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曾養(yǎng)過一條狗,在它獨自進食的那些日子里,過得慢條斯理;給它喂食的時候,它也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甚至都懶得為你搖尾巴獻媚。后來,又來了一條小狗,它便再不是原來的樣子了,吃著自已碗里的,還要町著那條狗盆里的;有時候還要狠狠把那條小狗咬開,胡亂搶上幾口,才逡巡著回到自己這邊來。
有人建議他在城里買所大房子,大房子里再裝修一個足夠氣派的畫室,可以喝茶會客,然后再修建一個景觀陽臺,問他的意見,他問:“能配女秘書嗎?”對方趕緊點頭說:“可以啊,沒問題!”他接著來一句:“你還想讓我畫畫不!”對方方知是奚落,討了個沒趣,走了。他一直在小城的畫室畫啊畫的,沒事就背著畫包,騎著單車到山里轉悠去了。
按道理講,給它的食物足夠它吃,但放在另一個盆里的東西,還是讓它躁亂得不行。
朋友是個畫家,多年潛心作畫。他的畫作很值錢了,但他賣得隨意。即便是價值十萬八萬的畫,人家攔腰砍價,他也賣。有人為此說他:“你跟錢有仇啊?”他說:“跟錢沒仇,但錢能生出仇人來,這個東西多了沒什么好。”
不是每個生命在欲望面前都能安之若素。這不僅要看定力,還得看其所擁有的智慧,
有位農婦,領著孩子去趕集。按當地慣例,顧客買完東西后,商販們總是習慣再額外搭上一些,以示鄉(xiāng)鄰之誼。孩子記得,如果果販搭上兩三個果子,媽媽總是只留下一個,把剩余的都給人家放回去。“給咱們的,為什么不要?”回來的路上,孩子嘟囉著,很不高興。媽媽說:“孩子,多了的不能要,否則下次連這個也得不到了。”
若干年之后,孩子長大成人,開了公司,在一次職工大會上談及這件事,他說:“我現在才算明白了母親的話,人不貪,知滿足,別人才敢放心地靠近你,或者說才敢放心地給你點什么。”
用朋友的話說就是:“扯那么多沒用的,一點意思也沒有,我得腳接著地兒,否則,我就不是我了。”
汪曾祺先生曾寫過一位老人,家正對著當時北京101路公共汽車站牌。老人的生活很簡單,早起掃地,先掃他那間小屋,再掃門前的人行道。一天三頓飯,早點是干饅頭就咸菜喝白開水,中午晚上吃面。一年365天,天天如此。
兒子過得不錯,但他不跟兒子住。每天吃完面,喝一碗面湯,刷刷碗,然后就坐在門前的馬扎上,抱著膝蓋看街。老人一輩子經歷過很多大事一一解放戰(zhàn)爭,各種運動,三年困難時期,但每一件事好像都跟他沒有多大關系。每天吃黑炸醬面,便繼續(xù)往馬扎上一坐,抱膝看大街。
汪先生評價說:他活得平靜,無欲無求,天然恬淡,簡直就是活莊子。我想,只有那些活得簡單、欲望少的人,才能抵達如此之境界吧。
(源自《文學愛好者》,方可薦稿)責編:黃舉鑫(見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