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J6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7357(2025)20-0143-03一、引言:走向共生的非遺音樂在社區活態傳承
非遺音樂作為民族文化的重要載體,其生命力在于傳承的活態性與生活化。在當代城市化背景下,社區憑借其生活化場域、集體記憶承載和多元包容特性,成為非遺文化傳承和創新的重要陣地。社區音樂教育作為連接專業與大眾的橋梁,通過浸潤式美育為非遺音樂提供了獨特的傳承路徑。
隨著現代化進程的加速和全球化趨勢的加強,這些寶貴的非遺音樂面臨著傳承和發展的困境,甚至消失的風險:或依賴少數傳承人,使傳承窄化為單向技藝傳授;或固守“原真性”,導致傳統形式與現代生活脫節;或脫離地方文脈,使非遺淪為淺層文化符號。“人·藝·地”共生框架為此提供了新視角:“人”是扎根社區的傳承主體;“藝”是經過創造性轉化的內容本體;“地”是滋養非遺的文脈根基[2。三者構成有機整體:社區主體以情感為紐帶推動傳承,創新內容保持文化基因又獲得新生命,地方根基則提供文化語境和情感依托[3。這種共生關系使非遺在保持本真性的同時,獲得持續發展的內在動力。
二、基石:“人·藝·地”框架下的非遺音樂在社區活態傳承要素
非遺音樂在社區的傳承與發展,并非單一力量所能成就,而是植根于“人”“藝”“地”三大要素的有機統
4],這三者相互依存、彼此促進,共同構成了活態傳承的基礎。
(一)傳承主體的網絡化構建
非遺傳承需要多方力量的參與:傳統技藝的在地傳承人,他們肩負著守護文化基因的重任,發揮核心作用;經過專業培訓的文化志愿者,是連接專業傳承與大眾普及的關鍵紐帶[5];而廣大社區居民的積極參與可以促使非遺得以真正融入生活。多方聯動,互相協作,為非遺的活態傳承注入了持久動力。
(二)非遺內容的創造性轉化
首先,提煉非遺音樂中最具代表性的元素,根據不同受眾的特點設計差異化的教學內容;例如,對于社區中的老年人,我們提煉錫劇,以折子戲和唱腔選段的表演形式,對于中青年人,我們萃取吳歌里歷久彌新的生活智慧,聚焦吳歌映照市井人生的當代價值,或提取吳歌中跨越時空的民生共鳴點,以講座和演唱的形式學習。其次,在尊重傳統藝術的基礎上,探索與現代審美觀念相融合的表現方式。如將古詩詞創作成“新式”吳方言歌曲,融合方言吟誦的“咬字”規律、蘇州評彈、昆曲音韻,將中國古老哲學理念與五聲調式結合,構建出中國音樂結構新體系,運用現代混音技術,創作出符合當代審美又深植中華文化的音樂作品,結合舞臺美術、舞蹈、服飾等藝術形式,實現全方位表演內容與形式創新。這種創新不是對傳統的背離,而是讓古老藝術在新時代獲得新的生命力,推動非遺文化的活態傳承與創新發展。
(三)地方文脈的滋養作用
首先,非遺音樂與其孕育的土壤密不可分,如具有文化記憶的老戲臺、社區活動中心等;其次,蘊含于集體記憶和民間敘事中,如音樂背后的故事與傳說;最后,表現為社區居民對本土文化的認同感。這些要素共同構成了非遺傳承的文化語境和情感基礎。
“人、藝、地”三大要素各具特色又相互關聯:主體網絡構建推動內容創新,創新內容扎根地方文脈,地方認同又反哺傳承動力。這種有機聯系,是社區非遺音樂保持活力的關鍵。
三、共生核心:“人·藝·地”互動機制的深入剖析
(一)“人·藝”互動:主體驅動下的內容活化
非遺音樂在社區的傳遞,首先是一場“人”與“藝”的深度對話與相互塑造。傳承主體以其智慧、情感與需求,深刻介入非遺內容的當代呈現方式,賦予其適應社區語境的新生形態。
身處社區的傳承人,并非機械的技藝復制者。他們在面對異質多元的社區學習者時,依據受眾的年齡、興趣、文化背景與接受能力,精心地選擇那些最具特色、最易喚起共鳴的精華樂曲。有資深錫劇傳承人王老師曾言:“在社區教孩子,不能把老腔老調一股腦倒出,得挑那旋律好聽、故事有趣的。”這種選擇本身就蘊含了對傳承有效性的判斷。
更關鍵的步驟在于,內容的創造性調適。傳承人與作為橋梁的文化志愿者,如同“翻譯者”與“再創作者”,共同探索如何將古老唱腔的復雜運腔、特色樂器的獨特技法或儀式音樂的深厚底蘊,適度簡化、形象化、趣味化。其具體可體現為:將繁復長歌拆解成可學唱的主題段落;利用身體律動感知核心節奏;借用現代青少年熟悉的比喻方式解釋傳統唱腔特點;或將儀式中的器樂伴奏剝離出來,創編為獨立的節奏游戲。最終,這些經過選擇的“種子”和“精心修剪”后的枝干,被編織進富有吸引力的教學情境與活動設計中。
(二)“藝·地”互動:根植文脈的內容涵養與地域映照
非遺音樂要實現活態傳承,必須根植于地方文脈。音樂旋律要融合當地方言的聲調特征,節奏形態多來源于當地生產勞動的特點,情感表達方式也反映了地域文化性格。這種地方性特征的形成,源于音樂與當地自然地理、歷史傳統、生活方式的深度結合。比如,江南水鄉的民歌多婉轉流暢,與當地水系縱橫的地理環境相關;北方草原的長調高亢悠遠,則反映了游牧生活的特點。
經過創新轉化的非遺音樂,其核心仍然保持著鮮明的地方特色。可能以歌唱的形式講述本地河流的變遷、講述社區老人的往事、贊頌當地的物產或再現傳統的歲時節俗場景。這種內容和地方性情感的深度融合,使音樂成為“我們的歌”,具有無可替代的情感識別性與文化歸屬感。
而社區場域的“地”,則為這樣的地方性表達提供了不可或缺的意義孵化空間與展示舞臺。具有歷史厚度和文化標識意義的具體物理空間一一老禮堂、村口大樹下、非遺展示中心,甚至是一條記錄著歲月痕跡的老街一一這些場所本身沉淀著共同記憶,能夠瞬間喚起特定情感,為在此發生的非遺音樂活動提供天然的歷史語境與情感加成,使其展演不再僅僅是表演,而成為一次“葉落歸根”的意義重現。
(三)“地·人”互動:場域歸屬與主體認同的互哺共生
任何傳承的根基,最終都指向人心的認同與歸屬。“地”與“人”之間的深層互動,為非遺活態傳承注入最深厚的情感動力,也將微觀個體聯結為文化傳承的共同體。
“地”的凝聚力首先源于其深厚的歷史底蘊。那些承載著集體歲月痕跡的場所一可能是古戲臺的舊址、是家族聚居的院落、是社區新命名的“文化長廊”—它們如同飽含記憶的“晶體”,其物質形態本身就是一部無言的地方史書,能瞬間喚起居住于此者的共通情感與時空坐標感。當居民在這些熟悉或具有特殊歷史意義的空間里學習、排練或演繹本地的非遺音樂,一種對自身歸屬位置的確認感油然而生。
其次,其深層的力量源自流傳于社區的共同歷史記憶與口耳相傳的民間敘事。祖父輩如何在山歌對唱中相識,老藝人曾在艱難歲月里用音樂撫慰鄉鄰,特定曲調如何與本地節令息息相關這些飽含人情溫度、充滿戲劇張力的“地方故事”,構成了社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敘事本身。它們為非遺音樂提供了血肉豐滿的解讀背景,使其成為社區歷史延續性的活態注腳。
(四)“人·藝·地”共生循環:活態傳承的永恒脈動“人·藝”“藝·地”“地·人”三組雙向互動關系,它們彼此環環相扣、首尾相接,共同編織成一個生機勃勃、永續演進的動態共生循環系統,這正是非遺音樂在社區活態傳承的生命源泉所在。
三者之間的能量流動構成了一種精妙的互動平衡。強韌的地方歸屬感與文化認同是“地·人”互動的成果,其如同豐沃的土壤,源源不斷地為社區居民即“人”傾注參與、守護并傳承本地非遺的內在動力與情感承諾。懷著這份情感承諾和行動意愿的社區主體的“人”,便自覺自愿地承擔起創造性轉化本地非遺音樂——“藝”的責任,視為“人·藝”互動的起點。
經過在地化、教育化活化轉型后的“藝”,因其深深烙印著本土印記、呼應著地方情感,得以無縫地植根于社區的空間場所、生活節奏與集體記憶中。當它在熟悉的本土場所響起,當它融進社區鮮活的節慶儀式或日常生活實踐,便產生了巨大的情感共振。這種成功的融合與情感的共鳴,持續地強化著社區成員的文化歸屬感與地方認同感。
這種循環并非一成不變。它蘊含著自我調節與發展的內生機理。面對外部環境變化,如社區人口流動、新的文化沖擊、教育理念更新,社區主體“人”會感知并做出反應,對非遺音樂的呈現方式“藝”進行持續不斷的微調與再創造。而這種調整,總是在兼顧地方文脈根基“地”與現實需求之間尋找新的平衡點。
四、活態彰顯:共生機制滋養下的傳承新質
“人·藝·地”三要素的深度共生催生了非遺音樂在社區的生命力彰顯,呈現出四個維度的深刻轉變。
(一)參與主體的拓展與深化
共生機制重構了社區主體的參與格局。傳承不再是少數人的專屬活動,而是形成了多層次參與網絡:長者成為文化記憶的講述者,社區工作者通過志愿服務獲得文化認同,兒童在游戲中接觸本土音樂,新居民通過學習融入社區。更重要的是,參與者從被動接受轉向主動投入,從簡單模仿進階為創造性傳承,自發組織活動、維護空間,構建起富有活力的傳承生態。
(二)傳統音樂的當代轉化
非遺音樂在保持核心基因的同時,實現了形態與功能的創新。傳統曲調融入健身活動,儀式音樂轉化為生活場景的背景音,地方故事被創作為新歌(童)謠。這些創新不是無源之水,而是深深扎根于社區日常生活,在居民互動中自然呈現,使古老藝術煥發新的生命力。
五、共生賦能的啟示與前瞻
“人·藝·地”三元的動態聯系,構成社區非遺音樂存續的生命性內核。其絕非簡單疊加,而呈有機體般的交感共鳴,驅動著地方非遺音樂從技藝存續邁向文化自生。
此共生邏輯,跨域認知的通道。于非遺保護,它超越“搶救性記錄”或“展演扶持”,指向活化培育文化根土的深層策略;對社區教育,突破美育與技能傳遞的局限,體現其作為地方認同形塑器的價值;為地方文化研究,則貢獻了理解“小傳統具身實踐”如何凝練共同體精神的解析。
織、公共空間為其提供支持平臺,形成了傳承人、居民、志愿者協同的柔性網絡。這種內生性傳承機制,使非遺如同生長在社區沃土中的生命體,具有自我更新、自我調適的能力。
實踐中我們還需決策者設計協同性政策供給,如“傳承人一創新基金一社區空間”捆綁支持,摒棄項目割裂。社區組織者需貫通主體培育、在地創編、場所深耕三脈,構筑滋養共生的“文化胞衣”。教育者當破技藝傳授的單一維度,在課程中植入方言感知、地方敘事體悟與公共儀式參與,使學習“浸入地方體溫”。
共生機制培育了深厚的文化認同感。方言演唱喚醒鄉土記憶,歷史場所的活動強化“在場”體驗,集體記憶的演繹建構群體認同。這種認同超越了簡單的技藝欣賞,升華為對地方文化價值的自覺珍視,形成既扎根本土又開放包容的文化自信。
(四)文化生態的有機融合
本文基于特定地域文化傳承的探索,其理論框架的普適性有待在更廣泛的文化語境中進一步檢驗。未來,還需不斷探索不同音樂類型與社區文化生態的互動模式;考察城鄉差異背景下非遺傳承的地方性實踐;思考數字時代如何維系非遺傳承的在地性與真實性。通過這些探索,我們將更深人地理解傳統文化在當代社會中的生存與發展之道,在堅守文化根脈的同時,促進其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
非遺音樂已融人社區的生命節律。歲時節慶、人生禮儀、日常聚會都成為自然展演的場合。社區教育、鄰里組
(三)文化認同的深層建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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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胡軼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