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氣血論治原發性痛經臨證經驗

[摘要] 原發性痛經（primary dysmenorrhea，PD）是臨床育齡期女性常見婦科疾病，歷代醫家多認為其為女子先天不足，腎氣虧虛，氣血虛弱，不能濡養子宮，不榮則痛，或經行期間外邪侵襲，不通則痛。阮志忠醫師經過長期的臨床實踐，認為PD的發生與氣血關系最為密切，從生理病理等多角度探討氣血與PD的關系，并從氣、血兩方面的病機特點進行辨證論治，主要包括氣滯血瘀、氣虛血瘀、寒凝血瘀、氣血兩虛，為臨床針灸治療PD拓展診療思路。

[關鍵詞] 原發性痛經；氣血；辨證論治；針灸治療；經驗總結

[中圖分類號] R246" """"[文獻標識碼] A """""[DOI] 10.3969/j.issn.1673-9701.2025.24.022

原發性痛經（primary dysmenorrhea，PD）是育齡期女性的常見婦科疾病，指經期或行經前后出現的周期性下腹部疼痛，可伴有腰痛、頭暈、頭痛、惡心、嘔吐、腹瀉、便秘等癥狀^[1]；育齡期女性患病率為16%～91%，其中2%～29%患有嚴重的痛經，影響日常生活^[2]。現代中醫學認為痛經的發生與氣血、沖任及肝腎密切相關，病位在沖任，變化在氣血。病因多為寒、熱、虛、實與氣血相互交錯，病機屬“不通則痛”“不榮則痛”。西醫治療PD以非甾體類抗炎藥、避孕藥等口服藥物為主，即刻鎮痛效果明顯，但存在藥物耐受、遠期療效差、易復發等不足，且可能引起諸多不良反應，如胃腸道不適、月經量減少，甚至可導致閉經^[3]。針灸治療作為最常用的中醫治療PD的手段，臨床發現其療效顯著，不易反復且安全性高^[4]。現代研究表明針灸治療可使人體內的內源性阿片物質含量升高及神經肽釋放減少，減少中樞系統接受疼痛信號，提高疼痛閾值^[5]。阮志忠醫師擅長針灸治療各種婦科疾病，經過長期臨床實踐，提出氣血失和在PD的發病過程中占據重要地位，治療注重調和氣血，辨證施治。現將阮志忠醫師運用調和氣血治療PD的針灸診療思路介紹如下，以期為臨床提供借鑒。

1" PD的中醫理論基礎

1.1" 痛經與氣血的關系

痛經最早記載于張仲景《金匱要略·婦人雜病脈證并治》^[6]“帶下，經水不利，少婦滿痛，經一月再見者”。巢元方認為“婦人月水來腹痛者，由勞傷血氣，以致體虛，受風冷之氣，客于胞絡”，首次從病因病機角度論痛經，認為痛經的發生是氣血虧虛，感受風冷所致^[7]。朱丹溪以氣血立論，指出“經水將來作痛者，血實也……臨行時腰疼腹痛，乃是郁滯有瘀血……經行后作痛者，血氣俱虛也”，認為氣滯、血瘀、氣血俱虛均可導致經行腹痛^[8]。后世陳文昭、鄭云壇、吳謙等均認為經前腹痛是由郁滯導致，經后腹痛是由氣血虧虛所致^[8]。

1.2" 基于“女子以肝為先天”論氣血

“女子以肝為先天”出自葉天士《臨證指南醫案》^[9]。強調肝對女子的重要性，“肝為風木之臟，因有相火內寄，體陰而用陽”概括了肝的生理特點。體陰而用陽具體表現在肝主疏泄，其用屬陽，肝主藏血，其體屬陰。肝主藏血，為經血之源，肝藏血充足是月經按時來潮的重要保證^[10]。肝主疏泄包括調暢全身氣機、促進血液的運行輸布等，對月經正常來潮發揮決定性作用。阮志忠醫師認為肝主疏泄、肝主藏血是女子氣血關系的很好體現，肝在氣可疏泄，在血為藏血。月經的正常與否依賴于肝的疏泄和藏血，氣行則血行，氣滯則血停，肝之輸泄有度，則氣機調和，血液運行通暢；肝之藏血充足，則胞脈得以濡養，月經正常。

2" 從氣血角度探討PD

氣、血共同構成人體生命活動的物質基礎，氣為血之帥，血為氣之母，二者互根互用、相互影響。《丹溪心法·六郁》記載“氣血沖和，萬病不生”；《黃帝內經·素問·調經論》記載“氣血失和，百病乃變化而生”，均強調氣血關系在疾病發生發展過程中的重要性，氣血平衡則百病不生，氣血失衡則臟腑失調，引發疾病。女性經、帶、胎、產、乳等均以氣血為主用，經、乳由血所化，胎以血養，產以血助，帶下則為血不利，女性的生理機能和氣血關系尤為密切。王肯堂《女科證治準繩》^[11]記載“經事來而腹痛者，經事不來而腹亦痛者，皆血之不調故也。欲調其血，先調其氣”，明確提出治療痛經以調氣血為要。現代各醫家繼續發展這一理論。賀玥治療痛經以理氣活血、調氣和營貫徹始終^[12]；許家松認為女子以血為本，以氣為用，治療當調和氣血以通為用^[13]；阮志忠醫師根據多年經驗提出PD的發生與氣血密切相關，氣血失常為痛經發生的關鍵，虛多為氣血虧虛，不榮則痛；實則為氣血失和，不通則痛，治療上運用針灸調和氣血，辨證選穴。

2.1 "以氣論治

人的生長活動依賴于氣的推動，人體溫的恒定依賴于氣的溫煦，精血津液的正常運行依賴于氣的溫煦與固攝，機體的御邪能力依賴于氣的防御。氣虛時，無以化血，臟腑失于濡養，不榮則痛；無力推動血行，不能溫煦血脈，血滯脈管，形成瘀血。氣滯時，臟腑經絡不通，不通則痛；氣滯又可導致血液運行不暢，形成瘀血。現代研究表明氣機郁滯、情緒異常可改變免疫細胞的功能，導致血管內皮受損，炎性因子釋放增多，產生炎癥反應^[14]。

2.2 "以血論治

血是構成和維持人體生命活動的基本物質，血主濡之，濡養全身的臟腑、經絡。當血虛時，臟腑得不到濡養，女子經期本耗血液，更加重胞宮的虧損，不榮則痛。血瘀時，瘀血阻滯胞脈，血行不暢，不通則痛。現代研究表明月經期間痛經女性子宮動脈的阻力指數和搏動指數明顯較高^[15]；同時血液的高凝狀態可導致局部組織細胞缺血缺氧，細胞能量代謝障礙，引發炎癥反應，出現疼痛^[16]。

3" 辨證施治，調和氣血

3.1 "氣滯血瘀證

氣能行血，氣機調暢可推動血液的正常運行，“治血先理氣”之法治療氣滯血瘀證療效顯著^[17]。女子善郁怒，長期的壓力和情緒問題可影響肝的疏泄功能^[18]。肝疏泄失常，則氣血津液運行失常，血液停滯，瘀阻胞脈。血能載氣，當血行不暢，氣機也隨之停滯，脈絡不通。研究顯示氣滯血瘀型PD患者前列腺素分泌異常，引起子宮平滑肌收縮、痙攣，導致血液循環異常，周圍神經疼痛敏感度升高^[19]。阮志忠醫師認為治療氣滯血瘀型PD要行氣解郁、活血止痛，針灸常選用合谷、太沖、三陰交、氣海、血海。合谷位于多氣多血的陽明經，偏于調氣；太沖為肝之原穴，“五臟有疾當取十二原”，是治療肝病的首選穴位，肝藏血，故太沖偏于調血。“開四關”即二穴合用，疏肝理氣調血，使經絡氣血運行通暢^[20]。三陰交乃“婦科圣穴”，又是足三陰經的交會穴，肝主藏血、脾主統血、腎主藏精，“精血同源”，故為治血要穴；氣海位于任脈，可調理沖任；血海位于脾經，脾胃為氣血生化之源，而血海又有血液聚集之意，可調節血液循環。

3.2 "氣虛血瘀證

脾胃虛弱，化源不足，氣血不充，氣虛無力推動血行則血行無力，出現瘀滯，瘀血阻滯又可導致氣機不暢，“出入廢則神機化滅，升降息則氣立孤危”，當升降不暢，氣機逆亂，導致臟腑功能受損，正氣隨之虧虛。王永炎提出“虛氣留滯”，氣虛為本，留滯為標，治療當以調氣為根本^[21]。阮志忠醫師在前人基礎上提出治療氣虛血瘀型PD以補氣行氣為主，兼以活血祛瘀，針灸常選用中脘、足三里、氣海、關元、血海。中脘為胃之募穴，腑會中脘，為脾胃元氣不足之要穴；足三里為胃之合穴與下合穴，“合主逆氣而泄”，可治療氣機失調引起的上逆下泄，并有培補元氣之效；中脘可引胃氣升發，足三里可引胃氣通降，二者相配，亦補亦疏，使一身之氣機調暢。關元為人體元氣之源，氣海為一身元氣聚集之處，二者均可大補元氣，調理氣機。調氣為主，配合血海以活血通瘀。

3.3 "寒凝血瘀證

當代女性貪涼喜冷，衛氣無以抵御外感之寒邪，外寒化為內寒，寒性收引，經脈收縮，寒性凝滯，血液瘀阻，均引起疼痛。研究表明寒凝血瘀型痛經時患者子宮動脈血流速度減慢且血流阻力增大^[22]。故阮志忠醫師強調治療寒凝血瘀型PD當補脾益氣、溫陽散寒，針灸常選用氣海、關元、三陰交、歸來。氣海為任脈穴，為一身元氣聚集之處，關元同位于任脈，是肝經、脾經、腎經、任脈的交匯點，經紅外輻射和微循環血流灌注量觀察，寒凝血瘀型痛經患者關元穴處于低溫、低循環狀態^[23]。艾灸該穴位效果更佳，可通過熱傳導溫通小腸經和任脈^[24]；二穴為強身保健穴，均可用艾灸法，溫養沖任、培元固本。三陰交位于脾經，為足三陰經交會之所在，可補益氣血、溫養胞宮。歸來位于足陽明胃經，多氣多血，可行氣疏肝，健脾益胃，又與胞宮臨近，引氣達病所。

3.4 "氣血兩虛證

氣能生血，氣虛易致血虛，血能養氣，血虛又可導致氣虛，兩者互為因果。“脾胃虛弱，不能飲食，營衛不足，月經不行，寒熱腹痛，或崩帶癥，皆脾胃不足所生病”，說明治療氣血兩虛型PD患者重點應固護脾胃^[25]。脾胃虛損，生化乏源，氣血虧虛，胞宮失于濡養，導致不榮則痛。阮志忠醫師治療氣血兩虛型PD以健脾益胃、補益氣血為要，針灸常選用足三里、三陰交、氣海、關元、脾俞、胃俞。足三里位于多氣多血的足陽明胃經，為胃之合穴，合治內腑；三陰交為肝脾腎三經之交會穴，二者可調養脾胃，補益氣血。氣海為元氣聚集之所，關元為任脈和足三陰經的交會穴，女子蓄血之處，二者可調補沖任，化生氣血。脾俞、胃俞均位于膀胱經，可益胃健脾，充養后天之本。

4 "病案舉隅

患者，女，25歲，2024年9月21日初診。患者近3年經前及行經時小腹冷痛，得溫則舒，面色萎黃，唇爪色淡，經量少，色黯有塊，經行時伴有腹瀉，時有嘔吐，進食后加劇，未行系統治療，經期疼痛時自行口服布洛芬1粒，疼痛緩解。1年前出現經行前后癥狀加重，服用布洛芬后疼痛緩解不明顯，遂來院就診。刻下：經期第3天，小腹冷痛，四肢不溫，食欲不振，小便頻，大便稀，夜寐欠安，舌淡紫，苔白，脈沉緊。查子宮動脈超聲示：子宮動脈阻力指數0.89，子宮動脈搏動指數2.87。辨為痛經之寒凝血瘀證。治當補脾益氣，溫陽散寒。具體施穴：中脘、足三里、氣海、關元、歸來、三陰交、百會等。治療3個月經周期后，患者小腹冷痛較前明顯緩解，經量較前增多，血塊量少，食欲尚可，二便正常，夜寐安。復查子宮動脈超聲：子宮動脈阻力指數0.83，子宮動脈搏動指數2.28，較前明顯下降，提示子宮血流阻力改善。

按：本案例患者經行腹痛以冷痛為主，得溫則緩，四肢不溫，面色萎黃，唇爪色淡，月經量少，色黯有塊，經行時小便清長，大便稀溏，辨病為痛經，辨證為寒凝血瘀證。張景岳指出“氣不足便是寒”，氣不足，溫煦功能失職，機體失于溫煦，臟腑功能減弱，脾胃為氣血生化之源，故本案例患者治法以補脾益氣、溫陽散寒為主。選穴以胃之募穴中脘、胃之合穴足三里健脾益胃，充養后天，資生氣血；氣海、關元位于任脈，氣海為元氣匯聚之所，關元為足三陰經與任脈交會穴，可調理沖任、溫養胞宮；三陰交為脾經、肝經、腎經交會穴，亦可溫養胞宮、補益氣血；歸來位于足陽明胃經，有治療經氣逆胃經上行之義，可行氣活血；加施百會、四神聰穴以安神助眠。

5 "小結

痛經的發生與氣血失和息息相關。阮志忠醫師認為痛經雖病機各異，但總屬氣血；氣血失常導致“不通則痛”或“不榮則痛”，痛經的本質在血，而關鍵在氣，氣滯易血瘀，氣虛亦血瘀，氣虛血也虛，血虛氣亦虛，血瘀氣易滯，血瘀氣可虛，氣血互為因果，二者常相互影響，共同參與痛經的發生過程，故調氣血是治療痛經的關鍵。治療當調和氣血，恢復人體正常的氣機升降及血液運行，為PD的針灸治療提供診療思路。

利益沖突：所有作者均聲明不存在利益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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