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圍繞天水宋金墓葬發表的多份發掘簡報,出版的相關描述性書籍,發行的相關綜合性論述,闡述墓葬的構成材質、裝飾、隨葬器物及表現內容,探討墓葬如何在有限的空間內表現無限的美學價值和現實意義。
天水宋金墓葬圖案特點
天水各地區出土的宋金時期墓葬雖多為平民墓葬,但規模相對較大,整體布局協調有序,內部裝飾豐富細膩。已發現的宋金墓葬主要有:張家川南川宋墓、天水市王家新窯宋代雕磚墓、清水縣賈川鄉董灣村金墓、清水縣上邽鄉蘇山墓、清水縣白沙鄉箭峽墓、清水縣紅堡鄉賈灣墓、天水市中梁鄉宋墓等。
天水宋金墓圖案特點
中梁鄉師家灣宋墓位于天水市秦州區北山中梁鄉三灣村師家灣自然村,坐南朝北,偏東向。前有羅玉溝,后靠中梁天靖山山脈。墓葬位于村外東側通村公路下蘋果地中。據現場發現,墓葬共三座,大致呈品字形分布,墓室坐南面北,為南宋仿木結構磚室墓。三座墓均被盜。
墓室結構為仿木結構磚石墓,券頂,主要由墓道、甬道和墓室三部分組成,以素面磚為主,部分為彩繪磚,繪有王祥臥冰(如圖1所示)、婦人啟門(如下頁圖2所示)等圖案,甬道刻騎馬圖(如下頁圖3所示)。
圖1王祥臥冰

圖2婦人啟門

圖3甬道劃繪騎馬圖

下排各壁上依次排列6塊方形花卉磚雕,其下又有5塊長方形纏枝花草磚雕。死者的親屬受儒家思想影響,利用人們熟悉的花卉、動物配以祥云、如意來表現未知的仙境,又將帶有神秘色彩的飛天巧妙地搭配在同一系統中,增強了這一境域的說服力,營造出一個死后的理想世界。
上邽鄉蘇山墓,墓室坐北朝南,南壁下端開一甬道,甬道內壁外側對稱安置兩塊人物磚雕一雙人推磨和雙人舀米。這兩塊磚雕線條流暢優美,親切自然,表現的并不是特定的故事內容,而是通過一個或幾個人物形象展現人們所熟知的事物,這些內容大多反映現實生活,不僅是對地下家園的形象化,也意味著死者的家屬已安排了相關生產勞作的人員,免除死者在另一個世界的辛苦勞作,企盼死者在另一個世界能夠過得安逸,反映了當時人們對生活最樸素的愿望。此墓中東南西北四壁上也安排方形盆栽花卉磚雕24塊,均為菊花、牡丹、石榴圖案;長方形垂花磚雕23塊,中雕圖案分別為飛天、丹鳳、天馬、羊、獅、花卉等8種;纏枝花草磚雕21塊,周圍各飾雙如意紋。此墓在有限的磚面空間內反映諸多的事物和內容,繁而不雜,主次分明,條理清楚,給人以視覺空靈,疏狂縱逸的感覺,展露出古拙的鄉土氣息和雄渾的氣韻美,不僅將這一歷史時期的社會現狀、經濟文化、宗教民俗展現得淋漓盡致,又表現出死者家屬希望通過在墓室墻壁上雕刻這些場景和祥瑞,以確保已故親屬不遭受黃泉世界的苦難的真誠愿望。
白沙鄉箭峽村磚雕彩繪墓,北壁上部半球面繪以神態各異、栩栩如生的賓客宴飲、仕女游樂、神話故事圖等。在墓室地平面北端置一長1.9米、寬0.4米的磚構棺床,其上遺留棺木和骨骼兩具,其一為男性頭蓋骨,另一較小的頭骨已無法辨認。棺木的放置方位與墓頂的星象圖相對且平行,也就是說后世觀者只有處于墓主人所在的位置才能完全看清墓頂的星,由此可以推測在墓室設計之初這幅位于頂部的星象圖便是為墓主服務的,墓主家屬認為墓主的靈魂會在下葬后升往天界,獲得永生。然而,儒家思想所推崇的“天”并沒有固定的模式和形狀,而是通過顯而易見的人類世界具體的自然現象和物質來表現,包括珍禽異獸、草木花卉、神話形象等。這一說法可以用上邽鄉蘇山墓墓室內的磚雕來印證。該墓室南壁銜枝鹿,北壁飛天,東西兩壁的天馬和羊(通“祥”),
天水宋金墓對死后世界的再現體現了一種壓縮式的主題模式,即由大型構圖壓縮而成的小圖,將這些單獨的小圖模印在磚上,再將表現內容不同的磚巧妙地搭配在一起裝飾墓室。這些壓縮而成的小景所表現的多樣的家居活動也成為宋、遼、金墓葬裝飾的主要題材。在室墓未被發明之前的槨墓中,死后的居所大多采用繪畫及附屬隨葬器物的形式來表現,從槨墓到室墓的發展實踐向人們展示了對于另一個世界構筑的新思維,即用簡潔的建筑空間影射人間家園的關鍵部分和主要功能,使人們得以為死者創造一個不受墓葬建筑形制和規模制約的死后幻想世界。
天水地區宋金墓陪葬器具
明器,又稱“冥器”或“盟器”。質地以陶、瓷、銅、木、石最為常見。“明器貌而不用”,點明了部分明器的美觀性和不實用性,但這不是絕對的。通過對天水境內宋金墓的隨葬器物整理分類可知,天水宋金墓的隨葬器物主要分為以下幾類:陶罐較常見,陶碗、瓷碗次之,頻繁出現銅鏡、注壺、銅錢等。結合當時人們“事死如事生”,崇尚孝道的隨葬習慣,按理來說各墓葬應隨葬大量精美的隨葬品,但實際來看,無論是隨葬品的數量,還是精美程度都與之不符,反而在墓葬的營造上凝結了勞動人民的智慧,反映出較高的藝術水平。由此可知,天水宋金墓最重要的明器是以仿木構建筑呼應死者生前的居室,將地上世界的木質房屋轉化為地下世界的磚質房屋,但其外觀結構類似木構,易朽木材轉變為堅固耐用的磚,實現了生與死之間的轉化,寓意死后靈魂永恒。
山西曲村一天馬晉國墓地出土的青銅明器將鼎蓋與鼎身連在一起,這并不是偶然現象,而是制作者有意為之,重視其作為明器的表現價值而忽視其實際制作手法。明器的另一種實現手法是忽視制作工藝,使制作的明器接近未完成品或粗糙產品,大多數情況表現為圈足的制作,氣孔的處理,器物隱蔽處的殘缺。白沙鄉箭峽墓共出土三件陪葬器物,其中弦紋灰陶罐底部有黃豆粒大孔眼五個,據其容積和紋飾可推測,這是為墓主人陪葬的明器。清水新城鄉宋代磚室墓出土的羅漢托塔皈依罐通高74厘米,底徑35厘米,灰陶質地,由塔座、腹罐、塔頂三部分組成,表面飾有羅漢、雄獅、仰蓮等。該塔造型別致,工藝精湛,整體造型意指其為死者靈魂的歸宿,又可為靈魂的上天庭入凡間提供通道,羅漢和雄獅守衛死者靈魂,仰蓮又與中國的佛教信仰相吻合。天水宋金墓葬常隨葬銅鏡一面,銅鏡在唐代以后作為辟邪的隨葬器物進入墓內,具有照妖、驅邪和壓勝的鎮墓作用,且大多懸掛于墓室的頂部正中或穹窿頂的封口磚處。
墓葬壁畫表達的思想
天水地區已發掘的宋金墓葬,無一例外都是按微縮模式對墓室進行規劃和裝飾,努力使繪畫、雕塑、明器、生器和祭器在同一場景中相輔相成,從而充實墓葬空間。
考古人員對上邽鄉蘇正墓發掘整理時,并未發現墓志。宋朝規定無官級品階者不得入墓志,由此可推斷這是一座平民墓葬。此墓出土的三件陪葬器據其特征可視為墓主人生前的實用器。此墓的參與發掘者雖未在發掘簡報及相關出版物上標明這三件器物在墓中的具體位置,但根據生器隨葬規律和此墓較狹小的空間推測,這三件器物應該靠近棺木即依然服侍于死者身側,供其在死后世界方便使用,這也是對死者生前具體生活方式的延續。
白沙鄉箭峽墓墓室四壁的孝行圖占整個墓室裝飾的絕大部分,主要有楊香救父、舜帝行孝、劉明達賣子行孝、閔子騫行孝、蔡順行孝、元覺行孝、行傭供親、鮑出行孝、原谷諫父自新、丁蘭行孝、孟宗行孝、曹娥行孝、田真行孝、郯子行孝等孝行磚雕,這類畫像磚無統一模式,在不同墓葬中表現畫面略有不同。例如,在白沙鄉箭峽墓中表現王祥臥冰求鯉的畫面中兩條肥碩的鯉魚在王祥身下,但在相距不遠的賈川鄉董灣墓中,這一行孝圖的畫面中還含有一枝開放的牡丹、一株枯樹,兩條鯉魚在王祥身后。藝術工匠們通過自然流暢的筆觸表示這一畫面,很容易讓人辨認其內容。死者的家屬或已將死者視為這些賢人中的一員,刻畫他們的故事仿佛是在記錄死者的過去,緬懷過去,寄托深沉的哀思。
紅堡鄉賈灣墓,將磚雕單人擊鼓、雙人腰鼓舞、撫琴吹笙圖、單人吹笛、雙人吹竿、伴舞、議事圖、雙婦哭泣圖、雙人牽馬圖、沏茶供果圖置于一個整合的場景,表現的內容似乎是送殯隊伍的前進,筆者推測雙人腰鼓舞與伴舞圖可能與某種巫術有關。在男侍牽馬磚雕中,空鞍馬在已發掘的中國古代墓葬中是象征死后之旅的傳統形象。如此便不難理解,死者的靈魂隨送葬隊伍進入墓地,完成從生到死的轉化,這是旅行的第一重含義。
在這一地區的墓葬中裝飾有很多規整的門和窗,這些門窗或許指墓室的門窗,為靈魂的第二重旅行服務。假門假窗隱含另一空間的邊界,當墓主靈魂進入墓室后便可經這些門窗進入彼岸世界,完成從死到死后世界的轉化。墓室內裝飾的祥瑞圖案、星象圖等與四壁的磚雕互相配合,相輔相成。
總體來說,對于天水地區宋金墓的研究,放棄了相對規范的個案性研究,而是以為不同概念性問題提供回答的方式對這些墓葬進行專題性論述。每座墓葬都是以整體進行設計、建造和裝飾的。這種研究方法雖拆分了墓葬的整體性,但并不影響對該地區宋金墓葬的綜合性研究。對于天水宋金墓葬的研究還需要更多人參與,以期獲得更多的寶貴價值。
(作者單位:天水市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