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說是一種舶來文體。在創作科幻小說時,作者往往不自覺地使用西方的視角和范式,無論是表面的人物、故事背景,還是深層的敘事策略、技術哲思,都是如此。但隨著我們對科幻小說的理解日益深刻、對自身的文化愈加自信,科幻作者開始有意識地跳出西方范式,對科幻小說進行東方式重構,探索科幻小說的東方范式。《金桃》的‘野心’便在于此。
在《金桃》的世界里,中國的數學家接納了希臘人從某種設定出發證明定理與命題的思想,通過發展《周髀算經》構建宇宙模型。也就是說,亞洲大陸的學者早早便認識到了數學的有效性。唐人口中的‘算學’成為重構整個東方技術體系的起點。
——楊晚晴”
據作者楊晚晴所述,《金桃》的靈感源于她的一個夢。夢里,她看見巨大的金屬人偶在輝煌的宮闕樓閣間翩然起舞,夜空中煙花盛放、轟隆作響,為舞蹈打著節奏……
正如作者在后記中分享的,面對夢境,作家有一套\"標準”的處理方法一—將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象編成完整故事,讓它隨故事發展逐漸清晰。
于是,作者以科幻之筆,重構了一個滿含東方韻味的\"絲綢朋克\"世界。
“金桃”化身超級算法
小說的核心設定“金桃”,靈感源自美國漢學家薛愛華在著作《撒馬爾罕的金桃》中對唐代西域貢品的研究。在這部作品里,唐長安是一座國際大都會:胡商駝隊絡繹不絕,異域珍寶、香料與思想在此交匯。撒馬爾罕(位于如今的烏茲別克斯坦東北部,是絲綢之路上的重要城市)向大唐進貢的神秘水果—“金桃”,成為盛唐吸納外來文明的絕妙隱喻。
而在作者楊晚晴的筆下,“金桃”化身為一種超級算法,被嵌入撒馬爾罕學院;通過“算帛”(絲綢制成的數據載體)與“鏡塔”(光信號傳輸網絡)賦予機械愧儡士兵高度智能。“金桃\"算法能夠預測天氣、操控水利,甚至改寫戰爭結局,因此成為各方勢力爭奪的焦點。各方勢力紛紛下場,不擇手段的戲碼接連上演,在權力的誘惑下,人性的善惡被無限放大。
構建“絲綢朋克”世界
“絲綢朋克\"這一概念由美籍華裔作家劉宇昆首創,是科幻文學中極具東方特色的創作方向。它融合東方文化元素,尤其聚焦古代絲綢之路相關的歷史、文化、技術與美學,用朋克精神打破傳統科幻以西方文化為中心的模式。
當然,“絲綢朋克”絕非簡單將維多利亞時代的齒輪生硬嫁接到唐代襦裙上。在《金桃》的世界里,科技革新處處閃耀著東方智慧:“金桃\"算法脫胎于《九章算術》;傳遞信息的不再是芯片,而是用絲綢經緯編織的“算帛”;由數千面銅鏡構成的光學矩陣“鏡塔”,以日金桃光傳遞信息,效率超越現代光纖,這暗合《周髀算經》的天文觀測邏輯。
這一切的底層邏輯,并非西方機械論,而是根植于中國古代“算學”的獨特體系一—那個傳說中能改變世界的“金桃”,本質上是一套融合了《九章算術》的終極算法。
因此,書中撒馬爾罕的集市上,波斯商人兜售的不再是傳統香料,而是用算學方程式培育的“機械玫瑰”;涼州城墻的防御體系不靠磚石壘砌,而是由無數精密咬合的“河圖洛書”齒輪組構成;就連長安城的地下排水系統,也被重新想象成一座以“大衍求一術”驅動的液壓迷宮。
在西方中心主義科幻范式之外,《金桃》提供了一條充滿可能性的岔路。當美國科幻仍在反復書寫賽博格(電子時代的隱喻)與星際殖民(對美國大航海歷史的太空投影)時,這部作品向我們證明:技術幻想完全可以根植于《九章算術》,而非必須基于牛頓力學。楊晚晴的創作展現出更深層的抱負一從美學體系到技術哲學,建構真正植根于中國傳統文化的科幻范式,激勵本土作者將更多傳統文化融入科幻創作。這種充滿文化自信的敘事姿態,或許正是中國科幻在“后三體時代”最需要的。
(源自“科普時報\")責編:馬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