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我國人口發展呈現新生兒出生率持續走低與人口老齡化程度加深的雙重挑戰,如何有效提升職業女性二孩/三孩生育意愿已成為亟待解決的現實課題本研究基于生態系統理論構建分析框架,將生育決策置于多層次互動的復雜社會網絡中,從微觀、中觀、外部及宏觀四個嵌套系統維度,系統解析育齡職業女性生育意愿抑制機制,旨在為育齡職業女性生育支持政策的精準化制定提供理論依據,同時為拓展生育決策研究的跨學科視角提供方法論參考。
一、研究對象及方法
(一)研究對象
本研究選取年齡在 20~35 歲的已婚已育職業女性作為調查對象。為使研究數據具有代表性,課題組從、、、等地級市分別選取4-5家社區作為主要調查點,隨機挑選居住在以上社區的20-35歲職業女性進行問卷調查。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主要采用問卷調查法,通過自主設計調查問卷,利用問卷星面對面開展調查,調查內容包括已婚已育職業女性的人口學情況(年齡、性別、民族、戶籍、教育水平、職業等)、經濟收入水平、生育子女數量、生育子女偏好、生育意愿程度等方面,以及對目前國家相關政策、社區相關支持以及托幼機構的認可度及需求情況。
(三)數據分析方法
對定量數據將采用Epidata軟件進行數據錄入,使用SPSS軟件進行統計分析。通過二分類Logistic回歸分析年齡、戶籍地、與配偶居住情況等對職業女性生育意愿轉化生育行為的影響程度。以 plt;0.05 為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
二、研究結果
(一)研究對象基本情況
本研究共收集140份調查數據,其中年齡在20-30歲者有64人,占比 45.7% , 31~35 歲者有76人,占比 54.3% ;農村戶口72人,城鎮戶口68人,占比分別為 51.4% 和 48.6% ;有58人為獨生子女,占總人數的 41.4% ,82人為非獨生子女,占總人數的 58.6% :文化程度為初中及以下者37人,高中/職高/中專者50人,大學專科者24人,大學本科者25人,碩士研究生及以上者4人,依次占總調查對象的 26.4% !35.7% ! 17.1% 、 17.9% 、 2.9% ;在職業方面,工作年限≥5 年者72人,占比 48.6% ,工作年限 lt;5 年者68人,占比 51.4% ,其中在機關/事業單位工作的27人,占比 19.3% ,在國有企業工作者12人,占比 8.6% ,在民營企業及其他單位就業者101人,占比 72.1% ;在崗位類型方面,普通員工崗115人,占比 82.1% ,專業技術崗15人,占比 10.7% ,管理干部崗10人,占比 7.1% 。
(二)研究對象生育意愿現狀
被調查的140例調查對象中,生育一孩者83人,占比 59.3% ,生育二孩者57人,占比 40.7% ,無生育三孩者。假設不考慮生育政策、經濟條件的約束下,10人的理想生育子女數為3孩,102人的理想生育子女數為2孩,28人的理想生育子女數為1孩,但當考慮現實因素后,無調查對象愿意生育3孩,愿意生育2孩者僅46人,大多數人(87人,占 62.1% )選擇生育1孩,還有7人選擇不生育。 75% 的調查對象對生育性別無特殊偏好,認為男孩女孩都好, 6.4% 的調查對象傾向于男孩,另有 18.5% 的調查對象傾向于女孩。在生育動力方面,76人想讓孩子有個伴,61人希望兒女雙全,42人希望養老更有保障,僅有不超 20% 的調查對象是由于配偶或老人希望以及已有孩子性別非男孩而選擇繼續生育。針對制約生育行為影響因素的調查結果顯示,影響程度從高到低依次是經濟壓力大、擔心無人照看幼兒、難以平衡家庭和工作、兩個孩子的養育成本太高、保證一孩培養質量、不希望一孩在成長中被忽視、身體不適合再生,分別占比 69.2% 、52.1% 、 47.1% 、 40.7% 、 29.2% 、 27.1% 和 18.5% 。
(三)研究對象生育支持情況分析
分析調查結果發現,有77人目前與長輩同住,占總人數的 55% 。在養育孩子過程中,101人(占72.2% )曾經接受過來自父母或公婆的經濟支持,其中有58人表示接受的經濟支持很多。在家務活動方面,針對家庭成員參與家務活動的調查顯示,長輩、配偶、自己對家務活動參與度的平均水平分別為 27.7% 、29.75% 和 42.3% 。針對工作崗位的調查結果顯示,140例被調查對象中,有102人與單位簽訂勞動合同(占 72.8% ),100人繳納養老保險(占 71.4% ),100人繳納醫療保險(占 71.4% ),78人繳納生育保險(占55.7% ),69人帶薪休產假(占 49.2% ),對有意愿生育的職業女性而言保障性較高。對已婚已育職業女性希望享有的生育支持調查顯示,從高到低依次是生育津貼、產假、育兒補貼、配偶陪產假、家庭育兒指導、托育服務、彈性工作方式、就業工作指導,占比依次為 70% 、62.1% 、 62.1% 、 46.4% ! 45.7% 、 37.1% 、 25.7% 和 26.4。另有 60% 以上的調查對象表示,小區或村莊周圍有婦幼保健院和社區衛生服務中心,遇到危急情況能及時提供幫助,但托幼機構、產后康復中心、心理咨詢中心和產后抑郁調節中心等數量較少,有待提高。
(四)研究對象生育意愿轉化為生育行為的影響因素分析
受諸多復雜因素制約,中國育齡人群的生育行為往往低于生育意愿[。基于此,本研究試圖探究制約職業女性生育意愿向生育行為轉化的作用機制到底是什么?以生育差值作為因變量,當調查對象生育理想子女數等于實際生育子女數時,表明生育意愿完全轉化為生育行為,記為0;當調查對象生育理想子女數大于實際生育子女數時,表明生育意愿并未完全轉化為生育行為,記為1。
選取年齡、戶籍地、受教育程度、薪資滿意度、是否帶薪休產假、前次妊娠情況、與配偶居住情況、情緒穩定狀況等為自變量,進行二分類Logistic回歸分析。根據回歸分析結果所示,相較于年齡在 20~30 歲的女性,年齡在31-35歲的職業女性生育意愿向生育行為轉化的可能性更低( OR=141.775 , p=0.002 )。戶籍地為城鎮的已婚已育職業女性的生育差值高于農村戶口已婚已育職業女性( OR=392.522 ! p=0.001 )。相較于與配偶長期同居的職業女性,與配偶長期異地的已婚已育職業女性生育差值更高( OR=69.988 p=0.006 )。在妊娠情況方面,相較于前次妊娠順利的女性,前次妊娠中母體或胎兒出現相關并發癥的已婚已育職業女性生育差值更高( OR=51.032 , p=0.017 )。相較于有帶薪休產假的職業女性而言,無帶薪休產假的已婚已育職業女性生育差值更高( OR=14.438 ,p=0.046 )。相較于能平衡家庭和工作的職業女性而言,家庭與工作難平衡的職業女性生育差值更高( OR=9.919 , p=0.038 )(詳見表1)。
表1二分類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
注:表中的參照類別:年齡:20-30歲;戶籍地:農村;與配偶居住情況:長期同居;前次妊娠情況:妊娠順利;是否帶薪休產假:是;是否家庭與工作難平衡:否。
三、討論
本研究運用生態系統理論,對140名已婚已育職業女性展開調查,結果顯示,年齡、戶籍地、薪資滿意程度等均有明顯統計學意義( plt;0.05 )。生態系統理論認為,個體的行為和發展是在一個由多個相互關聯的系統組成的生態環境中進行的,這些系統包括微觀系統、中觀系統、外層系統和宏觀系統。以下是運用生態系統理論對女性生育意愿的分析。
從微觀系統的角度分析,本研究發現隨著年齡的增長,職業女性的生育意愿向生育行為轉化的可能性會變低( p=0.002lt;0.05 ),這可能是年齡的增長,職業女性思維變得更加成熟,有更為清晰的職業規劃,導致一部分追求個人事業發展和自我實現的職業女性,可能會為了爭取晉升機會或專注于專業領域的發展,選擇減少生育數量[。此外,家庭內部支持的缺失也會影響職業女性的生育意愿。本研究結果發現,相較于與配偶長期同居的職業女性,與配偶長期異地的職業女性生育意愿轉化率更低( p=0.006lt;0.05 )。在生育和養育孩子的過程中,配偶的支持至關重要。長期異地的情況下,職業女性在孕期可能無法得到配偶足夠的照顧,產后也缺乏來自配偶的直接幫助,這使得她們在面對生育和養育孩子的任務時感到力不從心,從而降低生育意愿向生育行為轉化的動力[3-4]。
從中觀系統的角度分析,本研究發現職業女性會由于工作和家庭難以平衡而選擇減少生育行為( p=0.038lt;0.05 )。職業女性一旦選擇生育,可能需要休產假,在產后也需要時間照顧孩子,這會使她們在工作上投入的時間和精力大幅減少。當其長時間脫離工作崗位可能會使女性難以跟上行業發展的步伐,重新回到工作崗位后可能面臨適應困難、工作效率下降等問題。另外,除了工作,家庭中還有各種事務需要女性去處理,如家務勞動、照顧老人等。如果工作和家庭難以平衡,職業女性會發現自己在家庭中的角色難以充分履行,可能會因為無法給予家人足夠的照顧而產生愧疚感。在精力有限的情況下,她們會覺得生育孩子會進一步加重自己的負擔,使自己更加難以應對工作和家庭的雙重壓力,從而選擇減少生育行為。如果女性所處的工作環境能夠提供靈活的工作安排,如彈性工作時間、遠程辦公等,有助于她們更好地平衡工作和家庭,從而可能提高生育意愿。此外,社區提供的生育資源和支持服務也會影響女性生育意愿本研究發現,相較于妊娠順利的女性,妊娠期間合并出現并發癥的職業女性可能會因此降低現實生育子女數量( p=0.017lt;0.05 )。在職業女性懷孕期間,若社區內有便捷的婦產科醫療機構或與專業醫院有合作,能為孕婦提供定期的產檢、孕期咨詢等服務,保障母嬰健康,可能會減少職業女性生育風險擔憂,增強其生育意愿[5]。
從外層系統分析,政府的生育相關政策對女性生育意愿的轉化有重要影響。本研究發現,相較于享有帶薪休產假政策的職業女性,無帶薪休產假的女性生育行為更低( p=0.046lt;0.05 )。帶薪休產假確保職業女性在生育期間能獲得穩定的收入,維持家庭的經濟穩定。這使她們無須為生育導致的收入中斷而擔憂,能夠更從容地應對孕期和產后的各種費用支出,如產檢、母嬰用品、月子服務等,減輕了經濟壓力,從而更愿意考慮生育。本研究的調查也進一步驗證, 60% 以上的被調查對象希望能享有生育津貼、育兒補貼、帶薪休產假等生育支持政策,幫助其減輕家庭養育孩子的經濟壓力。
從宏觀系統分析,經濟發展水平與女性生育意愿呈一定的負相關關系。本研究發現,相較于農村戶口,城鎮戶口職業女性生育意愿轉化為生育行為的程度更低( p=0.001lt;0.05 )。受現代文化和教育水平的影響,城鎮地區居民思想觀念較為開放,更加注重個人的發展和生活品質,生育觀念逐漸從傳統的多子多福向少生優育、晚婚晚育轉變。且在經濟發達地區,生活成本較高,優質教育資源競爭激烈,課外輔導等教育支出也給家庭帶來較大經濟壓力。這使得城鎮家庭在生育時會更加謹慎。
四、結論及建議
在當今社會,關于職業女性生育意愿不足這一現象的探討一直備受關注。既有研究多將職業女性生育意愿不足歸因于“個體理性選擇”或“經濟成本約束”,但基于生態系統理論的實證研究卻為我們揭示了一個全新的視角。該研究明確顯示,生育決策絕非簡單的個體行為,其本質上是一個多重嵌套系統動態博弈的結果[]
因此,為了更有效地提升職業女性生育意愿向生育行為轉化的動力,急需構建一個全新的“微觀賦能一中觀協同一外層支持一宏觀重構”的四維政策框架在微觀層面,重點在于重構家庭責任分工。通過倡導男女平等的家庭責任觀念,鼓勵男性更多地參與到家庭事務中,實現家庭責任的合理分擔,能夠有效減輕職業女性的家庭壓力,從而為她們生育提供更有利的家庭環境。中觀層面則需要完善職業支持體系。一方面,企業應提供更加靈活的工作制度,如彈性工作時間、遠程辦公等,以滿足職業女性在生育和工作之間的平衡需求;另一方面,應加強對職業女性的職業培訓和晉升支持,讓她們在生育后能夠順利回歸職場并實現職業發展,消除她們因生育而帶來的職業發展擔憂。外觀層面上,政府應加大對托育服務的投人,鼓勵社會力量參與托育服務的供給,建立健全托育服務的監管機制,確保托育服務的質量和安全,為職業女性提供可靠的育兒支持。宏觀層面則要積極推進“家庭友好型”制度改革。如優化社會福利制度,提供更多針對家庭的支持政策,如稅收優惠、住房補貼等;營造有利于生育的社會文化氛圍,改變社會對職業女性生育的刻板印象,提高社會對生育的重視程度和支持力度。只有這樣,才能實現生育支持效能的最大化,從而有效提升職業女性的生育意愿,促進人口的合理增長和社會的可持續發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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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得到以下項目支持:2023年度山西省青少年發展研究課題“生態系統理論視角下山西省育齡職業女性生育意愿研究”(JT2023E78)。
(作者單位:山西工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