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想留住,一些東西,卻又不可避免地在遺失,一些東西,比如,那遠去的村寨。
1
“新川村到了!\"隨著隨行工作人員的提醒,我從似夢非夢之中緩過來。
使勁睜開眼晴,從中巴車里把身體移出車外。
沒有了空調冷風的庇護,太陽白晃晃地砸在地上,一股股熱流朝著褲管吡吡地往褲襠里猛鉆。
賓川的熱,讓人感覺有著一種特別的籠罩感。
我們在賓川縣雞足山鎮,那個叫作新川的移民村村委會作了短暫的停留,曾經,土房洼路愁溫飽;如今,苦盡甘來奔小康,一幅幅圖片和一段段文字,以新舊對比的方式,記錄了移民們的生活變遷。
從村委會的村史館出來,我不喜歡戴帽子,也不喜歡打傘,于是頂著白花花的烈日,緊緊挨著墻體的陰影,走入新川村的村道,到了沒有陰影的地方,便以最快的速度跑入路旁的樹蔭之下,尋求暫時的庇護。
一排排規整有序的“移民樓”坐落于村道兩旁,當我專心看著那些漂亮時尚的小洋樓發呆的時候,恰巧遇到幾位從葡萄地里干活回來的村民,他們無視太陽的毒辣,毫無遮攔暴露在外的頭和手臂,黑中浸染著土紅色的皮膚,像是貼上了一層暗紅色的防護膜,有說有笑地討論著葡萄種植技術和新品種之類的話題。
從村委會的人口中得知,為了小灣電站的建設,巍山和南澗的移民們拖家帶口從瀾滄江和黑溥江邊上的古老村寨,搬遷到現在這個嶄新的村子安家落戶,取名為“新川”,意即新賓川人的含義在里面,有接納,也有開拓。
無法想象,在一口濃郁的巍山彝族鄉音之中,他們的生活,從搬遷的那一刻,開始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離別土地、放棄農耕,主動或被動地卷入城鎮化大潮,這是中國許多農村正在進行的一種蛻變。
不過,聽村委會的人說,得益于水果產業的發展和顯著的經濟收益,現在賓川好多土地甚至山地的租地費被炒得很高。雖然地不多,水果種植在新川村已成了主業,他們用山里人特有的樸實和真誠,虛心向當地人求教,在種植好自己土地的同時,好多新川移民村的村民已經開始承包土地大搞水果種植。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是,對于離開大山,離開庫區淹沒線的移民們來說,新到一個地方,靠什么一代代生活下去?
曾經,在江邊的灘涂或者山上的坡地,祖祖輩輩從事種植勞動,也曾經是他們生產技能中的一個“強項”。只是重拾對種植業的信心,新川移民的村民們所付出的各種努力,肯定不會少。
新和舊?雖是一種常見的生活現象,可是,真正經歷的人,會對這種變化產生不同的體驗和感受。汗水、淚水,笑聲、哭聲,各種情感交融在一起。嶄新的移民新村用自己獨有的方式歡迎了搬遷戶們。離開故土的不舍,是他們淚水漣漣;未來的美好,是他們喜中含笑;曾經的故鄉越來越遠,好日子越來越近。
2
在歲月的長河之中,大家渺小如塵埃,大家又真實地存在于大地上的某個角落,山村和故鄉,新家和他鄉,他們需要記住,可他們也需要向前,他們懷念過去瀾滄江和黑溥江邊上的村寨,大家也在積極建設現在的新家。
他們似乎沒有退路,瀾滄江邊的村寨被大家嫌棄了很多年,總不能再用同樣的方式去嫌棄移民新村。
說不出具體的緣由,就是想弄個究竟,聽聽他們在內心深處對兩種生活的對比,于是我的內心深處萌生了一種想要攀談一番的想法。
在新川移民村的一戶人家里,我和同行的輝哥及老馬坐下,主人家很熱情,夾帶著濃郁的鄉音,又是遞煙、又是拿水,還特意從冰箱里拿出一個西瓜,切成塊請我們分享,這種熱情不亞于六月賓川的天氣。
移民搬遷確實是一項宏偉工程,千秋偉業展宏圖,遷移在他鄉的移民人,渴望能聽到濃重的鄉音啊!待人的熱情和天氣的炎熱形成了一股合流,讓我有了一種穿越時空的感覺,從金沙江干熱壩子一下子就到了瀾滄江岸邊古老的彝族山寨。
女主人說,她們的老家就在瀾滄江邊上,一家人中的姊妹幾個被一分為二,淹沒線之上,留在了古老的瀾滄江邊的大山上,淹沒線以下,來到了嶄新的移民新村。
但是,血脈和親情依然無法割舍,于是遇上逢年過節,婚喪嫁娶就得兩邊跑,基本的應酬不能沒有,也不可能沒有。
移民搬遷政策讓大家體驗了和瀾滄江邊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和生產方式。在江邊生活了那么久,剛剛到達新川之初,大家的氣息、行為習慣、思維方式都仍然是瀾滄江岸邊式的,大家沒辦法對移民新村認同。
起初,大家很別扭地僵持著,覺得認同了移民新村就像背叛了瀾滄江岸邊的生活方式一樣,讓人覺得良心上過不去,甚至對不起祖宗。
事實證明,“背叛”還是會發生的。
大家逐漸適應了賓川的氣候和生活,逐漸融入了新川村的環境,熟悉了新的生活習慣
慢慢地,大家開始承認自己是移民,并逐漸認同自己是新川人的身份。
承認和認同的過程盡管漫長,但終究是承認并認同了。
“看著一片在荒山畧地上仁立起來的新川村,夜晚,每次在樓頂上看著公路上車水馬龍,看著遠處燈火輝煌的村子,我都會有一種錯覺,遠處的城市是不是真實的,大家的生活是不是真實的。\"女主人在表述她剛剛搬來新川時候的孤寂和失落。
看得出,在物質生活有了顯著提高的同時,她的內心深處,依然還存有對曾經的村寨的不舍之情。
那條日夜奔流的大江呢?那個祖祖輩輩生活的村寨呢?就這樣被大家忘了嗎?
喝過幾口主人家遞過來的水之后,我們之間沒有了陌生感的隔閡,聊天變得輕松起來。
從交流中得知,他們從當地人手中學會了種植水果的技術,通過搬遷,雖然改變了諸多的勞動生產和生活方式,卻也在致富的路途上走上了一條康莊大道。
環境的變化,伴隨著思想上從被動到主動的轉變。在這些移民身上,我感覺到他們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那種樸謹惠實,以及灑脫豪邁。
我嘗試著問了幾位不同年齡段的人:“搬遷好?還是不搬遷好?”
“搬遷,當然好。”他們的回答語調和意見,幾乎完全一致。
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說,就像是古老的調子里唱的:“哪里有酒哪里醉,哪里有鋪哪里睡”,他們的回答出乎意料地灑脫。
曾經,難以適應生產方式的轉變,他們產生過應激性抵觸心理;曾經,移民政策實施的有效性不足,他們產生過不信任心理;曾經,社會融入能力低下,他們擇業的意愿不強;曾經,應對文化沖突的能力弱,他們自我疏遠,情緒消極低落…
在新川村,一位年長的移民很委婉地告訴我,從江邊搬遷出來15年了,曾經的村寨漸行漸遠,老以為是錯覺,恍惚間,又覺得它根本就沒變,沒有消失。
原來,村寨和江水它們曾經的樣子,早已定格在他的心中,從未走遠,也未曾消逝。
他們土紅色的臉頰,透滿了紅。
那紅,不是夕陽的紅,而是生命的紅,那是永不停歇地印證著無數記憶江水的紅、泥土的紅。他們的血液中流淌著兼容并包的特質,他們熱情、樸實、講信用;他們有時也懶惰、自大還帶點鄉土味道里的小幽默。炎熱的氣候、豐饒的物產、快節奏的生活,只是殺年豬,豎火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習慣,還在今天的新川村有所保留。
曾經,遷徙他鄉,與故土分割,但是深明大義的父老鄉親能理解舍小家為大家的含義。為了祖國的繁榮昌盛,為了讓更多的國人享受瀾滄江清潔的能源。這些父老鄉親義無反顧走向一片嶄新的天地,重新建設新家園。時至今日,搬遷戶的生產條件改變了,生活水平提高了,生活富裕了,環境靚麗了,農村發生了質的變化和飛躍。
土紅色之中蕩漾著燦爛笑容,可以看出,他們已經在新川,在新的環境下逐步站穩了腳跟,重新揚起了新生活的航帆。一個個儲滿精神食糧的倉儲,挺拔曾經何僂的脊梁,一幢幢拔地而起的樓房飄出一串串爽朗的笑聲。
3
同樣是熱,和賓川的熱有所區別,瀾滄江河谷的熱獨具風格。
我們乘坐的汽車,行駛在從南澗縣城去往小灣庫區的公路上。一路上,陰晴不定,在山腳陽光普照,到了半山腰變成了小雨瀝瀝,到了山回路轉下坡的時候,又是大霧彌漫。當車身穿出迷霧來到山頂,眼前頓然開闊,層層鋪疊的群山之上,云流滾滾、氣勢涵涵地朝著我們的車頭奔涌而來。
路邊的樹葉上蒙著一層刺眼的陽光,蔫蔫地打著卷,一動也不想動,樹蔭小心翼翼依偎著樹干,縮成一團。
站在山巔往下看,一條峽谷,山裹水擁;一江湛藍,驚濤拍岸,瀾滄江像一塊長長的布條,系在哀牢山大地的腰間,穿過歲月的簾,抵達高原的深邃,讓滿是皺褶的亙古高原生動起來。
透過陽光的縫隙,在一個高臺之上,我用虔誠的心,叩拜瀾滄江,站在一個圓形的框外,激動地請同事龍哥幫忙,用掛在脖子上的相機為我拍照
沿山道奔走,總與瀾滄江若即若離,江水一會兒在埋頭“趕路”,一會兒在深處深陷在自己撕咬的山谷;一會兒又在左突右撞,命運也許殘酷,信念卻不會改變。
瀾滄江兩岸的公路系在峭壁之上,然后變成一條條明顯的勒痕一般,向著大山中的村寨延伸。
山巒之間,江水悠悠流淌,與青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躬身,抑或匍匐,融入大山的骨血,集時光的經脈,成了云南滇西高原的圖騰,流成一個走向。
奔騰而來的瀾滄江與黑溥江在此相遇,并試圖轉身拐彎,面對橫斷山大峽谷的脾氣,瀾滄江被迫在順從中一路向南。
山與水的角逐,刻蝕出山谷的曲折。曲折的谷線,表面上看宛若游龍一般優美,實則是隱忍和服從的體現,更是角斗與撕扯后的表達。
云和山的碰撞,霧和水的纏繞,瀾滄江在小灣的壩址前瀟灑地拐了一個U型大彎,“岔江”也因此得名。
高壩仁立,站成一個世界的向標,電站下閘蓄水后把洶涌澎湃的瀾滄江攔腰鎖住,在兩條江上均形成了連綿上百公里的深水庫區,并且形成了“一壩兩庫、高峽平湖\"的壯美奇觀。
瀾滄江本來已深不可測,如今更是深邃如天,讓瀾滄江少了一路的喋喋不休,安靜成高峽平湖的壯美。
從瀾滄江東岸的高處,下到瀾滄江西岸的谷底,戴好安全帽,從小灣大壩底部噴涌而出的瀾滄江水,匯成一曲悅耳動聽的樂章,喚醒了沉睡的世間萬物。
不難讀出它奔流到海不復回的野心,而振聾發聽的濤聲,則是它千年不停的吶喊,瀾滄江兩岸森林里的樹木不動聲色地舒展腰肢,瀾滄江的腳步湍急而粗獷,聲音雋永而高亢,生命的活力彌漫整個山谷。
聽過瀾滄江從尾水口發出的怒吼之后,沿著一個巨大的洞一路前行,我實在分辨不清是在肚子里,還是在水壩下面,遠遠地看了一眼巨大的水輪發電機,乘坐電梯以飛快的速度,我們到達大壩的頂端,眼前的瀾滄江已成一片寬廣的水域,它讓我想到這布條似的江水也有宏闊的一天。
從人類歷史上看,瀾滄江阻隔了道路、交通、交流,但人類在發展過程中,也創造了壯舉。小灣水電站是目前世界上承受水荷載最大的雙曲拱壩,是瀾滄江中下游河段的龍頭水庫。
在古老的高原上,瀾滄江用水的特質,放射出如銀的光芒,在縱橫埤闔的呼吸中、在羽毛啄食空洞的回聲里,捧出幸福,延伸成滂沱的水,當然,從經濟發展的層面,清潔能源中的電力是瀾滄江另一種形式的生命延續。
離開宏闊的小灣壩體,在小灣東鎮工作人員的帶領下,我們驅車前往一個移民村,老遠就看見一棟棟搬遷戶嶄新的小洋房,孤傲地屹立在瀾滄江東岸山巔一片新平整的土地中,格外的顯眼。
當我隨輝哥和老馬闖入一個院子,在一位搬遷戶的茶室里坐下,那個精心打造的山巔茶室,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透過茶室的大玻璃窗,瀾滄江和群山暴露在藍天之下。
和村民兄長交談后得知,通過移民政策和各種幫扶,他們的發展取得了讓人羨慕的成效,弟弟大學畢業后有了穩定工作,在城里安了家,買了房,最近還帶了外地的女朋友回來老家。
在諸多茶桌上的水果中,躺在果盤里的那串本地芭蕉特別惹眼,在挪不開的目光中,主人家放下移民情況介紹的話題,伸手把芭蕉給我們一一遞了過來。
咬一口下去,果然好吃,滑而不粘,甜而不膩。
自然是在自然之中,就像無意在無意之中,然后缺少人煙的地境,于是我走出院子,獨自東張西望,那個過程,發現小灣的美已經被束縛在那鋪陳的大山上了,任憑塵世間云卷云舒、肆意無度。
據那位兄長說,小灣電站蓄水后,在瀾滄江邊耕種的土地已經被淹沒,他們的祖輩緩慢地生活在這片云海蒼茫的大地上,刨土過日邊種莊稼邊放牧…黯淡、冷清而又沉悶的峽谷里,有瀾滄江億萬年沖刷留下的小塊土地,供給著一個個寨子并不豐腴的生活資源。
智慧與聰明總是相對的,聰明越多,智慧越少,心間流出無法控制流速及流量的是智慧,可以衡量明晰取舍的也是智慧。
為改變山區生活艱辛的現狀,村里的青壯年勞力首先下山外出打工去了,接著,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再也不想像父輩祖輩那樣困守在深山老林里過著貧窮的生活,他們義無反顧地振翅飛出大山,飛向新的天地,開始新的追求。
村子里現在的年輕人屈指可數,四十歲左右的就算年輕人了,現在到村里看看,除了老人還是老人。
這里,曾經是他們祖祖輩輩的生活之所,每天都在他們在土地上忙忙碌碌地干活,到處都是他們那不再靈活的身影在閃現。
4
我們在小灣的兩岸逗留了一個上午,又繼續逗留到下午,當云上小灣的負責人查國文告訴我,他投了3000多萬的時候,我嚇了一跳。
作為搬遷戶,他哪里來的這么多錢呢?
看到我有些疑惑,查國文道出了心聲:“投資組成并不復雜,集體加個人。”
2022年6月6日,云上小灣休閑園成立,休閑園位于小灣電站大壩上游阿務里碼頭,負責人就是岔江村本地人查國文。6月6日當天,小灣東鎮岔江、新民、龍門、營盤4個村分別與云上小灣休閑園簽訂合作協議。云上小灣休閑園一期投入1000萬元,建成近400平方米的釣魚主棚1個,作為接待大廳使用;建成20平方米的釣棚20個,共72個床位,供野釣愛好者水上住宿、生活、體驗。快艇、路亞艇5艘,容量10噸的污水收集船1艘,運載能力5噸的客運船2艘。垂釣基地配套陽光房、浴室、茶室、餐廳、衛生間等設施,硬件配套高端、休閑、安全。
查國文說:“瀾滄江給我們帶來了大山大水資源,打造這樣一個集水上野釣、民宿、娛樂于一體的高端野奢勝地,就是想把外面的人引進來,帶著村民一起致富。企業+村級集體經濟 + 合作經濟’是我們的運營模式,依托云上小灣旅游開發有限公司,我們創新性地實行跨鎮聯村、區域協作,推動企業發展和村級集體經濟增收‘雙向奔赴’。”
在他看來,這種合作方式實現資金變資產,一期的4個村的股本金全部量化為實體釣棚,看得見摸得著,合作期內每年都給各村帶來了穩定的村級集體經濟收入。
企業運行越好,營業額越高,“蛋糕”越大,雙方收益越多。2022年,四個村累計實現分紅21.6萬元。與此同時,4個村還把村級集體所有的灘涂地、荒地進行資源入股,供云上小灣休閑園用于船舶停靠點,每年每村獲得固定收益1萬元。小灣東鎮4個村委會有效聯動,共同做大增量,在鎮內形成區域化發展效應。
然而,“組合拳\"不只在小灣東鎮境內,還延伸到縣內其他鄉鎮。2023年初,擁翠鄉擁翠、安立、溫泉、新華4個村也以小灣東鎮4個村類似的方式,籌集資金與云上小灣休閑園合作,同樣實行委托建設、委托經營管理,在全縣率先走出村級集體經濟“跨鎮聯村,飛地抱團\"的堅實一步。
查國文說:“走出小灣看小灣,走出小灣謀發展,此舉不僅可以解決一部分村民收人單一的問題,還能通過跨鄉鎮合作開闊發展眼界。在運營中,遇到難題,企業和村里商量著辦,企業得到健康有序發展。企業發展越好、蛋糕'越大,反過來又能更好推動村集體增收,帶動就業。”
再次站在瀾滄江邊上,向淹沒線以上搬遷的移民們已經沒有了當初的“尖酸刻薄”,大家很平靜地看著瀾滄江,找著自己村寨曾經的位置。
高峽平湖之下,“村寨”已經不復存在,很多記憶已經模糊起來。
大家和瀾滄江平湖之下的村寨也在疏遠,即使再懷念,沒有辦法下到水里去看。
離開云上小灣,我們來到小灣東鎮,鎮政府就在一塊削平的山巔平地之上,沿著觀景平臺棧道行走,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整齊劃一的別墅式農家獨院、寬闊潔凈的街道、郁郁蔥蔥的花草、高高林立的太陽能路燈,還有商業區店鋪的繁榮、中心廣場悠閑散步的老人,到處都洋溢著一片溫馨。
今天的小灣東鎮擁有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和自然資源。位于小灣東鎮的岔江阿務里碼頭,陽光漂房、路亞艇、快艇、茶室、咖啡、餐廳等設施一應俱全。
來自全國各地的游客對云上小灣休閑園的評價普遍較好,自助餐特別棒,簡簡單單的三菜一湯吃得我們意猶未盡。
江水,不管冬夏,還是春秋,都流淌著,向前流淌著,但不論怎樣的奔流,也不管人們在何時何地,都會感覺到它的存在。
對于祖祖輩輩生活在瀾滄江邊的人們來說,只有瀾滄江在,日子就在,不論日子是怎樣的艱辛;只要瀾滄江在,生活就在,不論生活的道路是多么的漫長;只要瀾滄江在,生活就充滿希望。
據當地人說,瀾滄江河谷的氣候特點明顯,山脈迎風坡截留較多的雨水,背風坡少雨,風在背風坡的下沉還具有增溫效應。
白天,山坡接受太陽光熱較多,成為一只小小的“加熱爐”,空氣增溫較多;局地強烈上升的谷地氣流與部分向深陷谷地下降的氣流相匯合,在兩側山地的一定高度處形成云霧帶,使下沉氣流增溫減濕,則增強了谷底的干旱程度。
到了夜間空氣反轉,谷地上空空氣收縮下沉,山風由山坡吹向谷地,形成很強的悶熱感。在瀾滄江河谷,經常可看到兩側山腰有一條云帶,這就是谷風氣流上升而形成的。
瀾滄江江岸邊河谷區,酷熱干旱,水源缺乏,蒸發量大于降水量,土壤瘠薄,肥力較低,水土流失嚴重,除干旱等自然災害頻繁外,還造成耕地減少、土壤沙化、有機質含量低,多年來發展緩慢。
如今,搬遷,一切都讓他們徹頭徹尾地變了,亙古不變的都變了不但祖祖輩輩居住的房子拆了,古老的村寨子也遠去了…
站在山頂,可以俯瞰群山連綿、云海縹緲的壯麗景色,讓人震撼不已。
正當我們感覺酷熱難耐的時候,這大山里的天,說變就變,伴隨著一陣涼爽的風,一瞬間,便下起了急促的小雨。
在這片云海蒼茫的大地上,生息繁衍,搖曳生姿…有性格脾氣又沒有性格脾氣,或許就是他們最大的性格。
可是,這小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場短暫的小雨過后,遠處層層疊疊的山巒和巨大的藍色布條一般的瀾滄江河谷上,一堆堆、一股股霧流在升騰、翻滾。
當我們隨意經過一戶人家大門的時候,主人家熱情地招呼我們進去坐坐。跟隨主人的腳步,我們七八個人走進他的小院。
他們家的房子是坐北朝南,一坊三開間土木結構的老瓦房,主人在院里做了一個下落式帶燈光的水景,我想要是逢年過節,或者遇上喜事好事的時候,到了傍晚,主人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打開來讓人欣賞一番。
被火塘煙熏火燎之后,變得異常古舊的木料和門窗,經過主人的悉心打磨以及清漆處理后,粗樸之中顯出些許的精致來,和眼前的主人一樣,煥發它特有的純樸面貌。
閑聊中得知,主人之前是做修理摩托車的生意,修電站那幾年生意特別好,一年可以到十幾萬的收入。也就是得益于電站的修建,用積攢下的積蓄,買了地,并在動車站旁邊建了帶有鋪面的新房子。
現在,他的房子已經出租,雖然有了租金收入,但也舍不得閑著,平時會到動車站接送一下游客,增加一些收入。
主人一邊開心地和我們閑聊,一邊給我們泡上當地的茶葉,還不時地遞煙,黑的臉龐上綻放著憨厚的笑容,短發鬢角的下端,一股股汗水正在沿著脖子緩慢流淌著。許是專注于和我們分享他的美好生活,忘記了擦拭脖子上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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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背離故鄉的原因有很多種,為躲避戰爭及自然災害尋求生存出路。在漫長的遷徙古道上無不是黃沙滾滾、狼煙四起,多少的悲歡離合、冤魂嗟嘆、詞曲涌調、凄涼的哀嘆都累累白骨而奠,故此移民成為其中不可缺少的雄渾悲壯的一個話題。
時光穿越了千年,在今天的紅土高原上,誕生了一批又一批為國昌、為家興的新移民。不同的是,大家不再是戰爭的犧牲品,而是為造福子孫后代而遷移。
在蔥郁的林木里,玲聽流淌的歌聲,吟唱遠去的村寨,與瀾滄江的血液,一起辨識人世間的黑白。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不可阻擋,隨著歲月的流逝,這里原來的村莊將不復存在,曾經生活過的痕跡被淹沒后,回歸自然。大自然賦予大家山清水秀的家園,也賦予大家神圣的時代責任,今天踏上遷徙之旅的現代移民們,是微笑著的。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信仰,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選擇,當我們的前輩們用他們的信仰和選擇為我們搭建起一個美好的時代時,我們又有什么理由不更加珍惜與守護這份美好呢?
當清潔的能源從古老的瀾滄江奔越迢迢千里送進千家萬戶時,搬遷戶們卻脫離了留有祖先生存的信息、見證創造智慧的寶庫,遺產和文明的起源地。有些記憶是用來珍藏的,有些記憶是用來懷念的,可是,對小灣電站身臨其境的造訪,注定是用來激勵未來..
帶著美好的心情,為那些遠去的村寨做懷想,默默地祝福小灣庫區移民們,無論是外搬百里之外的新川,還是留在瀾滄江之岸的山梵,他們在新時代里都是一樣的幸福美滿。
以自己的方式崇敬一條江,也崇敬那些人,在這樣的崇敬里,洗刷蒙塵的時光,輕拾一縷高山的陰影,挽起瀾滄江驚世駭俗的濤聲,輝耀群山之上水晶一樣湛藍的天空。
眸光蜿蜒,我面江駐足,然后飽蘸飆升的情感釉色,在內心深處,虔畫一幅丹青水墨,獻給古老的瀾滄江,獻給年輕的小灣,獻給遠去的村寨,獻給他鄉的移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