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丑樹并不是一開始就丑。還是去秋,小區里伐木聲聲。最初,人人以為尋常,又一次修剪嘛。兩日過后,不對勁的感覺來了:幾乎所有參天的樹,都攔腰而斷,像一條經年累月走過的路,說抹就給抹去一半。
樹很少被說丑,因為沒人定義過樹的“美”。也許有人定義過,比如,求曲、求欹、求疏,但也有不同意見,這不早有人憤憤然:豈有此理,如此不就是病樹了嗎?根、干、枝、葉自然生長,一棵樹長成什么樣子,都是它該有的模樣,就是美的好看的。
但這些樹,僅剩巨樁,失去了一棵樹的樣子,我只能以丑相贈。
城市里的樹,總要歷經修剪,或者說疼痛,這是它們少不了的摸爬滾打。目光挪到五年后,也許一次大砍大伐與幾次小修小剪,一棵樹會同樣長成城市期待它的樣子。那么,這就是長痛不如短痛,是三步并作兩步,好像也不是不能原諒。也許是自作多情,整個秋,整個冬,我都在為這群丑樹心疼。
終于,春來了,簡直想歌想舞想舉杯!一點枝葉新綠,丑樹仿佛就好看多了。可要療丑,春是不夠的,要磅礴的夏,要旺盛的夏,要綠肥紅瘦的夏。綠色在這個季節被盡情揮霍,深一點再深一點,濃一點再濃一點,反正天公慷慨,用不完也要作廢,秋可不打算續用,秋天鐘情的是輝煌的紅與黃。夏就要綠到骨子里,人間草木深。夏天讓每一棵樹都枝繁葉茂,蔥蘢暢茂,它們不再與丑沾邊,它那么美,美得走在樹下就會涌出幸福。
春很好,但夏天更好,因為沒有意外的話,沒有一棵樹是丑著走出夏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