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高管、戰略變革與衰退企業業績逆轉

關鍵詞：衰退企業；女性高管；戰略變革；業績逆轉；戰略激進度 中圖分類號：F272.91；F272.3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003-8256.2025.04.012

受“逆全球化”格局和全球經濟衰退影響，企業所面臨的經營環境更加復雜化，競爭也日益加劇，不少一度輝煌的企業都曾經歷過業績下滑、組織衰退的至暗時刻，然而它們的命運卻大相徑庭：一些企業未能挺過難關，逐步陷入生存危機，瀕臨破產；而另一些企業卻能夠“浴火重生”，在困境中重新崛起。因此，思考衰退企業如何實現業績逆轉尤為重要1]。領導者的管理能力對于能否最終實現業績逆轉起著決定作用[2-3]，觀察那些成功實現業績逆轉的衰退企業，往往都有一個能夠統領全局、運籌帷幄的領導者，但出乎意料的是，這些力挽狂瀾的領導者很有可能是女性。譬如帶領團隊打通所有城市、所有基礎設施的支付系統，實現了支付寶快速發展的彭蕾；推動公司全面改革，幫助通用汽車公司逐漸恢復市場地位的前CEO瑪麗·巴拉；全面整頓內部管理，并最終將整個銷售系統幾近癱瘓的格力電器帶到輝煌的董明珠。這些都是在危急時刻被推舉出并最終力挽狂瀾的優秀女性。

女性通常更為敏銳細致，思維模式也與男性存在一定區別，女性高管的加人不僅給以男性為主導的高管團隊帶來了新的思維方式，還能為企業經營帶來正面的作用。諸如在提高企業經營效率、提升市場價值、促進企業承擔風險水平等方面，女性高管都發揮著獨特的價值[4-6]。女性高管的這些獨特價值有利于衰退企業及時“止血”、積極轉型，從而最終實現業績逆轉。但現有研究多聚焦于企業處于正常經營狀態時女性高管的表現，相對缺乏企業面臨困境（如組織衰退）時的關注。雖然已有研究認識到女性更容易在危機時獲得領導職位[7-8]，但這些研究多以“想到危機-想到女性”（Thinkcrisis-Thinkfemale）的思維定式進行解釋，認為女性高管具有的某些特質使得她們能夠更好地應對危機情況9]，并認為這些臨危受命的女性高管像是應對危機的“替罪羊”，僅存在象征性作用，預計不會對公司業績產生實際影響[10]。這使我們不禁疑惑衰退企業中的女性高管是否僅具有象征作用，還是能夠創造出實際價值，并帶領衰退企業實現業績逆轉。

需要注意的是，戰略變革是實現業績逆轉的重要途徑，在組織衰退的威脅下，企業的冒險意愿、激進變革的傾向明顯增加，試圖通過一系列戰略變革為業績逆轉尋找新機會。依據“高管認知-組織能力-戰略選擇-組織績效”的傳導路徑」，高層管理者需要基于自身認知，在對衰退企業內外部經營狀況做出系統分析和判斷后，制定一系列戰略變革決策，并最終表現在企業的績效上。因此，高管的戰略變革決策對于能否最終實現業績逆轉至關重要。衰退逆轉的研究已經集中討論了不同戰略對業績逆轉的作用，如“緊縮”還是“復蘇”戰略[12]是否進行差異化戰略變革[13]、數字化轉型是否有效等[14]，但卻鮮有研究從戰略變革視角出發分析女性高管的決策如何影響業績逆轉，這就難以對女性高管在衰退逆轉中的作用做出更為深刻的認識。那么，女性高管戰略變革決策又將如何影響企業的業績逆轉呢？

因此，利用2016—2022年滬深兩市A股公司數據，從戰略變革的視角回答對女性高管與衰退企業業績逆轉之間的關系及作用機制。可能的邊際貢獻體現在以下幾點：首先，驗證了女性高管對于衰退逆轉的積極作用，豐富了對女性高管領導價值的認識，證實了在企業面臨組織衰退時任命女性高管的合理性，并為企業的管理實踐提供一定的參考；其次，分析了戰略變革在女性高管實現業績逆轉之中的作用機制，證明女性高管能夠通過戰略變革實現業績逆轉，補充和完善了女性高管實現業績逆轉的作用機制；最后，進一步分析了女性高管的戰略激進度對業績逆轉的影響，及內外部資源對女性高管戰略激進度的影響，系統回答了女性高管的戰略變革方式如何影響業績逆轉，豐富了衰退逆轉的相關研究。

1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1.1女性高管與衰退企業業績逆轉

組織衰退是在一個持續的階段內組織績效或資源基礎的持續惡化，給企業經營帶來巨大的壓力1，衰退企業的高層管理者需要敏銳地發現組織經營中存在的問題，在對企業內外部環境做出充分認識后，及時制定有效的響應戰略。此外，衰退企業還需要處理日益增加的矛盾沖突、利益相關者的監督，以及決策權的限制15]，能否高效地執行逆轉戰略則決定了衰退企業能否最終實現業績逆轉。因此，女性高管對業績逆轉的作用可以從逆轉戰略的制定和執行兩個方面認識。

其一，女性高管能夠在企業衰退的情境下做出有利于業績逆轉的戰略決策。Trahms等[i5]認為，更早地警覺到衰退、正確的衰退歸因，以及認識到衰退的嚴重性，是衰退企業選擇正確的逆轉戰略的關鍵。女性高管對逆轉戰略選擇的積極作用也體現在這三點。首先，女性高管能夠敏銳地察覺和解讀內外部環境的復雜性并確定認知焦點，提升組織解讀復雜環境的認知能力，這將使企業更容易認識到風險和負面信號，有助于預判可能發生的企業衰退，提高企業的衰退警覺[16]。其次，女性高管在認知模式和價值觀念上與男性領導者有明顯區別4，能夠為組織決策提供新的認知模式，為理解衰退產生原因帶來新的認知視角，幫助衰退企業做出正確的衰退歸因。最后，相較男性管理者，女性高管更加敏感審慎，在發現衰退跡象時不容易過度自信，而是敏感地將這種衰退判斷為更具威脅性的因素[16]，這將增加組織對衰退嚴重性的認識。由此可見，女性高管的參與有助于在衰退情境下及時發現問題并做出更有利于業績逆轉的戰略決策。

其二，女性高管能夠在資源萎縮和權益受限的情況下更好地實施逆轉戰略。一方面，相較男性領導者，女性高管對沒有經濟資源的職位容忍程度更高，也表現得更有效[17]。這是因為女性高管會減少不必要的資本支出，減少債務融資，表現為持有更多的現金和更低的資產負債率[18]，能夠在資源萎縮的情境下最大限度地利用現有資源。另一方面，女性高管人際導向和民主互動的領導風格傾向能夠促進團隊成員之間的溝通協作、信息交流，有利于激發員工的工作熱情，鼓舞員工的整體士氣，這種積極向上的情緒使得員工的表現更積極活躍。同時女性高管還會提高出勤率，加強監督，增加團隊成員之間的決策參與，極大提高組織運作效率。在實踐中，這種以柔為主、兼具目標導向的管理方式對企業綜合績效能產生較強的促進作用[19]。基于以上分析，本文認為女性高管有利于衰退企業的業績逆轉，并提出研究假設：

H1：女性高管與衰退企業業績逆轉正相關。

1.2戰略變革的作用機制

“窮則變”，當企業處于長期“衰退”和“損失”狀態時，為了尋求更多新的機遇，企業對于冒險、激進的戰略變革的傾向明顯增加[20-21]。從高管團隊結構來看，女性加入高管團隊能夠顯著提高企業戰略變革水平。依據高層梯隊理論，對高管團隊的合理構建有利于企業的決策和發展，打破高管團隊穩定性，選擇不確定性更大的高管（如女性高管）能有效地推動戰略變革[22-23]。例如許為賓等[24]的研究證明，女性高管繼任能夠有效地促進企業進行戰略變革，這是因為女性的加入為男性主導的高管團隊提供新的認知，這有利于企業嘗試新鮮事物、開辟新的路徑，對于戰略變革的意愿增加。而基于性別角色理論，女性領導者在與男性長期的競爭中脫穎而出，會被熏陶和培養出一些男性特質，因此女性高管同樣具備堅韌不屈、敢于冒險的精神，能夠顯著增加企業戰略變革的意愿。例如薛坤坤等證實女性CEO能夠通過提升公司風險承擔能力來促進戰略變革。

從女性高管自身意愿來看，在組織衰退的情境下，女性高管更具有進行戰略變革的意愿，這與女性高管面臨的職業發展困境有關。女性的職業發展中往往存在看不見的“玻璃天花板”，不太可能擔任權威的職位，相較男性領導者女性可以選擇的范圍要小得多，企業衰退時領導職位雖然伴隨著很高的風險，但女性也會為了難得的晉升機會而盡力爭取[8]。女性高管若能帶領衰退企業成功實現業績逆轉，其領導能力將獲得認可和重視，也將獲得更多的職業發展機會。因此組織衰退下的女性高管更期待實現業績逆轉，同時更有意愿進行冒險性的戰略變革。

“變則通”，戰略變革反映了企業為了適應環境變化、謀求新發展機遇而做出的努力，為衰退企業的絕境求生創造了機會。一方面，變革迫使衰退企業重新分析外部環境中的機遇、挑戰和自身優劣勢，在不斷變化的市場環境中迅速調整自我定位和運作方式，增加了企業的差異化程度和競爭優勢，有利于在困境威脅中尋到新的發展方向[12]。另一方面，變革還使得企業重新審視內部理念和制度，革新過時的政策和程序，不斷完善組織流程、結構和公司文化，從而提升公司治理效率[25]。雖然戰略變革伴隨著未知的風險，但不少最終實現業績逆轉的企業都進行過戰略變革。段海艷等[12在對三年業績連續下滑的500家工業類衰退企業的研究發現，相對于未成功逆轉的企業，成功逆轉企業實施戰略變革的數量顯著更多。由此本文認為女性高管的加入能夠有效促進衰退企業進行戰略變革，并通過戰略變革最終實現業績逆轉，戰略變革在女性高管與業績逆轉之間起著中介作用，據此提出研究假設：

H2：戰略變革在女性高管和衰退企業業績逆轉之間起著中介作用。

2 研究設計

2.1研究樣本及數據來源

本文的主要研究對象為衰退企業，故需要先對衰退企業做出定義。參考過去的研究[13.26]，以資產收益率（ROA）作為企業經營績效的衡量指標，以7年作為一個考察周期，將滿足以下兩個條件的企業定義為衰退企業：（1）第一年和第二年的ROA為正；（2）第三到第五年間至少兩年的ROA相比第二年至少下降16.67% 。選取2016—2022年滬深A股公司數據為研究樣本，同時剔除以下樣本：金融類上市公司；觀測期內ST、 ^*ST 及退市的上市公司；主要數據缺失的公司。所有樣本數據均來自國泰安數據庫，對于可疑的數據，通過查閱公司相關公告進行核對，最終獲得1393個衰退企業數據共9751個觀測值。為消除極端值的影響，對所有連續變量在 1% 和 99% 水平上進行Winsorize處理。

2.2 變量定義

2.2.1 因變量：業績逆轉（turnaround）

參照楊慶等[13]的做法，對于衰退企業，若第六年至第七年至少有兩年ROA回到第二年的水平則定義為實現業績逆轉的公司，記為1，否則記為0。

2.2.2 自變量：女性高管比例（female）

借鑒汪濤等[29]、姜付秀等[30]對女性高管的定義，將擔任董事會成員、監事會成員、總經理、總裁、財務總監、技術總監、董事會秘書、黨委書記等高級經理人員定義為高管，并計算高管中女性數量占總高管人數的比例。

2.2.3中介變量：戰略變革（strategy）

參照許為賓等24的做法，主要以六個維度來刻畫戰略變革水平：廣告投入率（銷售費用/營業收入）研發與開發投入率（Ramp;D投入/營業收入）、固定資產更新率（固定資產凈值/固定資產原值）非生產費用率（年度銷售、管理費用/營業收入）存貨水平（存貨/營業收入）、財務杠桿（負債/所有者權益）。參照韻江等[27的做法，計算六項指標t年與t-1年的差值，再基于行業中位數進行調整，將標準化后的數據取絕對值，并計算六項指標的平均值后得到最終數據。

2.2.4 控制變量

綜合段海艷等[12]、楊慶等[13]的做法，選擇以下數據作為控制變量：公司規模 （size） ，即企業期末總資產加1后取自然對數；上市年齡 （list） ，即公司上市年數；財務杠桿 （lev） ，總負債/總資產；流動比率（current），流動資產/流動負債；凈資產收益率 （roe） ，凈利潤/凈資產；冗余資本 （slack） ，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凈流與總資產的比值；公司成長性（growth），銷售收人增長率；衰退程度（serious），以AltmanZ模型[28]判斷企業衰退程度，若衰退期間至少有一年 Z 值 lt;1.81 ，則有極大的破產概率，將其視為嚴重衰退企業，賦值為1，否則為0；產權性質（type），若為國有企業，取值為1，否則為0；CEO性別（CEO_-g） ，若CEO為女性，則取值為1，否則為0。

2.3模型構建

為檢驗女性高管對衰退企業業績逆轉的影響，本文構建如下logistic回歸模型，若模型（1）中 μ_?I 系數顯著為正，則假設H1成立：

turnaroundi，t=μo+μ，female，t+

為檢驗戰略變革的中介作用，本文使用逐步回歸進行分析，在模型（1）的基礎上構建模型（2）～（4），其中，模型（3）及模型（4）為logistic模型。由于中介模型的因變量為二分變量，因此需要使用分布乘積法做出進一步檢驗。

3 實證分析結果

3.1描述性統計與相關性分析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女性高管比例的最小值為0，最大值為0.570，均值為0.198，反映了在樣本企業中女性高管的代表性仍然不高。戰略變革的最大值為0.700，最小值為0.180，均值為0.387，表明在不同衰退企業中戰略變革程度存在差異。業績逆轉的均值為0.322，說明在衰退企業中約有 32.2% 的企業實現了業績逆轉。在控制變量中，公司規模的均值為22.420，公司平均上市年齡為12.543，財務杠桿均值為0.451，流動比率均值為1.763，凈資產收益率均值為0.040，冗余資本均值為0.039，公司成長性均值為0.117，衰退程度均值為0.601，產權性質均值為0.362，CE0性別均值為 0.060 。

表1描述性統計

主要變量的相關性分析結果表明，女性高管比例與業績逆轉的相關系數為0.179，戰略變革與業績逆轉的相關系數為0.095，女性高管比例與戰略變革的系數為0.094，均在 1% 的水平下顯著正相關，為H1、H2提供了初步的數據支持。通過多重共線性檢驗發現，主要變量膨脹因子（VIF）總體平均為1.49，表明不存在明顯的多重共線性，模型設定合理。

3.2 回歸分析結果

表2給出了模型的回歸結果。模型（1）的初步回歸和加人其他控制變量后的模型（2）中系數均在 1% 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說明女性高管比例與衰退企業業績逆轉顯著正相關，支持假設H1。模型（3）中系數在 1% 水平下顯著為正，說明女性高管能夠顯著促進戰略變革。模型（4）顯示戰略變革系數在 1% 水平下顯著為正，說明戰略變革能夠促進衰退企業實現業績逆轉。模型（5）中女性高管比例及戰略變革系數均在 1% 水平下顯著為正，初步證明戰略變革的中介作用顯著。由于本研究涉及二分因變量的中介模型，故利用乘積分布法做出進一步檢驗，結果顯示 Z_a×Z_b 的置信區間為[5.466，32.924]，未經過0，證明戰略變革在女性高管與衰退企業業績逆轉中的中介作用顯著，假設H2得以驗證。

3.3 穩健性檢驗

為保證上述結果的穩健性，進行穩健性檢驗。1更換實證方法。對于二分因變量，進一步采用probit回歸進行檢驗，回歸結果無顯著差異，結論仍然成立。2）更換女性高管定義。對高管的定義限定為高層管理團隊，具體包括總經理、CEO和總裁等核心高管團隊成員，進一步將董事會成員也考慮為高管團隊成員，并重新計算女性高管比例，重復上述檢驗，總體研究結論保持不變。（3）更換衰退企業業績逆轉定義。借鑒楊慶等[13]的做法，在現有業績逆轉定義的基礎上，將第六、第七年有增長趨勢且隨后兩年ROA都回到第二年水平的也記為逆轉企業，重復上述實證過程，結論依然穩健。4）更換戰略變革定義。借鑒韻江等[27的研究，剔除了市場開發支出和創新程度數據代替的影響，基于其他4個維度重新構建并計算戰略變革的指標，回歸結果依然支持前文假設，結論仍然穩健。

3.4 異質性檢驗

相較低衰退企業，高衰退程度企業更難實施戰略變革，戰略變革能帶來的改變也更少[21]，因此還需要考慮衰退程度的影響。依據AltmanZ模型將衰退企業分為高衰退程度和低衰退程度兩組[28]，探究女性高管、戰略變革與業績逆轉之間的關系在不同衰退程度下的差別。

分析結果如表3所示，模型（1）中女性高管比例的系數在 5% 的水平下顯著小于模型（5）的系數，模型（3）中戰略變革的系數在 5% 的水平下顯著小于模型（7），說明在高衰退企業中，女性高管會減少戰略變革水平，戰略變革對業績逆轉的促進作用也更小。模型（2）的系數在 1% 的水平上顯著大于模型（6）的系數，說明女性高管在高衰退企業中對于業績逆轉的作用則更大。比較模型（4）和模型（8），高衰退程度企業中女性高管比例的系數顯著更大，而戰略變革的系數顯著更小，戰略變革的中介作用減小，說明當企業衰退程度很高時，戰略變革對業績逆轉的作用減小，而女性高管的影響更大，進一步證明了女性高管對衰退企業業績逆轉的作用。

表2回歸分析結果

注：*、**、***分別表示在 0.1、0.05、0.01 水平下顯著，括號內為標準誤，下同。

4進一步分析

4.1考慮戰略變革方式的機制分析

在決策制定和戰略選擇上，女性高管通常被認為具有規避風險和不過度自信的傾向，在降低杠桿率、避免過度投資等方面女性高管都更加有優勢[18]。但同時女性高管也會表現出勇于承擔風險、積極促進戰略變革的一面[6。那么在衰退企業中，女性高管傾向于怎樣的戰略變革方式？這些戰略變革方式將怎樣影響業績逆轉？因此本文將從戰略變革方式的角度分析女性高管對業績逆轉的影響機制。

4.1.1女性高管的戰略變革方式選擇

選擇戰略激進度刻畫女性高管的戰略變革方式。借鑒王百強等[25]的戰略度量方法，從六個維度來衡量戰略激進度： ① 研發支出占銷售收入的比重； ② 員工人數與銷售收入的比值； ③ 銷售收入的歷史增長率； ④ 銷售費用和管理費用占銷售收入的比重； ⑤ 員工人數波動性； ⑥ 固定資產占總資產的比重。首先計算上述六個指標過去五年的平均值，而后按照行業-年度將各指標從小到大排序并且平均分為五組，前五個指標分別依次賦值1～5分，第六個指標依次賦值5～1分。最后，將六個維度的分數相加得到范圍在6～30分之間的得分（記為STRA），分值越高，表明公司戰略越激進。將得分最小的 25% 定義為防御型戰略變革（DEFE），最大的 25% 定義為進攻型戰略變革（PROS），處于兩者之間的定義為分析型戰略變革（ANAL）。

回歸結果匯總至表4，模型（1）結果表明，在 1% 的水平下女性高管能顯著增加衰退企業的戰略激進度。模型（2）～（4）顯示女性高管比例與防御型戰略變革在1% 的水平下顯著負相關，與分析型戰略變革的關系不顯著，與攻擊型戰略變革在 1% 水平下顯著正相關，說明在衰退企業中，女性高管能夠顯著減少防御型戰略變革，而顯著增加攻擊型戰略變革，表現為女性高管顯著增加了衰退企業的戰略激進度。這是因為在組織衰退的情境下，女性高管比男性更具備實現業績逆轉的意愿和促進戰略變革的動機，也會更加積極主動地尋求改變，選擇更為激進的變革方式。

4.1.2 戰略變革方式對業績逆轉的影響

繼續使用戰略激進度探究戰略變革方式的選擇對業績逆轉的影響，回歸結果匯總至如表4的模型（5）～（8），結果表明，戰略激進度在 1% 的水平下顯著增加衰退企業業績逆轉的可能，說明當企業面臨衰退時，增加戰略激進度有助于實現業績逆轉。其中，防御型戰略變革在 1% 的水平下與業績逆轉顯著負相關，分析型戰略變革在 1% 水平下與業績逆轉顯著正相關，攻擊型戰略變革在 1% 水平下與業績逆轉顯著正相關，說明在衰退企業中，防御型戰略變革會抑制業績逆轉，而分析型和攻擊型戰略變革則能夠有效實現業績逆轉，并最終表現為激進的戰略變革方式有助于實現業績逆轉。這是因為保守、緊縮的戰略雖然能夠在衰退前期釋放組織冗余，幫助企業“止血”，但無法對市場環境的重大變化做出積極回應。想要獲得新的突破并實現業績逆轉，衰退企業還需要在穩定財務狀況后進行一些激進程度更高的戰略變革[12]。

4.2戰略變革方式的調節因素分析

基于資源基礎觀，企業資源是高管制定戰略決策的基礎，女性高管的戰略變革方式的選擇還會受到內外部資源的影響，因此將從組織冗余資本和市場豐腴度兩個角度來分析組織內外部環境如何影響女性高管對戰略變革方式的選擇。

4.2.1 冗余資源的調節作用

冗余資源為企業提供了可用于基礎運營之外的緩沖資源，極大提高了企業對組織衰退的容忍程度和實現逆轉的可能[1]。冗余資源讓衰退企業可以將更多的資源用于戰略變革，增加了女性高管的決策空間，使女性高管能夠在衰退時更加全力以赴地進行變革，從而可能增加女性高管的戰略激進度。

表3考慮衰退程度的異質性分析

選擇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凈流與總資產的比值表示冗余資本[21]，記為 slack ，調節效應的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模型（1）～（4的回歸結果顯示，冗余資本在 5% 的水平下正向調節了女性高管比例與戰略激進程度之間的關系，具體而言，冗余資本在 5% 的水平下負向調節了女性高管比例與防御型戰略變革的負向關系，在 10% 的水平下正向調節了女性高管比例與分析型戰略變革之間的關系。說明當組織具有較多的冗余資本會顯著減少女性高管做出的防御型戰略變革，表現為冗余資本能顯著增加女性高管戰略激進程度。

4.2.2 市場豐腴度的調節作用

市場豐腴度體現了外部市場的資源豐富程度，為企業的發展提供了更多的機會。當企業面臨組織衰退時，行業的市場豐腴程度能夠平衡一部分企業風險，同時也為企業的業績逆轉創造了外部條件。這樣市場背景給了女性高管企業可持續發展的信心，此時女性高管可能會采取激進的變革方式。

以過去五年行業平均銷售增長率表示市場豐腴度[21]），記為munif，調節效應結果匯總至表5模型（5）～（8），結果顯示市場豐腴程度在 1% 的水平下正向調節了女性高管比例與戰略激進程度之間的關系，具體而言，市場豐腴程度在 10% 的水平下負向調節了女性高管比例與防御型戰略變革的負關系，在 1% 的水平下正向調節了女性高管比例與攻擊型戰略變革之間的正向關系，說明當市場資源豐富時女性高管會選擇激進的變革方式，增加攻擊型戰略變革，減少防御型戰略變革。

5 結論與啟示

從戰略變革的視角討論了女性高管對衰退企業業績逆轉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并進一步探究了女性高管戰略變革方式的選擇如何影響業績逆轉，及內外部資源對女性高管戰略變革方式選擇的影響。研究發現：（1）女性高管與衰退企業的業績逆轉正相關，其原因在于女性高管能夠提升企業對危機的警覺，并制定出正確的逆轉戰略決策，同時在資源萎縮的情境下最大限度地利用現有資源，提高組織運作效率，更好地執行逆轉戰略；（2）女性高管能夠通過積極的戰略變革促進業績逆轉。窮則思變，戰略變革幫助衰退企業增加競爭優勢、提升治理效率，為業績逆轉創造了條件。而在衰退情境下，女性高管比男性更期待實現業績逆轉，也更有意愿通過積極的戰略變革為業績逆轉尋找機會；（3）異質性結果表明，在高衰退程度企業中戰略變革對業績逆轉的作用減小，但女性高管的作用更明顯；（4）進一步分析發現女性高管顯著提高了企業的戰略激進度，激進的戰略變革方式增加了業績逆轉的可能。此外，內外部資源正向調節了女性高管與戰略激進度之間關系，當冗余資源及市場豐腴度充足時，女性高管會選擇更為激進的戰略變革方式。

研究結論可以為衰退企業的管理實踐提供以下啟示：第一，女性的領導力已經得到多方面的證實，女性高管在企業業績衰退，尤其是衰退程度較高時能夠有效地幫助企業實現業績逆轉，企業應當將女性納入高層管理體系中，并鼓勵更多女性參與決策制定和業績逆轉活動。第二，適時、合理的戰略變革有助于衰退企業向外探索發展機遇，向內革新制度體系，為實現業績逆轉創造了條件。但還應當注意，當企業嚴重衰退時，戰略變革起到的作用可能減弱。因此衰退企業在關注戰略變革對業績逆轉的積極作用的同時還需要考慮進行戰略變革的時機，靈活調整戰略決策。第三，雖然保守的變革方式能暫時穩住財務狀況，但并不能幫助衰退企業徹底擺脫困境，因此衰退企業應當在具備一定的條件時（如內外部資源豐富時）應當放手一搏，選擇更為徹底、激進的戰略變革，才能最終實現業績逆轉

參考文獻：

[1]杜運周，王小偉，鄧長庚，等.組織衰落與復蘇戰略：國外理論述評及未來研究啟示[J].外國經濟與管理，2015，37（6）：26-38.

[2]TOMASTIK M， STROHMANDL J，CECH P. Managerialcompetency of crisis managers[J].Procedia，Social and BehavioralSciences，2015，174： 3964-3969.

[3]閻海峰，楊昕悅，張曉.衰退企業\"臨危受命\"CEO如何實現業績反轉：基于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J].南開管理評論，2024，27（3）：61-70，81.

[4] 朱丹陽，李緒紅.女性高管領導力研究：綜述與展望[J].外國經濟與管理，2024，46（7）：135-152.

[5] 梁若冰，張東榮，莫雅婷.性別結構、管理層互動與上市公司市場價值[J].管理評論，2021，33（12）：200-212.

[6] 薛坤坤，吳穎旖，王振宇.女性CEO、風險承擔與公司戰略變革[J].軟科學，2022，36（11）：123-128.

[7]潘子成，易志高，潘鎮.中國存在\"玻璃懸崖\"現象嗎？基于經營危機與女性高管職位晉升的實證研究[J].管理工程學報，2023，37（4）：40-56.

[8]MORGENROTHT，KIRBY TA，RYAN MK，etal. The who，when，and why of theglass cliff phenomenon：a meta-analysis ofappointments to precarious leadership positions[J].PsychologicalBulletin，2020，146（9）： 797-829.

[9]REINWALD M，ZAIA J， KUNZE F. Shine bright like a diamond：when signaling creates glass cliffs for female executives[J]. Journalof Management，2023，49（3）：1005-1036.

[10]KULICH C，LORENZI-CIOLDI F，IACOVIELLO V，etal.Signaling change duringa crisis：refining conditions for the glasscliff[J].Journal of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2015，61：96-103.

[11]EGGERS JP，KAPLAN S.Cognition and capabilities： a multi-levelperspective[J].Academy of Management Annals，2013，7（1）：295-340.

[12］段海艷，李一凡，康淑娟.“緊縮”還是“復蘇\"？衰退企業業績逆轉的戰略選擇？[J].科學學與科學技術管理，2020，41（9）：84-104.

[13］楊慶，魏文雅，趙毅.戰略差異對危機企業反轉的影響：取異還是求同？[J].軟科學，2022，36（10）：70-76.

[14]BARKERVL，LUGERJ，SCHMITTA，et al. Corporate decline andturnaroundsin timesof digitalization[J].Long RangePlanning，2022. DOI：10.1016/j.lrp.2022.102211.

[15]TRAHMS C A，NDOFOR H A，SIRMON D G. Organizationaldecline and turnaround： a review and agenda for future research[J].Journal of Management，2013，39（5）： 1277-1307.

[16]RIGOLINI A，GABALDON P，LE BRUYN GOLDENG E. CEOsuccession with genderchange in troubled companies：the effectof anew woman CEO on firm risk and firm risk perceived[J].Scandinavian Journal of Management，2021，37（1）：101138.

[17]RINKF，RYAN MK，STOKERJI. Influence in times of crisis： howsocial and financial resourcesaffect men'sand women's evaluationsof glass-cliff positions[J].Psychological Science，2012，23（11）：1306-1313.

[18］張長征，張欣月.債務融資對研發投入的\"階梯式\"負向影響：女性高管的調節作用[J].軟科學，2023，37（2）：35-43.

[19]李蘭，仲為國，王云峰.中國女企業家發展：現狀，問題與期望：2505位女企業家問卷調查報告[J].管理世界，2017，290（11）：50-64.

[20］陽鎮，陳勁，李井林.業績下滑與企業創新投入：基于戰略決策情境機制的再檢驗[J].研究與發展管理，2021，33（3）：137-148.

[21］連燕玲，劉俊良，陳瓊.破產威脅與戰略變革：基于組織資源與市場豐腴性的調節效應研究[J]外國經濟與管理，2016，38（10）：20-34.

[22]徐鵬，李廷剛.高管團隊穩定性、戰略變革與衰退企業逆轉[J].財經論叢，2022（7）：90-101.

[23］劉新民，王壘，吳士健.CEO繼任類型對戰略變革的影響研究：高管團隊重組的中介作用[J].管理評論，2013，25（8）：102-112，123.

[24］許為賓，蹇亞蘭，豆秋杰.伴隨性別轉換的CEO變更與企業戰略變革[J].財會通訊，2021（11）：64-68.

[25]王百強，侯粲然，孫健.公司戰略對公司經營績效的影響研究[J].中國軟科學，2018（1）：127-137.

[26]徐高彥，李桂芳，陶顏，等.“扶大廈之將傾\"：女性高管、危機企業反轉與管理者認知[J].外國經濟與管理，2020，42（5）：42-59.

[27］韻江，寧鑫，暴瑩.CEO過度自信與戰略變革：基于“韌性效應”和“創造效應”的研究[J].南開管理評論，2022，25（5）：180-190，214.

[28]ALTMANEI，IWANICZ DROZDOWSKAM，LAITINENEK，etal.Financial distress prediction in an international context： a reviewandempirical analysis of altman's Z-Score model[J].Journal ofInternational Financial Managementamp;Accounting，2O17，28（2）：131-171.

[29］汪濤，王星月，馮巧根.女性高管參與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影響研究[J].管理學報，2024，21（8）：1163-1172.

[30]姜付秀，伊志宏，蘇飛，等.管理者背景特征與企業過度投資行為[J].管理世界，2009（1）：130-139.

Female Executives，Strategic Change and Organizational Turnaround of Decling Corporates

JIA Weiqiang，QIU Qing （School of Economicsand Management，Nanchang Hangkong University，Nanchang 33oo63，China）

Abstract： Basedon the A-share dataof the Shanghaiand Shenzhenstock markets from 2O16 to 2O22，this study explores theimpactandmechanismoffemaleexecutivesontheorganizational turnaroundof decliningcorporat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trategicchange.Theresults indicate that femaleexecutives haveapositive impacton turnaround；female executives increase theposibilityof turnaroundbypromoting strategicchange，whichplaysamediating rolein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female executivesand turnaround.Heterogeneity testingfound that inseverelydeclining corporates， the impactof strategicchange onturnaround is weakened，whilethe impactoffemaleexecutives isenhanced.Further research has found that femaleexecutives increasethe strategic aggresiveness，andaggressive strategic change canhelp achieveturnaround;slack resources and market munificence promote the positive relationship between female executives and strategic aggressiveness.This article explores the mechanism by which female executives achieve organizational turnaroundthrough strategicchange，providing insights intothevalue offemaleexecutives leadershipandthestrategic change practices of declining companies.

Keywords：declining corporates；female executives；strategic change;；organizational turnaround;strategic intens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