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遲

1

張岱的父親張耀芳曾經有五年時間在兗州擔任魯王的長史。魯王和張耀芳在導引吐納之術上志同道合。順治二年（1645），魯王監國朱以海移守紹興。當時軍隊有二十多萬人，他授張岱為兵部職方主事。張岱繼承了先祖張浚的勇毅，曾上疏魯王，懇請立即斬殺賣國第一罪臣馬士英，以謝天下。張岱還親自率領上百個家丁追殺叛國賊馬士英。

因為父輩深交的緣故，朱以海在紹興監國期間與張家交往頻繁、過從甚密。正如張岱所說：“魯王播遷至越，以先父相魯先王，幸舊臣第。”（《陶庵夢憶》）

每次招待，自然是花費了張家不菲的銀兩。

魯王第一次到張家的時候，門口圍觀的群眾人山人海，甚至墻上、樹上都坐滿了人。端上來的菜品自是山珍海味，席間還專門為魯王演了傳奇劇《賣油郎》。魯王于酒后還跑到張岱的書房休息，兩人長談至夜半。

當時陳洪綬亦在陪酒之列，可惜他早已經喝醉了，癱軟如泥。張岱本來想著讓陳洪綬給魯王畫幾幅畫，可是陳洪綬數次離開書桌嘔吐不止，手抖得連筆都拿捏不住了。

陳洪綬半生懶癖惟好酒，所以他畫過很多與飲酒有關的畫，比如《灌酒圖》《蕉林酌酒圖》《飲酒祝壽圖》《飲酒讀書圖軸》等。

《隱居十六觀圖》（冊頁，現收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是順治八年（1651）八月十五日晚上陳洪綬于爛醉之際所作，其時有美姬研墨、掭筆、鋪紙。陳洪綬美其名曰：“衣冠我累，曲蘗我醉。”此時，距離陳洪綬去世還有一年時間。

陳洪綬是張岱的知己，鐵桿哥們兒。

張岱將陳洪綬列入《石匱書后集》的“妙藝”，為其作傳：“筆下奇崛遒勁，直追古人。木石丘壑則李成、范寬；花卉翎毛則黃荃、崔順；仙佛鬼怪則石恪、龍眠。畫雖近人，已享重價，然其為人佻傝，不得生產，死無以殮。自題其像曰：‘浪得虛名，窮鬼見誚；國亡不死，不忠不孝。’”

陳洪綬被認為是17世紀中國最偉大的人物畫家，是整個明代獨一無二的一代畫宗。周亮工盛贊其人物畫為天下之首。張岱認為陳洪綬才可捉天，目無古人，下筆能感泣鬼神。值得提及的是陳洪綬的很多畫作都是在張岱的督促下完成的，比如《白描水滸葉子》。張岱書房中有陳洪綬沒有完工的絹畫一百多幅，有的筆墨已經非常精工。其中有一部分畫作是張岱受一些朋友所托，而有些題材并不是陳洪綬想畫的。這讓張岱想到北宋年間的“墨竹大師”文同。

當時捧著白色細絹求畫者絡繹不絕，文同對此很是厭煩，于是把這些絹扔在地上并當眾大罵，說這些絹只配用來給自己做襪子用。張岱則對陳洪綬說，當年那些白絹還可以給文同做襪子用，而你的這些已經涂抹了墨跡的絹都不能給婦女用來做有襠的褲子（無襠的褲子稱袴）。在張岱反復督促下，陳洪綬才于酒后勉強提筆。

陳洪綬的人物畫，軀干偉岸，衣紋清圓、細勁，樸拙簡淡，高古駭奇，凄厲動魄而盡顯風骨氣象。他的畫少而妙，壯而神，老而化。清初的張庚認為陳洪綬在人物畫上所體現出來的力量、氣度以及超拔磊落遠在仇英和唐寅之上。翁同龢則在陳洪綬畫作《三處士圖》上題跋，盛贊道：“我于近人畫，頗愛陳章侯。衣絳帶風色，士女多長頭。鐵面眼有棱，儼似河朔酋。次者寫花鳥，不以院體求。愈拙愈簡古，逸氣真旁流。”

2

先來談談與陳洪綬有關的紹興“云門十子”。

“云門十子”指的是陳洪綬、祁豸佳、王雨謙、董瑒、趙甸、王作霖、羅坤、王亹、魯集、張遜庵。他們中多半都是張岱的好友，于明亡之際作為遺民隱入紹興平水的云門寺，出家為僧。身處亂世的“云門十子”讓我們想到當年的“竹林七賢”。正如張岱所云：“此時痼癖在煙霞，詩酒才舒巖壑志。任誕何曾論是非，沉湎不復知勢利。”

我曾在2016年的春天專程去過一次云門寺，旁邊就是若耶溪。其時，游人稀少，寺院幽靜，甚至連松針掉落的聲響都能夠聽到，只有樹枝深處不知名的鳥時時傳來清脆的叫聲。那時，自然會想起羅伯特·潘·沃倫般的“世事滄桑話鳴鳥”。于是，在江南絢爛而又沉醉的春光里我就不由得想到了與云門寺有關的陳洪綬。

云門寺位于現在紹興市柯橋區平水鎮平江村，始建于東晉義熙三年（407），其在唐代的規模已經非常龐大。宋代陸游到此尋訪時就曾感嘆道：“云門寺自晉唐以來名天下。父老言昔盛時，繚山并溪，樓塔重覆，依巖跨壑，金碧飛踴，居之者忘老，寓之者忘歸。游觀者累日乃遍，往往迷不得出。雖寺中人或旬月不得覿也。”（《云門壽圣院記》）

確鑿無疑的是云門寺本為王羲之第七子中書令王獻之的舊宅，后來舍宅為寺。《云門寺記》云：“寺本中書令王獻之舊宅”。至于王獻之這一居所改為寺廟的原因則傳說得神乎其神。

話說晉安帝義熙三年的一個夜晚，王獻之宅院的屋頂上空忽然出現五彩祥云而久久不散。王獻之將此事奏明圣上，于是晉安帝下詔將宅院賜名并改建為云門寺。門前的石橋，因為五彩祥云之祥瑞征兆也改名為“五云橋”。王羲之的七世孫智永和尚（生卒年不詳）曾在云門寺練習書法達三十年之久。傳聞，《蘭亭集序》的真跡當年就藏在香閣的梁檻之上。唐太宗極想得到這件舉世罕見的珍品，于是監察御史蕭翼想盡各種手段，最終騙走了“天下第一行書”。

自晉代開始，云門寺高僧云集，比如帛道猷、法曠、竺道一、支遁、曇一、弘明、弘瑜、智永、智果、圓信、湛然、靈澈、善現、重曜、凈挺、辯才、允若、具德禮、王門等。六祖慧能曾在曹溪說法，云門寺高僧善現和尚圍繞其左右。在云門寺的王子敬山亭，初唐詩人王勃還主持了盛大的修禊活動，王勃撰寫的序文被譽為僅次于《蘭亭序》的“天下第二修禊序文”。

極其可嘆可恨的是唐武宗李炎（814—846）因為極度迷戀道教而排斥佛教，于是在會昌年間（841—845）在全國發動毀寺、滅佛、驅僧還俗的運動。會昌五年四月十六日，他下令所有50歲以下僧尼盡數還俗，史稱會昌法難。云門寺也未能躲過此劫，建筑遭到損毀，所有僧人被驅散還俗。

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

唐武宗在滅佛運動的次年，暴病身亡。

云門寺在五代后唐時期得以重建，現在我們看到的云門寺基本為明清時期的建筑了。

在易代之際于云門寺出家的陳洪綬與張岱家族淵源極深。陳洪綬還俗后在杭州吳山靠鬻畫為業，在困苦潦倒中張岱對他扶持、資助最大。由此，陳洪綬、徐渭、傅山、石濤等明末清初的士人不得不在應酬和謀生中成為面向市場及畫商的職業畫家、書法家，不知不覺中繪畫作為一種精神修為和人格淬煉的方式已經發生巨大變化。

3

陳洪綬曾為張岱畫像。

天啟七年（1627），陳洪綬在酒后于一張絹上給而立之年的自己畫像。非常幸運的是此畫流傳至今。畫面上，陳洪綬滿臉通紅，顯然已經醉態百出。他斜倚在一堆書上，身旁有酒杯、酒罐、佛手瓜。

陳洪綬比張岱小1歲，生于萬歷二十六年（1598）十二月二十七日，紹興諸暨楓橋鎮長道地人。陳洪綬與楊維楨、王冕并稱“諸暨三賢”。

陳洪綬，字章侯，幼名蓮子，號老蓮，又號小凈名。陳洪綬一生嗜酒如命，是真正的超級酒徒，所以別號醉翁、酒徒陳、老渴。這有陳洪綬的詞為證：“岐伯一分春，續命三分酒。病死爭教醉死佳，又是迎春候。”

張聯芳的女兒與陳洪綬定了娃娃親，而張聯芳正是張岱的二叔。陳洪綬4歲的時候來到張家就塾，張聯芳正是陳洪綬繪畫的啟蒙老師。沒過多久，陳洪綬居然在墻壁上畫了一幅高十余尺的關公像，形神兼備。張聯芳看到畫像之后大驚，立即跪倒膜拜。極其可惜的是張聯芳的女兒后來夭折了，但是卻成就了張岱與陳洪綬之間親如骨肉般的一生情誼。

9歲時，陳洪綬的父親陳于朝去世。于是，陳洪綬10歲時跟從藍瑛、孫杕學畫。多年后，陳洪綬寫詩贈藍瑛：“問病靈峰學道宜，也須蓮老一商之。可憐染著聲歌業，醉石纏頭寫柳枝。”

到14歲的時候，陳洪綬的畫作在市場上已經價格不菲了。陳洪綬17歲時娶蕭山來氏為妻，18歲時母親去世。十年后，陳洪綬娶繼室韓氏，46歲的時候納胡凈鬘為妾。

張岱將陳洪綬視為“字畫知己”。25歲的時候陳洪綬得到陳繼儒的極力賞識，甚至在給其畫作題跋中陳繼儒將之與吳道子、李公麟等大師并稱。

陳洪綬少年時期師從明朝最后一位儒學大師劉宗周，劉宗周的大弟子則是聲名赫赫的黃宗羲。著名明史學家吳晗對明末的士人最認可的是劉宗周和黃道周，“晚明仕宦階級的生活，除了少數的例外（如劉宗周之清秀刻苦，黃道周之篤學正身），可以用‘驕奢淫逸’四字盡之。”（《晚明仕宦階級的生活》）

劉宗周（1578—1645），紹興人，號念臺、念臺先生、蕺山長者。劉宗周開創以“慎獨”“敬誠”為中心學說的蕺山學派，后世稱其為蕺山先生。明亡之際，劉宗周于順治二年七月七日開始絕食，經二十天而亡。絕食之前，他還曾投水而被救起，“至于予之自處，惟有一死。先帝之變，宜死；南京失守，宜死；今監國納降，又宜死。不死，尚俟何日？”

當時，陳洪綬與崔子忠有“南陳北崔”之稱。

崔子忠（1574—1644，號青蚓）與夫人在甲申之變中絕粒而亡。崔子忠在生前繪有《云林洗桐圖》（縱160cm，橫53cm，綾本，現藏臺北故宮博物院），借倪云林洗梧桐之事來表達高潔、孤傲、絕俗之品性。“元四家”之一的倪云林，高潔而有潔癖。他庭院中有數十株梧桐，這些樹他每天早晚都要用清水擦拭。有一天，一位客人在一棵梧桐樹下吐了一口痰，倪云林讓仆人尋找吐痰處，結果沒有找到。盛怒之下，倪云林居然命人把所有的梧桐樹都砍掉了。

4

陳洪綬與張岱的科舉命運非常相似。他在20歲中秀才之后的二十多年間屢試不中，后來變賣家產，捐貲入了國子監。崇禎十六年（1643），陳洪綬獲召入宮成為中書舍人，因臨摹歷代帝王像而名動京師。次年初，陳洪綬沿著大運河南下返鄉，此時風雨飄搖之際的明王朝大廈即將傾覆、崩塌。

名妓文化在明代中后期占有不可忽視的地位，這個以士紳為中心的風月場（也包括科舉考生）對戲曲、音樂、舞蹈、書畫、詩文起到了交際、匯通、宣傳的作用。士紳與妓樂文化在明代晚期達到高峰，真是越頹廢就越放縱，而才子歌妓的傳奇故事竟一時傳為美談，比如錢謙益之于柳如是、冒辟疆之于董小宛、王稚登之于馬湘蘭、吳梅村之于卞玉京。

陳洪綬曾多次與張岱游歷西湖，甚至結識了當時的名妓董飛仙。

萬歷四十八年（1620）春，董飛仙出重禮請陳洪綬為她畫一朵蓮花，畫作今已不存，但有陳洪綬的詩為證：“桃花馬上董飛仙，自剪生綃乞畫蓮。好事日多常記得，庚申三月岳墳前。”

天啟四年（1624），陳洪綬在杭州靈隱韜光山下讀書期間經常與張岱出游、宴樂、鯨飲。

崇禎十二年（1639）八月十三日，張岱與陳洪綬陪二爺爺張汝懋在湖上飲酒。二人回到住處后，陳洪綬感覺酒還沒喝好，興致未盡，提議外出賞月縱飲。于是，張岱命仆人將一斗家釀以及菜食、水果裝到船上，重新夜游。

月色如水，清風徐來。船行駛到斷橋的時候，陳洪綬就已經把自己灌醉了，在船上不停地高聲叫嚷。突然，岸上出現一位妙齡女子。她讓童子傳話給張岱，問方不方便讓她搭船至西湖一橋，張岱慨然應允。

只見該女子面容溫婉嫻靜，手執紈扇，姍姍上船。醉眼蒙眬之際的陳洪綬見此女子立刻來了興致，時不時地用語言挑逗，甚至邀請她一起喝酒。誰承想此女子好酒量，很快就將一整壇子老酒喝光了，然后轉身上岸離去。陳洪綬問女子家住在哪里，女子笑而不答，背影娉婷。陳洪綬踉踉蹌蹌地在后面尾隨，而女子在岳王墳附近轉眼不見了。此時已近十一點了，茫茫夜色，淡淡月華，湖面風響。陳洪綬感到有些恐懼，于是不敢再追了。

關于岳王墳，張岱留詩一首以記之：“西泠煙雨岳王宮，鬼氣陰森碧樹叢。函谷金人長墮淚，昭陵石馬自嘲風。半天雷電金牌冷，一族風波夜壑紅。泥塑岳侯鐵鑄檜，只令千載罵奸雄。”

5

甲申之難，陳洪綬借住在徐渭的青藤書屋，“野鼠枯藤盡掃除，借人幾案借人書。五行未下潸然淚，二祖園林說廢墟。”該年九月，陳洪綬拒絕到南京出仕。

魯王在紹興監國時授陳洪綬為翰林學士。

順治三年六月，紹興城破，魯王敗走舟山。

陳洪綬生活簡樸、粗陋，不拘小節，常常于酒醉后撒潑使氣。國破家亡之際，陳洪綬不能以死殉國，所以只能作為遺民每日縱酒度日，不斷慨嘆并自責“國亡不死，不忠不孝”，不斷在詩歌中懺悔“沉醉胡無恥，丹青枉有神。埋憂買巖石，樵牧喜高鄰”。

陳洪綬先是到了杭州靈鷲寺，后趕往紹興云門寺剃度，借僧活命。

九日僧房酒滿壺，

與人聽雨說江湖。

客來禁道興亡事，

自悔曾為世俗儒。

楓樹感懷宜伏枕，

田園廢盡免追呼。

孤云野鶴終黎老，

古佛山癯托病夫。

——《云門寺九日》

自此，陳洪綬改號悔遲、遲老、老遲、弗遲、勿遲、僧悔、悔僧、悔公、遲翁、禿翁、云門僧、云門老悔、弗遲老人、老遲道人、九品蓮臺主者。

此時，陳洪綬悔的是什么呢？當然是悔國破家亡，悔碌碌無為，悔才藝譽名，悔茍活于世，悔不忠不孝。正如他在自我懺悔的詩中所云：“國破家亡身不死，此身不死不勝哀。偷生始學無生法，畔教終非傳教材。”

即使后來因為生活窘迫，不得不還俗，但是陳洪綬仍是極其虔誠的佛教徒，曾手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并留存于世。在還俗后，陳洪綬四處游蕩、縱飲。在人世的最后三年，陳洪綬隱居在杭州吳山火德廟，以賣畫為生。

在張岱看來，忠臣義士多見于國破家亡之際，猶如敲石出火，一閃即滅。陳洪綬對國破家亡之后的不堪生活做過一次全面總結：“雖剪落入云門、秦望間，山中人喜為結草團瓢，約日供薪米，而白幢白傘又逐之，投城市矣。謀還楓溪，則刀兵聚處，不第娛老巖穴不可得，即耽玩泉石亦不可得矣，乃知所謂‘有志者事竟成’徒虛語爾，復為造化小兒玩弄五六年，良可憫嘆。”

順治四年（1647），諸暨百姓暴動。官府予以鎮壓，數千口慘遭屠戮。陳洪綬此時居于紹興城內，聽聞噩耗，痛不欲生。

關于陳洪綬的性情、癖好，有很多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順治三年（1646）六月，陳洪綬不幸為清軍所俘。清軍將領脅迫他作畫，當時刀已經架到了陳洪綬脖子上，但他面不改色，高聲拒絕。見此路數不對，于是將領命士兵拿來好酒好菜予以款待，并召來數位美妓侍飲。在酒色的誘惑之下，陳洪綬開始畫畫……

由此可見，陳洪綬在大是大非面前是毫不含糊、立場分明的，而在生活當中他卻耽于酒色，“客有求畫者，雖罄折至恭，勿與。至酒間召妓，輒自索筆墨，小夫稚子，無勿應也。”（朱彝尊《陳洪綬傳》）

順治八年（1651）八月十五日深夜，此時距離陳洪綬去世還有一年。此時陳洪綬又與張岱在西湖夜游，畫舫之上的陳洪綬在已經爛醉如泥的情況下仍在艷妓攙扶、鋪紙、研磨的殷勤伺候下欣然提筆作畫。

順治九年（1652）十月十六日，陳洪綬在紹興家中口念佛號去世。

好友丁耀亢作詩哀悼：“到處看君圖畫游，每從蘭社問陳侯。西湖未隱林逋鶴，北海難同郭泰舟。鼓就三撾仍作賦，名高百尺莫登樓。驚看溺影山雞舞，始信才多不自謀。”

陳洪綬墓地位于越城區鑒湖街道謝墅村官山岙秦望陵園東側，墓碑上刻有：“明翰林陳章侯公暨德配來氏宜人韓氏宜人合墓”。正所謂“亂世守節非易事，乞與人間作畫工”。

責任編輯 丁莉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