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威廉·福克納是美國文學史上最具影響力的意識流作家,其短篇小說《獻給艾米麗的玫瑰》講述了一位在美國南北戰爭結束的歷史背景下,深受父權制度壓迫和清教思想束縛的南方沒落貴族艾米麗小姐的悲慘命運。本文擬從女性主義的視角分析艾米麗在追尋愛情的過程中遭受背叛后為人冷漠,性格扭曲,最終成為父權主義和清教思想犧牲品的原因。
【關鍵詞】威廉·福克納;《獻給艾米麗的玫瑰》;女性主義;悲劇
【中圖分類號】I712"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5)27-0019-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5.27.006
一、引言
福克納是一位美國20世紀現代派文學的地標性代表作家,“因為他對當代美國小說做出了強有力的和藝術上無與倫比的貢獻”,于1949年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他的作品深刻揭示了美國南北方的文化矛盾與倫理價值觀的沖突,與此同時,他以細膩深情的筆觸探討了女性主義倫理問題,揭示了男權社會下女性不幸的遭遇與悲慘的一生,表達了他對南方女性命運的關注和同情。他生于南方長于南方,所以其所著小說的大部分故事發生在約克納帕塔法小鎮,一個作者虛擬的南方小鎮。《獻給艾米麗的玫瑰》這部短篇小說的背景也是如此。由于美國南北方所代表的階級利益不同且矛盾無法調和,爆發了南北戰爭。南北戰爭初期南方貴族處于優勢地位,但林肯總統頒布的解放黑人奴隸的政策使南北戰爭的局勢發生轉變,最后以北方的勝利而告終,南方的種植園經濟走向衰落,南方貴族的地位岌岌可危。主人公艾米麗出生在一個沒落的南方貴族家庭,從小接受貴族封建禮制的教導,性格孤僻清高,思想和行為舉止從不逾矩。在父親去世后,她失去了唯一的精神支柱,將自己孤立起來,將自己遁入黑暗,勉強維持著貴族的體面。后來她愛上了來南方鋪設人行道的北方佬霍默·巴倫,他的出現就像一束光一樣照亮了她塵封已久的心,霍默的與眾不同對艾米麗有深深的吸引力,為了他不顧小鎮居民的閑言碎語,“自降身價”,遭到了親屬們的強烈反對,但她勇敢追求愛情,為了霍默反抗世俗的束縛,與他一起度過了一段甜蜜的時光。但最終她得知愛人并沒有結婚的打算,讓艾米麗直接從天堂墜入深淵,萬念俱灰。她高傲的性格不允許自己遭受半點欺騙與背叛。艾米麗最終選擇用砒霜毒死愛人將其永遠禁錮在自己身邊,詮釋了艾米麗對愛情的偏執并維護了自己作為貴族最后的尊嚴。
二、父權主義與清教思想束縛下的艾米麗
“女性主義”,是一種旨在消除性別不平等、爭取女性權利以及改善女性地位的社會運動和思想體系[1]。而女性主義思想覺醒的標志就是對父權主義的反抗。南方社會深受清教思想影響,傳統的父權主義常常與清教中對性別角色、家庭秩序的嚴格規定緊密交織在一起。家庭是社會的細胞,所以在道德倫理方面父親是絕對的權威和主宰者。在清教思想的浸潤下,男人用強力和直接的壓迫,通過儀式、傳統、法律、語言、習俗、禮儀、教育和勞動分工來決定女性的性別角色和地位,同時將女性置于男性的統轄之下[2]。
整篇小說并沒有提及艾米麗的母親,一直是父親陪在她身邊,所以父親對艾米麗的思想和行為舉止、待人接物方面的影響是巨大的,他奠定了艾米麗的三觀,塑造了她對世界的認知。以至于后來小鎮上的人們也認為“好像她父親的品質多次阻礙她作為女人的生活,這種品質非常刻毒,非常狂暴,所以無法消失”。她的父親“叉開腿的側影在前面,背對艾米麗,手握一根馬鞭,一扇向后開的前門框住了他們倆的身影”,“叉開腿的側影”寫出了父親在空間上絕對性的占有和權威。叉開腿通常是用來形容男性的自信和作為上位者掌控的姿態,其中有著權力、控制和支配的成分,體現了父親在家庭中的主導地位,以及對艾米麗的主導。“手握一根馬鞭”,其中馬鞭作為一種工具,與權力、控制和服從息息相關。在文學中馬鞭通常用來代表支配、懲罰和權威,暗示父親試圖控制或支配周圍的人。在本書中馬鞭的存在強化了父親在家庭中的控制力,尤其是對艾米麗的掌控。“背對艾米麗”看出父親對艾米麗情感上的疏離和冷漠。在南北戰爭后的時代,尤其是在南方,傳統的父權制往往強調男性的主導地位和女性的從屬地位。父親的背影代表了他對家庭關系中的女性角色的忽視和對女性的壓制,體現出他未能適應戰后社會的變化,固守舊有觀念,同時也把新觀念拒之門外,禁止艾米麗接觸,為下文艾米麗接觸到與自己截然不同的霍默而深深沉淪埋下伏筆。“一扇向后開的前門”這一描述中,門代表了進入與退出,是一個選擇的機會,門“向后開”的方向又暗示著對過往的回顧、抗拒前進。父親和艾米麗站在門框中,暗示了他們依然具有封閉的思維,被困在舊有的家庭和社會模式中,無法適應新的時代。但此時門又是打開的,可以看出艾米麗有突破枷鎖束縛的行動,但是這個行動依然還是在門的限制之內,沒有突破門的框架。這也暗示了艾米麗突破枷鎖的行動必然不會順利,也為后文的悲劇埋下了伏筆。同時也顯示出陳舊思想的束縛就如門一樣,艾米麗始終在這扇門的范圍之內進行反抗,絲毫未能跳脫到門框之外,無法完全放下貴族身份,以至于自我意識未能完全蘇醒,最終造成人格的扭曲。
艾米麗的父親擁有不容抗拒的威嚴,在家族中占有絕對性的統治地位,對艾米麗也是嚴加管教,不容許別人忤逆與反抗。馬鞭不僅僅趕走了女兒的傾慕者,也關上了艾米麗與外界溝通的門。她只能活在父親創造的世界里,被扼殺青春期的懵懂和悸動,大木屋成為她唯一的棲息之所,成為父親關住她的囚籠。“任何一個社會成員在成長過程中都需要經過一個逐漸適應社會風俗、規范、價值觀乃至法律的過程。所以第一步就是要學會如何與他人相處,建立起健全的人格,從而順利實現自身的社會化,就能較容易地融入其所在的社會。”[3]艾米麗的貴族身份雖然讓她在人群中自然而然地成為令人關注的焦點,殊不知她在社會中已經逐漸被邊緣化,她缺少作為一個成年人在社會中與其他社會成員的交往,缺乏符合社會期待的認知建構。正是因為艾米麗從小將自己束之高閣,鮮少與社會成員相處,沒有形成穩定的心理結構與社會認知能力,其個體的社會化融入進程也沒有得到良性推進,所以“艾米麗的成長不論在心理上還是行為上都呈畸形狀態,沒有建立起自己正常的人格,無法擺正自己與社會的關系”[3],這也是造成她后期性格極端扭曲的原因之一。而父親將所有愛慕艾米麗的青年男人拒之門外,導致她30歲還沒有結婚,扼殺了她作為一名成年女性追尋幸福的權利,以至于在父親死后,艾米麗“穿的和平常一樣,臉上沒有任何悲痛”,認為自己的父親沒有死,可見父親對她的影響是根深蒂固的。將父親作為精神支柱的艾米麗無法接受父親已經去世的事實,可見父親在她心中的威嚴,她已經深受父權制度的侵害并習以為常。艾米麗的父親即便身死也依舊牢牢地掌控著女兒的命運,對女兒的一生都造成毀滅性的影響,最終導致艾米麗成為南方舊體制的代表,成了父權制度的犧牲品。正如福克納所說:“她的生活很可能就是被一個自私的父親所毀掉的。”[3]
在往后的很長時間里,“壁爐前失去金色光澤的畫架上立著艾米麗小姐的父親的炭筆畫像”,“金色光澤的畫架”看出艾米麗家庭的文化、歷史和社會地位。然而“失去了金色的光澤”有一種歲月的侵蝕感,象征著艾米麗家族昔日的輝煌已不復存在。以艾米麗家族在社會和經濟上的衰落,表現出了陳舊思想的失勢和過時。即便如此,依然可以看出艾米麗在某種程度上拒絕接受現實的變化,這種情感的固守導致了她與社會的疏遠,也加劇了她精神上的孤獨與困擾。畫像采用的是“炭筆”這一簡單且粗糙的材料,而不是精致的油畫,可見艾米麗對于舊貴族及舊思想的束縛有反抗的行為,但她忘了她依然在用著舊貴族遺留下來的“金色光澤的畫架”,盡管這個畫架已經“失去金色光澤”。同時也表現出了艾米麗沒有突破舊有思想的框架,她反抗束縛的行為依然在舊的思想模式下,注定會以悲劇收場。這與前書“一扇向后開的前門”有著微妙的呼應。
清教認為男性在家庭中起主導作用,決定家庭未來的發展方向,要求女性遵守傳統的家庭倫理秩序,以丈夫為核心,承擔傳宗接代的任務。故此清教為保證血統的純潔與高貴,女性必須遵守所謂的婦道,從小嚴格按照淑女的行為規范嚴格要求自己,貞潔尤為重要。女人被當作是傳宗接代的工具,為了使家族血統“純凈、高貴”,女人的貞潔就變得神圣不可侵犯[4]。“貞潔”一詞的出現本身就是披著道德的外衣而強加給女性的一道枷鎖。為了提高女性的貞潔度,清教要求女性服從自己的丈夫,并限制她的生活自由和認知范圍。正如羅素所言:“在大多數文明社會中,女性幾乎完全無法接觸社會和公共事務。人們有意地愚化她們,從而使她們保持無趣”。一個自愿封閉在閨房中的女性,被美化為“淑女”;一個只懂得將丈夫放在首位而逐漸失去自我的女性,被美化為“賢妻良母”。正因如此,美國南方在這種思想的統治下對女性的要求極為嚴格,艾米麗就是在這種思想的影響下,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并深受這種思想的迫害,以至于遇到與自己生活背景和經歷截然不同的霍默時,情難自已而深陷其中。當她愛上北方佬霍默,小鎮的居民稱她為“可憐的艾米麗”,甚至覺得她自甘墮落,“對全鎮是一種恥辱,也是年輕人的壞榜樣”,讓牧師去拜訪她,甚至讓遠房親戚來阻止她以挽回艾米麗的淑女形象。在小鎮居民的眼中,艾米麗愛上霍默背棄了貴族血統的神圣與高貴,這種行為在他們眼中是離經叛道、不可饒恕的。
三、在絕望的深淵中覺醒、反抗的艾米麗
在小鎮居民眼中,貴族出身的艾米麗并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而是鎮上所有女人學習的榜樣,是傳統的化身,是義務的象征。在父親眼中,她是家族榮譽的象征,是他此生用盡心血培養的杰作。所以艾米麗一直循規蹈矩,按照所有人的意愿而活。她端莊矜持,將自己束之高閣鮮少與外界溝通交流;她高冷孤傲,用心守護自己的貴人舉止和淑女風范。但霍默的到來讓她徹底沉淪,鮮少外出的她會經常坐馬車與霍默約會,對小鎮居民的閑言碎語也置之不理,將一顆心完全交給了與自己身份立場不對等的霍默。正當她沉浸在對美好婚姻的盼望和期許中時,卻得知霍默并沒有與自己共度一生的打算,她身為貴族刻在骨子里的高傲又被激發出來,在這段感情中,她始終無法真正放下天之驕子的身段,身處高位俯視著這段感情。小鎮上的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即將成婚,艾米麗還準備好了銀質男人梳妝用具和全套男人服裝,可見她已經做好全部準備等著與霍默成婚。而在南方人眼中,他們依舊在情感和思想上緊緊追隨封建文化傳統和秩序,緬懷過去的榮耀。霍默作為北方工業文明的代表,是無法與南方老牌貴族出身的艾米麗相提并論的,艾米麗也不允許這樣一個男人背叛自己,更不允許自己淪為整個小鎮的笑柄。矛盾在艾米麗的心中無法消解,愛恨交織的她為禁錮霍默,將其永遠留在自己身邊,任憑瘋狂戰勝理智,終于就有了小說中最哥特式的場面[5]。當無意識的動機得不到滿足和發泄時,人的心理就會失去平衡,導致心理變態、行為瘋狂甚至犯罪[6],她最終選擇用極端的方式留住自己的愛人,用砒霜毒死了霍默。在買砒霜時,當藥劑師提出法律要求購買人說出購買毒藥的用途時,艾米麗用自己的貴族氣勢震懾藥劑師,成功買好了砒霜;當新任鎮長和參議員登門要求艾米麗繳稅時,艾米麗冷若冰霜,強調自己在杰弗遜沒有稅可繳,并讓仆從將他們請了出去;當小鎮的家家戶戶安裝郵筒,艾米麗卻拒絕讓人在她的門上方釘金屬門牌號,抗拒北方工業化帶來的這項便利,與社會發展脫節,這些都是清教的封建思想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艾米麗一方面想要沖破身為貴族給自己帶來的諸多枷鎖,苦于南方封建傳統對她的統治與壓迫,希望可以隨心而活,不再顧及他人對自己的看法,按照自己的心意收獲圓滿的愛情,即使忍受所有人的埋怨和指責也在所不惜;另一方面她又無法放下身為貴族所享受的諸多特權,堅定地維護自己的貴族立場,始終無法真正沖破父權主義和清教思想的桎梏,堅守著南方的落后傳統,無法擺脫舊的價值觀與生活方式,以一己之力抗拒世道的變遷,最終淪為父權主義和清教思想的犧牲品。
艾米麗自身的矛盾性和復雜性,始終無法讓她真正擺脫早已根深蒂固的舊思想和外界對自我意識的阻礙,女性意識覺醒得不夠徹底,使她注定不能成長為自己的女主角,最終造就了她人生的悲慘結局。艾米麗作為南方守舊派的代表,她的一生也印證了南北方在政治思想等方面存在諸多矛盾,新舊矛盾交織在一起,短時間內無法調和。艾米麗荒誕的個人悲劇是美國南北戰爭后南方新舊社會力量矛盾和沖突的縮影,具有深刻的社會意義[7]。資本主義經濟的蓬勃發展代表著歷史前進的方向,南方走向衰敗是必然的,沒有人能阻擋歷史發展的潮流。在這種歷史背景下,身處絕望深淵中的艾米麗終究逃不過既定的命運,只能以慘淡的方式收場,結束她這華麗卻失敗的一生。
四、命途多舛的艾米麗
艾米麗在世時是南方守舊派頑固勢力的代表,是約克納帕塔法小鎮的精神支柱,是南方封建勢力對抗歷史洪流的最后掙扎。而她的離世則暗示著南方封建體制及生活方式的終結,以南方勢力為主的時代走向沒落。也正是在此時,困惑了小鎮居民很久的謎團都指向了同一個答案,比如艾米麗小姐的院子里總是傳出一股難聞的味道;艾米麗小姐交給仆人打理家中的一切事務,鮮少外出;艾米麗小姐并未向藥劑師說明買砒霜的具體用途;小鎮居民最后一次見到霍默是艾米麗小姐的仆人將他帶進廚房里。在文章結尾處謎團終于水落石出:艾米麗小姐用砒霜毒死了霍默,并與尸體相伴而眠四十年,“這個布置得像新房一樣的房間,好像到處都籠罩著一種墳墓一樣的淡淡的酸腐味”“他剩下的肉體在留下的睡衣下腐爛,已經和他躺著的床粘在一起難以分開”“他身上和他身邊的枕頭上均勻覆蓋著一層日積月累的灰塵”。艾米麗用極端的方式困住了霍默的一生,也為自己畫了一座名為愛的牢籠,至死方休。“艾米麗小姐健在時曾是一種傳統、一種責任和一種關懷”,而當她去世后,“一座豐碑倒下了”,宣告了一個時代的落幕。
艾米麗的一生是悲慘的,是令人唏噓的,她的命運在父權主義的壓制和清教思想的束縛下終以悲劇收場,期間有過掙扎與反抗,有過自我意識的覺醒,她以抗爭的方式在充滿矛盾和艱辛的世界里尋求生存的意義,揭示了女性對愛情自由和自身解放的強烈渴望[8]。但都是曇花一現,終究沒能摘下愛情這朵玫瑰,在歷史的洪流中經歷了如煙花般的短暫絢麗,最終枯萎凋零。
五、結語
《獻給艾米麗的玫瑰》作為福克納的經典短篇小說之一,以細膩深情的筆觸刻畫了一位身處深淵卻敢于向傳統宣戰、堅持尋求自身解放的貴族女性艾米麗的故事,表達了他對男權社會下深受父權壓迫與清教思想束縛的女性的關懷與支持及對南方根深蒂固的舊制度的批判。他為艾米麗獻上的玫瑰花,既滿懷對她悲慘一生的憐憫與同情,也飽含作者對南方社會的情感寄托與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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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任美嬌,女,山西晉中人,東北財經大學國際商務外語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