑制作用，降低抗生素降解率和氫氣的產量，利用聯合處理技術可以實現抗生素的高效降解。

2.2.4產甲烷階段

在厭氧環境下，專性厭氧的產甲烷菌消耗乙酸、 CO₂ 和 H₂ 轉化為 CH₄ ，而抗生素抑制產甲烷菌，從而抑制甲烷生成。Liu等[53]研究了氟喹諾酮類抗生素環丙沙星對產甲烷階段的影響，結果表明，環丙沙星質量濃度為 80～100mg/L 時對甲烷生成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Wang等[54]研究發現，質量濃度為 32.86mg/L 的金霉素對甲烷產量沒有顯著影響 （ p 值大于0.05），但嚴重推遲了日產甲烷量峰值。Paranhos等[55]研究發現，在產甲烷過程中泰樂菌素的降解率達到 88% ，高于產氫產乙酸階段的降解率（ 84% ）和酸化階段的降解率（ 76% ）。Alvarez等[56]研究土霉素和金霉素對豬糞厭氧發酵過程的影響，結果表明，當土霉素和金霉素的質量濃度均為10、50、 100mg/L 時，與空白組相比，甲烷產量分別降低 45.2% ！ 56.5% ！ 64.1% ，表明抗生素聯合作用對厭氧發酵的抑制比單一抗生素更高。在產甲烷階段，高濃度抗生素會抑制甲烷的生成，但利用此階段可以實現抗生素的高效降解。

現有研究大多集中在單一抗生素對厭氧發酵各階段的影響，未來應研究抗生素聯合作用的影響，才能夠滿足污水處理廠的實際要求，更好地調控新能源的產生。

3 抗性基因的去除

3.1 抗性基因的產生與傳播

抗生素的廣泛應用促進ARB和ARGs的產生。抗生素的存在降低了微生物多樣性，引起微生物群結構的巨大變化，并對潛在ARB的富集施加了選擇性壓力[57]，ARGs的產生與抗生素含量存在顯著相關性[58]，ARGs的產生也需要長時間的抗生素暴露，一旦ARGs產生，即使在選擇性壓力被消除后，抗性基因也會持續存在[59]。此外，ARGs還可以通過移動遺傳元件（MGEs）的水平基因轉移（HGT）傳播，移動遺傳元件（質粒、轉座子、噬菌體和整合性接合元件）通過接合、轉化和轉導相互交換ARGs[60]。ARGs的水平基因轉移傳播如圖2所示[61]。自然環境（地表水、地下水、海水、湖泊和土壤）與污水處理廠中也經常檢測各種ARGs。不同抗生素誘發的ARGs見表2[62]

細菌是ARGs的直接載體，微生物群落結構的變化也被普遍認為是ARGs傳播變化的原因。Ma等[63]通過變性梯度凝膠電泳（DGGE）研究了不同溫度下污泥厭氧發酵過程中微生物群落，證明其組成可能是影響ARGs分布的因素。Cheng等[64]為了揭示ARGs與微生物種群的共生模式，對共生網絡進行了分析。容易去除的ARGs（aadA1和sulI）與Trichococcus、Haliangium和Kouleothrix呈正相關的，持久性 ARGs （ 和 bla_oXA ）與 Microtrichales _norank、Sulfuritalea和Denitratioma呈正相關，證明了細菌群落結構變化決定ARGs的存在。Raza等[65]采用基于Pearson相關性的網絡分析，揭示微生物群落與特定ARGs之間的關系，其中qnrD是與80多種細菌屬相關的主要ARGs之一，sul1也與40多種ARGs相關，sul1和qnrD都是家禽養殖場廢水中普遍存在的ARGs，具有廣泛的細菌宿主，這些ARGs可能被致病菌攜帶。在工業廢水中qnrD、tetX和tetA是與超過15個細菌屬相關的主要ARGs，一些臨床關鍵的細菌屬，如氣單胞菌、分枝桿菌和埃希氏志賀菌，也與工業廢水中的ARGs相關，表明污水或污泥的外排可能會增加環境中微生物的耐藥性風險。

3.2 抗性基因的去除

3.2.1 吸附與氧化

常見的去除ARGs的物理化學方法有吸附法、氧化法（如氯化）和高級氧化技術等。 Sun 等[]研究發現，生物炭添加量為5、 20g/L 時可以通過吸附抗生素降低對微生物群落的選擇壓力，進而降低牲畜廢水中ARGs的豐度。Stange等[68]研究發現，氯化法能夠滅活與ARGs傳播相關的ARB，氯元素添加量為 0.5mg/L 時在反應 30min 內，細菌拷貝數減少了 6.30×10³～3.98×10⁵mL^-1 ，ARGs殘留拷貝數降至 1.58×10⁷～1.58×10⁹mL^-1 。Ahmed[69]利用大腸桿菌 DH5_α 攜帶2種編碼質粒ARGs（tetA和bla_?TEM. ）作為模型ARB，在中性環境（ pH=7 中用可見光照射 30min ，結果發現光-芬頓工藝使得ARB拷貝數減少 1.48×10⁶mL^-1 。由于物理化學法的局限性較大，可能會產生二次污染，運行成本較高，因此不適合大規模應用于污水處理廠。相比之下，厭氧發酵的生物處理方法不會產生有毒副產物，具有高效、低能耗、環保和操作簡單等優點。

3.2.2 厭氧發酵

在厭氧條件下去除ARGs與ARB是一個很重要的研究方向。Zhang等[70]研究了高溫、中溫厭氧發酵對豬糞中ARGs的去除效果，發現高溫發酵工藝可使13種ARGs的去除效率大于 90% ，明顯優于中溫發酵工藝的。Sun 等[7]研究了高溫、中溫厭氧發酵對牛糞中ARGs的去除效果，發現高溫發酵工藝雖然對ARGs有明顯的去除優勢，其中5種ARGs（tetX、sull、sul2、intI1和intI2）拷貝數降至原來的1/10 以下。Tian等[72]研究了厭氧發酵中溫度變化對ARGs及其水平和垂直轉移的影響，結果表明，溫度升高至 55°C 后，發酵污泥中的抗性基因豐度從125.97×10^-6mL^-1 （第0天， 25°C ）下降到 50.65× 10^-6mL^-1 （第57天， 55^°C ），除了氨基糖苷抗性基因外，大部分ARGs的類型減少。宏基因組和實時熒光定量聚合酶鏈式反應（ qPCR ）分析表明，由于基因水平轉移受阻，因此高溫發酵污泥中的ARGs比中溫發酵污泥中的少。高溫發酵工藝去除了acrB、tetA，tetL，tetO，tetM，tetX，sull，ermB，ermF 和ereA基因，而中溫發酵工藝去除了 aac（3）-II，aacA4，aadA aadB?aadE?aphAI?strA?strB?mef（A）?mph（B） 和qnrS基因。由此可見，通過控制厭氧發酵過程中的溫度條件，可以有效減少部分抗生素抗性基因的數量，減緩抗性基因的傳播

除了溫度， pH 也是影響厭氧發酵去除ARGs的重要因素。Li等[73]研究證明了提高發酵介質的 pH 有助于去除牛糞中的頭孢匹林和ARGs。同樣，Huang等[74]研究發現，與四環素抗性基因（TRGs）在 pH 為7時相比， pH 為4時TRGs增加了 3.8～ 15.1倍，經過堿性發酵（ pH=10 ），TRGs則減少了5.0～20.4 倍。相關機制研究表明， pH 不僅改變了四環素耐藥菌（TRB）的群落結構，而且改變了其相對豐度，有利于TRB的繁殖（在酸性環境中）或衰減（在堿性環境中）。 Yu 等[75]利用2種水平移動的遺傳元件（ T_n 和intI1）作為研究目標，證明了在酸性發酵體系（ ΔpH 為3、5）中，目標ARGs和MGEs去除效果比在堿性、中性發酵體系下更好，證實了初始酸性厭氧發酵系統具有去除ARGs和ARB的潛力。基于上述研究，未來須要探究不同 pH 下各類抗生素抗性基因的變化，進一步探索混合抗生素條件下最適的 pH 條件，為污水處理廠處理含抗生素廢水提供理論依據。

4結語與展望

抗生素作為一種新型污染物，對環境帶來的風險受到人們的廣泛關注。污水處理廠的常規生物處理方法對抗生素的去除效率較低，出水以及剩余污泥都是抗生素和抗性基因的重要儲存庫，大量的出水與污泥還田再利用又會導致抗生素重新釋放到環境中，影響生態系統平衡，威脅人類健康。

目前對抗生素和抗性基因去除的不同技術的研究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但考慮到處理效果和應用條件等諸多因素，仍須要加強對實際抗生素污染水體的進一步研究，主要包括如下內容：

1）采用厭氧發酵技術既可以實現廢水與廢污泥中抗生素等污染物的去除，又可以通過控制厭氧發酵階段生成新能源，還為活性污泥的還田解決了后顧之憂；但利用厭氧發酵工藝對抗生素的去除機制還不明確，還不能夠完全去除所有的抗生素，且發酵過程促使抗生素抗性基因傳播，因此須要開發更高效的先進聯合技術來完全去除抗生素及抗性基因。

2）ARGs通過水平或垂直轉移來傳播，持久存在于環境中，目前的研究多集中在抗生素與抗性基因的誘導和傳播機制之間的關系方面，對抗性基因的選擇富集和水平轉移機制還有待深入研究。未來須要進一步探討不同污水處理工藝對ARGs水平轉移的影響、抗生素與微生物耐藥性之間的影響機制、抗生素的環境行為與環境風險評估，以探索相應的解決方案，降低抗生素對生態環境和人類健康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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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于海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