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臺經濟價值實現的本質內核、運行機理與現實批判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明確地預判道：“隨著時間的推移，舊資本總有一天也會從頭到尾地更新，會脫皮，并且同樣會以技術上更加完善的形態再生出來在這種形態下，用較少量的勞動就足以推動較多量的機器和原料。”數字經濟時代，以云計算、物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新一輪科技革命正迅猛推進，智能化、數字化、網絡化、信息化成為新趨勢，預示著新的經濟發展方向。

平臺經濟作為數字資本主義時代的新產物，它是由數字技術驅動、以平臺為陣地、通過互聯網協同作用，借助新興IT技術作為核心內驅力，以數據為主要生產元素，以網絡基礎設施為基石的新經濟形態。

在平臺經濟的大背景下，資本循環的時空鏈條得到了優化和修復，進一步重塑了生產資料與勞動的結合方式。隨著數字技術在經濟社會領域的廣泛應用，數字經濟時代下平臺經濟的剝削基礎逐漸浮現，改良了價值實現的過程，在數字經濟時代的資本增殖過程中映射出其價值實現的批判性。以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為思考角度，平臺經濟的價值實現過程可以追溯到數字資本過程的環節中，為探究當今平臺經濟提供更深人的理論視角，對中國的數字企業和國家利益關系重大。

一、從資本運動角度挖掘平臺經濟的剝削本質

馬克思的勞動價值理論和剩余價值理論植根于資本主義工業經濟的崛起時期，其關于價值實現的理論框架緊密圍繞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展開。

（一）價值實現以商品二重性與交換關系的發展為基礎

商品流通是驅動以交換為核心目標的商品經濟繁榮的關鍵因素。商品的價值往往通過其使用價值來體現，而直接量化其價值并不簡單。然而，商品的交換關系卻揭示了不同使用價值的商品中蘊含的不等量價值。“交換關系，本質上表現為不同使用價值間的相互轉換或比例關系，而價值對象性正是在這種商品間的社會關系中得以顯現。”[2我們正是通過商品間的交換價值或交換關系，進而探究其內在的商品價值;正是交換所具備的社會性，使得人類的勞動產品能夠在價值上達到相等，從而使得它們背后的各種勞動得以作為人類勞動而相互等同。商品二重性，即價值與使用價值促成交換關系的建立，而價值也在這種以交換為目的的流通中實現。

（二）價值實現的關鍵在于剩余價值的實現，貫穿于整個資本流通的每一環節

剩余價值的實現不僅是資本循環的動力，也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持續運轉的關鍵。“資本必須既在流通中又不在流通中產生。”[3通過一系列交換行為，資本實現運動的完整周期。在資本的單個循環流程里，價值實現的核心步驟是商品轉變為貨幣的過程，每一次都是資本實現價值增殖的“驚險跳躍”，直觀展現了價值實現的直接形態。

從貨幣資本的運動視角看，其循環過程直接體現價值實現的本質，即預付資本和增殖資本的回流，此過程凸顯了資本增殖的最終目標一一價值增長、利潤累積；從商品資本的運動角度看，價值實現則表現為商品被市場接受并消費的過程，本質為把實現價值增殖的商品資本轉換成貨幣資本。

在社會總資本的層面上，社會資本循環和周轉的前提是產品實物補償和價值實現，以補償預付的不變資本和可變資本以貨幣形式存在，隨后這些貨幣被轉化為再生產過程中所需的生產要素，從而維持并推動社會的再生產和擴大再生產。社會再生產和擴大再生產的規模受到生產資料和消費資料交換比例的影響，而這一比例又通過無數次的商品交換和流通過程實現。

（三）流通時間的長短直接影響周轉速度及資本循環，是判定價值實現成功的標準

“流通時間越等于零或近于零，資本的職能就越大，資本的生產效率就越高，它的自行增殖就越大。”④流程順暢無阻時，減少資本流通的滯留時長，加速資本積累。價值實現的效率與生產要素的買進和商品的賣出緊密相連，并伴隨著流通費用的考量，涵蓋純粹流通費用和生產性流通費用等價值實現過程中的成本。

資本主義的深人發展促生商業資本和銀行資本，通過縮短流通時間來增強生產動力，積極參與社會總資本的運動，并在流通領域中促進價值實現。商業資本通過“G—W一G”循環轉化為商業經營資本，縮減產業資本循環中的G—W階段，進而優化流通時間管理，減輕對生產規模擴張的制約。若無商業資本的參與，流通資本中貨幣準備金的比例將相對增加，限制生產規模的擴大。

商業資本，特別是貨幣經營資本，作為產業資本流通的中介，能提升價值實現效率和減少流通時間。信用制度發展結合貨幣經營資本形成銀行資本，通過減少貨幣交換，縮短流通時間，促進價值實現。在此過程中，銀行資本和商業資本扮演著獨立職能資本的角色，也產生了流通費用，影響了商業利潤和銀行利潤，本質上是對產業資本利潤的一種分配。因此，盡管它們有助于產業資本的價值實現，但也因其從產業資本中瓜分利潤而限制了商業資本的擴張和銀行虛擬資本的膨脹。

（四）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的價值實現致使資本增殖，加深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矛盾

價值實現過程中買賣的分離特征，是資本主義經濟危機風險的源頭之一，它凸顯了資本主義制度下生產資料私人占有與社會化大生產之間的根本矛盾。在資本的逐利驅動下，商業、產業等資本家合作，加速價值實現。然而，隨著流通速度的加快，買賣間的脫節現象加劇，催生了多種支付手段，推動了信用經濟的蓬勃發展。但這也導致生產規模無節制擴張，忽視市場需求界限，從而增加了生產過剩的風險，為經濟泡沫和生產過剩危機的爆發埋下了伏筆。資本積累進程加速的同時也導致了貧困問題的累積，勞動者及產業預備隊伍等無產階級群體被吸入資本主義剝削體系，凸顯了資本主義制度下存在的社會不平等與階級沖突。

二、平臺經濟價值實現的運行機理

（一）邏輯起點：數字經濟

在數字經濟的大背景下，商品資本和貨幣資本的循環呈現出新的特點，不僅是二者形態轉化的直接體現，更是價值實現過程順利進行的標志，社會總產品價值實現過程也遵循以數字技術變革為核心的范式規律。

首先，它催生了數字平臺，引領了交易規模的擴張和市場勞動組織形式的變革。在傳統的經濟體系中，價值實現過程主要在有形市場上進行，商品和勞動力市場的價值交換依賴于明確的買賣方之間的直接互動。然而，傳統方式買賣方之間的直接互動使商品在流通中延長時間，影響了交易的擴大，而數字技術和互聯網技術的出現，改變了這一狀況。在數據商品化和商品數據化的趨勢下，社會總產品中這兩者的比例持續增長。為應對快速變化的生產周期，產品價值實現流程亟須不斷優化，特別是要縮減流通時間。在這一背景下，數字平臺作為數字化、虛擬化的新興市場形態，在數字經濟時代中扮演著核心場所的角色。它打破了傳統有形市場的限制，通過高效的信息匹配和流通機制，極大地降低了交易成本，縮短了商品流通時間，從而擴大了交易規模和市場范圍。數字平臺不僅改變了價值實現的方式，也推動了經濟結構的轉型和升級。

其次，數字經濟時代，尖端技術傳播廣泛。數字技術的協同性、替代效應及滲透力，促進與數據要素的深度融合、協同運作，提升整體經濟運行的效率；其多元融合特征也推進新基建的智慧化、自動化發展，降低流通成本、縮短周轉時間。

（二）根本原因：數據資本與商業資本、銀行資本的有機結合

數據要素，指以信息技術參與生產經營活動、以電子形式存在并產生經濟或社會價值的信息資源，對勞動、技術、資本等其他要素的融合發揮強大支撐效應。數據資本由技術和分工的發展共同塑造，是對資本家進行資本積累和增殖起著重要作用的新時代資本形式。

其一，平臺經濟成為商品流通的關鍵，這種商業資本獲得在流通領域參與價值分配的機會。通過出租廣告、直播帶貨等進行價值變現，盡管數據商品由網民產生，但其價值更多來源于IT行業工作者。他們利用流量點擊，使商品或服務的價值顯著提升，遠遠超出其原有價值。該增殖即為數據資本在流通中的體現；與此同時，數據商品的突出特性是其可重復交易性，那么同一商品的價值能夠在多次交換中逐步體現。然而，在數據商品的交易流程中，機遇與風險并存。當多方同時獲取數據時，就具備了作為數據資本在多次流通中不斷積累額外利潤的潛力。此外，當數據資本被資本家壟斷時，便具有類似土地資本的性質。憑借對數據的壟斷權，資本家可以從依賴這些數據的產業部門中分割利潤，從而獲取數據地租。

其二，數據資本與商業資本的結合通過數字平臺顯著加速商業資本的周轉。電子商務平臺利用算法和大數據進行用戶畫像和分層，精準挖掘用戶需求，降低了純粹商業流通費用，如市場、簿記和通信成本。同時，電子支付平臺將現金支付轉化為虛擬數字貨幣支付，強化了貨幣流通中介的功能。虛擬貨幣形態不僅適用于正式貨幣流通領域，還適用于非正式領域，其流通需技術支持，加速貨幣流通，減少資本周轉現金需求。

其三，數據資本與銀行資本催生了新型數字金融資本架構。一方面，直接結合形成了基于數字技術的金融產業鏈，重塑了服務渠道、數據使用、信息系統和風險策略，實現了金融服務的普惠化。這種普惠性使得更多商人和產業家能夠參與金融活動，擴大了價值實現的范圍。另一方面，融合中還融入了平臺商業資本的金融化趨勢。平臺通過壟斷數據吸引用戶，提升估值，加速金融化，為產業資本家創造更多市場，并提升了平臺獲得商業利潤的競爭力。

（三）方法途徑：攫取剩余價值

由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可知，價值增殖本質上是價值生成過程的結果。第一，資本家在必要勞動時間不變的條件下，絕對延長剩余勞動時間來生產出絕對剩余價值[5；第二，在工作日長度不變的條件下，資本家縮短工人的必要勞動時間、相應延長剩余勞動時間而產生相對剩余價值。

在數字經濟時代，資本家也采取同樣的做法，通過加大勞動強度和提高勞動效率兩種手段對勞動者進行剝削-

首先，平臺直接獲取內部雇傭的數字勞動者所生產的剩余價值。由于數字勞動具有時間和空間的靈活性，平臺企業可延長勞動時間，將絕對剩余價值和相對剩余價值最大化，并無償占有剩余價值。

其次，平臺占有與平臺簽約的零工勞動者的勞動收入。勞動者通過平臺接單并創收，而平臺企業則抽成或收租來獲取部分收入。例如，外賣騎手加入平臺，與美團、餓了么等平臺簽訂分成協議，分紅騎手協議比例的勞動收人獲得利潤。

最后，平臺廣泛占有關聯企業創造的利潤。如依賴于阿里巴巴電商平臺的制造商和供貨商，需將自己賺取的部分利潤貢獻給總部。

三、對資本主義平臺經濟剝削的現實批判

其一，平臺經濟的剝削結果是數字勞動異化。數字資本主義仍脫離不了資本主義的本質，榨取數字勞動者的剩余勞動才可獲得發展，必然會加強對數字勞動者的控制，從而導致數字勞動與數字資本之間的關聯日益緊密，以及數字勞動本身、數字勞動產品的異化等更加顯著，最后深人到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異化。

其二，平臺經濟視域下勞資關系發生新變化。一方面，不同類型勞動者之間矛盾加劇：低技能勞動者面臨更高強度的剝削，而高技能勞動者則承受著持續自我提升的壓力；另一方面，資本家與旁動者之間不平等擴大化：資本家占有數據生產要素，比之前的勞動、技術、土地等要素均具有更強的監控性。

其三，數字鴻溝加劇世界市場的非均衡發展困境。信息技術飛速進步，全球范圍內數字資源的分配不均日益顯著，貧富分化加劇。

數字資本條件下，平臺經濟的便利性、優越性可見一斑，但其仍屬于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范疇，從而探析平臺經濟的剝削本質，可建立平臺經濟價值實現的資本生成邏輯。在對價值實現機理深度挖掘的基礎上，只有認識到數字勞動異化、勞資關系失衡及世界市場不均衡發展等問題，才能揭開資本主義宣揚的“平等化”“自由化”假象，全面科學地認識當下資本情況，驗證馬克思主義的真理性、科學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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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西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