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學派視角下上海合作組織與中亞地區性國際社會

上海合作組織作為中國實踐新型區域治理模式的載體，被視作是最能體現中國外交理念的區域國際組織。[2018年青島峰會上，習近平總書記進一步提出構建上合組織命運共同體的倡議。上合組織不僅承載著“上海精神”的規范內核，也成為觀察中國國際道義觀與地區性國際社會互動的重要場域。本文以英國學派的核心概念“國際社會”為理論視角，研究在以中亞為核心的地區性國際社會演進過程中，中國國際道義觀以及中國的實踐參與發揮的作用。

一、研究視角與概念界定

（一）研究視角

國際社會是英國學派的核心概念，布爾對此進行了經典闡釋：當一些國家對于共同利益和共同價值觀念產生意識，認為應在共同規則的制約下處理相互關系，并為此建立共同制度時，國際社會就出現了。[2]布贊基于功能提出六種狀態：行為體間完全沒有社會聯系的隔絕型；存在有限交往制度，以生存為主要目標的權力政治型；以威斯特伐利亞體系為典例的共存型；國家間在具體領域進行聯合的合作型；國家政體形式和法律制度趨同的類型；以歐盟為典例的聯合

型。[3]

（二）概念界定

國際社會由首要制度和次要制度構成。首要制度界定了成員資格及行為的合法性，反映國家對于共同價值觀念、共同利益的意識。次要制度是制度的載體，多以國際組織的形態出現，在英國學派的“地區轉向”研究中被賦予了國際社會的制度屬性地位。首要制度植根于共有的價值觀，是規范、規則和原則的混合，界定國際社會成員行為的合法性，也反映成員的共同認同。次要制度則是設計而來的，關注具體議題并受首要制度框架制約，是國際社會的現實制度依托。

二、上海合作組織與中亞地區性國際社會

（一）首要制度：共同價值理念的指引

基于英國學派的視角，本文將上海合作組織視為構成國際社會的制度依托，這里所指的國際社會是地區性的，只涉及上海合作組織目前的成員國、觀察員國以及對話伙伴所覆蓋的地理范圍。

1.地區性國際社會的首要制度首要制度界定國際社會成員行為的合法性，共同價值理念是指引國際社會生成的規范基礎。“上海精神”孕育于上海五國進程中。互信是上海五國進程繼續發展、議題繼續擴大的基礎。基于共同處理非傳統安全問題和推動經濟合作、實現優勢互補的需要，互利與謀求共同發展成為合作動力。與此同時，各方在國家不論大小強弱一律平等的理念上達成一致，遵守協商一致原則，尊重彼此文化傳統、宗教信仰，將平等、協商、尊重多樣文明作為交流合作的前提。

2.首要制度的深層元價值：中國國際道義觀

塑造國際社會內國家及其行為合法性的高層次元價值是影響首要制度內部的深層次因素，稱為憲法性結構，探究上合組織的憲法性結構有助于剖析其規范背后的文化因素。

（1）關系性思維：和而不同的關系普遍存在

中國傳統哲學重視人類社會的關系因素。“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人與天地一物也”等闡述，體現了中華傳統文化的關系思維，衍生出關系哲學。同時，中華文明的“重和”元素遠多于“尚爭”。[4協和萬邦、和而不同、以和為貴等有關和諧、和睦的表述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底色。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和平共處五項原則、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倡議等都是對“重和”的傳承與發展。

“和羹之美，在于合異”。[5和諧建立在多元的基礎之上，也存在于關系網絡之中，上合組織通過“和合異質”的理想規范建構多元共存的機制，遵循和而不同的對立統一關系，通過“協商一致”確保權力的動態平衡，避免明顯的大國權力競爭或是權力失衡現象。以印度和巴基斯坦加入上合組織為例，印度對加入上合組織抱有較高興趣，在2005年作為觀察員國參與上合組織，并在2014年提出了加入上合組織的正式申請。俄羅斯對此反饋較為積極，利用印度可以在上合組織內部平衡中國影響。而巴基斯坦與印度步伐幾乎同步，在2005年成為上合組織的觀察員國，多次表達正式加入上合組織的意愿。出于深化合作的目的，中國對此基本持支持態度，俄羅斯則多次表達只有同時接納印度，巴基斯坦才能正式加入上合組織。基于俄羅斯的態度和對于印俄傳統盟友關系的考慮，中國最終同意以印巴兩國共同加入來平衡關系的方案。2017年，上合組織同時接納兩國成為正式成員國，實現制衡型擴員。

（2）天下為公的義利觀：重視共同發展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原指人人追求共同利益的理想政治秩序，也體現了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義利判斷標準。義可理解為信義、正義、道義，“君子，義以為上”，先義后利是中國處理外交關系的重要道義原則。

互信、互利、謀求共同發展的“上海精神”就帶有天下為公的道義色彩。追求國家利益是一國外交政策的根本出發點和落腳點，但若不承擔相應的國際責任，不遵守恰當的國際道義，國際社會將陷入難以調和的沖突甚至戰爭，最終失去實現國家利益的環境和條件。在這個層面上，“國以義為利”、追求共同發展是中國處理對外關系的道義考量，也影響了上合組織的實踐。通過上合組織，中國將“一帶一路”倡議與周邊國家的發展戰略對接，在投入大、風險高、回報慢的基礎設施建設領域為成員國提供大量投資，承擔將自身發展惠及其他國家的國際責任，也是中國義利共生、以天下為己任的道義關懷。

和而不同、萬物相聯的關系思維和天下為公的義利觀共同構成中國國際道義觀的文化底色，也成為該地區性國際社會憲法性結構的價值引導。

（二）次要制度：具體利益的推動

上海進程在現實的功能性合作需求中發展。中亞國家間因水資源分配、領土、跨界民族等問題爭端頻現，中國與其他四國邊界問題尚未解決，同時，非傳統安全問題威脅著地區穩定與發展。在新時代背景下，五國從1992年開始進行了數十次談判，直至1996年簽署了《上海協定》。隨著五國不斷擴展合作領域，論壇式的會晤機制逐漸不能適應需求。2001年，五國與烏茲別克斯坦將這一會唔機制轉變為正式的國際組織，國際社會的次要制度正式形成。2002年《上合組織憲章》發表，正式確認了上合組織的機構與機制：國家元首會議、政府首腦會議、外交部長會議、各專業部門的負責人會議，以及國家協調員理事會、地區反恐機構、秘書處。同時，隨著上合組織擴員相關規定的逐漸完善，地區性國際社會的次要制度在實踐中不斷進化。

二十多年來，從上海五國到上合組織的成立與發展，各國在互動中對共同利益的認識不斷深入，對共同秩序產生渴望，由此創立了規定相互關系的制度，由契約建構的法理型國際社會逐漸形成，制度實踐構成了這一國際社會的實質內容。

（三）中亞地區性國際社會的關系狀態

作為規范指引的首要制度和基于共同利益設計的次要制度，共同構成了以中亞為核心的地區性國際社會。依據布贊對國際關系狀態的劃分，該地區性國際社會在共存型關系的基礎上于安全領域以及核心國家之間發展合作型關系。

共存型與英國學派的多元主義相關。國家間存在共享的規范、規則和制度，但意在有序共存，重點關注主權，追求維持國際社會存在的基本目標。確立共存型關系是國際社會存在的前提，各方在保持最大限度的自治之上展開合作也是上合模式的特色所在。

合作型與英國學派的團結主義相關。國家間存在更高程度的共同規范、規則和制度，出于對共同利益的追求和對共同價值的肯定，謀求在具體領域合作，追求體現國際社會特征的更高目標。該地區性國際社會的合作型關系在上合組織的政治與安全合作上，以及正式成員國之間的互動中有更為明顯的體現。安全與政治合作是上合組織的核心合作領域，“上海精神”在實踐中不斷得到落實與強化，打造了新型安全合作模式，成員間雙邊戰略關系得以提升。在正式成員國之外，觀察員國和對話伙伴也可以參加各部門公開會議并參與討論，在具體領域進行合作。

不同的關系狀態代表該國際社會內存在有差別的社會化程度，但并不意味著不平等的等級秩序，相反恰巧是平等、尊重與多元的體現。

三、結語

通過上合組織，中國不斷深化對亞洲次地區合作的參與，形成獨特的區域治理范式。根植于中國傳統外交哲學的關系性思維，以及天下為公理念基礎上的義利共生價值判斷共同構成地區性國際社會的憲法性結構。這一以上合組織為制度依托的亞洲次地區國際社會尚處于發展之中，若能充分利用好上合組織的功能性作用，同時在實踐中將中國國際道義觀深入融合，鞏固地區性國際社會的規范基礎，有助于實現區域內國家協同發展，也能為中國在地區的和平崛起打下更加堅實的基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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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習近平.共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在聯合國日內瓦總部的演講[EB/OL].（2017-01-19）[2025-02-21]，http：//china.cnr.cn/gdgg/20170119/t20170119_523503205.shtml.

[6]王文錦.禮記譯解[M].北京：中華書局，2001：287.

[7]HEDLEY B. The Anarchical Society[M]. London：Macmillan，1977：70.

作者簡介：雷林璇（2001.09-），女，土家族，重慶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中國外交思想研究。 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