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晨,我望向天空,那輪太陽肆意地將光芒傾灑進我的眼眸。天邊的云彩像被點燃了一般,呼嘯著、翻涌著,竟匯聚成一個巨大的、急速旋轉的空洞。這奇異的景象,瞬間引發我一段遙遠的記憶。
我想起那條大河,一座大橋橫跨其上,連接南北。在巨大的橋墩下,河水打著旋兒,形成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水流裹挾著各種雜物,也許是破舊的衣物、零碎的布片,也許是幾個廢棄塑料瓶,又或許是死去的貓狗。到底有什么呢?時間模糊了我的記憶。它們在漩渦里一圈圈打轉,最終被無情地卷入河底,許久之后又從別處冒出來。那渾濁的河水,恰似老父親渾濁又滿是故事的眼晴。那是個秋天,在我眼中,秋天的景色總是美的。有人覺得秋是豐收的季節,有人卻覺得秋滿是荒涼,徒增傷感,全在于個人心境罷了。河對岸,一排楊樹開始落葉,幾只烏鴉停在枝頭,在落日的余暉里,恰似我此刻眼中的太陽。
“叔叔,你在看什么?”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來。我下意識地回應:“我在看太陽。”說完,我不再理會這孩子。突然,不可思議的景象出現了,天空中竟出現十個太陽,每個太陽中心都有一只玄鳥。我忍不住驚呼:“真是神奇!”眨眼間,這些鳥猛地聚在一起,然后急速俯沖而下,在半空中燃起熊熊大火。我下意識伸手,一股灼熱瞬間從指尖傳遍全身,大地似乎也跟著顫抖起來。此時,后羿射日的畫面在我腦海浮現,那個英雄,鐵臂堅毅,身著獸皮,露著半邊肩膀,肌肉如同壘起的石塊。隨著箭射出,天空陷入黑暗。這黑暗讓我想起童年在山腳看過的飛舞的螢火蟲,那時的夜晚,雖然漆黑,卻總有月亮相伴。看著如眉的弦月,我總會幻想嫦娥的月宮是否也會停電。母親講過的嫦娥奔月、吳剛伐桂的故事,在記憶里漸漸清晰。
“神經病。”小孩罵了一句,憤憤地跑開了。我眼前一陣昏暗,正想看看是哪家孩子,眼里的金星卻讓我一個跟路。待視力恢復,云彩竟化作三朵鮮花,從東北飄向海南島。一群孩子在玩老鷹捉小雞、丟手帕。一個孩子拖著長長的鼻涕,空氣中似乎彌漫著飯菜的香氣,鍋里油滋滋響,浮著誘人的豬油渣。那些年,飯不缺,缺的是肉。幾個光著膀子的人在木橋上往水里扔菜,比誰家菜油多。水面下,魚兒歡快地爭搶著沉底的豆腐干。我又想起村里賣豆腐干的老頭,他的叫賣聲婉轉悠長,像山間的歌謠,可那個又聾又啞的人,一聽到這聲音就跑出來,真是奇怪。
不知為何,今天的我對這太陽格外著迷,即便眼睛發疼,還被小孩罵,卻還是看不夠。我不禁想,那孩子成績如何,父母是否在身邊,是不是留守兒童。如今,城市飛速擴張,一些農民背井離鄉,戴著安全帽,黝黑的臉上寫滿無奈與思念。現在的孩子,童年遠不如我那時豐富多彩,陽光依舊明媚,一些人躲在家里打游戲、玩手機。
“救救孩子。”我眼睛刺痛,眼藥水能緩解眼疾,卻醫不好受傷的靈魂。最近我常精神恍惚,不知是身體還是靈魂生了病。恍惚間,我看到一只眼睛如藍寶石、皮毛油亮的貓向我撲來,而我,竟成了那只無處可逃的老鼠。
“爸爸,你看太陽已經很久了。”兒子的聲音傳來,我許久才回過神,再次望向太陽,它依舊燦爛,似乎正對著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