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徐老師您好!請您講講在古籍修復行業的經歷?
A:我上大學時,學的是文博管理專業,畢業后有過一段迷茫期,但本心想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那時,我了解到中國書店在古籍修復方面有特別需求,如果沒有人去做,對典籍的保存就是重大損失。于是,從2005年畢業開始,我便跟著師傅潛心學習起古籍修復來。工作時間久了,我漸漸喜歡上了中國傳統文化,新知識的涌來引導著我不斷進步。入這行也與我最初的內向性格有關,我認為與書對話更簡單直接,只要認真修書就會有正向反饋。
還記得,我修復的第一本書是清代的《第一才子書》,這本100多頁的書,70%的面積都是蟲眼,隨意翻開一頁,舉起來全在透光。
我的師傅為了讓我磨煉手上的點補功夫,每天上班都讓我先打漿子(糨糊),補的時候要把補紙搭邊控制在兩毫米以內。一開始我比較浮躁,但在一次次的搭邊過程中,我的心越來越靜。半年后,一本殘書有了蛻變。當年我是在琉璃廠西街書店三層的一個獨立的古籍修復室里修書,那時候只有兩位師傅和我,一個學徒讓兩位師傅教授,是多么奢侈和幸福的事情!
每修完一本書,我都很滿足,為古籍可以繼續傳下去而安心。我曾修復一本從明代末期傳下來的高77厘米、寬44厘米的家譜,用了特殊技法,耗時近一年。當修復完成,一家四代每代人都派了一名代表前來迎接家譜回家,令我震撼和感動。
2011年,我們接收到北京智化寺博物館的一批佛經古籍,由于這批書藏匿于佛身中,收到時都是卷筒狀的,加之出現潮濕長霉、焦脆老化等問題,修復難度很大。每本佛經約有7~8米長,類似于經折裝,需要展開進行逐頁修復,修復完成后如何翻頁,也很難辦。這個問題困擾了我整整一周時間。某天,我頓悟了,制作了一個滾筒輪子模型。在修補時,補完一部分便將其滾動收起,隨后從反面再滾回來,就可以翻面了,這算是我剛入行時的小發明。如今在古籍修復過程中,隨著工作經驗的積累,其實“斷版”就可以解決翻頁問題。
如今,中國書店的修復室環境有所改善,有了紙張纖維檢測儀、白度測試儀、酸堿度測試儀、紙張厚度測試儀等先進設備,我們也在不斷摸索中創新修復方法。團隊還與三七互娛公司一起將古籍修復技藝制作成了一款線上小游戲,讓古籍修復通過寓教于樂的方式走進大眾視野。
Q:您認為作為一名古籍修復師應該具備哪些素養?
"A:很多年輕人剛開始從事某項工作,肯定要從具體的事做起。修書需要沉下心,有時如同與古人對話,進入一種“人書合一”的、獨屬于自己的世外桃源。
作為一名古籍修復師,除了需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貧,更要有過人的體力,無論是錘書、還是搬壓書板,都需要有力氣。同時,要有發現工作趣味的能力,比如我曾經酷愛收集在古籍里發現的書蟲,放置在一個小瓶子里研究,這些小插曲讓原本枯燥的瞬間變得有意思起來。
另外,古籍修復技藝入門很簡單,但要達到游刃有余的技藝水平是比較難的,經驗也很重要。看似是重復,實則每一處修補都是全新的挑戰。書中每個蟲蛀的大小、形狀都不一樣,就像我們看到的雞蛋,雖都是圓的,但沒有完全相同的。
最后,在工作中也要有保留思維。比如有時書頁比較薄脆,揭開后可能損壞書的字跡和紙張,造成二次損傷。這時揭開就沒有意義,不如讓它粘在一起。“小滿勝萬全”,修書也一樣。
Q:現在,文物修復專業很熱,您如何看待古籍修復技藝及“古籍修復熱”現象?
A:古籍修復技藝是一門多學科綜合的技藝,需要掌握歷史學、地理學、版本學、物理、化學、美術等學科內容。如今,古籍修復技藝的價值已經與古籍融為一體。我認為“古籍修復熱”會受到外界的關注,固然很好,但這時需要我們不忘初心,以平常心看待。
在活動后,我和一些同學仍保持聯系,也有學生家長表示想讓孩子未來從事古籍修復工作。古籍修復包含了幾十道工序,需要師傅全身心投入教授,學習者才能很好地入門,先系統了解古籍知識和傳統文化知識等,再從易到難操作上手。我認為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同學們只要想從事這行就不限專業,希望更多年輕人加入我們的隊伍。
責任編輯:張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