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人犯罪一向是社會關注的熱點,每次發生未成年人惡性犯罪案件時,都會引起公眾的高度關注和熱烈爭論。但實際上,惡性犯罪案件的發生概率極低,相比之下,未成年人實施輕微犯罪的現象則更為普遍。并且,在未成年人輕罪案件處理中,特別是在司法出罪問題上,很容易引起是否寬縱犯罪嫌疑人的爭議。2024年5月30日,最高人民法院發布《關于全面加強未成年人司法保護及犯罪防治工作的意見》,對未成年人司法保護和犯罪防治工作提出明確的指導意見和要求,其中明確指出,“對未成年人犯罪寬容不縱容。”在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不起訴處理中如何貫徹寬嚴相濟刑事政策,做到“寬容不縱容”,值得思考和探討。
(一)“寬容不縱容”契合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的要求
寬嚴相濟是我國現階段的基本刑事政策,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的基本含義是“該嚴則嚴,當寬則寬;嚴中有寬,寬中有嚴;寬嚴有度,寬嚴審時”。①作為一項基本刑事政策,寬嚴相濟指導著我國犯罪治理的各個方面和全過程,既包括刑事立法、刑事司法與刑罰執行,也包括犯罪預防等犯罪治理的其他環節。未成年人犯罪刑事政策作為具體刑事政策,在刑事政策體系中屬于基本刑事政策的下位政策,自然也應當響應寬嚴相濟的要求。
我國刑事法中關于未成年人犯罪的相關規定無疑是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的有力證明。《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以下簡稱《刑法》)明確規定對于未成年人犯罪“應當從輕或者減輕處罰”。所謂“應當”,即必須,也就是說對于未成年人犯罪,無論罪行如何,在處罰上都必須比成年人犯罪要輕。《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以下簡稱《刑事訴訟法》)對未成年人犯罪的調查、辯護、羈押、詢問和審判等規定了專門的訴訟程序,其中也包括附條件不起訴以及犯罪記錄封存制度。但是,對未成年人犯罪的“寬”也不是無限度的寬,“寬”中亦有“嚴”。例如,《刑法》對于低齡未成年人實施故意殺人、故意傷害罪的情形,規定了核準追訴制度;對于不予刑事處罰的未成年人,責令其監護人加以管教,必要時依法進行專門矯治教育。《刑事訴訟法》則規定對于未成年人的某些輕微犯罪,檢察機關“可以”附條件不起訴,而非“應當”不起訴,給檢察機關在“寬”與“嚴”之間留下了斟酌裁量的余地。
(二)“寬容不縱容”與“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原則一脈相承
我國長期以來對罪錯未成年人堅持的“教育為主、懲罰為輔”原則,與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的核心精神一致,教育是寬,懲罰是嚴,“主”與“輔”意為二者的配合與協調。“教育為主、懲罰為輔”原則是基于未成年人年齡尚小、認知和控制能力不成熟等身心方面的特點,考慮到未成年人犯罪的主要成因是教育的缺失或偏差,而教育責任的承擔主體通常是成年人而設立的。根據社會學習理論,人的社會行為都是通過觀察學習和替代性強化習得的。該理論尤其指出,兒童的社會行為主要源于對成年人行為的觀察與模仿。一個孩子從天真無邪的嬰幼兒逐漸變成罪錯未成年人的過程中,必然有著成年人的無意疏忽、有意漠視甚至惡意誘導。倘若對該罪錯未成年人不分青紅皂白地予以懲罰而忽視成年人在教育中的失責,無異于將本應由成年人承擔的教育缺失或者偏差責任轉嫁于未成年人,這既不公平,也不負責。犯罪學研究表明,犯罪和刑罰的標簽效應會促使有過初次犯罪經歷的人因該標簽被社會邊緣化,從而自暴自棄再次實施犯罪,只有教育可以重新塑造人。未成年人是成長中、發展中的人,具有很強的可塑性,年少一時的違法犯罪行為,并不必然使其成為終身犯罪者。因此,面對罪錯未成年人,首先還是要回到教育上來,深刻反思成年人對其教育的失敗,并以新的教育方式和手段彌補之前因缺乏教育所造成的不足與偏差。《中華人民共和國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以下簡稱《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就分別規定了適用于不良行為的管理教育以及適用于嚴重不良行為的矯治教育、專門教育和專門矯治教育。
當然,教育并非萬能的,當教育的方式和力度與未成年人的罪錯程度不相當或者不足以令罪錯未成年人深刻反思并悔改時,懲罰就十分必要了。懲罰的具體形式由輕到重分為紀律處分、行政處罰以及刑罰。這里要澄清很多人對于“懲罰為輔”的一個誤解,“懲罰”并不等同于“刑罰”,而是包括刑罰與非刑罰處罰措施在內的多種懲戒手段。在實踐中,有涉罪未成年人因自身年齡或者罪行輕微而依法未被定罪判刑時,公眾往往會認為其“逃脫了懲罰”,因此憤憤不平。其實這是一種誤解,涉罪未成年人因未達到刑事責任年齡或者因罪行輕微而依法未被定罪判刑,并不意味著他就逃脫了懲罰,因為懲罰并不只有刑罰一種方式,其他懲罰措施雖然在嚴厲程度上不及刑罰,但對于涉罪未成年人來說也會起到懲戒效果。并且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罪錯未成年人在親身經歷刑事訴訟程序過程中產生的心理上的懊悔、羞愧、焦慮、煎熬,對其來說也是一種無形的懲罰。①
未成年人犯罪不起訴制度是司法寬容的一種體現,特別是在近些年刑法犯罪化趨勢加強的背景下,對部分輕微犯罪的不起訴作為司法非犯罪化的重要手段,已經成為調和立法犯罪化擴張與社會保護之間張力的重要制度安排。
(一)未成年人犯罪不起訴制度的類型與適用
根據《刑事訴訟法》的規定,對涉罪未成年人的不起訴包括四種情形。第一種是法定不起訴。《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七條第一款和第十六條規定了法定不起訴的七種情形:犯罪嫌疑人沒有犯罪事實;情節顯著輕微、危害不大,不認為是犯罪的 ;犯罪已過追訴時效期限的 ;經特赦令免除刑罰的 ;依照刑法告訴才處理的犯罪,沒有告訴或撤回告訴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死亡的 ;其他法律規定免予追究刑事責任的。第二種是存疑不起訴。《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五條第四款規定,對于二次補充偵查的案件,人民檢察院仍然認為證據不足,不符合起訴條件的,應當作出不起訴的決定。第三種是相對不起訴。《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七條第二款規定,對于犯罪情節輕微,依照刑法規定不需要判處刑罰或者免除刑罰的,人民檢察院可以作出不起訴決定。第四種是附條件不起訴。《刑事訴訟法》第二百八十二條第一款規定,對于未成年人涉嫌刑法分則第四章、第五章、第六章規定的犯罪,可能判處一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符合起訴條件,但有悔罪表現的,人民檢察院可以作出附條件不起訴的決定。人民檢察院在作出附條件不起訴的決定以前,應當聽取公安機關、被害人的意見。綜上,對涉罪未成年人的不起訴涵蓋了《刑事訴訟法》中不起訴的所有情形。
從適用條件來看,這四種不起訴的情形實際上可分為兩大類,一類是應當不起訴,另一類是裁量不起訴。法定不起訴和存疑不起訴,都是檢察機關在嚴格審查案情和證據之后依法“應當”的不予追訴,沒有太多斟酌裁量的余地。但相對不起訴和附條件不起訴屬于裁量不起訴,其前提是涉罪嫌疑人的行為依法判斷已經構成了犯罪,但人民檢察院據此綜合審查案件情況(包括犯罪情節較輕微不需要判處刑罰,嫌疑人為初犯、惡性較小且認罪悔過,對被害人賠禮道歉獲得諒解等),認為可以給涉罪嫌疑人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故對其作出不起訴處理。
由于附條件不起訴只適用于未成年人,所以在談及未成年人犯罪不起訴時,往往聚焦附條件不起訴。因此,在司法統計數據中出現的未成年人犯罪不起訴的適用情況基本上只有附條件不起訴的,而其他三種類型的不起訴中都沒有單獨列出未成年人的適用情況:近五年全國檢察機關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適用附條件不起訴的情況如下,2020年附條件不起訴1.1萬人,占辦結未成年人案件總人數的21%;①2021年附條件不起訴2萬人,占結案未成年人總數的29.7%;②2022年附條件不起訴7.1萬人,適用率為36.1%;③2023年附條件不起訴31,121人,適用率為37.4%;④2024年附條件不起訴20,978人,適用率為36.9%。⑤但在實踐中存在著大量根據刑法規定既可相對不起訴、也可附條件不起訴的案件,而由于附條件不起訴案件需要承辦檢察官投入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所以在我國很多地區都缺乏對附條件不起訴有力監督考察和社會支持的背景下,很多基層檢察機關都傾向于優先選擇適用相對不起訴,甚至用相對不起訴處理絕大部分的涉罪未成年人審前分流案件。①考慮到這一現實情況,實踐中涉罪未成年人的裁量不起訴率是遠超20%的。
(二)未成年人犯罪不起訴制度的設計缺陷與適用失衡
如前文所述,未成年人犯罪的裁量不起訴包括相對不起訴和附條件不起訴,這兩種不起訴制度的適用條件不同。其中,相對不起訴適用于“犯罪情節輕微,依照刑法規定不需要判處刑罰或者免除刑罰”的犯罪嫌疑人。但是這一條件規定得比較籠統,不夠明確具體,因此在實踐中,檢察機關通常把相對不起訴的適用范圍限定在可能判處3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犯罪(即通常所說的輕罪)上。在犯罪類型上,相對不起訴制度并沒有明確限制條件,所以從理論上講,實施了刑法中輕罪的未成年人,只要符合相對不起訴的條件,都可以適用該制度。而附條件不起訴的適用范圍則比較小,僅適用于實施了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罪、侵犯財產罪和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的行為,可能判處1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將這兩種不起訴制度相比較可以發現:其一,相對不起訴不僅適用的涉罪范圍更大,并且在程度上也較附條件不起訴所適用的犯罪更重(法定刑的上限高);其二,相對不起訴比附條件不起訴對嫌疑人更為寬容。附條件不起訴,顧名思義,是“附條件的”,即有6個月以上1年以下的考驗期,在考驗期內嫌疑人必須接受檢察機關的監督考察(《刑事訴訟法》第二百八十三條所規定),如未犯新罪或未發現漏罪,且沒有違反治安管理規定或者有關監督管理規定的情節嚴重行為,考驗期滿,檢察機關會作出不起訴決定(《刑事訴訟法》第二百八十四條所規定);而相對不起訴是不附條件的,無須考驗期和監督考察。
不起訴制度在設計上的缺陷使得其在司法適用中會出現失衡。一是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不起訴處理上的失衡。適用于更多類型,以及稍嚴重一些的輕罪的相對不起訴在適用條件上反而比附條件不起訴要更寬松。例如,未成年人甲因心理壓力過大而焚燒物品致火勢失控,他及時求助鄰居和消防隊后,火很快被撲滅,雖房屋家具被燒毀,但所幸沒有造成人員傷亡。在起訴階段,因失火罪屬于危害公共安全的犯罪,不在附條件不起訴可適用的三類犯罪范圍內,所以對未成年人甲不能適用附條件不起訴,于是檢察機關在綜合考量案件情況之后決定對未成年人甲適用相對不起訴。再如,未成年人乙多次在超市不掃碼付款拿走物品,構成盜竊罪,檢察機關考慮到其多次實施盜竊,決定對其附條件不起訴。比較這兩個案例,未成年人甲在居民住宅樓中過失引起火災的行為的危害性顯然大于未成年人乙盜竊行為的危害性 —對包括不特定多數人生命在內的公共安全的忽視比不尊重某一主體的財產權顯然更嚴重,因此從常理上講對未成年人甲更有監督考察的必要,更應該適用附條件不起訴。但附條件不起訴在適用范圍上的限制使得對未成年人甲只能適用更為寬松的相對不起訴。二是未成年人與成年人犯罪案件不起訴處理上的失衡。對于同樣實施了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罪、侵犯財產罪和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這三類輕微犯罪的嫌疑人,成年人可適用相對不起訴,而未成年人則可能適用附條件不起訴,并經過數月的監督考察,才能被不起訴。②就國家對公民守法意識的要求而言,對認知能力和控制能力更強的成年人理應比對未成年人有更高的守法期待,但不起訴制度卻可以讓同樣有著違反法律規定、破壞社會秩序行為的成年人適用比未成年人更寬松的司法出罪條件。顯然,這是不合理的。
針對前述問題,完善未成年人犯罪不起訴制度的適用,實現未成年人犯罪司法出罪時既寬容又不縱容勢在必行:一方面要進一步修正完善未成年人不起訴制度,另一方面要完善不起訴制度與非刑罰措施的銜接。
(一)未成年人犯罪不起訴制度的修正
基于前述相對不起訴與附條件不起訴的失衡問題,對不起訴制度應當予以修正和完善。
首先,在罪名范圍上,應取消附條件不起訴適用的罪名限制,將其適用的罪名范圍擴展至未成年人可能構成的所有犯罪。雖然未成年人犯罪大多集中于刑法分則第四章、第五章和第六章規定的條目中,但實際上,刑法分則中除了第八章(貪污賄賂罪)、第九章(瀆職罪)和第十章(軍人違反職責罪)以外,其余七章中的很多犯罪,特別是危害公共安全罪,都不能排除未成年人實施的可能。
其次,在適用對象上,應將附條件不起訴擴展適用于成年人案件。對于輕微犯罪的成年人,監督考察也是必要的,可以通過適用附條件不起訴,強化其守法意識。這樣可以避免前述成年人與未成年人在適用不起訴制度上的失衡。
再次,在刑罰條件上,應將附條件不起訴適用的刑罰條件調整為“可能判處三年有期徒刑以下的刑罰”①,而將相對不起訴適用的刑罰條件調整為“可能判處一年有期徒刑以下的刑罰”。如前文所述,相對不起訴比附條件不起訴更為寬松,如此調整,恰與兩種裁量不起訴的寬嚴程度相適應。正如有學者指出的,相對不起訴與附條件不起訴在嚴厲程度上呈梯級銜接,因而它們各自對應案件的嚴重程度也應當呈梯級銜接。②根據《刑法》和《刑事訴訟法》的規定,相對不起訴的適用前提是“犯罪情節輕微,依照刑法規定不需要判處刑罰或者免除刑罰”,但“不需要判處刑罰”(“不具有需罰性”)并不是一個易清晰把握的標準。考慮到犯罪情節的輕微程度、刑罰適用的成本以及短期監禁刑的弊端等因素,“可能判處一年有期徒刑以下的刑罰”更接近于或者更易于認定為不具有判處刑罰的必要性,即“不具有需罰性”。由此,將相對不起訴和附條件不起訴的刑罰條件作此區分,既可實現兩種裁量不起訴的梯級銜接,又可避免對二者規定同樣的罪刑適用條件而可能導致適用時難以決斷或者輕重失衡的情況。
(二)未成年人犯罪不起訴與非刑罰措施的銜接
在貫徹“寬容不縱容”要求的前提下,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既不能“一罰了之”,也不能“一放了之”。不起訴并不等于“一放了之”,在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依法裁量出罪的同時,也要完善不起訴與非刑罰措施的銜接,做好不起訴的“后半篇文章”。③
一是不起訴與行政處罰等措施的銜接。根據《刑法》第三十七條的規定,對于犯罪情節輕微不需要判處刑罰的,可以免予刑事處罰,但是可以根據案件的情況,予以訓誡或者責令具結悔過、賠禮道歉、賠償損失,或者由主管部門予以行政處罰或者行政處分。不需要判處刑罰或者免予刑事處罰,并不等于可以免除所有的法律責任。檢察機關在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作出不起訴決定的同時可以對其予以訓誡或者責令具結悔過;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對被害人造成物質損失、精神損害的,理應賠償損失、賠禮道歉;已滿14周歲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被不起訴的,在必要的情況下,還應受到相應的治安管理處罰。當然,并非所有的不起訴案件均須給予非刑罰性處罰,要針對個案進行必要性審查,綜合考量時效、行政處罰的法律依據、社會效果、被不起訴人的受罰能力、是否重復處罰等因素進行判斷。①
二是不起訴制度與矯治教育等措施的銜接。《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規定了對未成年人嚴重不良行為的矯治教育措施和專門教育措施,其第三十八條也明確規定了“嚴重不良行為”是指未成年人實施的有刑法規定、因不滿法定刑事責任年齡不予刑事處罰的行為,以及嚴重危害社會的九類行為。從法條表述和邏輯來看,這九類行為屬于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但尚不構成犯罪的行為。簡言之,《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中的“嚴重不良行為”只限于未成年人實施的不構成犯罪的行為,未成年人構成犯罪的行為不在此列。那么,對于已構成犯罪但被裁量不起訴的未成年人,能否適用《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中的矯治教育、專門教育等規定呢?這常令檢察官們感到困惑,由此暴露出相關立法之間在銜接上的缺憾。因此筆者認為,附條件不起訴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在監督考察期間已經按照考察機關的要求接受矯治和教育了,在不起訴之后就不需要額外再對其進行矯治教育或者專門教育了;但是,相對不起訴因無附加的監督考察環節,對于相對不起訴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在必要的情況下,還是應當有后續的矯治教育措施的,以鞏固刑事訴訟程序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警誡效果,預防其再次犯罪。其中,所謂必要的情況,主要考察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父母或者其他監護人是否具有履行管教責任的意愿、能力和條件。倘若其父母不愿、不能或者客觀上無法履行管教責任,對于相對不起訴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檢察機關就需要與公安機關協調合作,對該未成年犯罪嫌疑人進行必要的矯治教育。鑒于這種情形的處理目前在立法上并無明確依據,建議在未來對《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的修訂完善中予以考慮。
對未成年人進行教育是全社會的責任,未成年人犯罪的治理更是需要多方參與,多元協同治理。刑事政策不單是刑法的政策,更是統領了打擊犯罪、預防犯罪的所有治理手段,整合了研究犯罪與反犯罪所有學科知識的犯罪抗制的整體系統。② 犯罪是多因、復雜的社會現象,刑事立法和司法是應對犯罪的主要手段,但并非唯一手段,犯罪治理所涉及的范疇遠超出刑事立法與刑事司法。因此,家長、學校與執法、司法部門應關注未成年人身心健康,及時化解、消除可能滋生未成年人違法犯罪行為的各種消極因素,做實“抓前端、治未病”;同時,在未成年人已然實施了犯罪行為的情況下,對其不拋棄、不放棄,盡最大努力挽救涉案未成年人,堅持“教育為主、懲罰為輔”原則,在司法處理中把握好“寬”與“嚴”的尺度,在依法寬容對待的同時該嚴則嚴,寬嚴結合,寬嚴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