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F06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1494(2025)02-0110-16
一、引言與文獻綜述
2023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黑龍江考察時指出:“積極培育新能源、新材料、先進制造、電子信息等戰略性新興產業,積極培育未來產業,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增強發展新動能。”[1]發展新質生產力,是習近平總書記對國內外形勢進行精準研判后,創新性提出的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戰略部署。新質生產力是創新起主導作用,擺脫傳統經濟增長方式和生產力發展路徑,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特征,符合新發展理念的先進生產力質態,由技術革命性突破、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產業深度轉型升級而催生,以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及其優化組合的躍升為基本內涵,以全要素生產率大幅提升為核心標志。新質生產力的顯著特點是創新,關鍵在質優,本質是先進生產力。這一重要理論創新,是對我國經濟發展階段性特征和新時代高質量發展要求的深刻洞察,對于加快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推動現代產業體系轉型升級、提高發展方式的綠色低碳水平等具有重要引領作用。我們要堅持把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作為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著力點,加快釋放科技創新與制度創新的疊加效應,讓更多先進生產要素向新質生產力集聚,在更高水平上推進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2]。
新質生產力日益成為學術界與政府部門關注的焦點。整體而言,現有研究主要圍繞新質生產力的內涵及功能展開,展現出理論創新與實踐應用并重的多元化探索趨勢。
在內涵方面,諸多學者基于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進行了時代化與中國化的闡釋。一方面,新質生產力在本質上仍然屬于生產力范疇,但其內涵在新一代信息技術不斷迭代、新一輪科技革命與產業變革深入推進的背景下愈發豐富。劉志彪等將新質生產力視為以“算力”為代表的新質態生產力形態[3]。周文等則從關鍵性顛覆技術突破的角度強調科技創新在新質生產力中的主導地位,認為在數字技術的推動下,經濟增長模式正從傳統依賴要素投入轉向依靠創新驅動的質變過程[4]。杜傳忠等通過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分析指出,新質生產力依托對物質生產力與精神生產力的綜合提升,既繼承了傳統生產力的基本要素,也不斷拓展出新的發展路徑[5]。石建勛等強調新質生產力的形成離不開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前沿技術的深度融合,這些技術推動了數字化勞動者與智能化工具的崛起,為生產效率和創新能力的跨越提供了堅實支撐[6]。還有學者進一步聚焦新質生產力在要素構成上的質的升級,強調了高素質勞動者[7、新介質勞動資料8、新料質勞動對象°在數字化時代的重要性。
在功能與作用方面,多項研究指出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對于產業結構升級、經濟轉型和社會進步具有顯著的推動力。胡洪彬認為,依托戰略性新興產業和科技創新,新質生產力不僅能塑造更具競爭力的產業體系,還能助力經濟的可持續增長[10]。張林則從宏觀視角出發,強調其對中國式現代化進程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的支撐作用,指出要素質量的優化配置與政府、企業、科研機構的緊密協同共同構建了新質生產力的創新生態系統[]。因此,如何在數字經濟背景下借助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實現對新質生產力的進一步培育和完善,既成為經濟領域理論研究的重要命題,也在實踐層面對各行各業提出了新要求。
在數字經濟與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關系方面,韓文龍等認為,數字經濟的崛起促使數實融合成為推動生產過程創新的重要動力[12]。石建勛等進一步提出,產業數字化轉型的起步階段面臨諸多挑戰,但智能化升級為其提供了新機遇,通過引入先進的數字技術,企業能夠逐步實現生產流程的自動化和數據驅動決策,提升決策效率和競爭力,進而促進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和提升。張森等則認為數字經濟可構建“需求側一供給側—環境側”三維框架,通過提升顛覆性技術創新水平、驅動戰略性新興產業創新發展和契合新質生產力應然特征三種途徑賦能新質生產力[13]。相關研究表明,數字經濟對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具有多重效應。例如,數字經濟帶來的產業升級與技術創新,使新質生產力能夠更好地契合高質量發展的要求,助推社會和經濟的可持續發展。而數據作為數字經濟時代的核心生產要素,憑借其獨特的無界性與正外部性等特征打破空間壁壘,促進資源跨區域流動。這打破傳統生產要素的規模報酬遞減束縛,形成規模報酬遞增的生產模式。
現有研究為理解數字經濟與新質生產力的關系提供了扎實的理論基礎,但對于數字經濟賦能新質生產力的研究尚未形成體系,實證研究還比較缺乏。本研究借鑒已有研究,基于2015—2023年我國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的面板數據①,綜合構建數字經濟與新質生產力發展水平綜合指數,系統分析數字經濟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機制,尤其是產業結構升級在兩者關系中的中介作用。數字經濟通過滲透產業結構升級,推動產業創新與協同融合發展,從而進一步推動新質生產力的提升。本文的創新之處在于,構建基于產業結構升級視角下的數字經濟發展賦能新質生產力實證分析框架,試圖通過這一框架識別數字經濟對新質生產力的內在影響機制及其現實路徑,豐富既有研究;同時將產業結構升級作為中介變量納入數字經濟賦能新質生產力評價模型,不僅能夠更好地解釋數字經濟與新質生產力之間的關系,還能通過產業賦能效應和產業協同效應兩個路徑,系統驗證數字經濟賦能新質生產力的機制效果。在實證分析中,通過對中國不同省份的區域分布進行異質性分析,揭示數字經濟賦能新質生產力在不同區域的差異化特征,為各地因地制宜制定政策提供理論依據。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數字技術應用正在推動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成為當今科技革命的重要驅動力[14]隨著數字技術不斷滲透到各個行業,傳統的生產方式正在發生深刻變革,推動生產力實現躍進式提升。本研究從數字經濟賦能技術創新、產業協同發展兩個方面建立產業結構升級體系,進而構建“數字經濟—產業結構升級一新質生產力”的整體框架。
(一)數字經濟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
近年來,數字經濟催生了新組織、新業態的經濟形式,通過資本與勞動的有效整合,推動產業智能化的進程。智能化技術的應用使得生產過程更加靈活、高效,進而提升了產品和服務的質量,滿足了日益多樣化的市場需求,促使傳統產業發生變革[15]。其作為現代經濟發展的新動能,對新質生產力的提升具有深遠影響。一方面,數字經濟通過信息技術、人工智能、大數據等前沿科技的應用,極大地增強了生產過程的智能化和精準化。傳統生產力依賴于資源和勞動的線性投入,而數字經濟則依托數字化平臺和智能技術,打破了時間與空間的限制,使生產要素跨越物理界限實現高效配置。例如,云計算和物聯網技術的廣泛應用,能夠實時監測并調整生產流程,降低了資源浪費,提高生產效率。同時,數字技術的普及加速了新產品的研發進程,推動了產業結構的優化和升級,帶動了新質生產力的迅速崛起,彰顯了質變效應。另一方面,數字經濟強調包容性和普惠性發展,通過降低技術和市場準人門檻,為更多創新主體提供了發展平臺。與傳統經濟模式相比,數字經濟下的創新生態更加開放和多元化,允許中小企業、創業者參與其中。電子商務平臺、眾籌融資渠道、共享經濟模式等數字經濟的創新形式,不僅能擴大市場的廣度和深度,還能激發全社會的創新活力。這種開放性的創新環境,使得各類創新資源得以充分利用,從而挖掘出更多潛在的生產力,發揮了共享效應。因此,本文提出假設1。
假設1:數字經濟對于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具有正向促進作用。
(二)產業結構升級的中介影響
數字經濟在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過程中,通過技術創新、資源優化、市場拓展等多重路徑發揮著重要作用。尤其是在這一過程中,產業結構升級作為一個關鍵的中介變量,起到了不可或缺的橋梁作用。根據數字經濟的核心特征,本文從產業賦能效應和產業協同效應兩個方面論證如何實現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圖1呈現了數字經濟賦能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內在機理,構建了“數字經濟一產業結構升級—新質生產力”的整體理論分析框架,表明數字經濟賦能新質生產力的直接效應,也說明數字經濟通過產業結構升級帶來的賦能新質生產力的間接效應,展示了數字經濟經由產業賦能效應與產業協同效應,促進了產業結構升級,并進一步帶動新質生產力的多重提升的理論機制。
圖1數字經濟賦能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內在機理

1.數字經濟的產業賦能效應
當前,科技創新已經成為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引擎。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為各國提供了新的發展機遇,同時也催生了新質生產力的崛起。這種新質生產力不僅體現在技術的提升,還體現在產業結構的優化與經濟模式的轉型,助力全球經濟實現可持續增長與繁榮。我國部分傳統產業在面臨全球競爭和市場需求變化的壓力下,逐步走上了數字化轉型的道路。在這一過程中,企業廣泛采用了大數據、人工智能、物聯網等新興技術,實現了從生產流程到管理模式的全面智能化和自動化升級。例如,運用大數據分析技術,企業可以通過有效的數據驅動決策,避免庫存積壓和資源浪費,實現更高效的運營;人工智能技術的應用,使得生產線上的自動化水平大幅提高,不僅提高了生產效率,還提高了產品質量的穩定性;物聯網則使得設備之間能夠實時互聯,形成高效的生產網絡,進一步優化了資源配置,提高了生產效率。在數字技術的推動下,傳統的低附加值產業逐步向高附加值、高技術含量的產業轉型。原有的以勞動密集型和資源消耗型為主的生產力形式逐步被技術創新驅動的生產力形式所取代。這種轉變不僅意味著生產方式的更新,更重要的是引發了整個社會生產力水平質的飛躍。新質生產力在新的經濟環境下得以快速提升,表現為技術水平的顯著提高、生產效率的持續攀升以及創新能力的不斷增強,使得數字經濟通過創新效應帶來的產業結構升級,正逐步成為推動新質生產力持續發展的核心動力。
2.數字經濟的產業協同效應
數字經濟的迅猛發展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深度重塑著各個產業,尤其是在產業協同效應方面發揮著關鍵作用。數字平臺和數字化網絡不僅成功連接了企業與市場,打破了產業間的傳統界限,還積極促進了各個產業之間的深度協同與融合,形成了一種新型的經濟生態。這種跨產業的協同效應,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首先,數字經濟賦予傳統產業新的活力。以農業為例,數字技術的引人正在深刻改變農業生產方式。通過物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智慧農業應運而生。農民使用智能設備監控作物生長狀況,根據作物的具體需求進行科學管理,從而優化資源使用,幫助實現更高的農作物產量和更少的資源浪費。數字技術與農業的融合不僅提升了農業的生產力,還推動了農業向高科技產業轉型升級。其次,制造業在數字經濟的推動下也發生了深刻變革。互聯網技術與制造業的結合,催生了工業互聯網的快速發展。通過工業互聯網平臺,制造企業可以實現設備之間的互聯互通,生產過程的智能化管理,以及供應鏈的高效協同。這不僅大幅提高了生產效率,還促進了制造業的數字化轉型,使得生產方式更加靈活、響應速度更快,從而滿足市場對個性化和定制化產品的需求。更為重要的是,數字經濟的協同效應打破了傳統產業之間的壁壘,促使不同產業之間的資源、技術和信息得以更加高效地流動和共享。例如,金融服務業與數字技術的融合,使得金融科技迅速崛起,從而提高了金融服務的普惠性和效率。綜上所述,提出假設2。
假設2:產業結構升級在數字經濟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中發揮中介作用
三、研究設計與數據來源
(一)模型構建
建立中介效應模型來研究數字經濟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可以更深人地了解數字經濟與新質生產力之間的聯系,探究具體作用機制。選擇產業結構升級作為中介變量,是因為產業結構升級是一個客觀衡量產業變動的指標,可以反映出傳統產業與新興產業之間的發展差距。同時,也可以作為數字經濟與新質生產力之間的中介變量,探究數字經濟對于新質生產力的影響能否通過產業結構升級這一中介變量間接實現。
根據上文理論分析機制,設置如下回歸模型:
Newit=θ0+θ1digitalit+θ2Xit+μi+σi+∈it
其中,Newi表示第i地區、第 t 年的新質生產力發展水平的綜合指數;digitali表示第i地區、第t年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綜合指數; Xit 表示一系列的控制變量; μi 和 σi 分別表示時間和地區的雙固定效應, χit 為隨機擾動項; θ0 表示截距項; θ1 、 θ2 表示估計系數。
為考察產業結構升級的作用機制,并結合江艇[15]關于中介效應分析的操作建議,建立如下模型(2),探究是否存在中介效應。

其中, UISit 表示中介變量產業結構升級; β0 為表示常數項, β1 為解釋變量回歸系數。
(二)變量選取與測度
1.解釋變量:數字經濟(digital)
目前主流的文獻大多建立的是多維度的數字經濟評價指標體系,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互聯網平臺建設的基本情況。本文借鑒李曉鐘等[16構建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指標體系,但鑒于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指標體系涵蓋多個關鍵屬性特征,其中數字產業支撐能力和數字應用發展能力是重要組成部分。所以選取的具體指標如下。(1)數字產業支撐能力反映了數字技術在傳統產業中的應用情況和效果。本文選取光纜線路長度、電子商務企業數量比例、數字金融普惠指數等作為衡量指標。(2)數字應用發展能力體現了數字技術的普適性和創新性。它涵蓋了各行業數字化水平的廣度和深度,包括電子商務的普及程度、智能制造的應用范圍以及物聯網技術在社會生活中的應用情況。因此采用人均電信業務總量、互聯網普及率、人均寬帶接入端口數、移動互聯網用戶數量作為衡量指標。
2.被解釋變量:新質生產力(New)
新質生產力體系涉及復雜系統的多維度評估。結合既有研究,初步構建一個評價指標體系,貫徹新發展理念,符合國家戰略需求。本文參照曹東勃等[17]和羅爽等[18]構建的新質生產力指標體系,并結合新質生產力的基礎特征,考慮從科技創新、綠色發展、勞動要素這三個方面對新質生產力進行解釋,將其作為本研究的被解釋變量。選取的指標如下所示:(1)科技創新對于新質生產力的提升至關重要,通過引人新技術和改進生產過程,提高了生產效率和產品質量,從而促進了新質生產力的形成。這不僅推動了生產要素自由流動,也有助于克服空間壁壘。本文選取Ramp;D經費投入、專利授權數量、Ramp;D中規模以上企業人員全時當量進行衡量。(2)綠色發展反映新質生產力對于生態化的可持續發展的要求。選取無害化生活垃圾處理率、廢水排放規模、廢氣排放規模、森林覆蓋率、政府環境保護公共支出等作為衡量指標。(3)勞動要素在新質生產力和全要素生產率中扮演著重要角色。作為生產過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勞動要素直接影響著生產力的提升。勞動者作為勞動要素的主體核心,其技能、創造力和工作效率直接影響生產力的提升。本文選取平均受教育年限、教育財政支出規模等指標進行衡量。
3.中介變量:產業結構升級(Uis)
新質生產力的發展需要現代金融、教育、文化產業等作為重要支撐。通過調整和優化產業組合,實現從傳統產業向技術密集型、低碳產業轉型[19]。而產業結構升級一般包括兩個維度:產業結構合理化和產業結構高級化。二者的良好結合不僅要求在資源協調和利用上達到良好效益,還需要推動技術密集型產業的發展和低碳經濟的實現。這種轉型不僅是簡單的產業升級,而且是通過創新和可持續發展實現經濟結構的整體提升。參考現有研究將產業結構升級指數(Uis)作為中介變量。現有研究表明,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是新質生產力培育和發展的溫床。因此,新質生產力應以新興產業與未來產業為依托,通過推動產業升級來實現發展目標。
4.控制變量:為了有效觀測數字經濟發展對于新質生產力的影響,本文選取了6個控制變量。地區對外開放水平( oP) ,我國始終堅持對外開放這一基本國策,對外開放是經濟增長的重要推動力;勞動生產效率(SFA),用全要素生產率進行衡量;金融企業發展水平(Industrial),用上市公司存量進行衡量;經濟發展狀況(Speed),用GDP增速進行衡量;城鎮化水平( Urban, ,用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衡量;社會消費水平(Consume),用報告期國內生產總值中的居民消費總額/報告期年平均人口衡量。各類變量的情況說明詳見表1。
表1變量評價指標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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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數據來源及說明
為了保證總體數據的連續性,根據上述指標體系,本研究選取2015—2023年的數據進行分析,相關數據主要來自國家統計局、《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城市統計年鑒》等。在數據收集統計中,充分考慮到數據的可得性與完整性。同時,為確保數據規范與完整,通過線性插值法對部分缺失數據進行增補。
處理后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2。從各變量的均值和標準差來看,數據分布較為合理,未出現明顯的偏態分布。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最大值和最小值分別為0.181和0.003。同時,通過最大值、最小值與均值的比較,我們發現新質生產力、數字經濟水平和對外開放程度在不同地區間存在顯著的時空差異。這表明不同地區在發展進程中取得了不同的成就。同時,地區間的差距依然突出,需引起重視,以促進更均衡的發展。
表2描述性統計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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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實證分析
(一)基準回歸分析
首先在確定采用何種效應模型時,使用經典的Hausman檢驗。檢驗后的 P 值為0.00,即通過 1% 水平下的顯著性檢驗,拒絕原假設。這表明固定效應模型比隨機效應模型更適合進行實證研究。表3顯示了數字經濟對新質生產力的基準回歸結果。
表3基準回歸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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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分別表示在 10% 、 5% 、 1% 的水平上顯著,括號內為t值。下同。
在表3中,列(1)顯示了僅僅控制地區和時間固定效應的回歸結果,列(2)至列(5)顯示了在控制地區和時間固定效應的同時逐步引入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可以發現,數字經濟在 1% 的水平上顯著且系數為正值,說明數字經濟對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假設1得到初步驗證。原因在于,數字經濟可通過加速生產要素流動,同時依托數字技術和數據要素的賦能與配置優勢,提升要素生產力效率,助推新質生產力的發展。通過逐步添加控制變量可以清晰地看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系數正在逐漸減小,表明新質生產力的實現受其他因素的影響。通過表3可以看出,全要素生產率、GDP增速、對外開放水平等不同控制變量的回歸系數分別在不同水平上顯著增加,說明這一系列控制變量對于新質生產力具有一定的促進作用。
(二)穩健性分析
第一,替換測算方法。為了進一步提升研究結論的準確性,使用主成分分析法重新測算數字經濟發展指數。結果如表4列(1)所示,數字經濟的系數仍然在 10% 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數字經濟依然對新質生產力發展產生正向推動作用,佐證假設1成立。第二,對所有變量數據進行 1% 的縮尾處理,避免極端值對基準回歸結果準確性的干擾,并在此基礎上重新進行基準回歸,結果如表4列(2)所示。數據處理后,數字經濟發展的系數仍然在 1% 顯著性水平下顯著為正,且系數為0.682,系數符號與基準回歸保持一致,證實了基準回歸結果的穩健性。第三,改變樣本范圍。北京、上海、天津、重慶這四個直轄市得到國家政策的大力支持,通過政策引導助力創新型企業發展,推動技術進步,使數字經濟發展迅速,規模較大,可能導致基準回歸結果出現偏差。為了檢驗數字經濟對新質生產力發展促進作用的普適性,刪除了直轄市樣本,并重新進行評估,結果見表4列(3)。可以發現,數字經濟的系數為0.685,且通過 1% 的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說明本研究實證結果穩健。
表4穩健性檢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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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介效應分析
根據前文理論分析,研究認為產業結構升級在機制分析中發揮了中介效應。為驗證上述假設,基于前文模型(2),將產業結構升級代入模型(2)進行回歸,結果見表5。觀察可知,數字經濟的系數為1.239,在 1% 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 $$ 產業結構升級 $$ 新質生產力”的傳導機制成立,使得假設2得到充分驗證。原因在于:數字經濟正在推動著傳統產業融合和產業結構升級,促進了高新技術產業和智能化產業的發展。在這個過程中,數據支持資源節約利用和綠色低碳結構轉型,提升了產業的高端化水平,還促進了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建設,這些因素共同作用,加速了經濟結構的優化和新質生產力的提升。
表5中介效應檢驗結果

(四)異質性分析
1.區域異質性分析
由于我國地域面積大,不同區域資源分配存在不均衡現象。本文依據國家統計局的區域劃分標準,將研究樣本劃分為東部、中部、西部和東北四大區域。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結果顯示,從列(1)可以看出,在東部地區,數字經濟可以顯著促進新質生產力的發展,但對中部地區的新質生產力影響不顯著,甚至對于東北地區出現了系數為負的特殊情況。其原因在于:東部地區數字經濟起步早、基礎完善,也得益于當地經濟發達、產業結構高級化以及人才和技術優勢的長期積累,東部地區擁有全國領先的數字基礎設施和互聯網普及率,集聚了大量高新技術企業和數字化人才,使數字技術能夠深度融入各行業的生產過程,從而大幅提升生產效率并催生新產業新業態[20]。發達的市場環境和良好的創新生態進一步強化了這種正向作用,因而東部地區數字經濟對新質生產力的貢獻在實證結果中表現得尤為突出。西部地區得益于“東數西算”工程、“西部大開發”等政策紅利,使得當地產業能夠借助數字技術實現轉型,逐步彌合數字鴻溝,推動新興數字服務業等領域快速發展,數字技術在農業、制造業等傳統行業中的應用不斷擴大,催生出諸多新的增長點。例如,貴州省積極布局大數據等數字產業,成都、重慶等西部城市也逐步形成了數字產業集群。這些變化有效改善了西部地區的產業結構,提升了創新發展能力,使數字經濟對新質生產力的推動作用日益顯現。相比之下,中部地區數字經濟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并不顯著。這雖然與中部地區數字經濟的發展階段和產業基礎有關,但也反映出該地區數字化轉型成果尚未充分顯現。自推動中部地區崛起以來,中部地區的數字經濟發展取得了一定進展。然而,中部地區數字產業基礎相對薄弱,數據資源價值潛力未能充分釋放,城鄉間的數字鴻溝依然存在,加之作為內陸地區對外開放水平有限,這些因素共同制約了數字經濟效能的發揮。與其他地區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東北地區產業結構相對單一且以傳統重工業為主,數字化轉型步伐緩慢。這意味著數字經濟的發展在當地未能帶來預期的效率提升,反而可能因轉型阻力導致短期內出現一定程度的效率損失。東北地區企業在推進數字化過程中面臨諸多挑戰,包括技術基礎陳舊、資金投入不足、市場需求有限等,再加上高素質數字人才的匱乏和外流,數字技術難以在本地產業中得到有效應用。近年來圍繞東北振興戰略,部分地方政府和企業在數字化轉型方面展開了有益探索。例如,遼寧省部分國有企業與高水平科研院所合作,逐步推動“工業互聯網十智能制造”升級項目,引入5G、云計算和大數據分析工具;吉林省一些農業龍頭企業借助區塊鏈與物聯網技術構建數字化農產品溯源及供應鏈平臺,提高產品質量監測能力并有效降低流通成本;黑龍江省則依托本地的教育科研資源,嘗試建設區域性大數據中心和云計算中心,但實際進展相對緩慢,傳統產業升級和新興產業培育依然任重道遠。
表6區域異質性分析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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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上,不同區域數字經濟對新質生產力的作用機理和效果存在明顯差異。這要求各地區在推進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時,充分考慮自身的產業基礎、數字基礎設施和人才稟賦等條件,因地制宜地制定數字經濟發展策略,以最大程度釋放數字經濟對新質生產力的提升潛能。
2.分位數回歸
在研究數字經濟對新質生產力影響的過程中,傳統的均值分析方法可能無法充分捕捉不同新質生產力水平下的異質性。因此,分位數模型作為一種更加靈活的工具,能夠通過分析條件分布函數來揭示不同分位點上變量之間的關系,提供比均值分析更豐富的信息。因此,本文利用面板數據,考慮個體間的異質性,估算各分位點處數字經濟對新質生產力的回歸系數,來檢驗是否隨新質生產力水平不同而存在異質性。具體而言,從分位數回歸結果來看,數字經濟在各分位點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系數整體呈正向且隨分位點提升而逐步增大,表明數字經濟對新質生產力的邊際貢獻在高位分位時更加明顯。一方面,在低分位(如Q25)的區域,新質生產力基礎相對薄弱,數字基礎設施的投入與使用效益尚未充分顯現,數字經濟的積極效應更多體現在基礎性的效率提升上;另一方面,在高分位(如Q75、Q90)的區域,由于產業結構更趨高端化,數字平臺、技術人才和資本等高質量要素更易于實現協同與集聚,數字經濟可通過智能化改造、技術研發與創新生態構建,顯著拉動新質生產力的跨越式發展。這一結果說明,數字經濟在整體上能夠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但這種促進效應具有累積放大的特征,隨著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提升而愈發凸顯(見表7)。
表7分位數異質性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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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結論與建議
(一)結論
基于構建的理論機制和對中國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數字經濟與新質生產力發展水平的實證分析,并結合中介效應模型驗證產業結構升級在數字經濟賦能新質生產力發展過程中的關鍵作用,本文的主要研究結論有:
1.數字經濟能夠顯著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
實證結果表明,數字經濟對新質生產力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在控制其他影響因素后這一結論依然穩健。該正向效應在穩健性檢驗及工具變量替換后依然存在,說明數字經濟的驅動效應在實證層面具有較強的可靠性。數字經濟通過推動技術創新和提高資源配置效率,成為新質生產力的重要源泉[2]。例如,數字技術的應用降低了交易成本、優化了要素配置,從而有效提高了全要素生產率。這意味著隨著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經濟體系能夠產生更高質量、更高效率的產出。
2.產業結構升級是數字經濟影響新質生產力的關鍵途徑
研究發現,數字經濟不僅直接作用于新質生產力,還通過促進產業結構優化間接發揮了作用。一方面,數字經濟的發展推動了第三產業和戰略性新興產業比重上升,提升了產業結構的高級化水平;另一方面,數字技術賦能傳統產業改造,促進產業結構的合理化調整。中介效應檢驗結果顯示,產業結構升級在數字經濟影響新質生產力的過程中具有顯著的中介作用。也就是說,數字經濟可以借由推動產業結構由低價值向高價值轉型,進而帶動新質生產力的發展。
3.數字經濟提升新質生產力的效應存在區域差異
異質性分析表明,不同地區因數字基礎和產業基礎不同,數字經濟帶來的新質生產力提升效果強度有所差異。東部地區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領先,產業體系完備,因而數字經濟對新質生產力的促進作用最為顯著;中部和西部地區次之,盡管數字基礎相對薄弱,但隨著數字基礎設施投入和產業升級加快,其新質生產力也逐步受益于數字經濟的發展;東北地區由于傳統產業比重較高、人口流失等因素,數字經濟對新質生產力的帶動作用相對有限。這種區域差異反映出數字經濟與產業結構升級的互動在各地區的發展階段不同,強調了因地制宜制定數字經濟發展策略的重要性。
(二)政策建議
本研究證實了數字經濟通過產業結構升級來提升新質生產力的內在機制。這一發現不僅豐富了數字經濟與生產力關系的理論研究,也為制定差異化的發展政策提供了經驗依據。提高新質生產力需要充分發揮數字經濟的賦能作用,同時要關注區域間的發展不平衡問題,以實現數字經濟與產業結構轉型的協同推進。
1.促進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
加大對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扶持力度,推動數字經濟相關領域(如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等)的技術研發和產業化,培育新興產業集群,提升高技術產業比重。
2.超前布局未來產業
提前謀劃和部署具有前瞻性的未來產業領域,搶占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制高點。關注6G通信、量子信息、尖端生物技術、航空航天等未來產業方向,設立先導試驗區和產業創新平臺,匯聚高端人才和創新資源。
3.推動傳統產業數字化轉型
加速傳統產業與數字技術的深度融合,提高傳統產業的智能化和高附加值水平。政府應制定數字化轉型路線圖,鼓勵制造業、農業和服務業企業運用工業互聯網、人工智能和機器人等技術改造升級現有生產流程。通過示范項目和財政稅收激勵,引導傳統產業優化業務模式和組織結構,實現提質增效。
注釋:
① 文中各項數據均未包括香港特別行政區、澳門特別行政區和臺灣省。
② 東部地區包括北京、天津、河北、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山東、廣東和海南10個省(直轄市);中部地區包括山西、安徽、江西、河南、湖北和湖南6個省;西部地區包括內蒙古、廣西、重慶、四川、貴州、云南、西藏、陜西、甘肅、青海、寧夏和新疆12個省(自治區、直轄市);東北地區包括遼寧、吉林和黑龍江3個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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