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任俠,安徽潁上人,作家、教授、東方藝術大師。幼年時,因父親是省議員,家境頗為富有,他從小就喜好購書,可惜因為地處偏僻鄉間,無書可求,就經常去離家六里之遙的集市,搜羅鄉間手抄和翻刻的民間唱本。每逢趕集的日子,約好鄉間的小朋友,趕赴人聲喧闐的廣場。
當年的這些唱本,大都是鄉人口傳言教的歌詞,或抄寫在粗糙破損的小本子上,或刻印在粗劣的土紙上,仔細閱讀,滿篇都是錯別字,而且一些俗字和減筆字也只有鄉下人自己看得懂。這些唱本代代相傳,其中有五更調、麻城調、鳳陽歌曲等情歌,還有記敘故事的七言長句。如《水漫藍橋》《孟姜女》《梁山伯與祝英臺》,都是用七言韻語寫就。安徽潁上民風淳樸,私塾眾多,平常農夫也讓子弟就學,使他們粗通文翰。那些藏書眾多的富貴人家,特別受到鄉人的尊重。常任俠在少年時期就樂此不疲地收購各種書刊,為他日后成為藝術大師奠定了基礎。
1935年,常任俠赴日留學,居住在東京神田。只要有空閑,他就去舊書店瀏覽。當時東京神田和本鄉舊書店眾多,大學也多,學生有時候寧可不上課,也要來逛書店。這些書店,世界各國的書籍期刊都有出售。一家連著一家,一旦進入了一家,人仿佛著了魔似的,進進出出連軸轉,早已把吃飯置之度外。常任俠在這些書店里購買了全套的《托爾斯泰全集》《屠格涅夫全集》《韋氏大辭典》等書籍。
因為喜歡希臘神話,他搜集了一些英文版的希臘神話小冊子和圖片,連同希臘神話的郵票,也在他的收藏之中。1938年,在武漢他結交了一些主張開展世界語的朋友,他們都喜歡收集郵票。受其影響,他也開始收集世界各國的文學家、音樂家、戲劇家、藝術家和科學家的肖像郵票,為他日后專研中外文化的異同創造了條件。
常任俠在《嘉陵江畔漢墓殘跡》文中曾經指出:江畔漢墓之中發現了不少金錢、食物和器具,其中最多的是泥制的半兩的錢幣,俗稱“瘞錢”。常先生認為這就是后來紙冥幣的濫觴。另外,其中不少盤盂甕缸生長有不少長長的根須,相互盤集,這是植物在泥土之中生根發芽卻無法出土而形成的線狀物。他在漢墓之中還發現了銹跡斑斑的長劍,這在長沙城外的漢墓之中也不少見。此處臨近古代楚國,相傳出土的楚國器物頗多,尤其是墓葬里的鐵制長劍。雖然很多,但均已破損不堪,民間人士見了也習以為常,不加重視。
全面抗戰爆發后,常任俠隨著學校搬遷,東西奔波。1938年春客居長沙,與商承祚教授發現,隨著長沙大火和建筑物的破壞,當地的出土文物遭到了劫難,多被外國人搶購一空,有的被文物商販遠郵上海圖利。常教授心痛異常,幸虧得到中國文化研究院哈佛燕京學社的資助,將《長沙訪古記》整理成文出版,同時繪就《長沙古器物圖錄》,公之于世。又將嘉陵江沿岸古墓搶救出來的文物拍照繪畫,寄給上海良友圖書公司刊登出版發行,以期引起人們對文物的重視和愛護。
常任俠后來遷往重慶,撰寫《重慶附近之漢代三種墓葬》一文指出:川中重厚葬,其風源于漢朝,漢代的墓壙存在于川中的獨多。以重慶為例,有崖墓葬、磚墓葬、石棺葬三種。崖墓葬在山崖之間,于高山洞窟之中,墓門上方有雕刻的文字,由于年代久遠,墓槨多已風化朽爛了。磚墓葬分布甚廣,并且都在丘陵高地之上,臨近江河,墓磚樣式大致相同,但是墓穴多數已被破壞,殘存的磚面上都有各種幾何圖形或者文字。
1941年4月,常任俠與郭沫若以及衛聚賢(現代考古學奠基人之一,王國維的入室弟子,曾經擔任過南京古物保存所所長)就紅砂磧殘墓進行試掘,發現墓中冥器紛亂雜陳。
其后,常任俠又專門邀請故宮博物院院長馬衡,前去重慶生生花園視察,并且到培善橋考察已經被損毀的漢墓。經過對漢代古磚文字的鑒定,確定此為東漢漢和帝元興年間的產物。馬見后,立即轉請當地軍警保護此處,以便將來廣事開發,詳為考稽。
石棺葬以新津為多,石棺上雕刻有各種畫像。大多數刻畫的是伏羲和女媧,人首蛇尾,尾部交接在一起,表示陰陽相結,誕生人類。兩人一手捧著日輪,中間有一只金烏,另一只手捧著月輪(后面有靈蟾和桂枝的圖像)。這些也是古代神話傳說的衍生。
常任俠不僅是一個學術專家,更是一個充滿正義感的救亡斗士。他曾經在1937年的《廣播周報》上發表了一篇題為《東京的印象》的電臺講話稿,滿腔熱情地呼吁日本人民起來反抗。他認為,日本在明治維新之前,文化和制度完全依靠中國,歐洲資本主義入侵日本后,廣大人民成了資本家的奴隸,許多工廠、銀行成了壓榨人民血汗的機關。他在東京遇到過許多善良的日本人,常常說雙方是同文同種的民族,而破壞這種親密關系的是日本少數野心家和軍人,軍人和財閥殘酷地壓迫民眾,讓他們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軍閥以為只有通過侵略擴張,才能夠解決人民的困苦。這不僅是癡心妄想,而且暴露了他們的野心。“請看日本侵略中國東北以后,日本人民的生活改善了沒有?許多的青年成了戰爭的犧牲品,人民過著更痛苦的生活,只不過成就了更多野心家的功利,日本的民眾是可愛的,一定會站起來反抗!”
常任俠先生的這種鐵肩擔道義的情懷以及愛國救亡的熱情,其心可頌,值得我們后人永遠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