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則氣下”在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中的體現

不少人可能有過這樣的體會，飲食上稍不注意，或肚子受點涼，或情緒緊張一下，馬上就要上廁所排便，同時在排便前可能出現肚子疼，排便后感覺肚子疼痛馬上就緩解了。這種情況反復發作，做了腸鏡等相應檢查后，結果顯示腸道一切正常，這是怎么回事呢？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功能性胃腸病之一——腸易激綜合征。腸易激綜合征（IBS）是一種以經常反復發作、慢性腹痛伴大便習慣改變為特征的功能性胃腸病，同時經過結腸鏡、腹部CT、抽血化驗等一系列檢查后，沒有發現相應的病灶。根據臨床表現，一般將腸易激綜合征分為三型：腹瀉型（IBS-D）便秘型（IBS-C）和混合型（IBS-M），其中以腹瀉型最為常見。根據IBS-D患者的臨床表現，其歸屬于中醫“泄瀉\"病證范疇。中醫的“七情”刺激對IBS-D的發病具有重要的影響，而從西醫角度來講，情志刺激主要是指IBS-D患者表現出的焦慮狀態。根據其臨床表現，筆者認為中醫學“七情”中的“恐”，對腸易激綜合征的發生與發展具有重要影響。本文就情緒刺激與IBS-D患者臨床癥狀之間的聯系展開討論，論述“恐則氣下\"在 IBS-D患者中的體現。

情志因素在腸易激綜合征患者病程中的致病作用

情緒刺激，即中醫學所說的“情志因素”，在眾多胃腸道疾病中，同樣具有重要致病作用。近年來，情緒刺激對腸易激綜合征的影響逐漸被人們重視，其對于IBS的發病及病情的復發、加重等均有重要影響。在IBS的治療方面，抗抑郁藥及心理療法均有明確的臨床療效。相關研究發現，2/3的IBS患者存在心理疾患，主要表現為焦慮癥。例如，IBS患者會比健康人更加瀕繁地進行醫療咨詢、疑病癥、對自己可能患大腸癌及其他嚴重疾病的恐懼心理等。這種焦慮、恐懼感又進一步加速了IBS的進展。焦慮癥主要分為驚恐障礙和廣泛焦慮。其中，驚恐障礙患者表現為內心有緊張、恐懼或難以忍受的不適感，感情控制能力下降、煩躁不安及睡眠障礙。根據IBS患者的行為表現，其更類似于七情中的“恐”。

“恐則氣下\"在腸易激綜合征患者中的體現

“恐則氣下\"出自中醫學經典著作《黃帝內經·素問·舉痛論》：“余知百病生于氣也，怒則氣上，喜則氣緩，悲則氣消，恐則氣下，寒則氣收，炅則氣泄，驚則氣亂，勞則氣耗，思則氣結。\"概括了情志刺激對人體正常氣機的影響。簡單來說，“恐則氣下”是指恐懼的情志刺激會擾亂人體的氣機運行，導致出現以氣機下陷為主要表現的一系列癥狀。由此可見，“恐則氣下\"可精準概括IBS-D患者中情志刺激與腹瀉癥狀的因果關系。

（一）“恐傷腎”

中醫學理論中，情志刺激包括怒、喜、思、悲、恐，與人體五臟有一一對應的關系。對于“恐”，有些人可能認為與中醫學中的“肝膽\"有關，是膽小的一種表現。其實，“恐”對應的五臟是腎，《黃帝內經·素問·陰陽應象大論》云：“在藏為腎…在志為恐，恐傷腎，思勝恐。”說明七情刺激中的“恐\"對應人體五臟中的腎，過度的恐懼刺激會傷腎；《黃帝內經·靈樞·本神論》云：“恐懼而不解則傷精，精傷則骨酸痿厥，精時自下。\"也說明恐懼不解會損傷人體的腎氣，導致一系列相關的癥狀。

（二）“腎司二便”

《黃帝內經·六節藏象論》云：“腎者，主蟄，封藏之本\"說明腎氣具有固攝封藏的作用;《素問·金匱真言論》云：“北方黑色，入通于腎，開竅于二陰”說明腎氣對二便的正常排泄有決定性的作用。將“腎主封藏”“腎司二便\"相結合，就可以看出腎氣對于維持人體二便的正常，防止出現遺尿、腹瀉的癥狀，具有重要的調節作用。

《黃帝內經》之后的一系列醫學著作也詳細論述了腎氣對于維持大便正常排泄的作用。例如，清代尤怡在《醫學讀書記》指出：“人之水谷入胃，以次傳入小腸，斯時雖已熟腐，而清濁猶未分也；至于闌門，而得腎陽之氣溫煦蒸化，于是水液滲入膀胱，糟粕下入大腸。入大腸者，以漸而下”。這一論述深刻揭示了腎中陽氣對“受盛之官，化物出焉”及“傳道之官，變化出焉”正常功能的維持有重要作用。只有腎氣充盛，才能維持正常的大便形態，若腎氣虛衰，則腸道清濁不分，出現腹瀉等表現。清代羅國綱在《羅氏會約醫鏡》中進一步闡述了情志因素對腎氣及排便的影響：“有大驚卒恐，能令人遺尿，即傷腎之驗”，證實了驚恐會損傷腎氣而出現遺尿的表現。

由此看出，人體因為腎氣的固攝作用而保持大便正常排泄，防正出現腹瀉等“氣下\"的癥狀；而七情中的“恐”會損傷腎氣，影響其封藏功能及司二便的功能，從而導致腹瀉。

（三）“恐則氣下”的西醫病理生理機制

探索恐懼的情志刺激導致IBS-D患者腹瀉，這一現象背后的西醫病理生理機制主要涉及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系統、神經內分泌調節、情志刺激對胃腸動力的影響等多個環節。

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系統：人們對于情緒的變化主要通過下丘腦做出相應的反應，簡單來講，機體對外界的情志刺激通過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交感神經系統、免疫系統進行整合，整個神經-內分泌-免疫網絡參與其中。臨床研究發現，在IBS患者中，外界情緒刺激始于下丘腦，其釋放的促腎上腺皮質激素釋放激素是心理刺激反應的起始步驟，其通過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系統，最終促進去甲腎上腺素分泌，進一步誘導結腸遠端神經營養因子、神經生長因子的表達，以上兩種物質均能導致結腸對壓力擴張的高敏感性。情志刺激通過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系統，使結腸的敏感性升高。結腸的敏感性升高后，對于外界的微量刺激會做出較大的反應，例如，情緒稍微緊張一下、稍微吃點涼的，腸道就受不了，進而出現腹瀉、腹痛等一系列表現。

神經內分泌調節：由感染導致的IBS患者中，致病菌消除后，仍有腸道黏膜的改變和腸嗜鉻細胞的畸形生長，導致腸道對交感神經刺激的異常反應。研究發現，IBS-D患者腸道黏膜的炎癥細胞增多，而且這些炎癥細胞主要集中在靠近腸道神經的部位，與對照組相比有顯著差別。同時，IBS-D患者糞便中的炎癥抗體含量顯著高于健康人群。靠近神經纖維的炎癥細胞的聚集主要與焦慮、抑郁相關，而糞便中的炎癥抗體主要與腹痛相關。簡單來講，就是與健康人群相比，ISB-D患者的腸道黏膜處于一種微炎癥狀態，存在炎癥細胞、炎癥因子的聚集，但常規腸鏡檢查并不能發現這種微炎癥狀態。

情志刺激對胃腸動力的影響：血液中一氧化氮含量與腸道動力有密切關系。國內一項研究發現，IBS-D患者血液中一氧化氮含量低于健康人群，其直接肌肉松弛作用減弱，導致平滑肌收縮運動增強；IBS-D患者血漿胃動素含量較健康人群顯著升高，可進一步刺激消化道平滑肌出現異常運動，加速胃排空，從而使小腸通過時間縮短，引起腹瀉。心理測評結果顯示IBS患者與對照組相比差異明顯，表現為抑郁、焦慮、恐懼等。

情志刺激對胃腸動力的影響體現了中樞神經系統對胃腸功能的調節作用。中樞神經系統對胃腸的調節是通過自主神經及神經-內分泌系統將信息傳至腸神經叢或平滑肌細胞，以調節胃腸運動。而不良的情緒刺激則會導致胃腸動力異常，在IBS-D患者中即表現為腹瀉。總之，神經-內分泌－免疫網絡參與情緒刺激對IBS-D患者的影響。

目前，中醫藥對IBS患者中普遍存在的壓力恐懼刺激很少采取直接干預措施。既然“恐則氣下”，恐懼損傷腎氣的固攝作用，導致IBS-D患者腹瀉，那么利用補腎法是否可以改善IBS-D患者的腹瀉情況呢？檢索既往中醫藥對IBS患者的研究，發現單純補腎法治療IBS的研究較少，多數研究聯合健脾、調肝法進行治療。那么，聯合補腎治療能否對IBS-D患者起到更好的治療效果，值得進一步研究探索。

結語

本文從“恐則氣下\"引出恐懼的情志刺激對IBS-D患者的影響，在此過程中，腎臟起了中間的調節作用。現代醫學研究證實，情志刺激通過腦-腸軸等途徑加劇了IBS患者的腸道功能障礙，強調調節情志在IBS治療中的重要作用。因此，我們要重視患者的情志刺激及腎氣損傷在IBS-D患者發病過程中的重要作用，采取“怡情易性\"之法，例如，明代《養生導引法·老人門》云：“五志所過，非藥可治者，五勝為宜”；清代《外治醫說》云：“七情之病，看花解悶，聽曲消愁，有甚于服藥者矣”。另外，放松訓練、認知行為療法、精神動力治療與人際取向心理治療的結合應用、催眠療法等，對IBS-D的治療可能具有一定作用。

編輯：臺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