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柒是一只在我們家被圈養了一年多的小土貓,在被我們寵物貓般的喂養與照料之下,柒柒變得溫良膽怯又怕生,而我們似乎也已經忘記了一只小土貓的天職便是看家捕鼠。
星期天的早上起床,陽光從窗戶里斜斜地射進客廳的白色地板磚上,亮茫茫地在眼前跳著舞。小貓柒柒安靜地守在茶幾邊的長椅下,琉璃般的眼睛直直地瞪著椅子下面,一對小耳朵尖尖地直立著,耳尖卻明顯有壓抑著的快活抖動。小女兒眼尖,輕輕瞄了一眼茶幾,便帶著激動輕悄悄地走到我身邊,壓著嗓子對我輕喊:媽媽,一只鳥!
是的,一只鳥,我也看到了,在客廳的茶幾下,一只滿眼驚恐的成年麻雀正貼著地磚,收緊著翅膀與柒柒瑟瑟對視著,一雙墨黑如豆的小眼睛里盛滿了驚慌與絕望,叫人心生憐憫。伏地對視的柒柒也毫不松懈,屏息凝神,隨時準備著待機而撲。
我知道,柒柒也曾捕到過鳥,雖然我并不曾親眼見到過,只是在偶爾下班以后,走進家里,根據地上稀稀而落的鳥毛判斷而來。因為并不曾親見到,所以內心并無什么沖擊力,不過是多了些要親自動手打掃鳥毛的麻煩而已。偶爾在打掃時,我也曾腦補過柒柒之所以會跑到樓頂或者陽臺去撲鳥,一定是因為我們一家人白天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獨自在家的柒柒因為寂寂無聊,才會大發天性,才會用那么多的時間去狩獵一只鳥,甚至將鳥兒趕到客廳,將貓捉老鼠的戲份演得足足的。
其實,染染想捕一只鳥并不容易。它要透過鐵門的縫隙,爬到三樓的樓頂,那兒沒有樹沒有草,沒有任何的遮蔽物,對鳥兒來說完全沒有任何值得光顧一場的吸引力。柒柒是只貓,一只沒有翅膀的小生物,在這樣空曠無遮又不寬敞的樓頂,它要守多長時間才可能守來一只鳥的降臨,它又要完成多少次捕捉的失敗才能換來一次捕捉的成功。我無法想象,那要經過多少漫長的等待與枯燥寂寥的守候。
所以,家里能清掃鳥毛的機會并不多。即使在疲倦的下班時間,面對家里地上偶爾見到的那些七零八落的鳥毛,甚至沾到地板上的鳥血,我們對柒柒依然是寬容的,以包容之心默許著它這樣偶爾為之的殺戮,包容著柒柒作為一只小土貓的天性。
直到遇見客廳里的這只麻雀。當我看到它在柒柒的注視下發著抖,在柒柒的身子稍有動作時,就嚇得慌不擇路地撲棱著小小的翅膀,用沙啞而微弱的聲音急急尖叫著掙扎求生時,瞬間被自己之前所謂的要包容柒柒作為小土貓的天性的想法所譴責了,出于那份油然而生的內心深處同情弱者的本能,我趕走了還沉浸在狩獵的專注與快樂里的柒柒——不管它有多么不樂意,也無視于它眼中流露的不解與失落。
我捧起那只驚嚇到渾身瑟瑟發抖的鳥兒,走到窗戶邊把它放在了陽臺上,然后拉起了窗戶,看著它在稍稍抖動一下身子后,輕扇翅膀朝著前方飛去,飛向了屬于自己的天空。
這帶著些孩子氣的小小的慈悲,在鳥兒起飛的那一刻,化作了心中無比輕靈的快樂,這樣平常的周末也跟著可愛了起來,有意義了起來。抬眼而望,小貓柒柒似乎早已忘記了剛剛的插曲,忘記了那只因它而經歷過莫大恐慌的一只小小的鳥兒。它臥在椅子上,瞇著眼,早已進入夢鄉。
(編輯 兔咪/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