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要“鞏固和完善農村基本經營制度”“完善強農惠農富農支持制度”“深化土地制度改革”。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是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抓手,在破除城鄉二元結構、推動農業經濟發展、優化農村資源配置和產業布局、促進農民共同富裕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1-2]。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是指以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為依托,由集體經濟組織成員共同所有、使用和支配集體資產,在市場機制的約束下,將按勞分配與按要素分配相結合、家庭經營與統一經營相結合的方式,通過多種形式的協同合作同時實現經濟和治理雙重效益的農村公有制經濟形態[3]。與傳統集體經濟相比,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具有產權關系明晰、治理架構科學、經營方式穩健、收益分配合理等特征[4],對盤活農村集體資源資產、助推農民增收和鄉村有效治理等起到了重要作用,但目前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仍然面臨諸多挑戰。這些挑戰主要表現為集體經濟運營水平較低,市場化程度難以提升,市場交易成本較高;農民發展“動力”不足與“能力”欠缺的矛盾突出「5];機械復制推廣成功個案,“水土不服”現象常常出現[6]等方面。
農村集體經濟發展必須立足于本地區的“鄉土”實際,與本地區的鄉村文化、傳統經濟、資源稟賦等因素緊密相連,這直接造成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地域差異與模式選擇差別。多元合作模式下政府、市場與組織的協同合作可以直接決定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模式與方向,在滿足農民基本需求、促進農民增收和實現鄉村振興等方面發揮重要作用。2024年《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學習運用“千村示范、萬村整治”工程經驗有力有效推進鄉村全面振興的意見》明確提出,“在耕地總量不減少、永久基本農田布局基本穩定的前提下,綜合運用增減掛鉤和占補平衡政策,穩妥有序開展以鄉鎮為基本單元的全域土地綜合整治,整合盤活農村零散閑置土地,保障鄉村基礎設施和產業發展用地”。在此背景下,如何通過政府、市場與組織的多元合作有效利用農村土地優勢,解決農村集體經濟發展過程中的難題,成為推動鄉村振興的重要環節。
現有研究對鄉村振興和新型農村經濟發展的探討主要分為兩個方面。一是政府、市場與農村社會合作實現鄉村振興。現有研究表明,政府、市場與農村社會均以其特有的方式參與鄉村振興[7。其中,政府主導體現為頂層設計、資源配置與實施推動,需要明確其與市場、農村社會之間的行為邊界,在充分尊重市場配置資源的基礎性作用、尊重農村社會自主管理的基礎上,體現政府職能的“兜底”特征[8],衡量政府作為的核心指標應聚焦于增強農民獲得感,并通過績效評價機制構建推動政府有效主導鄉村振興的內在動力體系[9]。市場化的合作社是市場參與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主要方式之一。政府能夠通過合作社向農戶傳達農業相關政策信息和引導資源配置方向,合作社則將農戶的需求和反饋及時反映給政府,在政府與農戶之間形成有效的互動機制[10]。農村社會參與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關鍵在于發揮農民的主體地位,推動實現農民自治,進而通過自治提高農村集體組織利用國家資源的能力[1],并將國家資源用于公共產品的供給和維護、社會規范的建立及社會沖突的協調和解決[12]。二是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推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不完全的農地承包經營權降低了農戶農地經營收益和農地交易價格,提高了農地交易成本,降低了農地市場交易的凈收益,最終減少了農戶的農地需求和供給[13],阻礙了農村集體經濟發展。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的目標是通過清產核資、確權賦能建立以股份合作制為基礎的新型集體經濟組織,促進集體經濟發展,增加農民的財產性收人[14]。該改革重構了集體產權權能,擴大了集體成員自主支配權,增加了集體成員參與資產資源流轉的深度和廣度[15]。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為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創新實現形式和運營機制提供了制度基礎,為壯大農村集體經濟營造了制度環境[16],有效地解決了農村集體資產股份分紅收益不完整、不公平、不穩定和股份難處置導致的農民財產權益難保障等問題,也降低了農村集體資產流失風險,提高了資源利用效率,推動農村集體經濟實現可持續發展[17]。
現有研究分別從多元共治、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等視角探討了如何推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以實現鄉村振興,但關于多元合作、土地要素與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關系的研究較為匱乏。一方面,現有研究肯定了市場與農村社會合作對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和鄉村振興的推動作用,而并未聚焦于分析農村集體經濟組織與政府、市場如何形成合力,進而共同推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另一方面,多元合作如何推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土地要素如何驅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影響機理并不清晰。本文從農村土地要素角度出發,構建“政府一市場一組織”新型農村經濟發展理論框架,并以理論指導實踐,探索不同地區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多樣化模式,剖析不同農村土地經營方式下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模式的共性特征和特色之處,總結出中國特色的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模式,為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提出可操作的對策建議。
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包括三個方面。一是構建“政府—市場—組織”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分析框架,為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提供理論基礎。本文在現有“政府—市場”分析框架的基礎上,根據農村經濟發展特征,構建“政府—市場—組織”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分析框架,從理論的角度分析多元合作背景下土地要素驅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基本邏輯。二是基于土地要素的視角,本文深入分析了多元合作促進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不同模式。從農村土地利用和經營方式兩個方面人手,本文探討了四個村莊多元合作背景下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模式的選擇,深入剖析不同發展模式的特色之處,為其他地區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提供可借鑒的經驗。三是運用多案例分析方法,本文總結了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過程中多元合作的共性特征,為后續全國性地推廣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模式提供經驗證據。
二、理論基礎
(一)“政府一市場一組織”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分析框架
20世紀70年代,物理學家哈肯[18]創立的協同理論是一種“合作的科學”。該理論認為,客觀世界的各種系統,包括社會和自然界、微觀和宏觀等,在序參量的支配下逐漸實現從無序到有序的轉化。轉化的關鍵不在于各子系統行動的簡單相加,而是各子系統之間相互作用、協調配合而產生“ 1+1gt;2′′ 的協同效應。在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過程中,政府、市場與組織作為關鍵子系統,各自承擔著不同的責任。政府主要負責政策引導,市場側重于資源配置,組織則致力于要素整合。各子系統以鄉村振興目標為序參量,由“無序博弈”轉向“有序共生”,在協同合作中優勢互補,通過互動形成正反饋機制,從而共同推動農村集體經濟的持續健康發展。具體地,政府政策能夠彌補市場失靈,引導更多的資源向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傾斜;市場機制通過價格信號與競爭壓力,激發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創新活力,倒逼其提高要素配置效率;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憑借信息優勢整合分散的土地、勞動力等資源,并通過鄰里合作等社會資本網絡降低農戶合作的交易成本,形成“政府引導—市場激活—組織增收—政策紅利強化”的良性循環。基于此,需要構建“政府一市場—組織”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分析框架,以此探析分工合作、界限清晰、職能明確的政府引導、市場決定與組織引領的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模式的內在機理。
1.現有\"政府—市場\"農村集體經濟分析框架
政府和市場關系討論和角色的厘定一直是經濟學的基礎性問題。以古典經濟學、新古典經濟學和凱恩斯學派等為代表的西方經濟學理論推進政府和市場關系不斷完善。中國借鑒西方經濟學相關理論,結合自身實踐,初步形成“市場調節—政府糾偏”的政府和市場的合作模式[19],為搭建“政府一市場”農村集體經濟分析框架提供了理論基礎。
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關鍵在于打通農產品市場,暢通城鄉產品循環,促進城鄉融合發展。在傳統“政府—市場”框架下,政府打破城鄉二元結構,將資金、人才、技術等資源配置向農村傾斜。首先,政府通過財政補貼、稅收優惠等政策給予農村經濟發展資金支持,幫助農村吸引人才、引進技術,提升農產品的市場競爭力和市場風險防范能力。其次,政府頒布《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意見》《農村土地承包合同管理辦法》等文件,從土地、人才、技術等生產要素的角度引導農村經濟發展,為農村集體經濟注入活力,幫助其主動適應市場發展規律。最后,市場為農民提供了多樣化的增收渠道。一方面,農民圍繞農產品或服務開展生產、銷售、分配等活動,通過向市場提供產品或服務取得收益。另一方面,市場化運作方式吸引了企業的入駐,為農民提供了更多的就業機會,改善了農民的生活。
隨著農村市場化程度的提高,農村集體經濟發展必然要適應市場競爭環境,遵循市場發展規律,在參與市場經濟活動中不可避免地會面臨各類經營風險「20]。但是,傳統“政府—市場”框架受限于集體行動困境與交易成本難題,農民分散且參與市場化運作的方式較為落后,風險識別與防范能力較弱,可能會因信息不對稱與議價能力弱而難以抵御價格波動風險,導致集體和農民的利益受損。
此外,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所需的耕地資源、建設用地資源和其他自然資源均屬于農村集體所有,即實現農村集體經濟發展,合理確定政府和市場職責范圍,發揮政府引導和市場決定作用,均離不開農村集體的參與「21]。正是因為這種特殊性,政府和市場雖然可以為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提供資金、技術和人才支持,但政府和市場的角色關系、職能范圍仍不清晰。因此,在這種情況下,“政府一市場”分析框架已經不足以支撐農村集體經濟發展。
2.“政府—市場一組織\"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分析框架的基本邏輯
2016年,《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穩步推進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的意見》提出“新型集體經濟”的概念,指出要“科學確認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成員身份,明晰集體所有產權關系,發展新型集體經濟”。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的關鍵在于充分發揮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作用。農村集體經濟組織①以農民集體土地所有權為基礎設立,承擔資源整合協調、收益分配、組織成員管理等責任,通過規模經濟效應和交易成本內部化,成為政府宏觀調控和農民參與市場的重要載體。
其一,農村集體經濟組織通過整合集體資源和聯結農戶,改變了分散農戶低效率生產經營狀態,充分發揮了規模經濟優勢,將交易成本內部化,提升了農民在市場交易中的談判能力[22],提高了農產品的市場競爭力。一方面,農業生產技術、數字化農業生產模式等通常具有邊際收益遞增的特征,即農業生產規模越大,每增加一元的技術和數字化設備投入,可能會產生遠超過一元的收益。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引導農民互助合作,實現技術共享、規模化種植等,最大程度降低農產品生產成本,為農產品參與市場競爭提供可操作的空間。另一方面,依托農村集體經濟組織,農民可以通過協商和自治實現集體決策、集體行動和效果評估,有助于集體資源的有效開發和利用[23-24],提高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參與市場競爭的靈活性、主動性和實際能力,有效避免市場風險給集體和農民帶來的損害。
其二,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作為市場主體,聚集集體資源的能力更強,組織內部運行的規范化程度更高,財政補貼和市場運作的風險更小,容易滿足財政資金和金融貸款支持的外部條件,在執行政府的財政、金融和土地等政策方面發揮著巨大優勢。一些經營較好的農村集體經濟組織能夠吸引企業來到本地區投資,不僅有助于壯大農村集體經濟,而且能夠提供更多的就業崗位,增加農民收人[25]。此外,與上級政府相比,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具有信息優勢,更熟悉農民需求和本地區的市場競爭優勢,與農民利益分化相對較小[26]。因此,可以更好地利用財政資金,激發集體資源的造血功能。
基于此,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也存在另一種思路,即“政府一市場一組織”分析框架,以政府、市場與組織的合作互動、協同治理共同解決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過程中的問題。然而,在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過程中,農村集體資產所有權歸集體,實際控制權集中在少數管理者手中,導致所有權與實際控制權分離,可能產生委托—代理問題。首先,信息不對稱使管理者在日常經營管理中掌握更多的信息,而村民難以及時了解經營細節,管理者可能會利用信息優勢謀取個人利益,或者將集體資源傾斜于特定利益群體,出現不利于集體利益的決策行為或資源配置失誤。其次,管理者可能優先完成上級考核指標,忽視集體資產保值增值的長期目標。最后,村民個體理性與集體理性的沖突導致“搭便車”現象普遍存在。因此,構建“政府—市場一組織”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分析框架離不開黨的領導,尤其是要發揮基層黨組織的作用。基層黨組織充分發揮公共領導力,通過嵌人式治理和制度性協商,設計了一系列切實有效的方式。這些方式包括:
推行村黨組織書記擔任集體經濟組織負責人;黨員分包農戶,定期傳達經營信息并收集反饋,提高信息透明度;管理層薪酬與集體資產保值增值率掛鉤;組織牽頭成立由農戶代表、法律顧問等組成的議事會,對重大糾紛進行聽證等。以上措施有效解決了農村集體經濟發展過程中的委托—代理問題,是國家治理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績效的重要路徑[2]。因此,基層黨組織在新型農村集體經濟中起到領導核心作用,承擔著政治引領和利益協調的責任,通過協調政府、市場與組織之間的關系,引領多元主體有效合作[28],驅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
(二)“政府一市場一組織”分析框架下土地要素驅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理論基礎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指出要“有序推進農村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改革,健全土地增值收益分配機制。優化土地管理,健全同宏觀政策和區域發展高效銜接的土地管理制度,優先保障主導產業、重大項目合理用地,使優勢地區有更大發展空間。”土地作為農村最重要的自然資源,是農民從事農業生產、獲得經營收益的核心保障。非農用地為農村產業發展提供保障,有利于增加農產品的附加值。因此,實現鄉村振興的關鍵在于盤活土地資源,發展特色產業,促進農民增收,從而形成鄉村振興良性循環[29]。
1.政府引導土地要素流通,引領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
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面臨著經濟基礎薄弱、經濟和社會功能難以協調、運營管理低效等問題[30],主要原因在于農村集體在市場競爭中處于弱勢,這就需要通過更好發揮政府作用矯正市場失靈[31,提高農村集體經濟的競爭優勢。政府干預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手段包括行政手段、貨幣政策、產業政策和財政政策等。其中,解決土地權屬問題和流轉問題是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關鍵所在[32]。但是,由于農村土地在保護糧食安全等方面的重要作用,耕地、林地、宅基地和集體建設用地等農村土地均受到嚴格管制。對此,中國不斷完善農村土地產權和流轉制度,不僅優化了農村土地資源配置,降低了土地流轉過程中的不確定性風險,穩定了農民預期,使得農民參與土地流轉的可能性顯著上升[33];而且為資金進入農村土地經營提供了渠道,解決了農村集體經濟發展資金短缺和市場競爭力不足的問題[34],引導農村集體經濟更好地融入市場。2016年,《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穩步推進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的意見》明確了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成員身份,明晰了集體所有產權關系,落實了農民的土地承包權,并要求“進一步完善財政引導、多元化投人共同扶持集體經濟發展機制”,為促進農村土地流轉奠定了堅實的基礎。2021年,農業農村部發布《農村土地經營權流轉管理辦法》,對農村土地經營權流轉進行了詳細的規定,明確“承包方可以采取出租(轉包)、入股或者其他符合有關法律和國家政策規定的方式流轉土地經營權”,促進農村土地經營權規范有序流轉。
2.市場決定資源配置,激發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活力
制約中國農村土地流轉的重要因素是農村地區市場化程度不高,農村土地要素參與市場的凈收益較低,導致農村土地市場需求不足[35],難以實現規模化經營。如何建立有效的市場機制、促進城鄉要素自由流動和自由競爭,是激發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活力的核心問題。制度建設、技術賦能和治理創新是完善農村市場機制的有效方式。在制度建設方面,通過完善農村土地流轉制度、明確產權歸屬、健全土地交易規則,可以降低土地資源參與市場交易的風險。例如,通過設立農村產權交易中心,為農村土地流轉提供透明、公平的交易平臺,降低土地流轉中的搜尋成本與談判成本,提高市場運行效率。在技術賦能方面,可以利用數字技術構建信息共享平臺,提高土地、勞動力、資金等生產要素的匹配效率,降低交易成本。例如,運用區塊鏈技術構建土地流轉登記系統,保障交易安全性和可追溯性。在治理創新方面,可以通過優化農村市場監管體系,提升集體經濟組織的治理能力,減少市場失靈帶來的負面影響。例如,引入第三方機構對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組織進行市場評估和信用評級,提高其市場競爭力和可信度。
隨著農村市場機制的完善,城鄉市場主體能夠借助價格機制、競爭機制和供求機制,通過自由選擇、等價交換和自由競爭等方式,實現社會資源的有效配置。具體地,農村生產要素市場化條件得到改善,推動形成以農產品為核心的市場體系,實現了內部資源配置優化與對外合作拓展。同時,土地等生產要素的需求也日益多樣化。一方面,在土地總量基本不變的前提下,通過優化集體內部資源分配、提高土地使用效率,可以有效促進農村集體經濟高質量發展。例如,規模化、現代化的統一種植經營可以促使生產要素由勞動密集型轉變為資本密集型,實現傳統農業向現代農業的轉型升級。另一方面,農村地區市場化程度的提高可以吸引外部資本流入,促進閑置土地的有效利用,實現農產品質量標準化和品牌化經營,提高農產品附加值和市場競爭力。在這一過程中,農村產業結構得以優化,市場化水平也得以提高。
3.組織參與土地經營,凝聚農村集體經濟發展動力
《農村土地經營權流轉管理辦法》明確規定“土地經營權流轉應當堅持農村土地農民集體所有、農戶家庭承包經營的基本制度,保持農村土地承包關系穩定并長久不變,遵循依法、自愿、有償原則,任何組織和個人不得強迫或者阻礙承包方流轉土地經營權”。正是由于農村土地的特殊性,市場和政府參與農村土地經營均可能存在失靈或低效的問題。集體作為“第三只手”,在組織農民、分配土地資源、協調各方利益等方面均發揮重要作用。一方面,政治堅定、組織有力的基層黨組織和有能力、高素質的村干部能夠為村莊提供良好的公共服務[36],培養農民集體意識和團結精神,更好地引導農民參與集體經濟發展。同時,基層黨組織和村干部更加了解本地區土地資源情況和農民生產意愿,能夠結合當地的經濟發展需求,制定出更為科學合理的土地經營方案。另一方面,農民推動土地經營的主觀能動性是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關鍵因素。農民只有愿意以土地自行流轉、折資人股等方式主動參與土地經營,才能更好地借助政策優勢,實現規模化經營,提高競爭力。
三、研究設計
(一)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多案例研究方法進行分析。第一,案例研究適用于回答“為什么”“怎么樣”的問題。本文研究的核心內容是多元合作如何實現發展和壯大農村集體經濟,深人挖掘不同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模式中土地要素使用和經營方式的差異,從本質上來說是探討農村集體經濟的形成過程和內在機理,適合采用案例研究方法。第二,農村集體經濟發展過程和模式與本地區原有的生產模式、生產要素、歷史遺留問題及經濟發展狀況等多種因素息息相關,導致農村集體經濟發展過程極具復雜性。本文通過多案例研究方法可以將農村集體經濟發展過程置于不同情境下進行對比,挖掘發展和壯大農村集體經濟的內在機理和形成機制。第三,不同地區生產要素等內部條件和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等外部條件的不同,導致不同地區農村集體經濟發展過程和模式選擇具有各自的獨特性,多案例研究能夠收集更為豐富的數據,通過不同案例的橫向比較,從中發現農村集體經濟不同的發展模式下基層治理的共性特征和普遍規律,有助于形成更為穩健、普遍的結論[37]。
(二)案例選擇
在案例信息收集過程中,研究團隊對六個村莊或鄉鎮進行了實地調研。本文在遵循理論抽樣和復制性邏輯的基礎上,兼顧可比性原則和典型性原則,最終從六個村莊或鄉鎮的案例中選取DW村、FT村、ZJ村和HA村四個典型案例。案例選擇遵循兩重標準。第一,案例的代表性與適配性。四個村莊在集體經濟發展路徑上各具特色,也面臨著相似的制度環境與發展挑戰。通過對比分析可提煉出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多元模式,并凝練共性規律。第二,案例的可獲得性與完整性。四個村莊均具備豐富的網絡公開資料,且研究團隊通過實地調研獲取了翔實、有效的一手資料,為探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模式提供了“歷史縱深 + 現實截面”的立體證據鏈,確保了研究結論既具理論深度又具實踐參考價值。六個村莊或鄉鎮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情況、特色及入選/未入選理由如表1所示。

(三)資料收集與分析
1.資料收集
本文遵循“三角驗證”原則構建案例資料庫。首先,多渠道收集新聞、政策文件和學術論文等二手資料,充分了解中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現狀和政策框架,定位考察地區。其次,深入地方財政局、農業農村局開展政策調研與部門訪談,獲取官方統計數據和創新實踐案例,據此選定六個代表性調研對象。然后,針對目標村莊開展全媒體信息交叉驗證,整合網絡公開數據與輿情反饋,厘清二手資料矛盾點并形成調研提綱。最后,開展實地調研,通過村干群訪談、現場考察等方式,對集體經濟發展路徑、模式和成效進行溯源式驗證,確保研究結論的真實性。
2.資料分析
本文在對一手資料和二手資料進行整合、處理的基礎上,篩選出符合要求的四個村莊,從兩個方面進行分析。一是對四個案例進行單獨分析。單案例分析主要圍繞各個地區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歷程和內在邏輯展開,以土地要素為切入點,探究各地區形成本地區特色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模式的必備條件。二是對四個案例進行對比分析,探尋案例之間的相似點和獨特性,歸納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共性特征,增強分析結論的可復制性。
四、研究發現
本文通過案例分析發現,四個村莊在集體經濟發展過程中面臨不同困境。為了克服困難,四個村莊在政府、村委和村民的共同協作下遵循相似的發展路徑,進而探索出具有代表性的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新模式,為其他地區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提供了經驗借鑒和模式參考。
(一)多元合作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的行為組合
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應積極引導政府、市場與組織共同協作,發揮村兩委的帶頭作用,帶動村民團結協作,構建具有產業支撐的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模式。多元合作背景下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行為組合典型證據援引如表2所示。


1.政府引導:制度保障與資金支持
政府作為國家治理的主導力量,通過頂層設計、資源整合、政策協同,在支持農村經濟和產業發展、激活農村產業造血能力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成為激活農村內生發展動力的重要引擎。近幾年來,政府在促進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方面出臺了很多支持政策。例如,在財政政策方面,“其一,低收入村增收任務,即幫助村民平均收入低于全市平均水平的村莊增收,每年補貼7100萬元;其二,壯大村集體經濟,中央政府針對集體經濟比較薄弱的村,每年按照每個村100萬元的額度,通過申請和實施項目促進產業發展,壯大集體經濟”(D市財政局—S處長一20230207)。HA村充分發揮財政資金的撬動作用,為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注入活力,包括利用土地補償款和國家優惠政策建設小型光伏發電站和L省農村實用人才培訓基地,極大地提升了農村集體經濟的造血能力。在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方面,2017年,《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深入推進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加快培育農業農村發展新動能的若干意見》中明確提出要“鼓勵地方開展資源變資產、資金變股金、農民變股東等改革,增強集體經濟發展活力和實力”。DW村積極響應“三變改革”,村兩委申請成立金港灣果菜專業合作社后,鼓勵村民將動遷款入股到合作社,由村集體經營,最終形成了“黨支部 + 村集體 + 合作社 + 企業 + 農戶”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模式,每年不僅可以按照村民的股份進行分紅,而且能夠為村民提供140多個就業崗位。
2.兩委牽頭:創新發展與資源整合
村兩委來自基層,由村民選舉產生,其不僅熟悉本村的產業結構和發展情況,而且具有一定的威信,能夠積極組織村民生產建設,為本村爭取最大的福利和最有效益的發展項目。“我們也側重于人才培訓,包括鄉村振興管理人員培訓,特別是村兩委、行政人員和駐村干部等,提高管理人員整體素質、文化水平和管理水平,更好地以文化振興支撐鄉村振興”(D市農業農村局一G處長—20230207)。DW村合作社成立初期,村民普遍對村集體缺乏信任。為打消村民的顧慮,村兩委每人自掏腰包籌資了合作社的第一筆啟動資金,用于苗圃培育。村兩委用6年時間為村集體創造了600萬元的利潤,經常給村民發放米、面、油等福利。村民們逐漸開始信任村兩委,并積極入股合作社。FT村土地分產到戶后,每人只能建幾座大棚,難以滿足國家補貼政策的要求。街道和村兩委向村民耐心解釋政策要求,宣傳政策紅利,引導村民集中土地,共同修建設施農業大棚,推動了櫻桃產業發展。
3.村民協作:土地入股與規模經營
農村集體經濟的發展與每個村民息息相關,村民應深化土地制度歸集體所有的理念,配合農村土地制度改革,才能壯大集體經濟,使個人收益得到保障。例如,ZJ村和HA村成立土地股份合作社,鼓勵村民將土地折資入股,通過規模化經營實現集體收入和村民收人的雙增長。其中,ZJ村土地股份合作社將土地集中之后對外出租,交由外地種植大戶經營。“過去,老百姓土地單獨出租時,每畝地租金為50元至100元。但是,現在形成規模化種植后,土地流轉價值也提升了,每畝地能達到600元左右的租金”(ZJ村—Z書記—20230216)。HA村土地股份合作社采用“合作社 + 家庭農場 + 農戶”的新型發展模式,人股土地采取對外流轉的方式經營,將土地發包給家庭農場進行規模種植。在選擇流轉方時實行準人制,由社員代表大會篩選出參與經營者,并簽訂統一的土地流轉合同,嚴格限定權利義務,村集體擁有絕對主導權。“我們村農田是4778.03畝。其中,4176.10畝由土地股份合作社統一管理,規模化經營”(HA村—Z書記—20230216)。
4.產業支撐:鏈條延伸與三產融合
鄉村振興的關鍵在于產業發展。農產品只有經過初加工、次加工之后,冠以商標對外出售,才能使附加值呈現階梯狀上升趨勢。DW村依托地理優勢發展林果種植與生態旅游產業,通過建立果脯加工車間將合作社自產的大櫻桃、桃子、蘋果加工成水果果干,設計成包裝獨特的伴手禮銷售,實現三產融合。此外,ZJ村也在逐步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轉型。首先,ZJ村有豐富的土地和灘涂資源,能夠進行農產品種植和水產品養殖。其次,ZJ村成立了ZJ村實業公司,由ZJ村股份經濟合作社全資控股,致力于農村產業振興,主要從事農產品深加工、服裝加工等產業。最后,ZJ村正在建設“鄉村游”項目,包括民宿、農家樂等。“依托美麗鄉村建設項目,我們現已建成四個特色‘鄉村游’園區,包括主打采摘觀光的大棚園區和提供休閑體驗的海邊垂釣園區等”(ZJ村—Z書記—20230216)。
(二)土地要素驅動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新模式探索
不同地區集體經濟發展模式的選擇與在不同集體行為下土地資源要素利用方式有關,即可以從集體土地資源利用方式和經營方式兩個方面對集體經濟發展模式進行劃分。按照集體土地資源利用方式可以分為機制創新型和要素優化型;按照農村集體土地經營方式可以分為勞動要素驅動型和資本要素驅動型。
在集體行為和土地資源要素經營方式的不同組合下,各案例呈現不同的集體經濟創新發展模式,具體而言表現為勞動創新型發展模式、勞動優化型發展模式、資本創新型發展模式和資本優化型發展模式。
1.勞動創新型發展模式——ZJ村
勞動創新型發展模式是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依托于市場需求和資源條件,打破傳統小農經濟分散經營的發展方式,實現勞動組織方式創新,即從分散經營轉變到規模經營,并通過組織重構破解“集體行動困境”,將個體理性轉化為集體理性,推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
其一,農業從分散經營轉向規模經營。勞動創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模式主要用于村民個體行動能力較弱或集體資源閑置的創新實踐。在此情境下,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發揮主觀能動性,引導集體資源實現集約管理,進而深入挖掘本地區的農產品特色或產業優勢,帶動農村集體經濟發展。近幾年來,農業生產收益較低,ZJ村60歲以下的村民普遍放棄農業種植,選擇到企業工作。“村民在水產養殖公司每天工資達到200元左右,服裝加工以婦女為主,每天工資為150元至160元,這樣的工資水平對于農村居民來講,已經是比較可觀的了”(ZJ村—Z書記—20230216)。這就導致從事農業種植的大多為60歲以上的老人,其耕種土地的能力有限,于是出現了土地閑置。對此,ZJ村的村兩委決定成立土地股份合作社,鼓勵村民以每畝土地1000元的價格將土地折資入股,以實現規模化種植,提高土地流轉價值。ZJ村土地股份合作社將土地集中之后對外出租,交由外地種植大戶進行經營,逐漸實現了玉米、花生、大豆等農作物規模化種植,土地流轉價值也得以提升,租金從每畝50元提高到每畝600元。全村1500多畝土地每年能為村民增收80多萬元,為集體創收20萬元左右。
其二,破解“集體行動困境”。勞動創新型發展模式在政策允許的范圍內打破原有傳統的管理方式,創新集體資產管理模式,形成經營主體篩選體系,有效破解“集體行動困境”。2019年,國家開始實施產權制度改革,ZJ村對全村自然資源清查,成立了股份經濟合作社,形成了“村委會 + 村民”發展模式。其中,村民為股份經濟合作社的社員,村委會以服務村民為主。股份經濟合作社主要負責全村資產的發展、經營和監管等,而其首要工作是確定合作社成員。合作社成員的確定以是否擁有土地和戶籍所在地兩個方面作為主要判斷依據。“在土地方面,依據1997年土地發包情況,判斷村民是否享有村民組的生產資料和土地;在戶籍方面,根據村民戶口是否轉入村集體,以及轉入村集體的時間來判斷村民是否能夠成為經濟合作社成員”(ZJ村—Z書記—20230216)。
隨著人口老齡化的加劇,青壯勞動力不斷流人城鎮,農村留守老人和貧困老人增多,農村集體土地閑置,不利于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在勞動創新型發展模式下,集體經濟組織通過整合利用土地資源,盤活集體資源資產,以出租或市場化經營的方式,實現規模化經營,不僅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人口結構變動帶來的勞動力不足的問題,而且能夠實現個體收入和集體收益的共贏。
2.勞動優化型發展模式—FT村
勞動優化型發展模式是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基于現有要素稟賦和區位優勢,通過引入現代化設施和技術,實現農產品的專業化種植,提高農業生產效率。同時,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利用自身的市場優勢和組織優勢,適時為農戶提供生產資料、技術支持和產品市場等農業生產經營性服務,打破城鄉市場壁壘,重構城市與農村的市場格局,既有力保障了農村經濟發展,又實現了為村集體創收。
其一,提高農業生產效率。通過引入現代化設施和技術最大化發揮農村農業生產的天然優勢,實現農業高質量發展。在引人現代化設施方面,FT村憑借大棚種植的優勢,縮短櫻桃生長周期,提高櫻桃含糖量,使櫻桃品質進一步提升。“FT村位于氣溫較低的北緯 39° ,加之擁有適合櫻桃生長的土質,成為全國櫻桃成熟最早、質量較高的地區,深受市場青睞”(SP街道—Y書記—20230216)。在引入技術方面,FT村通過與G合作社合作,獲得專業培訓支持和技術支撐,提高櫻桃種植管理水平。“我們不僅能夠幫助村民進行農機、化肥等農資采購,而且技術服務做得也比較到位,比如櫻桃修剪、溫度和濕度的控制等,我們會按照櫻桃生長的周期幫助農民做全套的方案”(G合作社一A負責人—20230216)。
其二,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成為連接農產品與市場的重要紐帶。一方面,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利用房屋、建筑物、專業市場等經營性固定資產,通過出租、改造、購置、新建等方式,為農產品進人市場提供流通渠道和經營場地。“FT村的櫻桃產業是由村民自發發展起來的,我們現在能做,也是在搞一些基本服務”(SP街道—Y書記—20230216)。FT村在SP街道的支持下,通過構建櫻桃交易市場、硬化道路、舉辦櫻桃推薦會等方式,連接農產品與市場,為本地區櫻桃市場的運銷提供服務。另一方面,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因勢利導,秉承服務理念,結合各地實際發展特色農業,把地方優勢特色農產品做大做強,做出品牌,使之成為農民增收就業的重要途徑。SP街道正在著力打造屬于SP櫻桃的品牌,以更好地推廣櫻桃。“SP是千年古蓮子之鄉,郭沫若曾賦詩《由古蓮子想起的》,其第一節提到‘SP的古蓮子,埋在地底一千多年。同時,被埋入的雜草已成泥炭,但蓮子經過適當處理,種在水池里,依然開花’,品牌因此而得名”(SP街道—Y書記—20230216)。
農業發展往往受到缺乏市場、收益率不高、農業生產技術落后等問題的制約,影響農民從事農業生產的積極性。勞動優化型發展模式對區位條件和人才條件的要求不高,可推廣性更強,更適合集體經營性資產和特色資源較少的集體經濟薄弱村或典型農業村。
3.資本創新型發展模式—DW村
資本創新型發展模式依托于市場需求和資源條件,以資源重組利用和技術引入激活“沉睡資本”,使得集體經濟組織更好地參與市場競爭,適應市場變化,增強集體經濟發展的靈活性與長期性。
其一,重配資源,實現資金變股金。DW村以發展農業和鄉村旅游為抓手,成立專業合作社,利用土地資源發展櫻桃、油桃等農業生產,吸引村民入股,形成“黨支部 + 村集體 + 合作社 + 企業 + 農戶”發展新模式。在此模式下,DW村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籌資建立生態度假景區,形成果樹種植、果脯加工、旅游產業等一二三產業融合的生產經營模式。“在一二三產業中,我們以第一產業(農業)為主,連續三年在拼多多等電商平臺中陸地櫻桃銷量全國第一;第二產業果脯加工能夠在水果滯銷時提供另一種銷售方式;第三產業主要是以溫泉水樂園、農家樂等旅游度假區為主”(DW村—X書記—20230212)。
其二,引入技術帶動集體資產升值。DW村可視化數字農業正是資本創新的表現。2022年,專業合作社聯合MS科技有限公司和中國農科院共同組建了國內首個“鄉村振興”前瞻性算力基礎設施的超算中心;構建了“ 1+2+5+N3,- 的數字化產品體系及數字中心;利用“物聯網設備 + 人工智能設備 + 無人植保設備”,實現土壤數據可視化、作物生長可視化、氣象數據可視化、蟲害監測可視化、無人植保可視化,通過先進的技術和平臺,助力農業高效發展。“我們做的可視化監管中心是通過無人機去實現的,包括兩種模式:一種是VR巡航,我們可以通過VR全景照片做苗情監測,包括苗情生長趨勢、產量等;另一種是地面污水監測,無人機會對地面污水進行自動檢測,然后將數據傳到終端進行統計,避免牛等喝到污水造成的各種腸胃疾病”(MS科技—W總—20230212)。技術賦能促使DW村集體資產不斷升值,估值已達到3億元左右。
隨著城鎮化、工業化建設的深入推進,農民生產經營所需的土地要素不斷流失。資金等資源逐漸替代土地成為農民生產經營的關鍵因素。資本創新型發展模式依托技術、資源的創新,引導農村集體資產不斷升級。但是,該模式對當地的要素稟賦和人才條件有一定要求,更適合于城郊村莊或農業發展基礎較好的村莊。
4.資本優化型發展模式—HA村
資本優化型發展模式是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在整合原有生產方式和已有生產要素的基礎上,科學規劃、統籌發展,優化已有資源要素的使用方式,提高資本的利用效率,實現集體經濟可持續發展。
其一,優化農村資源。資本優化型發展模式更加注重發揮集體經濟組織成員的主體作用,通過優化農村資源提升村民的幸福感和滿意度,進而在嚴格保護集體經濟利益的前提下,逐步壯大集體經濟。HA村為提升村民的生活質量,打造了兩個美麗鄉村建設項目,總投資超過2000萬元。鄉村面貌得以煥然一新,村民生活環境和質量顯著提升。
其二,調整資產組合。農村集體經濟組織遵循本地區經濟發展規律,合理利用土地、資金等生產要素,實現多種資產組合式發展,提高資產利用效率,共同服務于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一方面,HA村的村兩委抓住機遇,投資20萬元建設小型光伏發電站,采用“自發自用,余電上網,電網調節”的運行方式,每年可為村集體創收3萬元至4萬元。“當時,為了支持光伏產業發展,國家出臺了一系列優惠政策,我們就是借助這個機會建設的光伏發電站”(HA村—J書記—20230216)。另一方面,HA村獲批建設發展壯大村集體經濟重點項目“L省農村實用人才培訓基地”。該項目利用廢棄瓦房校舍改建而成,計劃占地面積10000平方米,建筑面積3600平方米,總投資1000萬元,可同時接待150人培訓餐飲住宿,預計每年為集體創收10萬元左右。“培訓基地遵照習近平總書記‘鄉村振興,關鍵在人,關鍵在干’的指示,以‘修德立志、篤學致用’為校訓,旨在培養一支‘懂農業、愛農業、愛農民’的‘三農’工作隊伍,為鄉村振興戰略提供堅實的人才保證”(HA村—J書記—20230216)。
在資本優化型發展模式中,集體經濟組織以調動農民生產積極性為著力點,注重培養農村集體經濟內生發展動力,實現集體經濟長久發展。這一發展模式的實現關鍵在于要有鄉村黨政人才、村黨組織帶頭人的支撐,而對本地區位條件的要求比較低。
五、研究結論與啟示
(一)研究結論
本文在原有“政府—市場”分析框架的基礎上,構建了“政府—市場—組織”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理論框架,基于土地要素視角對四個村莊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的實踐進行分析,深入探討了多元合作推動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典型模式和基本路徑。研究結論如下:
第一,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是政府、市場與組織在多元合作過程中形成的一種農村經濟發展新形態。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以農產品為核心,緊密圍繞農產品種植、生產和加工的整個過程,形成“政府引導、市場決定、組織引領”的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新道路。在四個村莊的實踐中,通過將多元合作理念有效融入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過程,可以充分調動農民參與集體經濟的積極性,以財政資金撬動閑置資源,推動產業融合。
第二,土地要素驅動新型農村經濟發展表現出不同的模式,集體決策是關鍵。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具有信息優勢,更熟悉本地區農民需求和市場競爭優勢。同時,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作為市場主體,在執行政府的財政、金融和土地等政策方面發揮著巨大優勢。在實踐過程中,村集體群策群力,根據本地區特征和市場需求,充分發揮土地要素的驅動作用,進而形成機制創新型和要素優化型的集體土地資源要素利用方式、生產經營型和資本經營型的農村集體土地經營方式,有效推動了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
第三,在集體行為和土地資源要素經營方式的不同組合下,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模式可以劃分為勞動創新型、勞動優化型、資本創新型和資本優化型四種類型。具體地,勞動創新型發展模式是指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實現從分散經營到規模經營的轉變,并通過組織重構破解“集體行動困境”;勞動優化型發展模式是指農村集體經濟組織通過引人現代化設施和技術,提高農業生產效率,打破城鄉市場壁壘;資本創新型發展模式以資源重組利用和技術引入激活“沉睡資本”,促使集體經濟組織更好地參與市場競爭;資本優化型發展模式是農村集體經濟組織通過優化已有生產要素提高資本利用效率,實現集體經濟可持續發展。
(二)啟示
1.完善多元合作機制,激發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新動能
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核心在于構建有效的多元合作機制。首先,搭建高效溝通平臺。構建“線上 + 線下”雙軌溝通渠道,強化農村集體經濟組織與農戶之間的橋梁和紐帶,并通過定期召開村民大會、聽取意見征詢和開展專題培訓,系統闡釋集體經濟在資源整合、風險共擔、收益共享中的核心價值,引導農民轉變傳統生產觀念,提高參與積極性。其次,健全組織治理體系。完善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管理,明確組織權責邊界,規范內部管理流程,確保資產運營、財務管理和決策程序公開透明,避免產生委托一代理問題。建立激勵約束機制,對運行規范、成效顯著的組織予以表彰和政策傾斜;對存在違規行為的組織進行嚴肅整頓和處罰,推動其規范、健康、高效運行。最后,構建資源整合與市場對接機制。統籌政府政策、市場資本與社會資源,建立政策資源轉化中心,精準對接財政補貼、低息貸款等政策工具,賦能集體經濟產業鏈關鍵環節,促進生產要素高效配置。
2.創新土地要素配置,激發資源活力
土地要素的高效配置是激活農村發展動能的核心抓手,需通過制度創新破解資源閑置與低效利用的雙重困境。首先,政府應在嚴守耕地紅線的基礎上,有序開展對鄉村閑散土地資源的綜合整治,尤其針對“四荒地”、閑置宅基地等低效土地資源,通過地塊置換、生態修復等方式盤活土地資源,滿足鄉村產業發展的土地需要。其次,在堅持集體所有權、穩定農戶承包權的基礎上,通過集體民主決策機制放活土地經營權。村集體可以結合政府的相關政策保障農民基本權益。同時,推動土地向規模化、專業化、集約化經營轉型。例如,通過土地流轉、合作社聯合經營和項目托管等方式,激發土地的內在活力,實現土地資源與現代農業技術、信息技術的深度融合。最后,集體經濟組織應積極借助市場機制,引入專業經營團隊,通過合理的利益分配機制調動各方積極性,確保土地資源在集體決策下實現最優配置。
3.探索新型發展模式,實現勞動與資本的協同創新與優化
從勞動要素角度看,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應積極推動農業從分散經營向規模化、集約化經營轉型,實現勞動力資源的集中調配和專業化分工,從而提高農業生產效率。例如,可以通過合作社模式或企業化運作,將農戶納入集體經營體系,形成規模化生產,提升產品質量和市場競爭力。此外,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應積極引入智能農機、精準農業、數字化管理系統等現代化設施和先進技術,優化農業生產方式,提高生產效率。從資本要素角度看,資金短缺往往是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發展的瓶頸。為破解資金困境,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應積極拓寬融資渠道,充分利用財政補貼、貸款貼息等政策,引入金融機構和社會資本,構建多元化的資本運作體系。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應結合當地產業特點和資源稟賦,制定靈活的投資策略,合理配置資金。對于具備特色農產品資源的地區,可以引導資金流向高附加值加工產業,延伸產業鏈,提高農業綜合收益;對于生態旅游資源豐富的地區,則可以吸引資本投人鄉村旅游和生態農業,推動農業與第三產業融合發展。此外,農村集體經濟組織還可以探索“土地 + 資本 + 技術”的合作模式,通過股權合作、收益分成等方式,與外部企業和投資機構建立長期合作關系,提升資本運作能力,提高資金使用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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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ersified Cooperation,Land Factor Driving, and Rural Revitalization: A Case Study Based on the Development of New Rural Collective Economy
CUI Huiyu,XU Ying,LIANG Dan
(SchoolofPublicFinanceandTaxation,Dongbei UniversityofFinanceandEconomics,Dalian116O25,China)
Summary:Thedevelopment of the new rural colectiveeconomy serves asacrucial lever for implementing the rural revitalizationstrategyandanimportantpathwaytoguidefarmers towardcommonprosperity.TheNo.1CentralDocument for 2025,Opinions of the Central Commiteeof the Communist Partyof China andthe State CouncilonFurther Deepening RuralReformand SolidlyAdvancing Comprehensive Rural Revitalization,explicitly emphasizes theneedto“developthe newruralcollective economybasedonlocalconditions\".Landplaysanindispensableroleinthis process.Therefore,nthe contextof diversified cooperation,itisnecessary toexplorereplicableand scalablenew pathwaysand models for the development of the new rural collective econom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and elemen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and elements,this paper employs a multiple-case approach to analyze the fundamental pathways through which diversifiedcooperation promotes the developmentof thenew rural collective economy.This paper finds that thenewruralcolective economyemerges asanovelformof rural economic development,characterized bythe collaborativeefortsofthegovernment,market,andcollctiveentitiesduringdiversifiedcooperation.Itexhibitsfour commonfeatures:government gudance,villagecommitees’leadership,villgerparticipation,and industrialsupport.The cooperative modelsamong the government,market,andorganizationsdeterminetheutilizationand managementof rural land elements,givingrisetofourdistinctdevelopmentmodels:labor-innovative,labor-optimized,capital-innovative,and capital-optimized.Inthisprocess,colectivedecision-makingplaysapivotalrole.Ontheonehand,ruralcollctive economicorganizationspossess informational advantages,being more familiarwithlocal farmers’needsand market competitiveedges.Ontheotherhand,asmarket entities,theseorganizationsplayasignificantrole in implementing government policies related to finance,credit,and land.
Compared toexisting literature,thepotential marginal contributions of this paperare in threeaspects.First,by constructinga“government-market-organization”analyticalframework forthenewruralcolectiveconomy,ittheoretically examines thefundamentallogicofland-drivendevelopmentunderdiversifiedcoperation.Second,fromtheperspectiveof landelements,itdelvesintothediversedevelopment modelsadoptedbyfourvilagesunder diversifiedcooperation, analyzing theirdistinctivefeatures toprovidereplicable experiences forotherregions.Third,usingamultiple-caseanalysis approach,it summarizes the common characteristicsof diversifiedcooperation in the development of thenew rural collective economy,offering valuable insights for nationwide practices.
Key words:diversified cooperation; land elements;rural revitalization;new rural collective economy
(責任編輯:劉欣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