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北大荒的緣分始于千禧年的夏天,上級安排我到黑龍江學習調研,這是我第一次進入北大荒。在后來的20多年里,我又陸續\"闖入\"這片領地。
一
去往雞西、牡丹江的路旁是大片的稻田。綠油油的稻田像鋪展在大地上的毯子,一直延伸到天邊,與藍天相接,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下這片綠。這是典型的北大荒墾區,遼闊而壯美。海林農場的森林與綠地交織,綠得浩浩蕩蕩,無邊無際。北大荒的綠是獨特的,從嫩綠到墨綠,色澤萬千,豐厚而濃郁,仿佛蘊藏著無盡的生命力,讓我感受到這里從荒原到糧倉的滄桑巨變。
牡丹江農墾局設在密山縣,管轄的14個農場如珍珠般散落在雞西、牡丹江、七臺河等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十萬轉業官兵開赴密山,拉開了現代化開發北大荒的序幕。從最初的墾荒隊伍到如今的現代化農場群,每一寸土地都浸透著拓荒者的汗水,每一片田野都回蕩著歷史的聲音。
來到海林縣境內的“威虎山影視城”,影視城依山而建。對于楊子榮、威虎山、座山雕,我的印象大多來自《林海雪原》的書和電影,以及《智取威虎山》這臺樣板戲。直到踏上這片土地,我才知道,那些耳熟能詳的故事,大部分竟然就發生在牡丹江的海林縣境內。歷史與現實在此交織,仿佛傳奇從未遠去。
我們站在海林的烈士紀念碑前時,夕陽悄悄退去。紀念碑是用花崗巖砌成的,高8.1米,象征著八一建軍紀念日。石廊鐵索環繞,石階十層,肅穆莊重。正面刻著“革命烈士紀念碑”七個大字,后面刻有楊子榮等烈士的名字。他們的血肉早已和這片黑土地化為一體。碑后面約20米處,是楊子榮的棺槨墓,墓前碑高3.1米,象征他犧牲時僅31歲。
萬家燈火時,我們來到了海林市區。滿街都是“威虎山\"的招牌。威虎山小吃店、威虎山大酒樓、威虎山牌啤酒仿佛已置身威虎山中。那座山嶺讓這個小城有了個性,讓歷史變成了戲劇,讓小城人有了說不盡的故事。
次日,我們直奔東寧縣。金燦燦的太陽如同熔化的白金,熾烈的光芒灑滿大地,仿佛能聽見黑土地在陽光下微微顫動的聲音。廣遠起伏的林原,黑土地上的莊稼,全然蓊郁繁茂。
寧安縣的農場給我們的感覺真好,有點兒像美麗的江漢平原,沒有山,一馬平川的黑土地,禾苗在陽光下泛著光澤。一望無際的原野上村落非常少,不像江南的鄉村房子挨著房子,田地被切割成一塊塊的。在這里,田地真是大大地舒展了,坦然了,得到了最好的釋放。
方志敏在《可愛的中國》中描述中國天然風景的美麗時,曾深情地寫道:“其實中國是無處不美,到處皆景,自城市以至鄉村,一山一水,一丘一壑,只要稍加修飾和培植,都可以成流連難舍的勝景。\"在北大荒,特別是去鏡泊湖、長白山的路上,我總是想起方志敏的這番話,這些地方,現在已足以讓人流連,如果加以修飾和培植,不僅是勝景,而且是佳境。
在接待人員的帶領下,我們的車輛越過一片丘陵,又穿過一大片高梁地和水稻地,在一棟紅墻紅瓦的小平房前停了下來。房東迎上前,這是一個長滿絡腮胡子的東北漢子,自稱廖老五,他那一口東北話極具韻味。寒暄過后,我們就在房前屋后轉悠起來??吹贸隽卫衔寮业滓髮崳兆舆^得挺滋潤。門前的稻場邊有一口手壓水井,房后是兩口堰塘和一片蔬菜地,還有一條河流,河流不遠處是一座小山,山上的林木十分茂密。
廖老五讓我們享受了一頓正宗的北大荒風味的菜肴一豬肉燉粉條、土豆燉茄子、土豆燉豆角、白菜燉豆腐、棒子面粥、小蔥拌豆腐、酸菜粉絲、薄餅卷大蔥,等等,這些都是地道的東北名菜,不過做工略顯粗糙。還有燜鯉魚、炒河蝦之類的,喝的是當地的老燒和啤酒。
臨行前,朋友告訴我,北大荒是黑與白對比的美。在火山口森林公園,我真正體會到這一點。看到了茫茫林海,看到了的樹須、黑的樹底、黑的壟、黑的籬笆、黑的茅檐。端詳著白樺林里每一棵樹不同的姿態,觀察著林梢在風中俯仰、旋擺、搖曳一一那富有彈性的律動,宛如飄逸的舞姿,欣賞著白樺樹的潔白、正直和柔韌。我也分明看見白的樹干、白的樹權、白的溝、白的菜園、白的茅頂、白晃晃的雪原、白的燈光。我的意識里、靈魂中還出現了那冬日的長白之山。那山頂之上,天池是黑色的,山體是白雪的。黑是天池的核心,白是長白的靈魂。黑是長白的內蘊,白是天池的本源。長白孕發了天池之黑,天池之黑護衛著長白之白。這黑如北大荒的黑土一樣的黑,黑得廣闊蒼涼,踏實厚成;黑得義氣粗獷,生機盎然。這白如北大荒的積雪一樣的白,白得豪爽大度,率真質樸;白得潔凈無瑕,積蘊潤澤。
返回時下起了雨,雨不大,雨絲不緊不慢地斜織著。鏡泊湖的上空籠著一層薄薄的霧,感覺天地間近了許多。不遠處,式樣別致的棟棟別墅在細雨中顯得越發的耀眼。白樺樹的葉子經過雨水的沖刷,有一種鮮亮的綠。天空中偶爾飛過一只小鳥,匆匆地來,又匆匆地去。
天黑了,我看見我的視野、我的心,與它們,北大荒之夜的黑與白融為一體。
二
農發行(中國農業發展銀行)一直是北大荒墾區支農的主力軍、糧油生產收儲加工的主貸款行,“糧食銀行\"是它的特色品牌。由于工作機會,我曾多次走進北大荒,傾聽北大荒,知道了它的歷史和滄桑,就有了一種更復雜的感情。
“北大荒\"是個地域代稱,它與《山海經·大荒北經》中的“大荒北經”一詞有所關聯,其作為一個地理概念使用的時間,始于19世紀中葉黑龍江地區的開禁放荒之際。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肅慎氏之國。\"\"大荒\"即東北的北部。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大荒\"像冰架一般不斷縮小,至20世紀五六十年代,僅剩黑龍江北部的嫩江流域、三江平原與黑龍江中下游,這是一塊世界上稀有的黑土帶,屬于珍貴的土壤資源。全球這樣的黑土帶僅三塊:一塊在歐洲一—第聶伯河畔的烏克蘭;一塊在北美洲——美國密西西比河流域;一塊在亞洲一中國的東北角。
北大荒的開發史是一部波瀾壯闊的史詩。早在兩萬年前,人類祖先的足跡就已印刻在這片黑土地上。從肅慎氏到挹婁人,從遼金古城到明清流放者,每一段歷史都在這片荒原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在三江平原上,數百座漢魏時期的古城址和古聚落址陸續被發現。城墻、城門、護城溝、排水渠至今清晰可見,仿佛在訴說著2000多年前的故事。
在齊齊哈爾的泰來縣,遼代古城塔子城的遺址中,一塊殘碑上刻著47個漢人的名字。他們是北大荒移民的老祖宗,千年前的身影仿佛仍在荒原上徘徊,點燃了漢民族墾殖北大荒的第一堆篝火。
寧安有個渤海鎮,它是渤海國都城上京龍泉府的所在地。渤海原本在山東半島與遼東半島之間,唐玄宗卻把渤海國封在了牡丹江邊,可見北大荒在長安統治者的眼中是多么的模糊和遙遠。龍泉府當時也是世界最耀眼的一隅,海東盛國。除了長安,就是它了。那時的世界是空蕩的,驛道漫長,天低野闊。但在那片凄冷的背景里,燃燒著一輪太陽,那就是渤海的城郭和人煙。它的朱雀大街,它的平民坊市,它的寺廟和學堂,吸引著世界的目光。
如今龍泉府已不見當年的模樣,不過它仍是國內保存最完好的中世紀古城遺址,渤海文化仍是中國歷史上不朽的一頁。它建在松花江與牡丹江的沖積平原上,近處三面臨水,遠處四面環山,西南是鏡泊湖,西北是廣袤的原始森林。數千萬年前的火山爆發,使這里成了一個民族的風水寶地。它的建筑是仿長安的。肅慎后裔用火山爆發時流淌出來的玄武巖砌筑城垣,用它打磨廊柱、石燈幢、石龜、石佛。那近乎黑色的玄武巖,顯出了游牧者的粗擴,也散發著北方民族的那種大氣,那種自然的樸素,那種不拘的性格。
依蘭縣城北門外,有五國城遺址,又稱“坐井觀天\"遺址。凡到過依蘭的人,都會聽到有關北宋徽、欽二宗在五國頭城“坐井觀天”的故事。公元12世紀,金人擄獲了北宋徽、欽二宗及他們的三千宮院。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靖康之難”。相傳那二宗被囚禁在五國頭城的一口枯井里,那枯井其實就是當時北大荒人為拒寒冷而掘的地穴。
縣城道口北行二里許,有一塊白石碑,書有“五國城遺址\"五字。西行數步,即踏入800多年前的金國,北宋徽、欽二宗的囚禁地。
這里有一座黑黝的小土山,荒草瑟瑟搖曳,亂石黯然失色。據說,宋徽宗趙佶經常爬上這座小土山,登高南望。小土山低矮,望不到遙遠的舊都汴京(今開封),更望不到新都臨安(今杭州)。他在小土山想什么,無人知曉。
這支特殊的移民隊伍,曾經顯赫一時的天潢貴胄,無論愿意與否,都被命運之手撒向這片荒原。他們的汗水與淚水,化成了北大荒的炊煙,升騰在這片蒼涼的土地上。
元明清三朝,每朝都有文臣武將被押送到這里,北大荒成了一個令人生畏的死亡之地。
在流放者中,有許多是文人學士。他們在躬耕這片荒原的同時,也在書寫著這里的風物,《寧古塔紀略》《絕域紀略》《柳邊紀略》《龍沙紀略》等,將北大荒的顏色氣味形貌有血有肉地訴諸文字,印成了一本又一本線裝書。
開墾北大荒,創建現代化農場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民國時期的墾殖局,就是雇勞工用機械開墾荒地。解放戰爭時期,黑龍江地區開始嘗試創辦國營農場,通北農場就是那個時期的產物。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北大荒迎來了現代化開發的新高潮如今生活在這里的人,京腔粵語晉調魯方言豫土話,哪里的都有。
三
為了開發這片古老的荒原,從1947年起,解放軍官兵陸續進入荒原腹地。農建二師北上移墾,友誼農場、克山農場相繼創辦。20世紀50年代中期,王震將軍率領官兵進軍北大荒。他們頭頂藍天,腳踏荒原,人拉肩扛,搭馬架,睡地鋪,戰勝重重困難,在茫茫沼澤上建起了一大批機械化國營農場群。北大荒從此不再是“天蒼蒼,地茫茫\"的荒原,而是“千里沃野變良田\"的北大倉。
密山,是當時開發北大荒的大本營。這個北疆小鎮,一下子擁來“十萬官兵”。當時的密山,到處是官兵,人們把這里稱作“尉官世界”。這批轉業官兵的政治素質好,有大量榮立軍功的戰斗英雄。同時,他們的文化程度也很高,有的參軍前就是全國著名院校的畢業生。還有一大批軍事教官、文化教員、軍隊作家和文藝工作者,僅外文翻譯就有千余人。古老、貧窮、荒涼的北大荒,一下子成了人才的“寶庫”。
那些日子,密山火車站的官兵如潮水般涌動。各地語言混在一起,辨不出個準確口音來。每天有萬余人由這里疏散到各農場去。民房、學校、辦公室住滿了軍人,路邊也搭起了軍用帳篷。
1958年4月13日,中國人民解放軍副總參謀長、農墾部部長、進軍北大荒的總指揮王震將軍從北京風塵仆仆地來到密山,在車站廣場召開萬人大會。廣場上紅旗招展,人山人海。主席臺兩邊掛著王震將軍寫的一副對聯:“密虎寶饒,千里沃野變良田;完達山下,英雄建國立家園。\"王震將軍用濃重的湖南口音對著話筒大聲致歡迎辭。
北大荒忽然多了十萬官兵,口糧、住房、生活用品空前緊張起來。艱苦的生活開始了。新建的農場、生產隊大多建在茫茫的荒原上,許多團長、營長、連長,把部隊帶到預定的地點后,都學著王震將軍的樣子,把鐵鍬或樹條往滿目野獸印的雪地、草原上一插,然后大聲對士兵說道:“這就是我們的家?!?/p>
幾乎同時,北大荒的深處出現了千萬間草棚。漫天遍野的荒草、榛材、沼澤,到處是咬人的蚊、蟻、熊、狼。夜里,成群的野狼圍著草棚嚎叫,有時黑熊也圍過來拍打。特別是新建在水草豐盛地方的草棚,蚊子、小咬、瞎蠓黑壓壓地撲過來,戰士們的臉上、手上經常被叮得疙瘩成片,疼癢難忍,
三江平原,地勢低洼,沼澤遍地,一到雨季,滿眼一片汪洋。許多生產隊轉眼之間就變成了“水上孤島”。為抗澇治水,確保豐收,十萬復轉官兵抓住農閑時機,大搞治水會戰。云山水庫正式開工,由王震將軍親自挑土奠基,開車壓實。當時工程機械少,大壩幾乎是由人工取土修筑的。這是一座用戰士們咸苦的汗水和鋼鐵般的意志澆鑄成的大壩。
路是北大荒的命脈。大規模生產開始之前,戰士們首要的任務是修荒路、筑山路、建鐵路……
20世紀60年代后期,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成立,上山下鄉知識青年、新一批軍轉農復員官兵和在職現役軍人,成為北大荒開發第二階段的主力軍。兵團所管轄的范圍與之前如火如荼的北大荒開發相同,當初密山的牡丹江農墾局,變成了生產建設兵團第四師,也就是如今的牡丹江農墾管理局、北大荒集團牡丹江分公司。
四
北大荒人以無私與坦蕩著稱于世。在這片廣袤的黑土地上,曾容納了來自全國的數千名“右派\"分子。王震將軍對他們說:“只要參加開發北大荒的,都是我的同志!”這句擲地有聲的宣言,讓無數被時代浪潮裹挾的知識分子找到了棲身之所。
于是,著名文學家丁玲、詩人艾青、劇作家吳祖光、電影演員李景波、畫家丁聰、書法家楊角夫婦他們隨著十萬復轉官兵的腳步,踏上了這片荒原。北大荒人理解他們、保護他們,王震將軍甚至將一個個“右派村\"更名為\"向左村”,以實際行動表達了對他們的尊重。
1955年和1957年,丁玲兩次被劃為“右派”,下放至黑龍江合江農墾局湯原農場(后為兵團二師63團)。1958年6月,她走出密山火車站,迎接她的是王震將軍的安排:“陳明(丁玲的丈夫)在八五三農場,條件艱苦,你們去湯原農場吧,那里離佳木斯近,生活方便些。”
在湯原農場,丁玲被安排擔任畜牧隊掃盲班的文化教員。面對30多位不識字的婦女,她自編教材,耐心輔導。一個冬天過去,半數人摘掉了文盲的帽子,甚至有人可以讀書看報。王震將軍始終關心她的境遇,每次到佳木斯,總要約她聊聊。1964年,在王震將軍的幫助下,丁玲與陳明調至寶泉嶺農場。在那里,她創作了散文《杜晚香》。
北大荒精神,歷經歲月的洗禮,承載著幾代人的奮斗與犧牲。這一精神已在這片黑土地上生根發芽,代代相傳。 ”
多年后,丁玲深情回憶:“我留戀北大荒的土地,留戀戰友,留戀這片豪邁的事業?!?/p>
1958年春,詩人艾青攜妻兒來到八五二農場。在千余名“右派”中,他是唯一被委以“職務\"的人一示范林場副場長。農場場長黃振榮請他設計一款白酒商標,艾青以完達山為遠景,麥浪翻滾為近景,勾勒出一幅豐收的畫卷,這便是最早的\"北大荒酒\"的商標。
與他一同下放的還有聶紺弩、吳祖光等人。在這片土地上,苦難與創作并存,荒原與詩意交織。
1957年,畫家丁聰被下放到八五〇農場云山畜牧場。王震將軍視察時特意召見他:“你曾編《人民畫報》,現在要用圖片記錄復轉官兵建設北大荒的事跡。\"丁聰領命,兩年后,《云山水庫畫冊》在他的手中誕生,為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留下了珍貴的視覺檔案。
那些年,北大荒孕育了無數作品一—丁玲的《風雪人間》聶紺弩的《北大荒歌》、艾青的《蛤蟆通河畔的朝陽》,等等。這些作品飽含深情,成為北大荒精神最好的文化注腳。
20世紀60年代末,50多萬知青涌入北大荒,組成中國最大的知青部落。他們住進老墾荒軍人留下的紅磚房,在荒原上踩出密集的腳印,將青春與熱血澆灌在這片土地上。
往事并不如煙。星火不滅,精神永存。
夜幕降臨,我站在建設中的水利工地上,仰望北大荒的夜空。繁星與村屯相連,天地渾然一體。興凱湖畔,王震將軍的紀念碑巍然矗立,與長眠地下的戰友們一同守望著這片熱土。他們用青春和生命詮釋了北大荒精神的內涵。
北大荒精神,歷經歲月的洗禮,承載著幾代人的奮斗與犧牲。這一精神已在這片黑土地上生根發芽,代代相傳。1994年12月,北大荒精神被正式表述為“艱苦奮斗、勇于開拓、顧全大局、無私奉獻”。這一精神在2021年9月被黨中央批準納入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標志著其在中國歷史和文化中的重要地位。2022年4月,北大荒精神的表述拓展為“自力更生、艱苦創業、勇于開拓、甘于奉獻”,這意味著其內涵得到了進一步豐富。
北大荒一一這片曾經的荒原,如今已是中國的糧倉。它的傳奇還在繼續,它的未來充滿希望。
郭揚華湖北當陽人,資深金融人士。中國作協會員。出版《草木故鄉》《美利堅筆記》等文學、經濟作品多部。參與各類文學賽事獲獎多次,散文入選多個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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