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規訓與懲罰》是福柯的代表作之一。在這本書中,福柯詳細闡述了從古代到現代懲罰的變化,一開始懲罰代表著君權的力量,是人們害怕和恐懼的對象。同時懲罰還代表著一種榮譽或是一種重大的儀式。文藝復興之后,公開處刑逐漸退出歷史舞臺,一種新型的懲罰開始步入人們的生活。人們相信即使是罪人,他們身上也應該有“人性”的存在,懲罰應該更加注重對犯人的改造。因此,監獄誕生了。剛開始的監獄是陰暗和壓抑的,犯人生活在黑牢里,通過單獨監禁或限制食物來改造他們。隨著懲罰力量的轉變,監獄中的規訓開始逐步獨立對待各個部分,并通過實施細微的壓力來控制他們,最終監獄被視為或者被要求成為一種改造人的機構。
引言
福柯的《規訓與懲罰》是一部關于權力、知識與身體關系的經典著作,核心思想圍繞現代社會中權力運作方式的根本轉變展開。他指出,前現代社會的懲罰是以公開的肉體酷刑為核心,目的是通過展示君主的絕對權力來震懾民眾。現代社會的規訓開始逐漸轉向隱蔽的、制度化的規訓技術。懲罰不再針對肉體,而是針對靈魂。其次,監獄的誕生,福柯認為這是作為對現代社會的隱喻。它是現代規訓社會的縮影。邊沁監獄的出現更是象征著權力運作的邏輯,通過可見性讓個體在自我監視中服從。最后,權力與知識的共生關系使規訓變得更加合法化。規訓權力不再集中在君主或法律,而是滲透到社會中的日常規范中。因此,權力不僅是壓迫性的,更是生產性的。通過規訓技術的塑造來生產出符合社會有用的身體。
一、公開處刑的隱匿
從古至今,懲罰有許多不同的形式,最原始的懲罰主要是公開處刑。隨著歷史的發展,一些新的法律和犯罪理念開始涌現,“事實上,沒有比權力的實施更加物質的、生理的和肉體的了。”[1]一種關于懲罰權力的道德和政治證據也開始逐步進入歷史舞臺。福柯指出,正是在這些變遷中,作為公眾景象的酷刑逐漸消失了。
“1757 年 3 月 2 日,達米安因暗殺國王而被判定在巴黎教堂大門前公開認罪。他要坐在囚車上,身穿囚衣,手持兩磅重的蠟燭,并被帶到格列夫廣場。在那里會搭起行刑臺,用燒紅的鐵鉗撕開他的胸膛和四肢上的肉,燒焦他持有的弒君兇器的右手,然后將熔化的鉛汁、沸騰的松香、蠟和硫黃倒入撕開的傷口,最后四馬分尸,將他焚燒并焚尸揚灰。”[2]這種公開處決不僅是懲戒犯人,還具有政治目的,它用于展示君主權力最強大時的景象,從而加強其權力。如果公開處刑想要變成嚴酷的刑罰,需要滿足三個條件。首先,酷刑必然會引發某種程度的痛苦。死刑之所以能夠轉變為一種嚴酷的手段,是因為它不只剝奪了人類生存的權利,而且把痛苦級別提升到最高點。其次,酷刑被看成是某種儀式的一部分。例如,國王的加冕儀式或者攻城后的入城儀式,君王必須在眾人面前顯示君權的力量。最后,從法律對酷刑的規定來看,公開的酷刑需要吸引人們的注意力,讓所有人將其視為一場勝利的慶典。如果有人冒犯了君權,這種儀式將是對叛民的一種鎮壓。
在君主專制的統治下,罪行和懲罰是通過暴力相互聯系的。君主可以通過自己的權力把懲罰直接施加在犯人的身上。一方面,犯人的肉體并沒有像工業社會那樣由資本家賦予商業價值,他們的身體對于君主來說,只不過是權力實施的犧牲品。另一方面,君主作為國家和權力的中心,他們對于犯人生死的控制有著絕對的掌控權。因此,君主可以在犯人身上留下權力的印記。對于君主來說,犯人的肉體是微不足道的、是屬于私人財產的。他們還因自身的有形顯現而受到贊揚。
為什么在君王專制那個時代公開處刑會如此大受歡迎?是因為它的目的首先是以儆效尤。將犯錯的罪人拉出去施加酷刑的同時,也會警告自己的民眾犯這種錯誤的代價。其次,這種公開酷刑也讓君權的權力向罪人發泄怒火,通過這種恐怖的場景來喚起民眾對犯罪的恐懼。民眾一旦恐懼和害怕,就會更加服從管理,從而來約束人們的行為。這種公開處刑將全權君主的威力與踐踏法律的罪人之間的對比拉到了極致。因此,我們可以理解為,這種懲罰并不是對犯人肉體公開的報復,而是體現了一種權力制度在懲罰儀式中的影響。
然而,18 世紀之后,一些重要法典所制定的新的刑罰系統開始實行,法院對犯罪行為的裁決已經不再僅限于司法程序本身。具體來說,18 世紀的變革推動者堅信,在這個充滿威脅與暴力的傳統中,王權已經超越了其合法權力的范疇。在他們看來,暴力則意味著叛亂。因此,那些改革者們呼吁,即使是最卑劣、最兇殘的犯人,他身上也應該有一樣東西值得尊重,即他的“人性”。換言之,應該在罪犯身上發現“人”這個特性,并將其成為司法干預和改造的對象。這一過程使處罰逐步淡出人們的視線。原本用于展示和執行刑罰的元素正在減少,而是轉變為新型的法務或者管理手段。“懲罰逐漸不再是一種公開表演。而且,依然存留的每一種戲劇因素都逐漸減弱了,因此,懲罰將愈益成為刑事程序中最隱蔽的部分。這樣便導致了幾個后果:它脫離了人們日常感受的領域,懲罰的示范力學改變了懲罰機制。公開處決的消失就不僅標志著這種景觀的衰落,而且標志著對肉體控制的放松。”[3]
二、監獄的誕生
當代執行程序揭示了一種新型的發展模式,那就是酷刑場景的消亡與痛楚感的減弱。這一變化對于西方一些國家的法律法規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盡管在 19 世紀初期,對犯罪者的身體虐待并未徹底廢止,但懲罰的核心已然不再是在產生肉體折磨的嚴苛刑罰。處罰的目的更多的是削弱他們的財富和權力。“懲罰景觀的舊伙伴—肉體和鮮血—隱退了。一個新角色戴著面具登上舞臺。一種悲劇結束了,一種喜劇開演了。”[4]在司法審議過程中,其他的評判因素被偷偷加入進來,這導致司法裁定的準則發生了轉變。關于罪行的了解、罪犯的信息及罪行的法律都從不同視角為實質性的判斷提供了依據。總之,自從關鍵法規規定的全新刑事制度實行之后,一項廣泛的新發展趨勢開始顯現:法官不僅要處理罪行本身,還要考慮一些額外的元素,這也意味著一部分審判權可能需要由非法官的其他權威來承擔。這項全新的懲罰權力運行方式的主要目的在于,對違法行為的制裁和打擊變成了有序且可控制的行為。
如果我們把根除非法活動的政治設計為一個起點,在刑法改革中出現這樣一種對象化的進程。它與懲罰權力的重新組合有著直接聯系。借助利益和表象、符號的理論,為統治者推出了普遍適用的方案。在過去的體制中,罪犯的身體和精神是國王的財富,君主可以在其上施加自己的權力影響。然而,如今的懲罰是符號的活化,是法律將特定的罪行與特定的處罰相連接。“權力的研究指向不是法律建筑方面、國家機器方面或是意識形態方面,而是以往被忽視的實際操作、知識裝備等技術與戰略方面。”[5]因此,一座懲罰之城被人們設想了出來。在這個地方,每種犯罪行為都對應著特定的法律法規,每個罪犯受到適當的處罰。這座懲罰的城市最初以一座黑暗監獄的方式呈現,在這座監獄里,囚禁的刑罰被用各種手段強化(如獨居隔離、無光環境和限定食品等)。接著,它轉變為一種“管制”模式,在此模式下,輔助性的控制方式逐步減弱,而對于罪犯身體的約束也開始放寬。最后,它轉變為一種單純的監禁。雖然監獄是執行管理職能的場所,但它同樣也是一個改造人思想的機器。一旦罪犯進入這個地方,他們必須遵照管理者的指示來遵守規則,然后,他們被要求作出保證,自愿接受他們的任務并嚴格服從法律規定。“主張采取感化教育與勞動改造相結合的方式,將流氓磨煉成正直的漢子,將懶漢磨煉成勤儉者,以為社會造福。”[6]如果他們能做到這一點,就有機會獲得釋放。這種做法包含了一種對犯人身體和時間的責任意識,通過權力體系和知識網絡對囚徒的活動和行動實施監控,并且是一種改進犯人的行為矯正方法。
總之,到了 18 世紀末期,我們面臨著兩種處理組織懲戒方式的選擇:一種是以君主制為基礎;另一種是把懲戒權歸屬全社會的觀念。在君主制的框架下,懲罰是一種展示君權的形式,通過對罪犯身體實施暴力來彰顯君主無法抗拒的力量。但是對于那些推動變革的法律學者來說,懲罰則被視為一種重新賦予人們權利主體地位的過程。法學專家們相信,這些形象可以在公眾中迅速傳播開來,并且能夠被目睹了懲罰場面的大眾廣泛接納。
三、規訓機制和紀律
在 19 世紀中期,監獄是如何馴服犯人的呢?“在法律力圖達至的目標中,安全是主要基本的目標。”[7]首先是控制犯人們的范圍。它不把犯人當作一個整體來看待,而是在時間上和空間上對他們分別處理,監管者通過對犯人施加壓力來掌控他們。其次,調整掌控的對象。這種對象不再是犯人的行為,而是通過各種各樣的機制來控制犯人。這樣一來,被強制的不再是符號,而是各種力量。最后,通過控制的模式。這種模式不是單純地對犯人的肉體施加暴力,而是通過一種間接的、持續性的強制導致一種馴服的關系。“被用來對個體進行分配、分類,在空間上固定他們:提取他們最大的時間和精力,訓練他們的身體,對他們的連續行為進行編碼,把他們保持在理想的可見度中,用監視機制包圍他們。將他們登記注冊,在他們之中構建一套累積、集中化的知識。”[8]這些馴服的方法也可以被稱作紀律。
在這些馴服過程中,邊沁的全景敞視建筑被當作一個很好的典范。它推翻了牢獄封閉、剝奪光線和隱蔽的原則,只有充足的光照才能使觀察員更易于追蹤被拘押的人。邊沁所設計的全景式監控結構使監管變得更為持久和高效,以此保證權力的正常運作。“一種虛構的關系自動產生出一種真實的征服。”[9]犯人在這些建筑里,肉體已經不再是自身能夠掌控的。監督者們會讓他們的時間和力量分別被劃分在不同的區域。這種掌控對肉體進行特殊的處理,使每一個個體就像單體的一個細胞。通過單個力量組織起來,從而在身體中榨取時間和積累時間的藝術,讓個體在不知不覺中接受并遵循既定的規范,從而對整個社會群體獲取更大、更高效的機制。全景敞視建筑還可以被監督者們當作一個進行著的實驗,成為一種改造人的行為和思想的一種機構。
這種機構通過給人們施加精神壓力能夠使他們更加馴服。監獄還被建立一套知識的場所。用知識來調節犯人的教養活動,這樣的理解可以將罪行的處罰轉化為對罪犯的教育,從而使他們為社會做出貢獻。“規訓便成為一種與自我實現和人生成就聯系在一起的積極力量。”[10]在這個被馴化的過程里,監獄內的權力結構逐漸復雜化,首先是等級監督制度,這有助于提高監獄的管理效率,并更有效地控制囚犯。其次,規范化裁決的出現使監察機構限制調查的手段,下層司法機構也不能因為權力太大可以無視上訴程序。最后,監察的出現不會由于國王的權力過大,導致法庭的審判流程中斷,進而改變他們的裁決,撤銷地方法官的職務。
人的犯罪是由個人自由意志所產生的結果。但是這種“邊沁”監獄的形成更多地強調這種所謂的自由意志可以通過外界的影響而控制。“邊沁”監獄的誕生標志著一種新型法制與規章制度的開始,它可以有效地促進現代社會秩序化的發展,其理念在于通過精心的規劃和教導使罪犯們感受到倫理、道德規范的存在,進而將他們轉變為守信且有價值的社會成員。不過,福柯認為,“監獄是權力最赤裸裸地、最肆無忌憚地表現出來的地方”。它體現了一種權力與知識的結合,形成了一種新的監管機制。
“邊沁”監獄的形成,首先可以使權力的行使變得更加完善,它透過囚室觀察犯人的一舉一動,監視者可以記錄犯人的每一個行為,同時,監視者也被相互監督。“邊沁”監獄通過不斷增加受權力支配的人數,確保權力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夠實施干預。因此,它具有極強的靈活性。其次,這種“權力與知識”的結合也成為監獄中最獨特的地方。“權力生產著對象的領域和真理的儀式,個人和關于個人的知識都是權力的產物”。每一個犯人都來到監獄中,都要在這個自我封閉的場所中貫徹監獄中所制定的紀律,以此來避免他們的潛在問題。監獄除了監視外,還像個施展規訓的實驗室,它根據每個人的特點,通過單元化的分割、更靈活地運用空間。使每一個犯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位置,正如全景敞視建筑的主人說:“由于我設計了各種聯系紐帶,我自己的命運也被我拴在那些紐帶上了。”監視者通過詳細地監察每個人的表現來對人進行改造,目的就是讓犯人們懂得法律的約束,把他們改造成為對社會有益的人。對于啟蒙時代的刑罰家們來說,設置監獄的目的并不是懲罰而是運用最普遍的刑罰,通過各種高透明的刑罰措施,不斷地向整個社會發出一個訊號:犯法者必將受到罪有應得的懲罰,以起到恐嚇效果。這種“精神對精神的權力”壓迫每一個人都不能幸免其中。
結束語
福柯的《規訓與懲罰》揭示了現在社會的權力運作已從顯性的暴力轉化為隱蔽的、技術化的規訓機制。雖然社會表面宣揚自由與進步,但隨著各種類型的監獄不斷誕生,實則通過規訓技術實現對個體更高效的控制。這種機制通過知識生產、空間設計不斷塑造人的行為和思想,使人主動服從社會規訓,主動成為資本主義和官僚體制內所需要的馴順的身體。因此,福柯的批判不僅是指向刑法制度,更是對現代性治理邏輯的深刻反思。
參考文獻:
[1]米歇爾·福柯. 規訓與懲罰[M]. 劉北成,楊遠嬰,譯. 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3.
[2]喬治,瑞澤爾. 后現代社會理論[M]. 北京:華夏出版社,2003:79.
[3]丹納赫,斯寄拉托 ,韋伯. 理解福柯[M]. 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2:59.
[4]福柯. 瘋癲與文明[M]. 北京: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3:98.
[5]福柯. 福柯集[M]. 上海:上海遠東出版社,2003:207.
[6]博登海默. 法理學:法律哲學與法律方法[M]. 鄧正來,譯. 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9:106.
[7]米歇爾·福柯. 權力的眼睛[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
[8]李猛. 福柯與權力分析的新嘗試[J]. 社會理論學報,1999,2(2).
[9]米歇爾·福柯. 必須保衛社會[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
[10]周敏凱. 十九世紀英國功利主義思想比較研究[M]. 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1: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