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和香港同屬珠江流域,在文化上也共同為嶺南文化所孕育。嶺南文化作為邊緣性地域文化,具有開放多元、務實守成、自立求新的文化特質和精神內涵。①廣州和香港在歷史上同為通商口岸,中原文化和海洋文化共存。自西方工業革命發展迅猛,西方國家計劃并發起了對中國的侵略,通過殖民、傳教等不同方式灌輸西方海洋文明和文化。兩地匯聚了新舊、中外、海陸等文化,并不是一味地吸納接受,而是轉化并形成新的文化特色。
珠江三角洲的水系作為穗港兩地共同的文化底色,粵語漁歌和水鄉生活構成了嶺南最早的文學基因。廣州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節點和嶺南文化中心,其文學傳統既扎根于農耕文明,又孕育于繁榮的市井文化。十三行商貿的興盛催生了獨特的市井文學,而近代作為革命策源地的歷史地位,更鑄就了廣州文學深厚的家國情懷。而香港雖受西方文化浸染,卻依然保留著嶺南文化的底色,形成了一種多元的文化。這樣的歷史背景下廣州與香港的城市文學如同同源異流的河流,前者沿襲本土傳統,后者融合多元文化,形成獨特的風貌。
①左鵬軍:《嶺南文化的歷史轉換與區域特征》,《城市觀察》2024年第5期。
一、方言載體與粵語書寫
文化是具有地域性的,這種地域性不僅構成了城市的氣質,也深刻影響了作家的文學創作風貌。作家在文本中的空間建構,本質上也是地域文化與個體經驗在某一特定歷史語境下相互建構的過程。這種由地域文化塑造的文學風格差異在方言書寫策略方面尤為突出。方言書寫是地域文化在文學中的一種獨特表達,作為嶺南文化的兩個重要城市,穗港雙城在粵方言書寫上,如同珠江口的咸淡水交匯,相似卻并不相同;在應對標準語言的同質化過程中,形成了各自獨特的語言策略。
隨著普通話的普及和城市化的發展,書寫創作通常以普通話為語言范式?;浾Z作為兩地日常通用的口頭語言,有著濃厚的嶺南文化色彩,因此粵方言書寫的出現為漢語寫作注入了新的活力。兩地作家憑借粵語九聲六調的聲韻節奏以及通俗易懂的俚語,為文本增添了鮮明的地域屬性。像林棹的《潮汐圖》中,爛癱榮笑著唱的《唔好死》透著對死亡的坦然面對,安南婆在船頭唱的《弔秋喜》唱出了凄涼惋惜之意;葛亮的《燕食記》中,家人逃難到香港堃少爺喝醉后跟阿響唱的“傷心淚,灑不了前塵影事;心頭嗰種滋味,唯有自己知。一彎新月,未許人有團圓意;音沉信杳,獨亂情志”①,彌漫著家族沒落的哀傷和親人再難相聚的無奈;黃谷柳《蝦球傳》里的山歌對唱“見菇生得似枝花,十指尖尖似藕芽,燒香去拜初三月,怎得團圓做一家”“我唔信呀,假真情我見多!唔通唔見田邊牛呀,偷偷吃了幾多禾”②,傳達了青年男女直白、生動又質樸的情感表達;西西《我城》里的粵語歌謠“打開蚊帳,打開蚊帳,有只蚊,有只蚊,快啲攞把扇嚟,快啲攞把扇嚟,潑走佢,潑走佢”③勾起一眾讀者的童年記憶?;浾Z詞匯的親昵感、比喻的生活化、韻律的感染力,以及古語的余韻,在詩歌、戲曲、童謠中散發著獨特的敘事魅力。
①葛亮:《燕食記》,人民文學出版社,2022年,第213頁。
②黃谷柳:《蝦球傳》,廣東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79-80頁。
③西西:《我城》,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156頁。
俚語和俗語則像專屬地域的密碼,在街巷中流傳,在文本中等待破譯。《燕食記》中的“三分做七分蒸”“細路”“戇居”,李碧華《餃子》里的“奀豬”“蛇竇”,劉以鬯《對倒》里的“士多”“肥佬”,林棹《潮汐圖》中的“靜英英”“脹卜卜”“南無佬”,黃谷柳《蝦球傳》里的“幾時”“問卦”“多多照殺”等。耳熟能詳的稱謂、日常聽到的生動形容詞和具文化深意的俚語,瞬間解鎖地域的歷史記憶與情感密碼,這些方言詞匯不僅是語言的獨特表達,更是一種文化認同的象征,承載著豐富的地域文化內涵。
粵方言書寫通常分為口語和書面語,在人物對話以口語為主,其他則用書面語,如此文白相間的敘事手法使得作品更貼近現實生活。書面語在閱讀過程中也帶些古典的意味,像《我城》中“在電話柱的地下,是草,青草。這些草都綠,都健康”④,讀起來像是一首散文詩。穗港作家通過粵語聲韻與俚語,傳承古音之美和地域文化,讓讀者在字里行間感受嶺南風情,創造了一種新的敘事途徑。
④西西:《我城》,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236頁。
兩地作家都以粵方言融入現代文學創作,從作品中卻仍能感覺細微差別。粵方言是一種動態的語言,隨時代變遷而演化。由于香港的特殊歷史經驗,其粵語詞匯中融入了更多外來語,如“士多”(store)、“波士”(boss)等,而廣州則保留了更多傳統粵方言特色,這種語言策略的差異在文學作品中呈現出特殊的文化風貌,卻并未削弱粵語作為粵人共同母語的情感紐帶。就像《餃子》里寫的“我覺得這個數目好reasonable,還有,最近我很忙,我秘書會follow,你放心,一切安排妥當”⑤,廣州讀者依然能從中捕捉到熟悉的都市生活韻律。作家葛亮在《燕食記》中描寫的“一盅兩件”“水滾茶靚”等傳統飲茶場景,同樣能喚起兩地讀者的集體記憶。兩地作家共同為粵方言書寫注入鮮活的生命力,為讀者提供了理解城市精神的獨特窗口。
⑤李碧華:《餃子》,新星出版社,2021年,第175頁。
二、空間敘事與城市建構
城市文學是以城市空間為敘事場域的文學形式,作家通過捕捉城市肌理、社會結構和人性,揭示城市化進程中的社會癥候與個體生存境遇。人們會對某個地方產生記憶和情感,為這個地方賦予意義。而一個地方的環境、象征意義和實際用途也會影響人們的想法和行動。這種人與地方之間的相互影響,形成了一種雙向建構的關系。城市空間在穗港文學中不僅僅是作為故事背景,更是具有獨立意義的敘事主體。兩地作家將城市空間場景化,城市既是歷史記憶的容器,也是現代性體驗的棱鏡,展現兩個城市各自的文化記憶與精神特質。
廣州城市文學中的空間建構往往具有時間性,通過對建筑或街區景象變遷的描寫,呈現出文化記憶的歷史感。作家通過不同時期的空間意象,展現城市轉型的過程,不僅是簡單的對比,還是關注轉型過程中的文化沖突。例如《燕食記》中戲院的變化。戲曲是嶺南傳統藝術文化的代表,是粵人不可或缺的娛樂活動之一。在時代的變遷和文化的碰撞下,戲院從戲曲舞臺變成了電影放映廳。電影作為西方資本帶來的娛樂活動,對傳統的生活方式形成了沖擊。戲曲演出只在新年這種重要節日才在公園搭棚演出,這不但是空間功能的變化,更是現代性沖擊下文化博弈的縮影,人們的生活方式發生了轉變。向錫堃和宋子游在此情況下堅持傳承傳統藝術,希望通過創新的方式與現代化抗衡。
廣州的城市空間經歷了從嶺南水鄉到現代都市的轉變,不僅是地理形態的變遷,更是社會生態重塑的象征。繁華的商業區與逼仄的居住空間并存,城市內部的空間分化、疊合展現了城市化進程的分裂。蒲荔子在《虛榮廣場》中描寫周揚剛剛從家鄉來到廣州,居住城中村楊箕村。小店、菜市場、祠堂集中在這狹小的區域,樓房之間的距離如同“夾擊的巴掌”,凸顯了物理空間帶給人的極端壓迫感。城中村“輕微發酵的氣味”像是“巨人打著隔夜的哈欠”,營造出陳舊、衰敗的生存環境,更是底層生活被資本積累所排斥、遺忘甚至“發酵”的隱喻。周夏雨四層別墅周邊的密集小區更是如此,遠遠看去是一排“銹跡斑斑的窗戶”,窗戶暴露出里面“亂糟糟的客廳或廚房”,逼仄空間中的混亂與局促被路過的人一覽無余?!皬N房里永遠在煲湯”更是透著一種被禁錮的、日復一日的生存狀態,蘊藏著精神世界的滯后或固守。擁擠的樓房是空間的壓迫,也是資本積累所帶來的壓迫。城中村的生活是一種共生式的社會生態,每個窗戶都能窺探到鄰里的生活。在有限的空間里,祠堂的煙霧和儀式仍然升騰,成為人們抵抗空間壓縮的文化符號;出租屋里偶像的海報、天臺上種的綠植、廚房里煲的湯都是在消費主義文化下的身份重構。面對城市化和現代化的沖擊,他們像在水泥縫隙中的野草一般仰起倔強的頭顱,迸發出堅韌的生命力。作品中的城中村不但是地理形態轉換的寫照,更是對社會生態的重塑。
香港城市文學中的空間敘事則是更為復雜的共時性特征,通過拼貼象征不同文化的物理空間,形成空間的混雜性。作者通過細致的觀察,揭示殖民文化、全球化浪潮和本土意識在空間的角力。如潘國靈《回頭我就變成了一根浮木》中的皇后像廣場、海運大廈、“兵頭花園”等殖民遺跡,成為超脫時間的文化化石,這些空間更是代表殖民記憶與本土意識持續交流的場所。在《對倒》中,“淳于白發現那幢四層的舊樓還沒有拆除。彌敦道兩旁,新樓林立,未拆卸的舊樓,為數不多”⑥。這段描寫中,拔地而起的新樓象征著現代化進程的迅猛推進,而頑強矗立的舊樓則成為城市記憶的活化石,兩者并置形成鮮明對比,折射出香港社會在時代變遷中的文化焦慮與身份困惑。淳于白乘坐巴士,途經的每個街道和拐角都能讓他想起昔日的城市面貌,堆填區、游樂場、夜總會等如今都成了多層的大廈?!笆聦嵣?,整個市區已變成大廈的叢林。半山區有太多的大廈。中環有太多的大廈。西環有太多的大廈。灣仔有太多的大廈……”⑦這種空間的劇烈變遷不僅是物理形態的更新,更是文化記憶的重構。每個街道拐角都藏著被抹去的昔日香港,而未被拆除的舊樓成為對過去的執念。又如《我城》中“第十一層第十二樓B后座”的表述,是按照英國的方式,由地層(Ground Floor)開始,而中國式層數則由一樓開始;阿果搬家后看的電視節目《超級超級市場》更是揭示了香港獨特的城市面貌。超級超級市場是一種超現實的空間想象,它擁有百層高樓和相當于三十一個奧運足球場的面積,聲稱囊括一切,從銀行、餐飲到公園、火車,甚至陽光、朋友、月亮皆可購買。其龐大的年度貨品目錄因無法搬動和入戶,最終幾乎全被用于填海。這一荒誕的意象尖銳映射了香港土地不足的現實困境。“百層樓大廈”和“二十一個奧運足球場”的夸張描寫,隱喻了香港通過填海和摩天建設以突破地理局限的政策。把金融資本產業、城市功能空間和其他自然存在物商品化,成為消費主義吞噬一切的象征——一切事物都能明碼標價。可以說這個超級超級市場是香港城市空間與文化困境的雙重隱喻。既有現代化文化,也有市井煙火的本土文化,更有歷史遺留下來的殖民文化。在這樣一個復雜的城市面貌下,人們發出這樣的感嘆,“我摯愛的、又美麗又丑陋的城”。⑧
⑥劉以鬯:《對倒》,人民文學出版社,2018年,第6頁。
⑦劉以鬯:《對倒》,人民文學出版社,2018年,第183-184頁。
⑧西西:《我城》,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177頁。
三、漫游者視角與主體經驗
列斐伏爾指出“社會空間是一種社會性的產品”⑨,全球化促使空間生產模式廣泛傳播,人們為了爭奪空間資源和利益而激烈競爭,香港的“劏房”與廣州的城中村握手樓最為典型。這種高密度的城市環境壓迫了人們的物質和精神空間,使人的心理體驗發生變化,一部分人逐漸形成適應性心理,以游蕩追尋城市的詩意。這種空間和心理的相互作用也是作家關注的現象。潘國靈在《城市學:香港文化筆記》的序言里說:“……活在這個城市,也必然感染了這個城市的氣質……”⑩城市的氣質不僅從建筑物中體現出來,更潛移默化地塑造著人們的生活方式和精神世界。
⑨陽建強:《城市更新》,東南大學出版社,2020年,第92頁。
⑩潘國靈:《城市學:香港文化筆記》,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頁。
穗港文學中均有“漫游者”的形象,卻與本雅明筆下巴黎拱廊街的閑逛者并不完全一致,而是被賦予了當地文化的形象。廣州城市文學中的漫游者往往帶著知識分子的啟蒙意識,他們在城市中行走是對城市空間進行理性的探索,這種漫游通常帶有明確的文化使命感。蒲荔子《虛榮廣場》里的周揚,初到廣州在朋友的帶領下去不同地方、見不同的人、談不同的生意。這些經歷繪制出屬于廣州的城市肖像,街頭巷尾的煙火氣、日新月異的社會面貌和人們務實堅韌的精神。周揚作為漫游者,為生計穿梭在廣州的大街小巷中,體現的正是嶺南文化特有的務實精神與創新活力?!堆嗍秤洝分械拿ㄟ^粵港傳統文化的口述史的研究項目,圍繞著三代傳承的茶樓師傅,對廣府飲食地理展開了田野調查?!拔迮e又問,那‘多男’也設過歌壇?阿爺眼睛亮一亮,何止?‘多男’可是設過大局的。就在那里。山伯向遠處指一指。此時我坐在這間已被政府納入了市區重建計劃的老舊茶樓里,聞見空氣中漫溢著奇異的青澀氣。”?毛毛的行走不僅是物理意義上的,更是一種對文化考古的記憶之旅。茶樓里的“一盅兩件”,是廣府人的生活態度,是獨屬于嶺南文化的味覺記憶。聽過故事后,他帶著理性與情感前往實地感受??諝庵衅娈惖那酀瓪猓粌H是他對空間的感知,更是對昔日文化的覺察。“待人都散去了,榮師傅與我坐在這間已成了‘茶藝博物館’的建筑里。如今業權給政府購下,已封了后廚,沒了煙火,倒還都完整保留了昔日的模樣……”?作者以毛毛這個漫游者的視角,鏈接了廣州個體與集體、傳統與現代的記憶。舊時的“多男”茶樓即將翻新重建,“得月”茶樓成了茶藝博物館。漫游者毛毛對即將消逝的茶樓文化進行田野調查,也是對嶺南文化進行再次編碼,以此將城市的煙火氣以另一種方式保存下來。作家借漫游者對傳統文化進行考古和探索,巧妙地將物理空間及其蘊含的煙火氣息轉化為文本,使得嶺南文化在現代的語境下得以留存。
?葛亮:《燕食記》,人民文學出版社,2022年,第12頁。
?葛亮:《燕食記》,人民文學出版社,2022年,第43頁。
香港文學中的漫游者形象則更多表現出存在主義的困惑,西方殖民的文化沖擊與本土文化邊緣化深刻影響了人的精神世界。漫游者在城市里行走不僅是對物理空間的探索,更是對自我身份的追問,“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里去”,暴露出殖民城市中主體的流動性焦慮。像《我城》中的麥快樂,與其他人不同,他熱衷于在這個城市里到處走走,而不是去世界各地走走?!暗郊偃?,麥快樂就快樂了。他會找來阿傻、阿傻的朋友,以及阿傻的朋友的朋友。大家都穿上便服、膠底鞋,大清早即往郊外跑。他們有時去爬山,有時去捉蟹,有時跑到離島。這個島城有許多離島,所以,麥快樂總有地方去。”?香港到處都是東西方文化碰撞的產物,像茶餐廳、賽馬場、菠蘿包、教堂、廟街等,西方文化浸入民眾的生活中。“在這個城市里,當你的意思是指公共汽車,你說,巴士;當你的意思指的是鮮奶油蛋糕,你說,鮮忌廉凍餅。因此,在這個城市里,腦子、嘴巴和寫字的手常常會吵起架來了?!?香港的文化始終根植于嶺南,面對西方文化的侵入只得無奈接受。因此,漫游者更多傾向游蕩在無文化烙印的郊外逃避現實,或者在本土文化濃厚的地方尋找根源。像李碧華《胭脂扣》中的如花以鬼魂的形態,游蕩在城市中,向袁永定講述香港五十年前的面貌。除了如花,袁永定亦是漫游者。袁永定的游蕩是搭乘電車,隨著叮叮聲慢悠悠地拐過大街小巷。這種靈魂游蕩和電車搖擺并非尋根,而是一種無目的的漂泊,如同西西《我城》里用孩童般的天真發問揭示現實的身份困惑,人們持有“身份證明書”卻無法確認“國籍”,最終發現自己是“只有城籍的人”。逃離城市的麥快樂徒勞出走卻總歸要回到城市當中,游魂如花困于舊日時光成為漂泊的歷史執念,電車乘客袁永定在既定軌道上搖擺象征集體無意識。他們以不同方式演繹著這座流動之城的身份困境——既熟悉城市的每個角落又無法真正擁有,在殖民與后殖民的夾縫中尋找著永遠缺席的身份認同。漫游者穿梭在英式建筑與摩天大廈之間,被多元文化裹挾,如同城市本身般喪失清晰定位,陷入迷茫。他們不自覺地把對身份的尋找和精神世界的重建寄托于漫游之中,試圖建構起本土的城市概念、身份概念,形成了獨特的精神探索與身份詩學。
?西西:《我城》,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145頁。
?西西:《我城》,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156頁。
兩城的漫游者形象最終因現代性經驗的差異而走向不同,廣州漫游者在傳統與現代的拉扯間尋求著中間值,而香港的漫游者早已陷入身份認知的迷宮。廣州作家通過漫游者,在文化傳承中找到方向,成為嶺南文化的傳承者和創新者。而香港作家通過漫游者的探尋,建構出獨屬于這個城市的精神世界。
責任編輯:梁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