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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出沒

2025-08-29 00:00:00丁圣潤
文學港 2025年8期

你在上大學的時候,終于變成了一個無所事事的混蛋,藝術院校的管理本來就很寬松,再加上民辦的緣故,教學質量更加差勁。當然,這也不能只埋怨學校,更多的是你們自身的問題,豬種的品質不夠好就怪豬圈,沒這個道理。

你們被飼養在梓潼縣城一角,四周圍繞著深山,和水牛、飛鳥、魚兒為伴。運氣好還能在冬日遇見沒有冬眠的蛤蟆,動物都要比人類勤奮,可你們依舊沒有感到羞愧。

四川的溫度比北方高許多,春天也要來得早一些,水草是一年四季都不會枯萎的,沿著河岸一直生長,頑強得像老年人身上的濕疹。鴨子這種生物從春天還沒開始就在河里游蕩,甚至可以說它們不在水中就感受不到生命的歡愉。那片充斥牛糞味道的水面,一只鴨子總喜歡和另一只親吻,你會拿起一塊石頭朝它們扔去。你不想讓它們在你面前這樣親昵,就像你會拆散兩只在地上交配的蟲子,你說過你很混蛋,大學的教育并沒有修正你。

你很喜歡去釣魚,并不是多么喜歡這項運動,而是這條稱之為潼江的河流全年限釣。警察會在茶余飯后開著警車穿行校園,慢慢悠悠地從那個置放垃圾的五號門里面出來,來訓斥你們這些非法捕釣的人。你會和上了年紀并鼓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或是走路跛來跛去的老先生一起在河岸上偷跑,警察也拿你們沒有辦法,捉到了教訓一頓,嚴重些就罰點款,二十三十都是正常的價格。你們不心疼,他們也不嫌少,幾次下來就湊夠一頓酒錢。小城人們的特點罷了,并不慷慨也不吝嗇。

你性子從來都是急躁的,見到警察也是第一個起身就跑,你常常大喊一聲:

“跑,警察來了。”在那聲叫喊之后,撒腿就跑。

有時候腳也會陷在淤泥里,有時候也會踩到牛糞,如果踩到牛糞,你會花一塊錢坐那輛印著宣傳治療男性生殖疾病的公交車到縣城中心買一注彩票,雙色球的中獎率要比大樂透高一點,不過對你來說仍然是個虛無的概率,和生活一樣。你最多中過五塊錢,接著又倒貼了十五塊錢交給警察,這是偷釣的罰款,也是福利彩票的獎金。

你想起福利彩票上印著一句“感謝你為公益事業貢獻”,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在那張丑惡的嘴臉上洋溢著,迎著遠處的微風,竟顯得天真無邪許多。再令人討厭的家伙也會被大自然喜愛不是嗎?

你常常這樣度過一個短暫的下午,時間在成年之后就變得不那么漫長,葉子飄落的速度也不再緩慢,身體的成長也會使得時間相對而言變短。時光是一直沒改變的,而你們自身的機能每天卻在消耗,對岸那群于田地里耕種的老人就是這個理論的證明者。他們在山上開墾,種植一種不知名的莊稼,莖葉的表面都是綠色,而內側則是銀白色,當這群波浪被風吹起,便不再是種植植物,而是播種銀色元寶,勞動人民也愛金錢。

你的釣魚水平并不出色,也或許是這種柔軟動物太過狡猾,時常一天也釣不到一條,卻也幾乎不缺席。陰雨天是最好的時機,雨水積流到潼江之中以至于漲水,沒過河里的積石和蔓延在周邊的水草,一些水滴淅淅瀝瀝地落到中央,白天的雨一般都溫柔,夜晚倒像一個發了瘋的孩子,整夜不停地啼哭。飛鳥會在霧氣中掠過,跑到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去避雨,這讓你覺得十分有趣。或是和一條魚在斗爭,去擔憂一只飛鳥,一個無所事事的腦袋里總裝著這樣那樣的荒唐事情。

你還望見一把紫色的傘出沒在對面的山上,一個男人打開之后便插在莊稼的桔梗旁邊,他先用布鞋踩了踩地,試了試土壤是否結實,然后解開褲帶的繩子蹲在地里排泄,要那白花花的屁股對著你們。

你能體會到他在這一過程中的舒坦,沒在田地附近生活過的人肯定不明白這種滋味,根本不用擔心拉完之后是否忘記沖水,只顧著離開就行了。那團讓人惡心的污濁物質會被分解者所喜歡,最終變成養料,給莊稼帶去荷爾蒙的蕩漾,如果植物能感受到的話。

你遇見阿椿是在那場未停下的雨中,他一個人坐在石頭上,沒有打傘,更沒有穿一件厚厚的蓑衣。西南地區雨水充沛,勞動人民又偏愛蓑衣,所以潼江邊的人們穿蓑衣比穿雨衣要多一些。魚漂隨著雨滴在一點點跳舞,可他卻一動不動,注視著浮萍,或是河面上活潑的蜉蝣蟲子。

你在一株菅芒旁望著,那植物枯黃色的表皮不知道被哪場火焰燒灼過,黑色的瑣屑堆積滿地,又被雨水潤濕一片,還傳來一股濃重的雞飼料氣味。

你忍不住問他:“還不走?”

阿椿說:“你吵到魚了。”接著看著魚漂,在微微泛起漣漪后,魚漂開始晃動幾下,他便提出一條細長魚苗。他繼續說:“這魚兒聰明,你得比它更狡猾,雨一打到水面,它就以為所有人都收桿,我就瞅著這個時機釣上來,這條太小了,不大個,只能燉湯。”

說罷,順手取掉鉤子把魚兒朝水里扔去。

阿椿收拾著雨具,緊步走著,對著后面的學校問你:

“你在這里上學?”

你說:“是的。我閑來釣魚,有時候也摸魚,可我又不愛吃魚。魚肉那么細膩,為什么魚刺那么堅硬呢?”

“那是魚的骨頭,誰的骨頭不硬呢?”他說。

阿椿用手擦了一把臉,示意你跟他一起去那面墻下避雨,他從口袋中拿出一根香煙,也遞給你一根。你說不抽煙,煙這種東西是碰不得的,你是一個沒有自律的人,學會抽煙說不定就想去吸毒了。阿椿說:“這不打緊,什么都要體驗一下。可以叫我阿椿,香椿的椿。你知道香椿樹嗎?這是一種很賤的樹木,常常種在農村廁所旁邊,氣味也很厚重,就是為了遮蓋屎的味道。但是香椿芽卻很貴,又叫春芽,春天的市場價要賣五十多塊錢一兩,再貧賤的東西也有價值,這是我這么多年悟出的道理。南方人吃折耳根,北方人吃香椿葉,我都吃一點。有沒有覺得我南人北相?講話應該也很北方吧。”

阿椿把那根煙叼在嘴里,外側的煙紙已經被水濕得破爛,露出一卷一卷煙草絲,手中的打火機一直打不出火來,火機里機油噴射出來與雨露交融,發出“嘶啦”的聲音。他把那根煙丟在地上跺了一腳:

“媽的,點不著火。”

你們朝著那面還貼著春聯的墻壁走去,剛好還要踩踏過一塊淤泥地,你們的腳面都沾滿泥斑,你慶幸今天沒有穿白色的球鞋,不然就需花費心血去刷洗,學校的放任管理已經讓懶惰成為一種特性,甚至伸一伸腰都成為運動。

阿椿讓你幫他拿著漁具,他想要一腳邁過去,看看是否能越過這塊淤泥地。他做足了架勢,雙膝輕輕地彎曲,一腳先凌空,另一腳緊隨后,可是步子跨小了,一只腳深陷其中,泥水濺向四周,你的身上也有許多。他連忙道歉,卻也呲牙咧嘴地笑著。你清晰地看見他的面孔,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下巴的胡須也沒修剪,邋遢得和縣城里的乞丐一樣。你在縣城是遇到過乞丐的,也有人告訴你不要給他們錢,縣里一共就那么些人,誰是真乞丐,誰是假乞丐,都分辨得清楚,哪有真正的乞丐在一個小縣城里面乞討呢?

阿椿的個子也很高,的確不像南方人這么矮小,至少比你高出幾公分,也有可能是他穿著靴子的緣故。他頭發很茂盛,這和中年男人的腦袋大不相同,阿椿強調這是精心保養導致的,他作息時間很規律,甚至討厭熬夜,違背自然規律不是一件好事情,以前的生活總是早早睡去然后再早早醒來,不過不在地上,而是在水中。

你回頭看他說:“在水中生活,難道你是水鳥?”

阿椿拿出漁具里的抹布,重重地擦著褲腳上的臟泥,他把那塊滿是洗不掉污漬的布放在手心,任雨水打濕。他說:“你不要嫌我話多,春天給憋的,你看,春天的花苞是憋不住的,不久就會百花齊放。我當然不是水鳥,如果是水鳥的話,我還需要釣魚嗎?輕輕地掠過再動一動我的嘴巴,一條魚就會被我吞掉,我哪會管什么大魚小魚,我只會管我的肚子。”阿椿講著講著笑了起來,接著踩過一片野花。

春天,的確是一個競爭的季節,花兒要開放,行人們總是要搶著摘下最艷麗的那朵,這樣一想,你倒突然不明白競爭的意義了,最美麗的事物結果也最殘酷,歷史上哪個美人的結局又是善終的呢?

那面墻有著孩童的涂鴉,一個擁有五只眼睛的小女孩和兩只沒有耳朵的小狗,粉筆的藍色被水痕沖刷,竟有些綠色的意思。它們的生命不會長久,或是一天,又或是一個時辰,等待寂寞的侵蝕,再一點點消失,變成光禿禿的墻壁紋理。

你一直很討厭小孩子,只是因為他們不愛與你親近,有的小家伙一看見你就會大哭。記得母親說,小孩子總是能看見丑惡的東西,比如鬼怪。所以你在這些小家伙的心中就已是鬼怪的角色了。

校園里面的小孩子也有許多,這都是縣城本地居民來學校操場散步的,有的住戶離你們更近,只要走過一座橋就到了,是那座在夜晚還會亮起霓虹燈的橋梁,異常的詭異。你不會講它好看,你只會說它詭異,在四周都圍繞著青山的小城,擁有一座滿是霓虹燈的橋,這絕不是好看的事情。說不定相關領導還會認為這是十分奢靡的事情,樸實才是中國大多縣城的底色。

阿椿注視著旁邊的槐樹,有的枝頭已經冒著嫩芽,鼓出的囊囊一排排列好,同蜈蚣的觸角相仿。它的氣味很香甜,這和空氣中的雞飼料味斗爭著,人類的鼻子也算敏感,能同時聞到兩種氣味,一種剛占了上風,另一種便敗下陣來,如果再加上第三種,倒有可能分辨不出了。涂鴉女孩與槐樹比鄰而居,沒人關心畫像與植物的孤單,女孩的眼睛已經是殘缺的,一道水漬深深的流淌在中間,像劈開圓形木頭。她另一只眼睛在看向你們,聽土壤的呼吸聲,一起浪費著時間。

阿椿惋惜地講道:“你是不知道,四川人不愛吃槐花,這其實是稀罕玩意。我在江蘇那邊打工的時候吃過,用槐花包餃子,味甜又寒,不能吃多,吃多準鬧肚子。我們當時是在行船,有一個船老大也沒見過,吃多了,就一撅腚,沖著運河拉屎。真是好笑的,一邊行船又一邊拉屎,船上的人都把屎尿排到大運河水里,有時候也排到長江。”

“不污染環境嗎?”你問。

“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習慣,如果不這樣,一開航的話,你叫船員怎么排泄嘛?”

他又說:“冬天風大,夏天燙腳,睡鐵皮怎么能和睡水泥房一樣,還要學會耐得住寂寞。”

你低頭看見地上有許多只蟲子的尸體,他們姿勢各不相同,大自然用這些死掉的尸體在土地上拼湊圖案。你和阿椿說:“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雨能停下,可就算停下了我也不知道該去干些什么,我像一張鋪開的白紙,沒有一點褶皺。”

阿椿說:“天氣預報從來也不準,天氣就喜歡和預報對著干,預報說雨水即將要停,天氣就仍然不停。不過,還是希望它能趕快停掉,我還有些事要處理,要去寺廟,去拜一拜,求支簽。”

小城多寺廟,幾乎走一段路就能遇見一座。七曲山、玉皇觀、火神廟、長卿寺、文昌廟、瘟神廟、崇文塔等,聚集在群山之間,構造各不相同,可無論哪一家的香火都很旺盛。家里有孩子考學就去文昌廟,北拜孔子,南拜文昌,都是歷史人物,逐漸成為神仙象征而已。如果誰家里有疾病,就去瘟神廟上一炷香。今年可不一般,今年的香火都聚集在瘟神廟了,因為疫情,除去醫院,寺廟就是依托。

你說:“按道理我應該叫你叔叔,你和我父親差不多大。不過,阿椿,你又要去哪家寺廟,是求些什么?”

阿椿笑了笑,拿起一塊石頭在墻壁畫了畫,說:“叫我名字就好,我不喜歡按輩分稱呼,我女人比你大不了幾歲。”他又說:“去青龍寺,很偏僻的寺廟,你可能不知道,贖罪的人都去那里。”

你突然擁有一陣悲戚,陰雨天總讓人多愁善感,又或者這就是人類特性,永遠忘不掉自己做過的罪惡,需要宗教的祈禱來懺悔。所以,一個邪惡的人用半輩子時間去贖罪是善良嗎?

“從這走,先過魁星大橋,再穿過一片拆遷的房屋,四周都被綠布遮住了。你說,修建房屋就修建,為什么還要遮住。影響市容嗎?還是阻止灰塵擴散?不要以為幾塊布就能遮住灰塵了,那詞怎么說來著?對……對,自欺欺人、掩耳盜鈴。農戶區過了,還要繼續往前走,穿越一條老街,兩側的店鋪都是賣油漆的,也有理發店,我以前在那里剪過頭發,師傅手藝不行,但人很好,還給我倒了一杯熱水,冷水就行,我哪有那么嬌氣。之后就到了團結橋和幸福橋,許多牛會在橋上睡覺,牛兒又肥又大,這讓過往的司機很沒辦法,撞死了就要賠錢。我上次才知道,原來私自捕捉狗都是違法行為。兩座橋過了,就要穿過莊稼地,種的小麥,一年收一次,我小時候沒少干這活,那時候收麥子還放假嘞。離麥地不遠,還有一大片油菜田,春天會吸引許多游客前來拍照。最后就到了青龍村,在這個村子的正中間,才能看見青龍寺。我要不和你講一講,你準找不到。寺廟里有一位老師父,叫釋通明,五十歲才出家,有兒有女。”阿椿指著不遠處那座橋說,雙手在半空中擺動。

你問道:“怎么會有寺廟在村子里,不是說坐落在越深處越偏僻的深山上才顯靈嗎?”

他看了看天空,手指在空氣中捏了捏,說:“我不是青龍村的人,不了解。我是隔壁文昌鎮的,我只知道文昌帝君為什么在梓潼,張亞子,這里是他的老家嘛,這樣一說,我們是老鄉。”

阿椿停頓了一會,說:“你額頭旁的胎記是天生的?”

“是的。”你說。

“我孩子也有一條同樣的胎記,不過和你的恰好相反。”

你說:“真巧,真巧。有機會讓我們見一見。”

阿椿撫摸著槐樹的表面,有些雨滴落在他的手臂上,不斷地蔓延,變得潮濕一片。

“我都忘了他長什么樣子了。”阿椿惋惜地講,捏起一滴水滴,他細細地揉搓手指,眼眶微紅,玫瑰花苞般的色彩,只不過缺失了水分,干癟。

阿椿說:“我不愿意提起以前的事情,不過春天真是一個講故事的好季節。”他伸頭望了望天空,甚至閉上雙眼,想要讓雨滴打在他的面部。為了打破此刻的沉默,你說:“這雨看樣子要停了。”

他說:“是要停了。”阿椿拎著漁具,雙手垂在褲腰。

你突然來了精神:“要不帶我去青龍寺看看吧。”

墻上的五眼女孩已經消失殆盡,水珠分布得很不均勻。你把左眼稍稍閉上,右眼輕輕地靠近水珠,從中望見有云朵在流動。春風吹起阿椿的頭發,就像吹動香椿葉子,他被風吹得蒼老,腦袋后仿佛種著一大片銀白色的植物。遠處傳來水牛的聲音,那是它在呼喚小牛。你望著阿椿離去的背影,等待春天的日落。

我在三十歲的時候第一次離開四川,去往靠海的南邊。那是我老婆跑走的第二個月,她幾乎什么也沒給我留下,鍋碗瓢盆都給拿走了。

我那天從地里一回家就看見她在收拾東西,她什么話也沒講,在她的旁邊還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我很生氣,不是因為她的離開而生氣,而是因為這個男人出現,一個拐跑我老婆的男人站在我家的院子里,氣不打一處來。又一想到他晚上騎在我老婆的身上,我就全身顫抖。

我趕忙去廚房拿了一把刀,挑了前幾天剛磨過的那把,當然要砍死這個混蛋,大不了進監獄蹲上幾年。我趁著老婆走進里屋,一刀朝這個男人砍去,誰知道他勁比我大得多,一下就把刀搶了過去,扔到地上。他嘲笑說:“你打不過我,你也搶不過我,你老婆主動要和我走的。”

我很氣憤,想去搶地上那把刀,他猛地將我抱住。我真的沒法掙脫,使完了吃奶的勁都沒用,他緊緊地鎖著我,等到這狗女人收拾完東西才把我放開。我破口大罵:“狗男女,她能丟下我和你跑了,她就能上其他男人的床。”

那個男人也沒有理會,我的老婆也沒有理會,他們就走了,我老婆臨走還摸了摸那只看門狗的頭,我一直覺得這是她的留念,如果沒有這一個動作,我肯定這輩子不會原諒她,雖然到現在我都沒原諒她。

我爹和我娘在這里生活了一輩子,那天我把他們的臉丟光了,也把自己的臉都丟凈了。我坐在他們倆的墳旁邊。我說:“爹啊,娘啊,你當初說多賺錢才能管得住這個女人,我還不信,到今天才知道,錢是個好東西,沒有錢狗屁不是。”

我看見墳上突然飛來一只小鳥,知道我爹給我帶信了,他活著的時候就說過要是死后能變成一只鳥兒多好,他說他種了一輩子地,想去試試種天。

我買了一張去往浙江的火車票,找到一個本家親戚,他請我吃了一頓飯,下館子,少鹽無味的,哪有我們川菜味道好。吃完之后他就給我介紹了個活兒,叫我買票去江蘇北部,蘇北的一個小縣,京杭大運河流經全城。

我沒有出過遠門,要不是看過一點書、知道一些字,準保丟掉。出遠門可比去找青龍寺要迷糊,一迷路就很難找到回頭路,以前交通也不便利,再加上當時不會講普通話,去哪兒都被稱為南蠻子,問不清楚路。后來我就在船上生活,按月結錢,老板年齡比我還要小,見我就哥長哥短,還算客氣。他說:“使船的人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在船上喝酒,你要是一喝酒,醉醺醺的,歪來歪去,左腳踩右腳,一下子就能掉進河里淹死。喝了酒,落入水里,還以為是洗澡呢,也不呼叫,也不游泳,準死。”他又說:“這樣死的人多著呢,船上忌酒不忌色。”

他剛說完,我就尋思著該找個女人了,女人可以不需要男人,這男人是離不開女人的。船一開航就要好幾個月,經常會讓人忘掉陸地行走的感覺,船上的人大多數是羅圈腿,這就是船舶給蕩成的。

我開始讓別人給我相親,是見了好幾個,感覺也很不錯。但是這些女人聽我一趟走幾個月,就果斷拒絕,尋個男人就是尋個依靠,哪有依靠在水面上漂蕩?

我在船上看些書,金庸古龍三俠五義什么都看,船上的老大,也是管理我們的領導,就喜歡講一些野史,講關羽張飛合計挖坑騙劉備是真龍天子的故事,還有講明成祖朱棣清君側,率百萬軍隊踏過長江的故事。

除去這些,就是反思自己,想要明白我老婆為什么離開。我常常呆呆地望著流水,看見魚兒游動,柴油從船艙泄漏,一點點流出,從黑點變成片刻渾濁。我也會玩一玩手機,微信那時候還沒普及,QQ是主要平臺,QQ經常被我講成“丘丘”。我的第二個女人就是在網上認識的。

在網上她說自己馬上三十歲,離過一次婚,我也把我的情況同她講了,她就要來找我,遇見知己不容易。我的老板說:“不要相信網絡,肯定騙你的錢。”

我說:“要去看看,我也沒什么錢能讓她騙。畢竟聊了好幾個月,有感情了。”我就乘著機動劃子到了岸上,坐車去了她那個城市。我一見她就知道她在騙我,她根本沒有三十歲,模樣水靈,頂多二十出頭,一個丫頭蛋子。我說:“你騙我,愛情騙子。”

她說:“不要隨便提我網名。”

她說她叫黃盼,可以叫她盼妹,這樣顯得親切。我說:“盼妹,我是一句話都沒有騙你,我很真誠。”

盼妹說:“我看得出你的真誠,所以才和你見面的。”

那晚我們就睡到了一塊,在一個破爛的招待所里面,屋頂還滴著水,由一個紅色水桶承接著。我不是不想開好一點的房間,多少錢都愿意花費,只是她沒有帶身份證,無法開房。盼妹是個很矛盾的人,一會兒拘謹一會兒熱烈。我們聊了很久,到了深夜,還下樓買了一斤鹵牛肉和一瓶白酒,她說,她要跟我一起航行,住在船上。她才不怕爹娘的阻攔,她要為了愛情而活。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為了愛情,我更想找個女人來陪我,到船上給我做飯,這樣我就能更好地偷懶,望著天空或是看小說打發時間。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事物了,小時候能分辨清楚的問題,現在卻沒有確切的答案。

“你明白嗎?”我說。

旁邊的他點了點頭,那是我剛剛認識的一個釣魚小友,是縣城里唯一的大學學生,我們要一起去青龍寺。

他問:“阿椿,你為什么要去青龍寺求簽呢?莫非能驅鬼辟邪?”他用著哼唱的腔調,裝作一位快要施法的師父。

我皺了皺眉頭,其實也不愿意提起那些漂浮在腦袋里的記憶,它時而輕盈時而厚重,輕盈的時候讓你不會去懷想,可厚重的時候卻使你有壓迫感。我說:“和你講一講吧,即使不說出口,也沒法掩蓋我的惡。”

盼妹后來真的不顧一切搬到船上,和我一起生活著。我沒法和盼妹結婚,上一個女人跑得匆忙,還沒有離婚,在法律層面而言,她還是我的老婆。盼妹也沒有怪我,依舊對我溫柔,經常捉些螢火蟲來,放在我們居住的船艙里。在河流上生活,經常會看見這樣莫名其妙的小動物,幸運的時候,我還見過白鰭豚,全身偏藍白色,在發黃的長江里跳躍,與其他魚類對話。

我的老板都說,他實在沒想到盼妹能和我生活這么久,還是通過網聊認識的,沒有騙錢,也沒拿結婚證,真是個好姑娘。他私下還和我說,他不會叫盼妹一聲嫂子的,名不正言不順,只能叫她名字,什么時候真正結婚了,他才能改口。我說:“沒事,盼妹是個好女人,不會在意這些。”

盼妹的確是個好女人,我這輩子能遇見她就算多跑兩個女人都愿意。我們在船上工作,運貨卸貨,經常幾個月不到岸上,所以避孕套有時候就不夠用。我們忍不住欲火,在沒有避孕套的情況下親熱,誰曾想就中招了。

我記得盼妹羊水破了那天,老板趕緊讓船老大開著機動劃子過來,接上盼妹和我到了岸邊。船老大開得很快,等我們到了岸邊,回頭往河里看,發現水紋還沒恢復,一道長長的水痕正在匯集。

盼妹躺在病床上,眼里已經透著紅絲,手緊緊地攥著床單,那床單被捏得起褶皺,之后怎么理也沒法復原。醫生讓所有人離開病房,護士把門關死,還拉上窗簾。我是什么都看不見,一種擔憂涌上來,想要嘔吐。老板握著我的手說:“椿哥,恭喜,十有八九是兒子。”

我已經忘了當時是如何回復的,大腦一片空白,緊接著出現我娘給我喂奶的情景,我父親拿掃把打我屁股的回憶。我那瞬間十分想要見到爹娘,我想問問他們,我的未來該怎么辦?

孩子在出生之后,我就見了一面,是個男孩,我很想去抱一抱,可更多的是恐懼。我被束縛著,像是幾年前那個男人抱住我,讓我無力阻止我的女人離開一樣。我大力地呼氣,并對盼妹說:“送人吧,我們養不起。”

我不是養不起孩子,這更多源于一種內心深處未知的懼怕。我連自己都搞不清楚生活目的,怎么還敢養育一個孩子呢?盼妹一直靠在枕邊哭泣,她聲音不大,啜泣不斷,我幫她蓋被子,用手摸了摸枕頭,一捏,里面就有水淌出來,滴滴嗒嗒落在地上,像那一夜我們在招待所的房頂。

盼妹是個好人,老板也是個好人,我卻是一個壞人。老板聯系到了一對夫妻,沒有生育能力,和我們見了一面。他們很客氣,一看就是有文化修養的家庭。我和盼妹似乎處于弱勢,當然不只氣勢方面,而是帶有一種做了壞事的羞愧,和摘下來很長時間的花朵一樣,沒有綻放,就蔫了。

盼妹在一邊哭著,懷里抱著娃娃,還搖來搖去。我說:“這娃娃,還沒起名字。”

對方滿意地笑了,而一片虛假縈繞在我心里。我脫離一個孩子父親身份,變成菜市場殺豬賣肉的屠夫,他們也不是什么好人,是買肉的顧客,呲牙咧嘴地對我說:“要瘦肉,多要瘦肉。”

那個男人先開口:“你們就放心,孩子肯定像對待親生的一樣,不會讓他受委屈的。”

我趕忙說:“你們辦事,我放心。盼妹,快把孩子給人家。”

他們辦事,我怎么可能放心?我只是客氣一說,我又不了解他們。盼妹就把孩子遞給那家人,這孩子還吧唧嘴巴,沖著我們笑嘞。盼妹就又開始流淚了,我也跟著流淚了,我倒是沒有什么不舍,更多是懼怕,眼淚卻也不自覺地流出來。老天爺啊,老天爺啊,這是你在告訴我要骨肉分離了嗎?我擦干眼淚,握著盼妹的手,說:“走吧,以后也不要見。送走就是別人的。”

那家人就抱走了我們剛出生的孩子,給我們留了一疊報紙,里面包裹著兩萬塊錢。我聽見店鋪外面有孩子哭泣,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在人行道上,有一個小女孩磕倒在地。她母親趕忙扶起。

盼妹那晚躺在床上問我:“椿哥,我們這是不是賣子?”

船舶晃動,艙里的積水發出撞擊聲,螢火蟲也一只只飛出去,我感受到了盼妹身上的冰涼。我實在難以入睡,用盡各種治療失眠的方法,把自己想象成一攤涼水,慢慢,慢慢放空,攤平,這是我最常用的辦法。可那晚剛想象成一攤水,身體就立馬變得滾燙,冒出熱氣。

“為了贖罪。我幾乎每星期都要去青龍寺拜一拜。”我對他說。

他沒有講話,替我提著那套漁具朝青龍村走去。

“盼妹呢?離開你了嗎?”他問我。

我說:“盼妹跟我回四川了,住在我第一個女人離開的院子里。”

青龍村已經全是老年人,縣城的年輕人一個個離開家鄉去往城市,我卻回來了。現在政策不是城鄉一體化嗎,為什么還有這么多娃娃兒奔向城市?我對他說:“青龍村村口的馬槽酒很好喝,相傳是大禹治水時期起源的,還有人說大禹三過家門不入不是大義凜然,而是去飲馬槽酒了。”

“有空嘗嘗,當一回大禹。”他說。

我們踏進青龍寺,四周的紅墻上長滿了青苔,掩蓋住時間給磚頭帶來的歲月痕跡。幾只鴨子大搖大擺地走在我們前面,十分神氣,我講:“釋明通師父說過,這些愛來寺廟的動物都是最有靈性的。姜子牙的前世是飛熊,那為什么能拜在元始天尊的座下呢?就是因為它前世有靈性,一只這樣的怪物按道理應該當通天教主的徒弟,可他從前世就一直聽元始天尊講課,聽到入迷直至死去,感動了元始天尊。反正,這些動物常來寺廟總沒壞處。”

他說:“師父似乎不在,靜謐得讓人有些心慌。要是多些花就好了。”

我笑著說:“師父也許就是去買花了。”

我引著他走進大雄寶殿,我說:“以前我來燒香,遇見兩個特別急迫的男人,他們開著豪車而來,進了寺廟就到處詢問大雄寶殿在哪兒,我領他們找到,兩個人虔誠地禮佛,有一個肚子太肥胖了,衣服也蓋不住,有些鼓起,像在演一出滑稽小戲。我當時就斷言,這兩個人肯定做了什么虧心事,不然不會這么急切來拜佛。大部分人一做了錯事,就想彌補,小事還好,佛祖說不定還會原諒,殺人放火就要依照法律。我的事情絕不是一個很小的錯誤。”

我勸他說:“小伙子,求根簽吧,這簽準得可怕。事業、學業,或是愛情。”他說他不信這個,只是覺得好奇才來看看,就算求了也不知道求些什么,在縣城上大學的日子變成了無欲無求的動物,的確丟失許多東西,也不知道怎么去尋找。

我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拿起佛龕上擺放著的求簽筒,朝前輕輕晃著,那根最前頭的木簽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竹子是最動聽的一種木頭。我把求到的木簽拿在手中,淺色的文字寫著上上簽,而深色的文字卻是中下簽,師父不在,我們一時半會分辨不出哪個是最終答案。

他說:“究竟是上上簽還是中下簽,我也看不出端倪。不過我讀過一個作家的書,她說,求簽就像讀書,在信與不信之間最好。”他又說:“阿椿,你許了什么愿望?”

“說出來就不準了。”

他笑著回我:“人們都用這個說辭。”

我抬頭看了一眼佛祖,生怕祂向我眨眼睛。

“求佛陀保佑那孩子身體健康。我的愿望。”我對他說。

從青龍寺的大門朝外面望去,群山盤旋在村落的四周,如果突發地震,倒是有可能把所有人都淹沒在泥石流之中。可聽青龍村的村民講,連五一二地震都沒有牽連到這村子。

“有佛老爺庇護呢。”村民講。

遠處是一大片油菜田,枝椏在剛剛的雨水中挺著腰板,身材有些婀娜,嫵媚得同女人一樣。附近的工廠排出煙霧,不渾濁,甚至有些潔白,至少比云朵要白,彌漫著向宇宙飛去。他朝我跑來,手里拿著兩瓶馬槽酒,年輕的身體就是蓬勃,不一會兒來到我面前。釣魚小友舉起酒瓶對我說:“阿椿,干杯。祝你和盼妹生活幸福,春天快樂。”

他又說:“總有一個我們看不見的世界,土壤、田野、河流,或是海洋,我們什么時候才能游蕩到其他王國呢?人類丟失的物件都會在那領域匯集,并與之重逢。”lt;O:\pic\bt\wxg\wxgbt13.tif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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