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是漫長的,各種變化都有可能發生。在某些契機的觸動下,再加上主動努力與求取,就有可能改變自己的命運,韋應物就是這樣走上了逆襲之路。
上期我們介紹了詩人韋應物在山水詩方面的天賦與才能,但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在二十多歲前,韋應物幾乎沒有讀過書!但卻實現了從紈绔子弟到詩壇宗師的完美逆襲!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韋應物的人生經歷應該能讓那些焦慮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的家長略感寬心吧?!
出生于貴族世家—無賴恃恩私
韋應物年少不讀書,并不是因為他出身貧寒,恰恰相反,他出生在一個貴族世家。他家祖上曾在武后朝做宰相,但后來被貶,家道衰落。不過,畢竟是世家出身,他在十四五歲時便有資格被選做唐玄宗的侍衛。
當時韋應物年少輕狂,仗著自己的身份,過得相當囂張。在《逢楊開府》詩中,他就說自己年輕時是“無賴恃恩私”—依仗著皇帝的喜愛和恩寵,無法無天,天天過著恣意縱樂的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讀書、參加進士考試等,根本不在他的思考范圍內。
安史之亂爆發—憔悴被人欺
但是,安史之亂爆發了。唐玄宗倉皇逃離京城,連王維這樣級別的官員都沒來得及通知,侍衛們更是四散流落。失去了皇帝的庇護,沒有了安身的職位,早年又因為張狂得罪過不少人,此時,用韋應物詩中的句子來說,他落到了“憔悴被人欺”的地步。
類似的情形在杜甫詩中也有體現。安史之亂后,杜甫卻一度被叛軍所俘,羈留京城,當時所寫的詩歌也記錄了他在陷落的京城中所見到的種種景象,其中就說到那些貴族隱姓埋名、流落市井,不敢提及自己之前的身份,但求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杜甫的描述與韋應物的自述可以互相參證當時的社會狀況。
在動亂中,唐玄宗被迫退位,即便后來動亂漸漸平息,韋應物也已經無法再回到原來的軌道上。在如此局面下,他為自己找了一條新路:身為貴族和皇帝曾經的侍衛,他可以免試進入太學讀書。于是當太學恢復之后,當時已經二十多歲的韋應物,選擇讀書、學習寫文寫詩。
雖然“二十多歲”聽上去還很年輕,但如果我們考慮到唐朝那些以神童與早慧出名的詩人,就知道這個年齡才開始讀書寫詩對于當時的情況而言,確實是晚了點。比如“初唐四杰”中的駱賓王,據說七歲就寫出了《詠鵝》;王勃也是年少成名;與韋應物并稱“唐代山水四大家”的王維,十七歲寫出《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不到二十歲就已經名滿京城。這樣比較起來,二十多歲才開始讀書的韋應物,是不是就顯得比較另類?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有個人,以現在的標準來說吧,小學、中學都沒好好讀,等到了二十來歲忽然想起來要讀書,進入大學……剛開始肯定會碰到不少困難吧?得額外花費多少力氣才能把其他人從小就飽讀詩書的部分給補上呢?韋應物的情況大概就是如此,因此他必然得特別用功才行。
不過,二十來歲才開始好好讀書也有好處,尤其是在經歷過安史之亂所帶來的劇烈起伏之后,他首先解決了學習動力問題。他去讀書絕對不是“別人要我讀書”,而是積極主動的,這就使他能更認真地投入學習之中。
其次,正因為經歷過離亂和命運的起伏,有了豐富的生活經驗,他的學習過程就不再只是死記硬背。比如在讀古代圣賢書的時候,在讀前輩詩人們的作品時,他能調動自己的實際經歷與經驗,產生更深入的理解,并有內心想法的呼應。
最后,這時韋應物已經是成年人,想學什么可以由他自己來決定。再說,成年人在理解力上比孩童還是要更強一些的(雖然記憶力不一定),這也是為什么他能在不同詩歌體裁與題材上取得不錯的成績。
總而言之,韋應物從不讀書且驕縱跋扈的侍衛,經過安史之亂的命運起伏而發奮讀書,最后成為成就斐然的詩人的經歷,總結起來就是:“只要愿意學習,什么時候開始都不晚。”不要因為開場“非常規”—不符合常規的學習路徑,就斷言此后定然不會有好的發展。
其實,人的一生是漫長的,各種變化都有可能發生,由此,人生其實有相當高的容錯率,在某些契機的觸動下,再加上主動努力與求取,就有可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所謂的“起跑線”論,在韋應物身上就是完全失效的,或許人生更重要的是擁有切換軌道的勇氣及努力做出成就的心氣。
如果要再補充一句,那就是主動性很重要。不妨設想一下:如果韋應物是在年少輕狂時,被逼著去讀書,他或許會很抗拒,還能學得好嗎?可是當他二十來歲,意識到讀書在當時是改變其命運的關鍵后自己選擇了走這條路,于是就有了內生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