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性·詩性·神性：阿巴斯電影的現代性語法探析

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持續深化，全球文化交流日益頻繁，印度、尼日利亞、伊朗等第三世界國家的電影產業逐漸嶄露頭角，成為國際電影界不可忽視的重要力量。全球化進程中，伊朗電影以其獨特的藝術風格和深刻的社會洞察，贏得了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作為伊朗電影導演的杰出代表，阿巴斯的作品集中體現了伊朗電影人對本土文化傳承、社會現實映照以及精神價值堅守的努力。其電影打破了傳統經典電影的慣常敘事，轉而探索全新的電影表達方式，形成了文化“間性”、生命“詩性”和美學“神性”的協調融合。他的電影語言跨越了文化的界限，透過細膩的情感描繪，展現了人類共通的情感體驗，平凡的人物與日常的生活場景被賦予了深邃的意義，透露出對生命本質的沉思，具有深遠的學術研究價值。他從20世紀70年代開啟電影創作之旅，憑借一系列作品在國際影壇斬獲無數殊榮，如《何處是我朋友的家》《橄欖樹下的情人》《櫻桃的滋味》等，這些影片讓全球觀眾得以窺探伊朗社會的真實面貌。戈達爾曾言：“電影始于格里菲斯，止于阿巴斯。”[他的作品不僅是伊朗電影發展的關鍵里程碑，更對世界電影的創作走向產生了深遠影響。因此，深入剖析阿巴斯的電影創作風格，無論是對于全面理解伊朗電影的藝術風格，探究其在獨特文化與社會背景下的發展脈絡，還是為全球電影創作汲取靈感、豐富電影理論與實踐，都有著不可估量的意義。

一、文化“間性”：

伊朗電影的現代性語法源流

文化間性（inter一culturality）指的是不同文化主體間的存在狀態及其相互關系，是主體間性在文化領域的具體體現，體現了從屬于兩種不同文化的主體之間及其生成文本之間的對話關系。伊朗導演阿巴斯·基亞羅斯塔來的電影創作風格的形成，離不開他生長的文化環境，既植根于伊斯蘭文化，同時深受古老而神秘的瑣羅亞斯德文化和西方現代文化的影響，這種多元文化的“間性”特質造就了阿巴斯電影創作價值觀念上的“間性”特征。

阿巴斯的電影植根于伊朗文化之中，汲取著伊朗這片古老土地的養分與底蘊。阿巴斯的電影充斥著對生命與死亡的沉思、對宗教與哲學的探討，以及對現實生活的深刻洞察。這些主題不僅與伊斯蘭教的核心理念相契合，也反映了阿巴斯對生命意義的深刻思考。他將伊斯蘭文化的精神內涵融入電影敘事之中，使觀影過程具有超越世俗的精神體驗。與此同時，瑣羅亞斯德文化作為伊朗古老而神秘的傳統文化，也在阿巴斯的電影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記。早在公元前559年，居魯士二世推翻米底王國，建立阿契美尼德王朝，將瑣羅亞斯德教定為官方宗教之前，其就已經在伊朗這片古老的土地上扎根。雖然在后來的發展過程中，瑣羅亞斯德文化逐漸被伊斯蘭文化取代，但遺留的文化經典諸如《阿維斯陀》和《列王記》等，卻以伊朗傳統經典的形式得以長遠流傳，其中的思想文化和價值觀念也在逐漸發展中與伊斯蘭文化融合，塑造并形成了伊朗民眾的精神追求。

在伊斯蘭文化語境下，宿命觀念根深蒂固，個體對靈魂救贖的追求貫穿于信仰實踐與日常生活，在生死抉擇之際，內心對死后靈魂歸處的隱憂、對現世罪孽的潛在思索，皆是伊斯蘭文化烙印的外化。瑣羅亞斯德教強調善惡二元論、宇宙秩序和人類的道德責任，這些觀念在阿巴斯的電影中得到了巧妙的運用。諸如電影《櫻桃的滋味》，主角在生死邊緣執著尋覓一位能在身后掩埋自己的人，看似是簡單的個體困境描摹，實則依托兩種文化的哲學互融，借由當代敘事架構，引發關于生命本質、存在價值的思想共振。影片所呈現的對于生命的叩問，具有超越地域與信仰界限的普世深度，使得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觀眾都能在其中找到與自己精神訴求相契合的深刻思考，從而引發共鳴與反思。

如同植物需要陽光、水分和土壤才能茁壯成長，影視創作也需要從它所處的現實土壤中汲取靈感和力量。阿巴斯曾指出：“要創造出那種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能理解的作品，必須深入你自己的文化里。從頭到尾地學習它。逐漸了解地方、想法和人，他們的愛和關心的東西。”[242恰如其所言，阿巴斯的每一部影視作品都仿佛是從伊朗這片古老而又充滿活力的土地上生長出來的果實，既蘊含著深厚的民族情感，又展現著對現代社會問題的深刻洞察。早在1970年，他的首部作品《面包與小巷》就以伊朗現實風貌為創作藍本，刻畫了一個孩子回家時避開一只狗的過程。僅10分鐘的短片，以詼諧、輕快的筆觸捕捉了孩子面對未知時內心世界的微妙變化，為觀眾呈現了一個充滿童趣與溫情的故事，更引發了對社會現實以及人性本質的思考。此外，作品《課間休息》《旅行者》和《何處是我朋友的家》等也多以兒童為主角，通過對純真世界的白描，巧妙地揭示了伊朗社會中普遍存在的家庭問題、教育資源不均、人際關系疏離等復雜議題，深刻反映出對于兒童成長的社會現實問題的思考。

盡管阿巴斯的電影創作常常以伊朗本土故事為背景，具有強烈的東方色彩和異國情調。但是，他的電影語言、敘事方式和情感表達又具有足夠的“西洋味道”。阿巴斯生長于伊朗巴列維時期德黑蘭的一個普通家庭，此時的伊朗政府致力于推行世俗化改革，尤以教育領域和文化領域最盛。彼時，眾多宗教學校相繼關閉，取而代之的是世俗學校的蓬勃興起。與此同時，文化與傳媒領域也迎來了世俗報紙和媒體的涌現，為西方文化的滲透和交融提供了土壤，深刻影響了伊朗社會的文化風貌。也使得阿巴斯的影視作品在保持本土特色的同時，展現出跨越文化界限的全球視野。正如阿巴斯曾提到的，“我是個伊朗人，我一生都住在伊朗，我受到一切圍繞在我身邊的故鄉的事物影響，是伊朗政府簽發給我護照，但我不希望我的作品也有一張伊朗護照，在國內，他們指責我為國外的電影節拍電影，但其實我是為人類拍電影”[2143。阿巴斯善于從平凡的事件中揭示人類最深的情感，表達人類共同的情感體驗，如恐懼、友誼、生命、死亡等具有普遍意義的主題。諸如，在影片《櫻桃的滋味》中，主角巴迪尋求死亡的過程中，逐步建構起對人類社會的普世問題“生命的價值與意義”的領悟。同樣，在影片《生生長流》中，阿巴斯以伊朗震后的災區為背景，講述了一位導演尋找小演員的感人故事。影片所展現出的在絕境中對生存的渴望和對他人的關愛，傳遞了人類共同的情感與價值觀。正因如此，阿巴斯的影視作品在國際電影節上屢獲殊榮，被翻譯成多種語言在全球范圍內廣泛傳播，不僅在伊朗國內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也在國際上獲得了廣泛的認可。

二、生命“詩性”：

伊朗電影的現代性語法底色

如阿巴斯所言：“在西方，詩歌主要是精英的領域，與之不同的是，不識字的伊朗人卻能記住長段的詩文。”[2]37詩是刻在伊朗人骨子里的文化符號。早在幾千年前的阿契美尼德王朝時期，瑣羅亞斯德教派就以長詩《阿斯維陀》作為宗教經典在當時廣為傳頌。其后還有被稱為伊朗“詩壇四柱”的菲爾多西、薩迪、哈菲茲和魯米奠定了詩歌在伊朗文化中的中堅地位。阿巴斯對伊朗詩歌的喜愛在其作品中處處體現，他甚至一生致力于將伊朗古老的詩歌重新編譯出版，直到他生命的盡頭。

阿巴斯電影中的生命詩性主要體現在“生命”與“詩性”兩個層面。生命是阿巴斯電影創作的哲學母題，這種來自于伊朗傳統的宿命題材與詩歌有著與生俱來的匹配與交融，阿巴斯的“生命”不止于對生命二字的純粹字面闡釋，而是融入伊朗文化與西方文化的多元闡釋，形成“多義的”“開放的”符號意指。這種多義性首先體現在對生命本身意義的多維衍生，使得生命脫離了基礎的生理學能指，走向對世間萬物的歸宿所指。《櫻桃的滋味》中，觀眾對于巴迪為何要結束生命這一關鍵問題卻無從得知。阿巴斯故意造成某種信息的缺失，減弱了邏輯性，使得觀眾只能追隨某種不確定性去思索生命的意義。這種敘事手法不僅讓觀眾對影片的情節產生思考，更引導他們去探討生命的本質和價值。同時《櫻桃的滋味》中，巴迪所追尋的死亡并非死亡本身，而是對生命虛無與痛苦的被動回避。巴迪一次次詢問路人可否在自己死后將其埋葬，一個將死之人，為何要執著于死后的埋葬？這看似是對個體尊嚴與肉體完整的執著追求，如中國文化中“落葉歸根”“入土為安”的觀念。實際在阿巴斯這里，更多的是對生命意義與靈魂歸途的哲學追問。在生活苦難和現代性難題中被消解個體的意義在一次次漫無目的追問中被逐漸明晰，個體虛無在追問中被逐步躍升為宏大命題，價值體系在追問中逐漸建構，情感與反思的二者交織中，故事走向最終的節點，邁向生命“開放性”的最終解釋。從這個意義上說，阿巴斯的電影就是生命意義在不斷建構的過程，這個過程是完全“個性化”與“私人化”的，每一個觀看阿巴斯電影的人，都會在多義的影視空間中，建構出個體的生命理解，最終完成作品的詩意升華。

阿巴斯試圖穿透生活表象，觸達生命底層的核心意義，這讓其作品充滿詩意。觀眾在觀影過程中不僅獲得了深刻的情感體驗和思考空間，更在欣賞電影的同時感受到了一種超越現實的詩意之美。阿巴斯曾說：“當我談論詩意電影時，我是在思考那種擁有詩歌特質的電影，它包含了詩性語言的廣闊潛力。它有棱鏡的功能。”[2125 阿巴斯所謂的詩歌特質與棱鏡功能，在其電影中表現為視聽語言的含蓄與空白。《隨風而逝》中，影片以大量長鏡頭建構，以詩句的韻調布置，荒蕪的山野、錯落的村莊、風中搖曳的枯草、裊裊升起的炊煙、緩步移動的車子，鏡頭與鏡頭交疊間，多義空間產生，觀眾透過鏡頭觸摸到土地的脈搏，感知到歲月的流淌。《櫻桃的滋味》中昏黃的土坡、灰綠的植被，構建起影片壓抑又懷揣希望的底色，精準的意象擇取，不追求艷麗奪目，而是以低調內斂烘托氛圍，讓觀眾沉浸于主角對生命意義探尋的精神旅程。阿巴斯常運用自然環境之聲來編織影片的聽覺網。風聲、雨聲、蟲鳴聲貫穿始終，在《何處是我朋友的家》里，小男孩奔走于山間小道，腳步聲與風聲相伴，偶爾幾聲犬吠打破寂靜，自然聲以原始純粹的力量，為影片注入生命力，于平凡中洞見不凡詩意。

三、美學“神性”：

伊朗電影的現代性語法旨歸

阿巴斯電影現代性表現在自然性、人性與神性三者的深度融合與協調統一，形成當代伊朗電影新浪潮的根本審美特征。自然性作為基石，成為人性與神性互動的天然舞臺；人性在自然的滋養與文化的熏陶下蓬勃生長，在面對生活磨難時展現出高尚品質，折射出神性光輝，使人性不再平凡，繼而通往美學與哲學層面的神性。三者相互交織、彼此滲透，共同構筑起阿巴斯電影獨一無二的美學大廈。

阿巴斯電影中的自然性有著深厚的文化淵源，深深扎根于瑣羅亞斯德文化與伊斯蘭文化。阿巴斯深受這兩種文化熏陶，在創作中滿溢對自然性的敬畏。這種敬畏源于文化中對自然神圣地位的認知，無論是瑣羅亞斯德教將自然元素融入儀式、視自然為神靈力量延伸，還是伊斯蘭教義把自然當作安拉完美創造，他借電影創作，期望觀眾透過銀幕感受自然神圣，喚醒心底對自然的敬重。這種自然性在電影中有諸多具體體現，在場景構建維度，常以全景、遠景勾勒伊朗從北部里海沿岸到中部荒漠多樣自然景觀，搭建宏大敘事空間，自然場景依情節節奏靈活變幻，平靜時鋪陳情緒，沖突時激化張力，如《隨風而逝》開篇鄉村舒緩畫面，遇風暴突變，自然化為情節發展內在動力，承載故事起伏；象征體系層面，櫻桃、橄欖樹、飛鳥、雨水等動植物與氣象皆成獨特象征，飛鳥寓意自由，雨水象征希望潤澤，借自然符號詮釋人性、命運與社會萬象，觀眾需解讀自然密碼探尋影片深層意涵，極大增強藝術感染力與思想深度；鏡頭語言范疇，長鏡頭、固定機位忠實捕捉自然緩慢節奏下的微妙變化，如《伍》對海浪、沙灘細膩記錄，空鏡頭巧妙穿插，以自然留白啟迪觀眾遐想、沉淀情緒，二者協同營造電影自然詩意，升華觀影體驗，全方位展現阿巴斯電影獨特的自然魅力。瑣羅亞斯德文化強調圣火與自然元素緊密相連，阿巴斯電影將此內化，影片中搖曳的燭光、燃燒的篝火，如同圣火意象變體，借光影喚起觀眾對自然之光與生命、希望等神圣意義聯想，賦予場景深層精神內涵；祭祀活動里水、土、空氣用于凈化身心，在阿巴斯作品里，角色穿梭山川河流、曠野大地，如《生生長流》父子震后沿途山水，自然元素凈化角色內心創傷、助力情感升華，彰顯自然對人性滋養力量。從史詩《列王紀》等對當地自然意象文化附著，到阿巴斯鏡頭下伊朗鄉村果園、山脈、荒漠，承載歷史信仰積淀，自然成為伊朗身份認同、精神溯源視覺載體，喚起本土共鳴，向世界傳揚地域魅力。

“人性”是阿巴斯電影永恒的聚焦點，他以獨特視角挖掘人性幽微之處，展現出超脫世俗評判標準的復雜與深邃。《特寫》以真實事件為藍本，失業青年薩布奇恩出于對電影藝術的熾熱向往，假冒知名導演騙取他人信任，妄圖借此踏入電影創作領域。影片巧妙融合真實庭審資料與劇本化拍攝片段，庭審現場的嚴肅刻板與薩布奇恩日常生活中的窘迫、對電影夢想的癡迷形成鮮明對照。阿巴斯沒有將薩布奇恩簡單定義為騙子，而是通過鏡頭展現他在騙局被識破后的羞愧、面對法官質問時的惶恐，以及談及電影時眼中閃爍的光芒，讓觀眾看到一個被生活逼迫、在夢想與道德邊緣掙扎的靈魂。在與被騙家庭的互動場景中，薩布奇恩既展現出欺騙行為帶來的愧疚，又難掩對電影創作機會的渴望，人性中的善惡、美丑在此相互交織。阿巴斯引導觀眾超越常規的道德批判，理解人性在困境中的脆弱與堅韌，這種對人性深度且包容的洞察，蘊含著對人性本善的篤信與寬容，散發出神性的光輝，讓觀眾在觀影中審視自我與他人內心深處的靈魂褶皺。在阿巴斯的電影里，人性絕非孤立于社會情境或個體內心的單維存在，而是與自然環境建立起一種深度的、有機的連接，仿若天然共生的緊密聯合體。由于長期深受瑣羅亞斯德文化與伊斯蘭文化的熏陶與浸染，阿巴斯憑借著對文化精髓的深刻領悟，敏銳洞察到自然在人類精神大廈建構進程中的基礎性、支撐性作用，進而匠心獨運地將豐富多元的自然元素不著痕跡地融入人性的精雕細琢之中。在《何處是我朋友的家》里，小主人公為歸還同學作業本這一質樸卻堅定的執念所驅使，孤身穿梭于伊朗鄉村的山川河流、曠野大地之間。沿途自然所散發的寧靜祥和氣息與包容寬厚胸懷，如同潤物無聲的春雨，逐步化解著他因作業未完成、怕受責罰而生的焦慮戾氣，以及孩童內心偶爾泛起的狹隘念頭，以一種潛移默化的方式展現出人性在與自然親密交融后的升華蛻變軌跡，彰顯自然對人性凈化重塑的強大力量。

阿巴斯的電影創作，以其對自然性與人性的深刻雕琢，實現了向“神性”境界的升華，最終形成了一種蘊含神性光輝的電影藝術旨趣與規范。自然在他的影片中已然掙脫了世俗意義上物質實體與單純敘事輔助的枷鎖，被賦予了超凡入圣的意蘊，化身成為傳遞神諭的神圣媒介。在《隨風而逝》里，那變幻無常的狂風、靜謐深沉的荒漠，狂風呼嘯而過，仿若神的低語，擾動著人物內心的平靜，荒漠的廣袤無垠、世間的悲歡離合，讓觀眾在觀影之際，仿若置身于一場神啟的幻夢中，得以窺探隱匿于日常瑣碎背后的神圣秩序。人性在阿巴斯電影中向神性的升華，電影中的角色在直面自然的雄渾偉力、歷經生活的重重磨難時，所自然流露出的自省、友愛、堅韌等熠熠生輝的品質，是人性與神性相擁的有力見證。以《橄欖樹下的情人》為例，當自然災害籠罩小村莊，當橄欖林陷入岌岌可危的絕境，在此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平日里因瑣事而生的齟齬瞬間煙消云散，人性被神性之光籠罩，觀眾真切感受到超越世俗功利的磅礴力量。《生生長流》中，震后的廢墟之上，父子倆踏上尋找親人的艱難旅程，自然的創傷與人的苦難相互映照。在此之下，父子間的親情愈發凸顯，他們對生命的尊重、對未來的希望從未磨滅。這份在絕境中堅守的人性溫暖，引領人們穿越黑暗，尋找新生曙光，彰顯出人性與神性在苦難磨礪中的深度融合。

四、結語

阿巴斯作為伊朗新浪潮電影發展歷程中的代表人物，極具開創性，以其獨特的電影理念和創作實踐，打破了長久以來固有的敘事體系，創造出全新的現代敘事方式。阿巴斯電影的現代性，體現在其對電影美學體系的大破大立之中。相較于傳統美學側重于形式的雕琢或情感的淺表共鳴，阿巴斯則大膽地將詩性與神性注入電影創作之中，開創出全新的審美范式。他通過長鏡頭與固定機位，忠實細膩地記錄自然，使其擺脫表層敘事，轉入對生命、自然與精神的深度思索。同時，阿巴斯摒棄了商業片常見的“懸置”與“節奏”，以舒緩、從容的步調展開故事，引導觀眾思考，阿巴斯曾說：“我們聽見了說出的每個詞，但說話的兩個人都沒看見。我們看見一些全然無關的東西，那些東西第一眼看來完全與這兩個人的交談脫離。這樣的并置可能具有挑釁性。為什么不讓觀眾干點活呢？”[2120這種將思考的權利交還給觀眾的方式，革新了經典電影語言，形成“間性”“詩性”“神性”的三者統一，塑造了阿巴斯獨樹一幟的電影創作風格。他的影響力從伊朗本土不斷向外擴散，波及了整個亞洲的電影創作領域，成為現代電影的一朵奇葩。

參考文獻：

[1]阿巴斯誕辰80周年：導演隨風而逝，電影生生長流[N].澎湃新聞，2020-06-23.

[2]阿巴斯.櫻桃的滋味：阿巴斯談電影[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7：42.

作者簡介：李樹林，西北師范大學藝術學碩士。研究方向：藝術學、影視理論、影視批評。

編輯：姜閃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