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重18公斤,隨身行李重45公斤,行程10756公里,途經18個國家,參觀500個歷史古跡…2024年2月1日,年逾六旬的同濟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教授奧雷·伯曼正式開啟了“東游記”旅程,從荷蘭阿姆斯特丹出發,一路騎行,歷時156天,成功抵達上海同濟大學。
“這是一場追尋‘絲綢之路’的足跡之旅,也是一場‘東西方對話’之旅,更是一場追尋和平之旅。”奧雷·伯曼說,“一路上,我走過馬可·波羅和玄奘的歷史足跡,這些古老的智慧之路承載著數百年來的交流和人類的夢想。如今,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如何加強各國之間的文化交流,是需要解決的重要問題。而我此次的騎行,就是對此的探索和回答。”
旅途中的中國元素
東西方是如何對話的?奧雷·伯曼一路觀察,一路思索,一路尋找。旅程伊始,他曾駐足于阿姆斯特丹的和平紀念碑前,也曾從法國滑鐵盧的獅子山俯瞰拿破侖最后的戰場。從西歐到東歐,他走過了二戰和大屠殺的歷史遺跡,直到抵達中東地區。
旅途中,奧雷·伯曼多次邂逅中國元素。“在德國特里爾,我特意去看了馬克思的雕像,這是中國送給該市的禮物。”
當奧雷·伯曼準備離開伊朗西北部的蘇丹尼葉城時,一個騎摩托車的男人追了上來,告訴他,一定不能錯過附近的龍谷,那里有當年中國工匠受統治者的委托,在巖石上雕刻出的兩條巨龍。
2024年5月10日,奧雷·伯曼抵達中國新疆,經由伊寧,一路向東,深入中國的廣袤大地。他走進“絲綢之路”的遺址點交河故城,感受獨特的生土建筑;他來到甘肅瓜州玄奘取經博物館,玲聽玄奘法師西行取經的傳奇故事;他游歷了古“絲綢之路”的咽喉要地敦煌,在莫高窟壁畫前驚嘆;他在洛陽探尋儒道兩位先驅—孔子和老子對話交流的地方。
在南京的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前,奧雷·伯曼熱淚盈眶:“我跨過萊茵河、多瑙河、幼發拉底河和黃河,抵達了歐亞大陸上最長的河流長江。我已經騎行過數千里的‘絲綢之路’,感受了千年歷史。
在南京,這座紀念碑無言地傾訴著戰爭的殘酷。這座城市深刻理解、珍視和平,這里銘刻著永不再戰的殷切期望。”
在旅途中,他還遭遇了一次變故。“我原本計劃穿越伊朗,前往土庫曼斯坦,但伊朗與以色列之間的沖突使得過境簽證的發放突然暫停。”奧雷·伯曼只能放棄前往土庫曼斯坦的計劃,轉而飛往阿聯酋迪拜,然后前往烏茲別克斯坦首都塔什干。“塔什干不僅是一個重要的交通樞紐,更是‘絲綢之路’上東西方歷史交匯的重要節點。”
2024年7月5日中午,奧雷·伯曼抵達上海同濟大學。他感慨道:“在世界局勢如此動蕩不安的背景下,我能安全抵達上海,難道不算幸運嗎?也許,除了運氣,還有其他因素幫助我順利完成旅程,那就是人們對和平的渴望。”
奧雷·伯曼還將此次旅程設計進了課堂,結合線上、線下教學模式,將旅程拆解為一系列課程單元,向同濟學子分享和解讀行程中捕捉到的靈感與產生的思考。
“到中國工作是一件非常積極的事情”
奧雷·伯曼出生于荷蘭中部城市阿默斯福特。“父親是荷蘭人,母親是德國人,她是二戰后來到荷蘭的。我還有5個兄弟姐妹。”奧雷·伯曼說。
中學畢業后,奧雷·伯曼進入代爾夫特理工大學學習建筑學,之后又到阿姆斯特丹大學學習文化學。大學畢業后的他有著豐富的工作經歷,當過歷史學家、作家、攝影師、建筑師、策展人、教授。
2005年,奧雷·伯曼第一次來到上海做學術交流。“那時的上海是一座可以欣賞奇妙城市景觀和江邊美景,有著巨大潛力的城市。”在多次到過中國后,他選擇定居深圳,開始了全新的工作和生活。
2015年,擁有豐富建筑設計經驗的奧雷·伯曼出任深圳創新文化聚合力平臺設計互聯館長,參與建設了海上世界文化藝術中心。“這個中心本身就是一件藝術品。”奧雷·伯曼說,“海邊停靠的漁船展示了這里最古老的行業之一,而遠處的貨船代表著20世紀八九十年代中國制造業的繁榮。蛇口碼頭從城市的肌理中伸出,連接著深圳和香港,讓國際游客更便捷地進出。所以,從近到遠,你可以說這是對中國歷史以千年、百年和十年為單位的簡要概述。”
奧雷·伯曼認為,自己在深圳的另一個杰作是對價值工廠的改造。深圳價值工廠的前身是廣東浮法玻璃廠。2013年,為了推動城市更新和文化產業發展,奧雷·伯曼組建了一支國際設計團隊,對浮法玻璃廠進行了保護性改造,將其打造為全新的“蛇口價值工廠”。
團隊保留了工業文明的印記,如廠房內高大寬闊的空間、氣勢恢宏的熔窯柱頭等,同時二次設計了廠區植被,并用新材料融入舊景觀,使工廠呈現嶄新形象。改造后的價值工廠成為深圳文化產業發展的重要推動力量,多次舉辦藝術展覽和文化活動,吸引了大量藝術家、設計師和游客前來參觀和交流。
因為在建筑和設計領域的成就,2022年,奧雷·伯曼被聘為同濟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教授。
“對我來說,過去十幾年的工作經歷有太多不可思議的變化。我的家人也來到了中國,孩子在一歲時就到了深圳,在這里讀完小學,他的漢語說得很棒。”奧雷·伯曼說,“我的朋友告訴我,到中國工作是一件非常積極的事情。”
“變化簡直太大了”
奧雷·伯曼親身參與和見證了中國的巨大發展。他記得,十幾年前的深圳、上海及中國其他城市,與現在非常不同。
“特別是深圳,變化簡直太大了。以前的深圳沒有這么發達的交通,沒有這么多高樓大廈,站在價值工廠頂樓,我能望到很遠的地方。但現在,我只能看到一棟棟巨型建筑。”奧雷·伯曼笑著說,“深圳只是中國的一座城市,但它的人口數量比荷蘭的總人口還多。深圳的基礎設施、城市建設也非常先進,事實上,整個中國都在不斷建設著。”
奧雷·伯曼也驚嘆于中國高鐵的四通八達。“中國就像剛剛睡醒的年輕人,渾身是干勁兒。中國很多地方的城市建設已經超過了歐洲。走在中國的大街上,我會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有活力的國家。”
在新疆,奧雷·伯曼看到中國向清潔能源、綠色能源的轉型。在他看來,如今中國的發展與歷史文化、自然環境、生態資源之間的聯系日益緊密,是在追求一個更加平衡的和諧社會。
同時,奧雷·伯曼深切感受到,中國對世界的影響與日俱增。“東西方文化不斷交融,中國傳統思想和價值體系正在影響世界,包括以對話代替沖突、追尋和平發展路徑、促進人類文明共同發展等。中國在全球問題上的參與程度不斷加深,讓‘人類命運共同體’變得清晰起來。” ⊕
(摘自《環球人物》2025年第7期,逍遙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