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問題的提出與研究述評
隨著中國式現代化不斷推進,少數民族流動人口作為中國流動人口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總人數已經超過3700萬人[。這一人口大軍具有較強的跨區域流動性、利益格局的錯綜性以及社會治理的復雜性等基本特征。促進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城市融人,不僅關系到城市民族工作高質量發展,更與我國勞動力轉移、城鄉融合發展、共同富裕等議題緊密交織在一起,因而是建設中國式現代化背景下亟須處理好的社會現實問題。在第五次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在原先“推動建立相互嵌入的社會結構和社區環境”[2]基礎上進一步提出,要“逐步實現各民族在空間、文化、經濟、社會、心理等方面的全方位嵌入”3]。這一科學論斷指明了新時代黨的民族工作尤其是城市民族工作的發展方向,為促進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城市融入和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提供了基本遵循。在此基礎上,國家民委會同有關部委組織實施了“各族群眾互嵌式發展計劃”,這是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三項計劃”之一。主要針對人數眾多的少數民族流動人口,涉及部門除了中央統戰部、國家民委外,還包括國家發展改革委、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公安部、國務院國資委等。在國家多個部委的協同推進下,各民族群眾在城市中逐漸從互嵌轉向融居,為中國式現代化建設貢獻更多力量。
當前,學界關于少數民族流動人口互嵌式發展研究遵循了第五次中央民族工作會議提出的“全方位嵌人”的基本思路,形成了三方面的主要論斷。一是價值論。少數民族流動人口互嵌式發展本質上是“民族互嵌”概念在現實維度中的一大面向,是“民族互嵌”在城市民族工作中的發展與延伸。有學者從全方位嵌入的視角指出了互嵌式發展的價值立場和價值目標,探討了新時代黨的民族工作高質量發展的科學理念4。也有學者指出,這種價值意蘊既是促進東西部之間區域均衡協調發展的創新舉措,也是各民族共同走向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有效手段,更是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模式探索[5。推動民族互嵌蘊含著各民族共同邁向現代化的獨特價值,是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促進各民族共同發展進步和共同繁榮發展的必由之路。二是鑄牢論。作為新時代黨的民族工作的主線和綱領,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少數民族流動人口互嵌式發展提供了路徑與遵循。有學者指出互嵌式發展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基礎性工程。也有學者指出,民族互嵌式社區作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實踐載體,是增強各族群眾互動、凝聚民族向心力、實現共同發展的重要場域[。這類觀點指明了互嵌式發展在黨的民族工作中的重要地位,同時也進一步論證了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對推動各民族實現全方位嵌入的功能與定位。三是治理論。持有相關觀點的學者多從民族互嵌型社區視角展開實證研究,多數學者將少數民族流動人口互嵌式發展視為新型城鎮化背景下的必然產物。有學者從基層社會治理轉型視角指出多民族互嵌式村落共同體建設的價值意義與實踐路徑[8。也有學者從治理困境角度入手,指出政府引導下的多元協同治理模式為多民族互嵌社區提供了切實可行的問題解決路徑。由此可見,社區仍然是各民族互嵌式發展的重要空間場域,需要深化和拓展各民族互嵌式發展的其他場域和維度。總體而言,以上研究多從局部視角關注互嵌式民族社區的生成、發展及治理,一定程度忽略了中國式現代化背景下東西協作、對口支援等研究向度。本研究立足民族互嵌維度,指出互嵌式發展是民族互嵌研究的拓展與延伸,是各民族群眾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重要實踐路徑。與此同時,本研究嘗試引入東西協作、對口支援等內容,進行相關探討。
二、漸進式流入: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城市遷移的動力機制
在中國式現代化背景下,生活在我國中西部地區的少數民族群眾逐步向東部地區或城市流動和遷移。伴隨人口的定居和嵌人,在我國東部城市逐漸形成了多民族共同生活的互嵌式民族社區。本研究重點考察了長三角地區D縣F街道的6個行政村和3個社區。該區域戶籍人口2.2萬余人,常住人口7.3萬余人。截至2023年9月,該區域有苗族、彝族、壯族、土家族等39個民族,共5500多名少數民族群眾長期在此生活、學習和工作。與此同時,該區域有國家級工業園區1個,擁有較好的工業基礎。2021年,F街道被國家民委命名為第九批全國民族團結進步示范區示范單位,這體現了該地區在促進少數民族流動人口互嵌式發展方面的先進性和典型性。
(一)流動的推力:基于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生活在我國中西部地區的少數民族群眾基于對美好生活的向往,逐漸向我國東部城市遷移,這既形成了大規模的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群體,也在東部城市形成了互嵌式民族社區。本研究所選定的案例點就屬于其中的代表。案例點的調查顯示,該區域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共計5500余人,性別結構呈現男性偏多特征(男性占 57.3% ,女性占 42.7% )。從戶籍來源上看,少數民族流動人口主要來自貴州、云南、湖南、廣西、重慶、四川等省份,其中貴州籍占比最高( 50.0% )。這些省份主要分布在我國中西部地區,經濟社會發展水平與東部地區存在一定差距。案例點內民營企業眾多,能夠極大滿足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的就業需求。而從民族構成上看,在案例點少數民族流動人口中,苗族、彝族、壯族、土家族等民族人數排在前列。多民族共居的格局使得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更為頻繁和深人。教育程度分析顯示,與長三角當地群眾相比,案例點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的學歷層次相對偏低。調查顯示,在已統計人口中,初中文化程度占比為 50.6% ,高中文化程度占比為 4.8% ,中專或中技以上文化程度占比僅為2.1% 。此外,該群體的戶口性質基本是農村戶口。整體來看,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產生的推力,來源于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為了滿足自身精神和物質的需求,少數民族群眾逐漸走出農村,向東部城市流動,在東部地區形成了各民族相互嵌人的社會結構和社區環境。
(二)吸納的引力:基于經濟社會發展需要
長三角地區交通便利、基礎設施完善。案例點有1個國家級高新區,產業以裝備制造、生物醫藥、綠色家居為主。轄區內擁有規模以上工業企業249家,其中民營企業240家,能夠提供充足的工作崗位。截至目前,該區域共有包含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在內的外來務工人員5萬多人,占總體務工人員 80% 以上。這些人員既是外來務工者,更是城市的建設者。隨著城市融入程度的加深以及資源、地位、聲望等社會資本的累積,該群體也逐漸成為當地重要的社會力量,為當地的經濟社會發展注入了更多活力[]。通過對已登記的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的就業狀況及工作單位進行統計,發現該群體主要從事生產制造加工、工程施工等工作,還有人從事餐飲服務、休閑娛樂、家政服務、維修以及保安等職業,就業崗位涉及社區經濟發展的各個方面。
整體來看,社區對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產生的引力,來源于工業園區就業的吸納能力。這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有產業集聚優勢。社區內集聚了249家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其他層次的企業也相繼入駐,產業集聚效應創造出巨大的產值和稅收,也為少數民族流動人口提供了充足的就業崗位和發展空間。二是設施完善。以工業園區為例,園區內除了擁有上百家企業外,還有職業中專等各類院校,具有產學研融合發展條件。此外,園區內還配有人才公寓、新居民廣場以及其他基礎設施,能夠為少數民族流動人口提供充分的生活保障。三是有政策體系支持。在產業發展上,當地政府相繼出臺了促進產業尤其是新興產業發展的專項政策,加大對科技人才招引、企業創新研發和科技成果轉化的扶持力度。通過提供人才住房、安排子女人學等手段保障企業人駐和人才生活需求,為社區吸納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創造出良好的政策支持環境。
三、結構性嵌入: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城市融入的基本形態
美國社會學家格蘭諾維特創新性地將嵌入性概念劃分為關系性嵌入、結構性嵌人和時間的嵌入,并專門指出,“結構性嵌入指的是一個人嵌入的網絡的整體結構對個人所施加的影響”[]。在各民族實現全方位嵌入中,則強調社會網絡整體結構對各民族群眾日常行為和決策的影響。長三角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從流動到融入,經歷了從空間嵌入到心理融入的過程,其融入程度與生活時長、生計能力等因素成正相關。在這些社區,少數民族群眾基于就業和生計需求來到當地,重新構建新的社會網絡,他們首先面臨的就是空間維度的嵌入。而社區、企業、學校構成了少數民族群眾與當地群眾交往交流交融的主要空間場域。在解決好社區空間的嵌人問題后,成年人基于就業需要,在企業空間實現生計嵌入,青少年兒童主要在學校實現教育嵌入,從而呈現出不同的相互嵌入形態。這些形態構成了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城市融入的基本樣態,也是當地打造民族團結進步示范單位重點關注的方面。
(一)社區空間:生活層面的嵌入
各民族群眾在東部城市實現全方位嵌入,首先需要面對的就是生活層面的嵌入。在解決好生活問題后才會考慮個人或家庭的發展問題。而生活層面的嵌入,既需要少數民族群眾在社區空間實現定居和落腳,更需要各民族在社區空間開展廣泛深人的交往交流交融,最終實現市民化的身份轉變[12]。由于社區擁有良好的工業基礎和生活設施,大量少數民族流動人口進人當地后,把社區作為日常生活的重要空間場域,實現空間嵌入。其后,他們在工作和生活中逐漸融入當地社會,從而完成生活層面的嵌入。
在社區空間內,各民族群眾在生活層面實現相互嵌入,離不開地方黨委、社會組織以及各民族群眾的共同參與。一是地方黨委架設服務網絡。社區結合轄區少數民族流動人口集聚的現狀,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主線,形成民族團結進步工作機制。與此同時,地方黨委架設‘ Δ?1+6+N′′ 服務陣地網絡,成立同心同行公益服務中心、幸福公益基金會、社區教育服務中心,以此作為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的服務載體。服務平臺的不斷延伸,有助于人才共育、產業共興、文化共享和社會共治。二是社會組織協同發力。在地方黨委領導下,社區充分吸納社會力量參與社區治理,各個社區不同程度地孵化培育社會組織,為包括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在內的轄區內新居民提供社會服務。以X社區為例,該社區自主培育社會組織服務中心,其核心成員有40多名,承接了“小候鳥”假日家、幸福管家等各類社會服務項目。此外,針對社區內少數民族人口眾多的現狀,打造“以外管外、內外兼管”的治理品牌,成立同心同行公益服務中心,其中有志愿服務隊7個,在冊志愿者320多人。三是各民族群眾廣泛參與。各民族群眾的廣泛參與是交往交流交融的基礎,為社區治理注入動能。以公益基金會為例,有2位少數民族企業家參與進來,并參與募集公益基金800余萬元。基金會立足民族團結進步的主題,結合民族節慶等時間節點,開展“民族團結一家親”為主題的各種活動30余次,參與人數達500余人,這極大提升了少數民族群眾在社區生活的嵌入和融人程度。
(二)企業空間:生計層面的嵌入
企業是吸納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就業的主要平臺載體,能夠為少數民族群眾資本積累、身份轉變提供物質支撐。案例點設有國家級工業園區,民營企業多,對勞動力的需求十分巨大。也正是園區企業強大的就業吸納能力,少數民族流動人口才能夠在當地從事生產制造加工、工程施工等一線工作。穩定的就業崗位也能夠滿足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的生計需求,從而使其流動性降低,定居能力和落戶能力增強。根據統計,在5500多名少數民族流動人口中,共有219人落戶當地,實現了從流動人口到當地居民的身份轉變。
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實現生計嵌入,離不開地方黨委、對口地區以及當地企業的共同努力與推動。正是在對口聯建的基礎上,案例點與民族地區才能搭建人才培養、輸送的橋梁,為少數民族流動人口提供就業保障。一是地方黨委積極落實對口聯建。在地方黨委統戰部指導下,案例點與貴州省民族鄉建立起對口聯建工作機制,在結對聯建、干部掛職交流等工作上長期合作。例如,兩地共同開展“同心同行·助力鄉村振興”活動,民族鄉的6名村書記到案例點進行交流學習,4個村簽訂《村村合作共建框架協議》。2021年,案例點又與河北省承德市民族鄉搭建交流平臺,共有13名民族地區干部前來掛職。由于對口聯建工作的推進,這些民族鄉有數百人在社區企業工作。二是對口地區通力協作。在對口聯建推動下,對口地區也主動搭建人才培養和輸送橋梁。例如,四川省阿壩州小金縣與當地簽訂對口支援合作協議,一些民族鄉鎮也與社區簽訂民族共建結對協議。在此之后,民族地區多次派基層干部赴當地掛職學習,選派特殊教育教師跟崗學習,為當地百姓赴企業工作提供了就業指導。三是當地企業全程保障。案例點民營企業眾多,用工需求大。這一現狀也推動了當地企業赴對口聯建地區開展企業招工和就業培訓等工作。例如,A公司等企業相繼赴民族鄉開展招聘服務工作,截至目前,已吸引430余名民族地區群眾來企業就業。除此之外,有關企業還為相關人員提供學歷教育、技能培訓、創新創業等培訓,為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的生計融入提供全程保障。
(三)學校空間:教育層面的嵌入
在生活層面和生計層面穩定后,少數民族群眾要實現全方位嵌入,需解決子女教育等后顧之憂。對219名已經落戶的少數民族群眾的調查顯示,子女的教育嵌入是推動其落戶、完成市民化的重要原因。子女教育問題一旦得到妥善解決,少數民族群眾的定居和落戶意愿隨之上升,城市融入程度也進一步提高。在申報第九批全國民族團結進步示范區示范單位過程中,當地民族團結進步創建工作除了聚焦社區、企業等空間場域外,還將學校作為民族團結進步創建的特色亮點。學校既是少數民族青少年群體在教育層面實現嵌入的主要空間場域,也是開展民族團結進步教育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實踐陣地,在城市民族工作中具有示范效應。
案例點在學校層面推動少數民族青少年的教育嵌入,主要采取了文化人心、文明入魂等舉措。在解決入學難的前提下,通過加強各民族青少年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認知和認同,不斷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一是有序安排各民族群眾子女在學校空間嵌人。案例點針對少數民族新居民子女入學,推出積分人學政策,引導教育嵌人。少數民族群眾及其未成年子女都要在取得居住證的前提下申請入學積分,并在便民服務中心提交相關材料。審核通過后,案例點內的少數民族青少年即可享受與當地青少年同樣的入學資格和條件。二是注重中華文化和愛國主義教育。從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結構來看,該群體以青壯年為主,大多數以核心型家庭結構完成跨區域遷移,未成年子女人數達到數百人,少數民族學生大多在社區周邊學校入學。案例點各中小學通過加強中華文化和愛國主義教育的方式共筑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園,從而有助于進一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例如,案例點通過打造“小候鳥”文化培養基地、烈士陵園愛國主題教育基地、農耕傳統文化傳承體驗中心、安全教育活動基地為各民族青少年深入學習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提供了陣地。三是打造有形有感有效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培育形式。案例點各中小學有效打造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視覺形象和符號,通過融人民族節慶、文藝晚會、趣味運動會等,塑造有形有感有效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教育形式,提升了各民族青少年的文化和文明素養。
四、互嵌式發展: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城市融入的優化路徑
根據國家民委“三項計劃”的部署,推動各民族群眾互嵌式發展是城市民族工作中的重要內容,也是統戰工作和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關鍵一環[13]。而各民族群眾互嵌式發展既需要各民族群眾開展廣泛而深入的交往交流交融,更需要解決好城市民族工作中的“最后一公里”問題。各民族群眾互嵌式發展需要立足城市融入,通過打造各民族群眾在生活、生計及教育層面的共同體,推動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在城市生活中從嵌入轉向融入,最終真正成為當地的城市居民。
(一)生活共同體:在社區層面構建共有生活形態
對美好生活的需求,是少數民族流動人口遷移的動力來源,也是城市民族事務管理重點關注的方面。正如曼海姆指出的,“社會基礎結構是由日常生活各要素及其互動所構成的”[4],各民族相互嵌入的社會結構需要立足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的日常生活和其中的要素互動加以打造。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在城市生活融人的主要空間場域是社區。因此,做好社區服務和社區治理是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實現互嵌式發展的重要推動力。
首先,厘清城市社區的要素結構。構建各民族和諧相處、共同繁榮發展的生活共同體,需要明確社區建設和社區治理過程中的要素結構。通過對這些社區的考察可以發現,案例點的社區黨委、社會組織以及各民族群眾是構建生活共同體必不可少的要素,三者之間呈現出不同的責任分工。例如,F街道社區黨委在構建生活共同體過程中需要發揮黨建統領和整合的作用。通過構建服務陣地網絡自上而下整合社區建設和治理網絡,發揮政黨吸納、行政吸納和社團吸納的重要作用[15],不斷優化面向各民族群眾的社區服務。
其次,明確城市社區建設的價值取向。面對城市社區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愈加頻繁和深入的社會局面,各民族平等、團結、互助、和諧的價值取向能夠引導各民族群眾牢固樹立國家意識、公民意識以及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盡管城市中的少數民族流動人口普遍具有文化異質性、治理復雜性等特征,但各民族始終是中華民族大家庭中必不可少的成員,是中國式現代化發展中始終不能落下的一分子。各街道社區應當堅持“四個與共”的共同體理念,以此增進社區成員的“五個認同”,在日常生活中形成中華民族一家親的密切狀態。
最后,推動城市社區要素的互動發展。城市社區各要素的互動發展能夠鞏固各民族相互嵌入的社會基礎,進而推動各民族在城市實現互嵌式發展。在社區黨委的引領下,社會組織、各民族群眾在生活場域中的互動能夠有效構建共有的生活形式,這是社區建設生活共同體的重要載體。社區黨組織自上而下發揮引領作用,實現政治吸納;社會組織自下而上在社區嵌人整合治理網絡;各民族群眾廣泛參與,為社區治理注人不竭動力。在社區各要素的交相互動中,生活共同體才能不斷穩固,各民族互嵌式發展才能實現。
(二)生計共同體:在企業層面提供持續就業支撐
增強少數民族群眾在城市的可持續生計能力,是幫助其實現城市融入的基礎性工作。在進入城市的初始階段,少數民族群眾由于受教育程度低、勞動技能不足,其社會資本相對其他群體較低。這一狀況使得少數民族群眾在城市生活中的就業形式偏向勞動密集型,技術密集型和知識密集型就業人數較少。這也導致少數民族群眾在城市生活中的收人水平不高。對這些社區的考察發現,隨著時間推移,最先來到城市生活的少數民族群眾逐漸擺脫了邊緣化的社會身份,部分人士已經實現了社會資本的累積,成為企業的管理人員甚至負責人。整體來看,少數民族群眾的社會資本與其可持續的生計能力成正相關,隨著城市發展,他們逐漸與城市、企業形成生計共同體。
首先,產業發展是構建生計共同體的基本前提。實現美好生活的推力來源于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帶來的城市就業崗位供給力的提升。產業發展是增加城市就業機會和擴大就業選擇的前提。我國東部地區比中西部地區發達,對勞動力的需求更大,少數民族群眾從事勞動密集型產業成為進城初始階段的較好選擇。我國長三角地區就涌現出許多特色產業吸納少數民族群眾就業的典型案例。例如,在江蘇省常州市和浙江省安吉縣,來自貴州省三都縣的數萬名水族群眾從事生產活動。除此之外,特色產業的形成也為各民族群眾的集聚奠定了物質基礎,是構建生計共同體的重要前提。
其次,就業服務是構建生計共同體的強大推力。在傳統社會,少數民族群眾通常基于地緣、血緣或親緣的關系進人城市務工。但這種基于熟人社會建立的模式僅局限于本民族內部的交往,缺乏必要的社會保障。通過本研究案例可知,來自人口流入地和流出地的就業服務才能最大程度保障少數民族群眾進城后的根本利益。人口流入地基于街道、社區、企業和社會組織構建服務網絡,人口流出地也可以打造跨區域辦公服務平臺,為各民族群眾提供全方位就業服務保障
最后,東西協作是構建生計共同體的必然選擇。由對口聯建實踐可知,東西部協作平臺的建立能夠最大程度激發東部與西部在勞動就業、企業服務、人才培養、干部交流等層面的全方位合作,引導少數民族群眾有方向性地流入東部地區,避免盲目流動的就業風險。與此同時,東西部協作可以為東部地區企業赴中西部地區開展人才交流、人員招聘提供便利,也為中西部地區勞動力有序向東部地區流動提供了契機,從而全面提升少數民族群眾的可持續生計能力和企業嵌入水平,構建“城市、企業、人”良性互動的生計共同體。
(三)精神共同體:在學校層面推進現代文明教育
學校是開展國民教育的重要陣地,是塑造現代文明新風尚的實踐場域。少數民族流動人口進入城市后,除了生活和就業嵌人,其子女的教育嵌人關系到該群體融入城市的“最后一公里”,在其心理和情感層面占據了重要位置。通過案例分析可知,除了社區、企業等場域外,學校是開展民族團結進步創建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實踐空間,同樣也是塑造各民族精神共同體的重要陣地。立足各級各類學校面向青少年群體開展中華民族歷史和文化教育,有助于在少數民族群眾中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首先,推行均等化入學管理。由于城鄉二元結構的存在,許多外來務工人員子女很難在人口流入地享受均等化的教育權利,這影響了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子女教育嵌入水平。可以建立外來務工人員子女入學管理模式,即在取得居住證的前提下實施積分入學政策。其間,街道、社區應當建立專門的民族事務管理服務窗口,為少數民族群眾提供便利服務。
其次,深化中華民族共同性認知教育。在各級各類學校開展中華民族共同性教育,是在心理層面增進“五個認同”的必然舉措。在此過程中,應當將中華民族精神、中華民族文化,以及中華民族英雄人物和事跡融人學校教材中,深人推進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以此增進各民族青少年對中華民族的認知和認同。除此之外,應當提升中華民族主題公園、中華民族體驗館(博物館)在國民教育中的戰略地位,以此作為加強中華民族共同性教育的平臺載體。
最后,強化青少年的現代文明教育。2023年8月26日,習近平總書記在聽取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黨委和政府、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工作匯報時強調:“要加強對青少年的現代文明教育、科普教育,引導他們積極融入現代文明生活。”[加強各民族青少年現代文明教育,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重要實踐內容,是文化人心、文明人魂從而實現中華民族大家庭精神富有的必然選擇。將紅色文化、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融人現代文明教育,通過各級各類學校的價值引領和知識傳播,在各民族青少年心中塑造同呼吸、共命運、心連心的精神共同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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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汪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