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亮馬河的夢里
在三月初的夜里,我闖入了亮馬河的夢中
那些不同于紅墻黃瓦的建筑
是都市的脈搏,在夜色中躍動
歷史的體溫早已冷卻,而春風似故人
橋從銀河深處淌出
河面上倒映的霓虹
和散落在人間的星子
纏繞著夜的朦朧,生出稠密的遐想
我遇見一個垂釣者
他甩出的魚線鉤住了月亮
只要不提竿收線,整條河都是餌料
他把月亮養在水底,是他在垂釣月亮
還是月亮用虛幻勾住了垂釣者?
我醉心于這種迷惘而又模糊的感覺
我遇見一對年邁的夫妻
他們牽著一條小狗
一步一步踩碎了沿途的月光
那些月光帶著天山的冰霜
此刻,我多想遇見一個人
一個來自故鄉的陌生人
和他交換我心中的秘密
我也想在這流動的夢境里
打撈一盞燈的暗影
河水主動隱去喧囂,風路過岸邊
把所有未說出口的心事
釀成微醺的漣漪
鋪在亮馬河的夜里
它們也成了月光的一部分
未知的命名
你再一次準時抵達,比昨天更早一些
細數著鼾聲的節拍
發出初春的鳴唱
輕易地穿透了
那些尚未成形的夢境
我要給你寄一紙訴狀
我的被告
你叫什么名字
“識色”認不出你
鳥譜里沒有你的祖籍
你后來長時間棲息的那個枝頭上
還掛著白玉蘭樹的吊牌
樹下是玫瑰花圃,里面
生長著牛筋草、香附子、狗牙根
我該如何定義你
純粹地鳴叫,純粹地
不被任何標簽
降低聲調,收攏翅膀
當你的聲音穿過我的混沌
我竟也開始懷疑
自己是否也缺失了命名
底氣在沉默的對視里消散
近了
不是夜幕下孤燈殘照與伶仃背影的等待
我知道母親
定會留給我一屋子的熱氣
魔芋、臘腸、干筍、天星米
母親憑借她獨有的方式
讓我重返家鄉
喚醒的豈止是沉睡的味蕾
破曉前是孤獨的
總有幾顆星比夜色更持久地仁立
母親站在門前的身影仿若尋常的舊景
屋子尚未盈滿熱氣
話語吐出的哈氣一縷縷飄散不去
母親的面容在氤氬中暈開
我把名字工整地
寫在原告處
它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被告處預留著想象的空白
你的聲音跨越天山而來
這注定是一場缺席的庭審
我們永遠無法回到那個早晨
無法修復破碎的夢境
你又一次鳴叫
停留在我的想象中
七天的假期
一日歸來一日離去
后來媽媽告訴我
我離去那日下了一整天的雪
我知道
那雪落在了她的心里
深深淺淺都是我離去的腳印
雪與歸期
夜并不孤單
總有幾顆星率先守望著暮色的到來
此刻的我也不孤單
樂符在山路上起伏、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