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潤文心

圓夢

深河之于我，是童年的故事，是立命的沃土，是喧囂后的清涼，是放不下的惦記，是萬般情緒的歸宿……

躬耕27載，守著引灤入津工程，與灤河打了27年的交道。潘家口水庫、大黑汀水庫是深河，子弟學校操場外是深河，宿舍樓憑窗遠眺是灤河，生活、工作在灤河畔，無處不深河。我也曾走進深河深處，在盛夏的源頭，膜拜禮贊母性的澄澈豐饒；在深秋的支流，沉醉于層林盡染的磅礴畫境。這次，機緣巧合，我參加了“江河筆匯·當代作家深河行”活動，有幸和作家老師從頭到尾走訪灤河，宛如朝圣。歸來，蟄伏多年的書寫之念，被灤河的水聲溫柔喚醒一一此行，亦是圓夢之旅。

我懷一顆簡單純潔的心篤信，許多人的心中都曾播下一顆文學的種子，種下一個作家的夢。我是，我的閨蜜是，我那個在舊作業本背面編小說的同桌是，那個愛借著酒意揮灑詩行的朋友也是…

文字，自有魔力。執筆傾訴，涓涓如流，百般思緒，飄忽筆端，寫著寫著，紛擾沉淀了，心湖澄明了，有時甚至把自己感動得泫然欲泣，這天概就是書寫給予我的原初魅力。把心事凝成幾行小詩、把思念落于稿紙，諸多無處訴說的，便有了安放之地。

年少的夢，被歲月沖淡流逝，飄落在天際。夢里的詩情畫意涂抹成柴米油鹽的煙火氣，天馬行空磋磨成“躺不平卷不贏”的嘆息。那些青澀的詩篇、小文，散落在泛黃的大學筆記里、沉寂在電腦昏暗的文件夾里，十幾年，二十幾年，塵封不動。

夢的種子，深埋在土里沉寂不死，等待水光合濟，發芽抽穗，再續綠意。“文化自信”“水文化建設”“文化潤局”，這類詞語如時代潮音，頻繁地涌人我的視野，激蕩在報告的字里行間。看到“江河筆匯”4個字，我驚嘆策劃者的慧心巧思，沿河而行、探源涉流、訪事問俗，水韻與文心完美交融，這是水利人文化自信最生動的注腳。這次，作家要走我的灤河，與之同行，似幽蘭人室。激動，心動，行動！

順流而行，各位老師或沉靜如淵、睿智內斂，或幽默風趣、妙語連珠，大家用一顆赤子之心，聆聽灤河低訴的水利史詩，感受兩岸壯闊的天然畫廊。筆隨步移，佳篇迭出。兒時在天津生活過的郭曉勇老師，對引灤人津工程有著獨特的感情，用記者獨特的視角，定格一路精彩，驚艷我的除了“每道波痕都銘刻著媧皇補天的遺韻”的詩意磅礴，還有他夜以繼日、筆耕不輟的赤誠文心。老藤老師，耐心地答疑解惑，以“水尺”為喻，為我構思了一部傳記雛形。俞勝老師，從家鄉的先賢娓娓道來，讓灤河的清流串起一段悲壯與敬畏的歷史。胡金華老師、凌曉晨老師都在鼓勵我大膽嘗試。一路走來，與趙學儒老師交流最多，拜讀他的散文“永遠”系列，文筆細膩淳樸。

夢仍懸于星河之際，當車輪碾過深河人海口那咸濕的沙痕，我的心中，早已生出無數待寫的藤蔓。方知，這條河最深的隱喻，并非抵達，而是永恒的奔赴。

接續

豐寧壩上草原，大灘鎮，深河之源，作家老師以其獨有的視角，捕捉著綠水青山的本真，藍天白云、青草野花、甘泉細流這才是水源地應有的樣子。鏡頭定格在一位作家凝視“保護灤水造福人民”碑刻的明眸中。

小灤河，灤河上一條溫婉而堅韌的支流。剛剛被一場豪雨浸潤過，草原正以寬廣胸膛默默吸納。大地的血脈暢通無阻，徑流深緩而順暢，像一位沉靜的智者，繞過沙堤柳的腳踝，裹著金蓮花的甜香，將草原的絮語向深河母親娓娓道來。河畔有人低語：“這河里流動的像不像石油？”被黑土地浸染了的河水，在陽光下泛著深邃的光澤，蘊蓄著金貴、厚重、沉穩的力量，平靜地奔向遙遠的地方。

踏足塞罕壩林場，聆聽三代守林人用生命譜寫的綠色史詩。引深工程作為新中國成立后第一個跨流域調水工程，我們引灤建設者和塞罕壩人一樣，都是在新中國這片王地上用熱血譜寫青春的英雄。聽塞罕壩的故事，讓我的思緒飄回了潘家口水庫大壩旁那座靜默的紀念碑。塞罕壩精神、引深精神代代賡續。心潮起伏間，詩人凌曉晨已經把詩作分享到群里，在我看來，他也是位勤勉的奮斗者，是另一種精神的詮釋。

“不積細流，無以成江海。”灤河，在廣袤的草原上劃出一道生命的閃電，一路收納，小深河、吐力根河、伊遜河、興洲河、武烈河這些曾在編寫《引灤樞紐工程志》時，反復摩摯于筆端的名字，終得謀面。你們好，我的支流！正是干流與支流不斷接續，成就了更遠的奔赴，更廣的潤澤。

烏龍磯水文站是潘家口水庫的人庫測量站，扼守灤河干流，每組數據都關乎水庫工程調度大局，身系津唐水脈。引灤局特意派了局里的水文專家來對接講解一一吊箱凌波歷險的往事，讓我這個水文“門外漢”聽得驚心動魄；數字化技術結束了孤獨的苦守，讓我在心底為現代科技默默點贊。然而，最讓我感觸深刻、直叩心弦的，還是凌先有老師分享的基層水文工作帶給他的磨煉與收獲。“最大的收獲是養成了自覺、自律的習慣，每兩小時測一次，鬧鐘就是命令，我沒偷過一次懶，更未用平均值‘編造’過一次數據，養成這個‘嚴’字當頭的習慣，使我受益終身。”“年輕人一定要到最基層、最艱苦的地方去鍛煉。”作為團委書記的我，心里默念，這些話一定要記下來，講給青年聽。在石佛水文站，恰遇畢業于華北水利水電大學的青年職工李家旗，他正在輪流駐站，臉龐尚帶青澀，眼神卻已堅定。青年才俊深入一線，這正是“人才強局”戰略在基層沃土上扎下的根苗，接續奮斗、薪火相傳。目睹此景，一股欣慰的暖流悄然漫過心田。

守護

潘家口水庫西城峪副壩管理所，長在山溝里的看守所，是個有故事、有情懷、有擔當的地方。我曾走進它，了解它的故事。

西城峪副壩管理所

車子在燕山腹地豌蜒前行，隔著300多米的土石壩，管理所小樓上飄揚的五星紅旗首先闖進眼簾。我興奮地指給大家看，看這山坳中那束信仰之光。

這個小管理所是時間與堅守共同雕琢的作品，在歷代守壩人的汗水浸潤下，院內果蔬花草參差錯落，舊貌換新顏。粉壁黛瓦的徽派風格辦公樓前，兩株古柏蒼勁如鐵，沉默地見證著流年。一踏進二樓會議室，自光便被正中那幅篆書橫幅牢牢攫住“水庫安全責任重于泰山”，墨跡雄渾樸拙，力透紙背，出自管理所職工王利軍之手。“這是魏軍局長來我們這調研時說的，我們必須牢記在心。”樸實的話語透著沉甸甸的分量。雖然是副壩，卻也守護著一方安瀾，其價值絕不因規模而減損。這遠離城區的山坳里，平凡的生活中交織著巡堤、除蟻、拔草的艱辛枯燥，充滿了潑墨插花的詩情畫意，飽含著攜手共建的魚水深情。

緊挨會議室的是職工之家，門扉洞開，正對著門的桌子上擺著筆墨紙硯，靜待主人。一攘鋪陳著墨痕的宣紙，無聲訴說著山溝深處的守壩人如何以筆墨滋養著豐饒的精神家園。灤河上游產瑪瑙，沿河多玉。在這里，我有幸得見傳說中的深河玉石。那些自河灘拾撿的璞石，經年流水沖刷，棱角盡失，又在守壩人手中被賦予新的生命：切割、打磨、蒙刻…一枚枚溫潤清雅的印章，如挽了髻的少婦，溫婉嫻靜，“渡己”“無量”“不爭”的印文落于紙面，方寸之間，刻石銘心的，是超然物外的豁達與沉靜如山的堅守。

文化墻上菱形的相框里，一張張照片記錄著他們工作的日常。“繼續發揚守土有責的斗爭精神，胸有丘壑的大局觀念，扎根基層的水利情懷，熱愛生活的人生態度。”這是我們在黨支部聯學聯建時，聽了他們的故事后總結的，沒想到竟然上了墻。

于他們而言，守護好這座壩，或許是一份執念，守的是一份扎根基層的踏實，一份盡職盡責的自覺，一份代代傳承的情懷。我看到的，是責任，發自心底，自帶光環，無須加持，灼灼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