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最冷的一天,我搭同學(xué)美的豪車去城里。我去城里是還書的,美開始只說有事,到城里后她才告訴我,她要去神婆那兒。
神婆在我們這兒大名鼎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關(guān)于她的段子我也聽過不少,但我自己從未見過她。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我決定跟美去看看。神婆現(xiàn)在只是下午工作,我和同學(xué)到那兒時是下午兩點多一點點。神婆家很氣派,一個院子,三層的小洋樓,前面還有幾間平房。
神婆就在最西面的平房里幫人算命,西房門是關(guān)著的,只有人員交接時才短暫打開。我們到大廳時,已經(jīng)有十幾個人在等。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小心翼翼地,一個個很嚴(yán)肅的樣子,偶爾交流都是竊竊私語。
我不自覺地被氣氛感染,不敢大聲說話。輪到美時,我跟在她后面,在西房門口終于見到神婆真容。白白胖胖的,很白很白,不正常的那種白。她窩在藤椅上,眼睛緊閉著。
神婆身邊站著一個高個子年輕人,長得蠻帥的。這個年輕人是她的秘書,做著傳聲筒的角色。我探頭瞄了一眼就撤了,美一個人進(jìn)去的。
沒過多長時間,美就出來了。我問算得怎樣?美說,神婆算得蠻準(zhǔn)的。美是為女兒女婿、外孫外孫女算的。
神婆說美女兒天生富貴命,目前婚姻不順。這個不順有可能延續(xù)10年。美外孫常常夜里做噩夢,啼哭不止。
美當(dāng)年做鋼材生意,賺了一大筆錢,因為身體原因,早已急流勇退。她一輛車子的價錢都是上百萬的,平時穿的衣服的價錢也是以萬為單位的。神婆說她女兒富貴命,真神!正當(dāng)我們聊天時,那個年輕人徑直走來詢問美,要不要化解?想化解的話要再加錢。當(dāng)時屋里還有其他客戶,但年輕人只問了美。美又去西房咨詢具體情況,回來后告訴我,如果想化解,要46100元。
我聽了是目瞪口呆,什么神仙操作要46100元?她怎么不去搶銀行?!
美也很糾結(jié),她說如果不化解,女兒要受十年的罪。
我問他外孫什么時候開始做噩夢的?
她說上了一年級后,成績不理想,害怕上課,害怕被老師罵……
我說,那就想辦法和老師溝通啊。
她說,女兒女婿整天上班,沒有時間。
我說,時間都是擠出來的,想辦法與老師聯(lián)系,找出原因所在,對癥下藥。
我極力勸阻美,希望她不要傻乎乎地被騙。美考慮再三,還是交了錢。她想如果真能化解,那就一勞永逸。錢能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她又不差錢。
交了錢后,年輕人發(fā)給美3張符樣的東西,叫她抄寫。美坐到窗邊恭恭敬敬地抄寫,一個六十多歲的大媽坐在她旁邊看著。
神婆被年輕人攙扶著到樓房里去休息了,她個子很矮。屋子里沒有其他人了,我一個人百無聊賴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我轉(zhuǎn)到院子里看看天、看看地,我又轉(zhuǎn)到院子外面看看路、看看人……
在我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時,一個六十多歲的大叔開著一輛電瓶三輪車過來了。車上裝了滿滿的各種紙錢、黃符之類的東西。
交談之下得知,大叔大媽都是幫神婆打工的。
符抄好后,大叔交代了一番,我們就跟在他的電瓶三輪車后出發(fā)了。我是路盲,也不知道哪兒到哪兒,只感覺是一路向北。過了橋,到了郊區(qū)。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那地方風(fēng)景宜人。有水杉樹、有蘆葦、有小河……背陽的地方還有少許積雪。那天很冷,風(fēng)呼呼地刮著,像刀子一樣。
美在大叔的指點下,手舉著點燃的三炷香,向幾個方向幾個神仙鞠躬,嘴里還念念有詞……北風(fēng)呼嘯,她的發(fā)絲在風(fēng)中飄舞,她的臉紅紅的,她虔誠地九十度鞠躬……看著她的樣子,我不禁嘆道,可憐天下父母心!
大叔把一車的東西放到香爐里點燃,煙氣繚繞。我被風(fēng)吹得頭疼,味道又太刺鼻,于是我就向河邊走去。我看到岸邊整整齊齊的油菜,河里橫躺著一棵樹,我還看到一個捕魚人。
天雖然很冷,但夕陽中的蘆葦很美??粗饲榇司?,我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年,不知身在何方。等我轉(zhuǎn)了一圈回來時,紙錢還沒有燃盡。
天色越來越暗,風(fēng)越來越冷。我對美說,已經(jīng)五點多了,還要回家呢。大叔說,你們可以先走,還有點紙,他在那兒等。
美不愿意先走,堅持等到最后。返程時,大叔又交代了一些事,美都虔誠地記下來?;丶衣飞?,美有些地方還有疑惑,她一邊開車一邊打電話問神婆……
過了一段時間,我遇到美,詢問事情的結(jié)果。
美說:還那樣!
我說:你就是有錢任性!
她說:你不懂……
作者簡介:
戴林萍,如皋市長江鎮(zhèn)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