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祥洋的詩

告別獼猴桃

季雨不息，人行道的綠燈

閃爍過二十五秒

披掛雨衣的電動車靠邊逆行

聯大街，間隔的路燈靜立著

告別，從延長的雨季說起

南方仍然發生在過去的交談里

一顆獼猴桃的成熟略遲于雨季

被保護在行李深處的塑料袋里

我們曾剝開吹拂溫熱晚風的江城

里面隱藏著帶有顆粒的紅色果芯

甜意，在身體內部

反復發出間歇式的轟鳴

那個從初識到熱烈的雨季

雨水潤濕純棉的短袖，任由潮濕

浸滿著稚嫩的肉體。風拉拽衣角

頭發、撐起的透明雨傘，在暮色中低垂

發梢纏繞住滾燙的前額

逼仄的房間里充滿甜味的水汽

從一趟北行的列車。曠野被玻璃隔音

長久的黑暗還沒籠罩住我們。那幾顆

我指出并在空中劃出弧線的星星

憑借著想象脫離雜亂的秩序。在北方

微熱的空氣，打開的鼻腔哀鳴

還沒來得及在那個夜晚說起

向西，向東。與向南、向北

并沒有本質的差別。時空帶來的

與帶走的，源自相同的東西

那串保持溫熱的項鏈始終溫熱

仍然可以放進嘴中吮吸，舉行

一場毫無目的的儀式，來模仿甘甜

或許。那顆獼猴桃的存在

在那場江邊的細雨里發生過位移

那個忍耐著大雪的殘忍夜晚

帶著過時的審判，體會不到一絲

救贖的冷意。誰還細數雪花的輕盈

像是嘲弄落在生命上無法承受的輕

在山體的內部看湖。那是我們

最后一次看湖。我蹲在鏤空的木船

湖水沖刷的繩索在黑色中沉寂

那片我們說起的湖還沒一起看過

像是一句帶著地理偏移的讖語

致使我們在黑色的內部消散

告別。該告別紅色的獼猴桃

告別我們彼此熟悉的鼻息，和后來

別人的。告別那幾顆說不清

隸屬于某座星系的星粒，和以前

稚嫩小房間糜爛的肉體。

北方的干燥褪去獼猴桃的外皮

像褪去這么久以來的熟悉成為陌生

我們所看過的藍色再也不能相同

后來。我吃到過不同模樣的獼猴桃

那些不同程度的甜意，讓我始終難以想起

是否在某處，第一次把它們放進我的嘴里

周祥洋，2000年生，湖北恩施人，現云南師范大學文學院研究生在讀。作品見于《詩刊》《星星》《邊疆文學》《江南詩》《飛天》等。曾獲櫻花詩歌獎。參加第十七屆星星夏令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