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如何影響企業出口國內附加值率

中圖分類號：F26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2101（2025）05-0034-14

一、引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綠色化、低碳化是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關鍵環節”。1]綠色低碳發展涉及生產生活方式的根本性變革，需要工農業、能源、建筑、交通等各個領域及部門通力合作，因而需要采取綜合性的環境經濟政策。自2010年以來，中國分三批開展低碳城市試點，6個省份的81個城市參與。不同于以往單一的環境規制政策，低碳城市試點是一項將環境治理和經濟發展緊密結合的綜合性政策。試點城市政府在中央授權下，根據自身能力和特點，編制低碳發展規劃，制定低碳產業政策，執行各類環境規制措施。同時，不同于其他試點類政策給予試點城市較多財稅優惠，低碳城市試點政策采取弱激勵形式，2因而不會產生各城市為了獲取財政支持而爭當試點的情況，也有利于觀察城市能否在不依靠額外財政支持的情況下實現政策目標。

已有研究表明，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取得了顯著的環境和經濟效益，使企業的綠色技術創新能力獲得提升，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得到提高。進一步地，作為全球第一貿易大國和第一制造業大國，低碳城市試點是否提升了中國產業在國際貿易中的競爭力？對這一問題的討論仍較為有限。近年來，全球價值鏈（GlobalValueChain，GVC）的興起使得傳統的出口貿易總額不能有效衡量出口貿易中的獲利情況，出口國內附加值率（DomesticVal-ueAddedRatio，DVAR）成為測算貿易利得和國際分工地位的新興指標。由于在全球價值鏈中的低端要素嵌入模式，中國未能獲取充分合理的貿易收益。如何提升企業的出口國內附加值率，引導產業向價值鏈高端延伸，已成為一國（尤其是像中國這樣的新興經濟體）實現產業結構轉型和出口競爭力重塑的焦點所在。那么，低碳城市試點政策能否促進DVAR提升，又通過何種路徑影響企業出口DVAR呢？對這一問題的討論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本文基于產業升級視角，運用漸進雙重差分法，研究低碳城市試點對出口附加值率的影響及其機制。與已有文獻相比，本文的邊際貢獻如下：首先，探討了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企業出口DVAR的影響作用與機理，為尋找兼顧環境保護與出口貿易的政策路徑提供了理論與經驗依據。已有文獻大多探索低碳城市試點的環境效應或其對技術創新和生產率的影響，鮮少以開放經濟視角對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執行效果進行研究。其次，理論機制方面，已有研究多圍繞新新貿易理論，從國際貿易與國際投資視角探討企業的附加值獲取問題。本文應用波特“創新補償效應”的理論框架，從產業升級視角，構建出口產品質量、中間品質量和全要素生產率促進企業出口DVAR增長的理論模型，細致討論并實證檢驗了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影響出口國內附加值率的作用機理。這一研究能夠從側面檢驗“波特假說”，豐富出口附加值率影響因素的研究成果。

二、文獻綜述

（一）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研究

現有研究圍繞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環境效應和經濟效應做出了豐富的探討。環境效應方面，低碳城市試點的效果較為積極，在減排的基礎上能顯著降低城市空氣污染[3]和城市碳排放。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碳減排效應存在于試點實施后的第一年到第四年，且在西部城市和經濟水平較低的城市中更明顯，減排途徑包括降低電力消費量和提升技術創新水平等。4]。經濟效應方面，低碳城市試點政策能夠促進技術創新[5和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提升，這種促進效應在大城市和東部城市更明顯，并呈現出先增大后降低的“倒U型”特征。影響機理在于，低碳城市試點政策通過增加科技人才、研發投入以及產業結構升級，總體上提升了城市技術創新水平，[7通過優化資源配置以及一般性技術創新部分轉換為綠色技術創新，提高綠色全要素生產率。8]從開放經濟視角看，現有研究較多探討了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外資利用的影響，但未能達成一致結論。從高質量發展的角度，低碳試點政策能夠提高中國利用外商直接投資的質量，提升效果在大城市更為顯著，主要機制為降低環境污染、產業結構升級及技術創新環境的改善，這一政策還能夠提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9]

（二）出口國內附加值率的影響動因研究

出口國內附加值率是國內附加值在一國出口總額當中所占的比例，它是衡量一國在貿易中獲取真實利潤的有效指標，并成為當今貿易政策制定和企業生產決策的關鍵信息。較多學者研究出口DVAR的影響因素，認為外商直接投資、國內中間品種類、產業集聚、市場分割、貿易自由化等因素會顯著影響出口DVAR。

關于環境規制對出口DVAR的影響，現有研究未能達成一致結論。王毅等[10]發現環境規制對非國有企業出口DVAR有促進作用，企業進口中間品使用比是主要影響渠道。楊燁和謝建國[1]發現適度的環境管制會強化環境信息披露對出口DVAR的提升作用，而過強與過弱的環境管制則會導致環境信息披露的負面效應。宋林和高強[12]認為環境規制通過降低國內中間品種類抑制出口DVAR，通過提高國內中間品質量提升出口DVAR。張兵兵和胡榴榴[13]研究發現負向的“中間品替代效應”大于正向的“成本加成效應”，總體上城市環境立法不利于企業出口DVAR的提升。李楠等[14]發現提高政府環保支出和增加企業綠色補貼顯著提升了企業DVAR。

（三）簡要評述

很少有文獻直接研究低碳城市試點對國內出口附加值率的影響。李宏和董梓梅[15]發現，低碳城市試點能通過能源利用效率、提升研發創新水平和優化地區資源配置三種渠道促進企業出口DVAR的提升，但其并未建立理論模型進行說明。迄今尚未有文獻從產業升級視角，以產品質量和全要素生產率為機制研究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國內出口附加值率的影響。

三、理論機制與假說提出

本研究擬圍繞國內中間品質量、產品質量和全要素生產率探討低碳城市試點影響企業出口DVAR的理論機理。具體而言，通過演繹推理低碳城市試點對國內中間品質量、產品質量及全要素生產率三個機制變量的影響方向，進而以數理模型推導機制變量對企業出口DVAR的影響效果。

（一）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產品質量與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機理

低碳城市試點作為一種環境規制措施，其對出口DVAR的影響從理論上可以歸結為環境規制對產業升級的影響，而“波特假說”構成了這一研究的理論基礎。管理學家邁克爾·波特等認為，合理的環境規制會增加企業的“遵循成本”，激勵企業進行技術創新和管理革新，創新成果體現在產品質量提高和生產率提高兩方面。波特將“創新補償”效應分為“產品質量補償”和“流程補償\"效應，分別表示環境規制引致的產品質量提升和生產率提升效應。具體而言，企業在環境規制激勵下進行的技術創新可能出現意外收獲，從而創造出更高質量或更低成本的產品，產生“產品質量補償”效應；環境規制也可能通過提升生產流程中的監管、加強副產品的利用、加強材料節約等途徑提升全要素生產率，產生“流程補償”效應。“產品質量補償”和“流程補償”效應分別影響出□產品質量、國內中間品質量以及全要素生產率，進而影響出口DVAR。

從中間品質量和出口產品質量渠道分析，低碳試點政策能夠通過三種方式提升產品質量，進而提高企業出口DVAR。第一，政策鼓勵試點城市充分立足自身要素稟賦，因地制宜踐行低碳理念，這樣生產的產品能夠發揮比較優勢和地方特色，具有較強的市場競爭力和較高的產品質量。第二，試點城市會引導低碳排放產業和新能源產業發展，這些產業具有發展前景好、科技含量高、附加值高的特征，能夠生產出價值與質量較高的中間品和最終產品。同時，低碳減排目標會推動傳統高污染產業的退出和轉型，而高污染行業的產品包含較多低質量產品，這些產品的退出也會提高國內中間產品質量。第三，合理的環境政策會引致“創新補償\"效應，由于創新具有隨機性，產品平均質量也會得到提高。出口產品質量的提升會增強企業的定價自主權，提升企業成本加成率，進而提高出口DVAR。

從企業生產率渠道分析，低碳城市試點主要通過擠出效應和“創新補償”效應提高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進而提高企業成本加成率，提升企業出口DVAR。首先，更加嚴格的環境規制會擠出部分高耗能的粗放生產型企業。被淘汰后全體企業的平均全要素生產率便會提高。其次，環境規制會促使企業進行生產技術和工藝革新，由此帶來的“流程補償效應”可能彌補“遵循成本”，提高企業總體生產率。另外，一些低碳試點城市直接聚焦低碳領域關鍵核心技術攻關，這些創新效應對全要素生產率具有顯著促進作用。

（二）產品質量與全要素生產率對出口國內附加值率的影響機理

參考施炳展[17]、邵朝對和蘇丹妮[18]、Kee和Tang[19]構建企業出口DVAR的決定模型，分析企業出口DVAR的影響機制，為后續實證層面的機制分析提供理論支持。模型設定和推導分為市場需求、企業生產定價和企業出口DVAR的決定三部分。模型的創新點在于進一步納入產品質量因素，并推導得到產品質量對企業出口加成率的影響方向，為厘清企業出口國內加成率的影響機制擴展了新的理論視角。

1.市場需求。消費者的效用函數由相互間可替代的若干種產品的質量和消費數量決定。參考Hallak和Sivadasan[20]，本文假設在壟斷競爭市場框架下，代表性消費者效用函數為CES形式：

其中， λ_i 為產品 i 的產品質量， q_i 為產品 i 的數量， σ 為不同產品的替代彈性， σgt;1 。用 E 表示代表性消費者的總支出， ?_pi 為產品 i 的價格。代表性消費者選擇消費數量 q_i ，以實現自身效用最大化：

用拉格朗日法解消費者效用最大化問題，得到式（4）和式（5），其中， P 是質量調整后的價格指數。

2.企業生產。假設企業使用勞動和中間品兩種要素進行生產。本文引入中間品質量， θ_D 和 θ_F 分別代表國內中間品質量和國外中間品質量。柯布—道格拉斯形式的生產函數可以表示為：

y_i=φ_iL^1-αM^α

其中， φ_i 表示企業 i 的技術水平， L 代表勞動力數量， M 表示一攬子中間品投入，由單位中間品的產品質量和中間品數量共同決定。式（7）為CES形式構建的企業的中間品投入，包括質量水平為 θ_D 的國內中間品 m_D 和質量水平為 θ_F 的國外中間品 m_F 。 σ_M 表示國外中間品和國內中間品的需求替代彈性， σ_?M 大于1。

假設對于單個企業，要素價格由外生決定。 和 p_MF 分別反映勞動、國內中間品和國外中間品的價格。按照式（8）設定總價格指數 P_/M ，由國內中間品價格指數 （p_MD，θ_D） 和國外中間品價格指數 （p_MF，θ_F） 以CES形式加總得到。

在給定產量的情況下，企業根據成本最小化原則，決定勞動 L 和總中間品 M 的最優使用量，即解如下最優化問題：

構建求解成本最小化問題（9）的拉格朗日函數，如公式（10）所示：

約束條件下公式（10）關于中間品投入和勞動力投入的一階條件滿足：

聯立公式（11）和公式（12），求解得到企業生產成本最小化問題下，最優勞動要素 L 和中間品要素 M 投入表達式分別如公式（13）和（14）所示：

聯立要素投入表達式（13）和（14）及企業生產總成本（9），可以得到：

基于式（15）可以推導得到企業生產的邊際成本，如公式（16）所示：

考慮在壟斷競爭的市場出清條件下，企業 i 總產量與需求相等，企業選擇產量 q_i 以實現利潤最大化。 R（q_i）=p_i×q_i 為企業 i 的銷售收入，是企業產品數量 q_i 的函數，企業利潤最大化問題如公式（17）所示：

企業利潤最大化一階條件為：

而在壟斷市場條件下，由于 R（q_i）≡p_i（q_i） ·q_i ，求微分得到邊際收益：

在公式（19）中代入企業市場需求與價格表達式（4）求導計算得到：

聯立式（16）（18）（19）（20），得到：

根據市場出清條件，總產出等于總需求，結合式（4）和式（21），得到總產出：

在中間品使用總質量一定時，廠商選擇國內中間品和國外中間品的使用數量，以最小化國內和國外中間品的總成本。

min Cm=PDmD+PFmF

構建中間投入品成本最小化問題（23）的拉格朗日函數如下：

L（M，L，μ）=p_Dm_D+p_Fm_F-

成本最小化的一階條件為：

聯立以上一階條件可得，國內中間品和國外中間品數量滿足以下關系：

將式（27）代入企業中間品最小化問題（23）中，可以得到企業應用國外中間品的總價值如公式（28）所示：

3.企業出口國內附加值率的決定因素。根據Kee和 Tang^[19] 的研究，企業出口國內附加值率（DVAR）定義為總出口商品價值中除去進口商品價值的剩余部分與總出口商品價值的比例，即：

在DVAR表達式（29）的基礎上代入企業應用國外中間品的總價值表達式（28）和企業總產出表達式（22）后，可以得到：

根據DVAR表達式（30），用DVAR分別對產品質量 λ_i 、生產率 φ_i 和國內中間品質量 θ_D 求導。由于 σgt;1 且 σ_?Mgt;1 ，可以得到：

式（31）—（33）顯示，企業出口DVAR對出口產品質量 λ_i 、生產率 φ_i 、國內中間品質量 θ_D 的導數均為正，說明三者對企業出口DVAR均有促進作用。

本文理論分析的第一部分已經闡明，低碳城市試點政策會促進出口產品質量、國內中間品質量以及全要素生產率提升。結合式（31）—（33）

推導結果，出口產品質量、國內中間品質量以及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會促進企業DVAR提升。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說1—4：

假說1：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可以促進企業出口DVAR的提升。

假說2：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可以通過提高出口產品質量促進企業出口DVAR的提升。

假說3：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可以通過提高國內中間品質量促進企業出口DVAR的提升。

假說4：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可以通過提高全要素生產率促進企業出口DVAR的提升。

四、研究設計

（一）計量模型

本文擬通過構建雙重差分計量模型（Differ-ence-in-Differences，DID），檢驗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出口國內附加值率的影響。企業的出口DVAR變化可分解為兩層差分：第一層差分源于是否實施低碳試點政策，第二層差分是時間變化帶來的差異，通過雙重差分可以排除隨時間變化且不可觀測的影響變量，從而識別低碳城市試點的政策效應。處理組包括2010年納入試點的第一批城市和2012年納入試點的第二批城市，其余城市作為對照組。具體計量模型設置如下：

其中，下標 分別代表企業、行業、城市和時間。被解釋變量 由企業 i 在 χ_t 時間的出口國內附加值率加1再取對數得到。二元變量 Treat_it 表示企業 i 所在城市在 χ_t 時間是否已實施低碳試點政策，若已經實施該政策，Treat_it 賦值為1，否則為0。在基準分析中， Treat_it 的系數 β₀ 為關注重點，它表明控制其他影響因素后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國內企業出口DVAR的影響。若系數 β₀ 為正，則表明試點政策有助于提升試點城市企業出口DVAR。X包含一系列控制變量。

除了低碳城市試點，其他企業和城市層面的因素也可能影響企業出口DVAR，從而對研究造成干擾。本文參考已有文獻[5，10]，選取一系列控制變量減輕這種干擾。首先是企業層面的控制變量。 ① 企業規模（lnSize）。企業規模與企業創新相關程度較高，進而會影響本文的機制變量產品質量（Quality）和全要素生產率（TFP）。一般而言，規模較大的企業對長期發展更為重視，資金也更為充裕，因而會進行更多創新行為。 ② 企業年齡（ InAge） 。企業年齡一定程度上代表企業的成熟度，成熟度越高的企業往往創新行為越多。 ③ 企業人均工資（lnWage）。企業工資會影響到員工的創新激勵，勞動報酬隨著企業生產率的提高而穩步增加是激發創新活力的保障，工資扭曲不利于企業生產率和產品質量的長久提升。 ④ 企業補貼（Sub-side）。補貼會增加企業融資來源，放寬融資約束，使得企業的創新行為可以長期穩定進行，進而持續提升企業產品質量和全要素生產率。其次是城市層面的控制變量。城市發展程度、城市規模和對外開放程度都可能影響企業出口附加值率，于是本文控制了城市人均國民生產總值（ 、城市人口數（ lnPop） 和外商直接投資（ 。表1展示了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

為了解決因遺漏行業層面不可觀測的時變沖擊所導致的遺漏變量問題，本文加入 Ind_j×v_t （行業 × 時間的固定效應），用于控制不可觀測的、隨時間變化的行業特征，其中 Ind_j 表示行業， v_t 表示時間固定效應。 v_i 代表企業固定效應，用以控制不可觀測的且不隨時間變化的企業特征。 ε_it 為殘差項。此外，參考已有文獻，采用以城市聚類的穩健標準誤，以控制潛在的序列相關和異方差問題。

（二）指標構建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由企業層面出口國內附加值率加1再取對數得到（ ）。企業出口DVAR構建方法參考邵朝對和蘇丹妮[18]、Kee 和Tang[19]，考慮了間接進口和返回增加值問題。間接進口指的是國內中間品當中包含的進口中間品成分，這部分國外成分不應當納入國內附加值計算；返回增加值指的是進口中間品當中包含的國內中間品成分，應當納入國內附加值計算。由于企業層面數據不包含這兩部分信息，本文首先參考Wang等[21]分解出口增加值的辦法，利用世界投入產出表計算得到行業層面的間接進口比例和返回增加值比例，再參考邵朝對和蘇丹妮[18]的做法，用行業層面數據近似替代企業層面的間接進口比例和返回增加值比例。最后，處理貿易方式和中間貿易代理商問題，得到如下出口DVAR的計算公式：

其中， IM_ijkt^P 表示企業加工貿易實際進口中間品額， IM_ijkt^o 表示企業一般貿易實際進口中間品額，EX_ijkt 表示企業出口總額， EX_ijkt^o 表示一般貿易出口總額， D_ijkt^o 表示企業國內銷售總額， λ_j¹ 和 λ_j² 分別為總出口額的間接進口比例和返回增加值比例。

控制變量測度方面，企業規模（ lnSize. 定義為企業年末資產總額的對數。企業補貼（Subside）為二元變量，若企業得到補貼為1，否則為0。企業年齡（ lnAge， 由企業建立至今的時間取對數值得到。企業人均工資（lnWage）為企業人均工資對數值。城市人均生產總值（ ）為城市人均GDP的對數值，城市人口數（ ）為城市總人口的對數值，外商直接投資（ 為城市接受外商直接投資的對數值。

（三）數據說明

本文主要使用2003—2013年企業層面的非平衡面板數據，數據由國家統計局的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和海關總署數據匹配后得到。選取2003年作為數據起始年份，是考慮到中國2001年加入WTO顯著提升了貿易自由化程度，而貿易自由化會影響出口企業DVAR，[22]對研究造成干擾。由于工業企業數據庫的局限，本文使用數據截止年份為2013年，這與其他研究中國DVAR的文獻做法一致。23由于數據截至2013年，本文實證考察的低碳試點城市政策只包含前兩批試點城市（2010年和2012年）。

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包含企業層面的數據，用于計算企業年齡、規模、全要素生產率等企業層面變量。海關總署數據庫有企業進出口的詳細交易信息，包括企業稅號、企業名稱、進出口產品的8位HS編碼、進出口價值、進出口數量、貿易類型、郵編、電話號碼等，主要用于計算企業出口DVAR、企業出口產品質量。此外，從城市統計年鑒中采集各城市人口數、人均GDP等城市層面的數據。

由于工業企業數據庫和海關總署的企業編碼不互通，本文采用兩步法合并數據。首先，根據企業名稱和年份進行合并；其次，使用企業所在地的郵政編碼以及電話號碼的后七位來匹配兩個數據庫中相同的企業，最終得到的2003—2013年合并數據擁有企業有效觀測值321348個，企業數85536家。

五、實證結果分析和穩健性檢驗

（一）基準回歸

下面，依據基準回歸計量模型考察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工業企業出口國內附加值率的影響。表2展示了估計結果。

表2低碳城市試點對出口DVAR的影響

注：*、**、***分別表示在 10% 5% 1% 的水平上顯著，括號內為穩健標準誤，下同。

回歸結果顯示，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企業出口DVAR有一定的提升作用，且顯著性較強。其中，列（1）為沒有納入控制變量和固定效應的OLS回歸估計結果，Treat的系數為正，而且在1% 水平上顯著;列（2）在列（1）的基礎上進一步控制了企業層面不隨時間變化的固定效應，Treat系數仍為正，而且保持 1% 的顯著性水平；列（3）在列（2）的基礎上進一步控制了城市固定效應以及行業 × 時間固定效應，結果仍在 1% 水平上顯著;列（4）進一步加人各個控制變量和較為嚴格的固定效應，Treat系數在顯著性和系數大小上都和列（3）結果非常接近。至此，假說1得到驗證。

（二）異質性回歸

1.地區層面的異質性分析。不同地區經濟發展和環境狀況不同，政策執行情況不同，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影響力也可能不同。這里在基準回歸的基礎上，將樣本分為東部、中部、西部地區進行分組回歸，以考察試點政策的地區異質性影響。地區異質性的估計結果如表3列（1）—（3）所示。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在東部地區能夠顯著促進企業出口DVAR提升，顯著性水平為 1% ，但在中部和西部地區的影響不顯著，原因可能在于不同地區的城市政府對低碳試點政策的執行情況不同。東部地區可能自主采用多樣化的形式執行低碳試點政策，對于新興低碳產業有較多引導和支持，并鼓勵企業進行技術創新；而中西部地區的城市政府更傾向于跟隨模仿其他城市，缺乏因地制宜的創新型政策，引導企業創新和產業升級的力度也有所欠缺。

表3異質性分析結果

為了進一步探究地區異質性出現的原因，本文統計了部分試點城市采取的各類型政策工具數量。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4所示。無論是命令型、市場型還是自愿型政策工具，東部地區城市的平均政策工具數量都遠高于西部和中部地區，這說明，無論在試點政策的執行力度還是手段豐富度上，東部地區都遠優于西部和中部地區。

表4各地區政策工具數量描述性統計

2.企業所有制的異質性分析。不同所有制的

企業在面對相同政策時往往做出不同應對。因此，本文在基準模型的基礎上，對國有企業、民營企業和外資企業的子樣本分別進行回歸，考察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不同所有制企業出口DVAR的異質性影響。估計結果如表3列（4）—（6）所示。低碳城市試點對國有企業出口DVAR的影響不顯著，但能夠顯著促進外資企業和民營企業出口DVAR提升，原因可能在于國有企業在地方經濟中地位較高，政治勢力較強，地方政府對其施加的環境規制較弱。較弱的外部壓力使得國企改革創新的動力不足，更傾向于直接承受環境規制帶來的“遵循成本”。

3.貿易方式的異質性分析。企業的貿易方式與出口DVAR關系較大。一般貿易具有產品鏈條長、附加值高的特點，一般貿易出口額占出口總額比重較大的企業往往出口DVAR較高。本文在基準模型的基礎上，加入一般貿易出口額占比（ GT_- ratio）與政策變量（Treat）的交互項，以考察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不同貿易方式企業出口DVAR的異

質性影響。

表3列（7）顯示了貿易方式異質性的回歸結果。Treat系數顯著為正，驗證了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企業出口DVAR的促進作用； GT_- ratio與Treat的交互項系數在 1% 水平上顯著為正，這表明貿易企業的一般貿易額占比越高，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其出口DVAR的提升作用就越大。原因可能在于，一般貿易企業需要承擔產品從研發設計到生產銷售的全部增值環節，對產品擁有較強的控制權。在生產流程、組織管理和產品質量方面，一般貿易企業的自主性更強，進行改革創新的能力也更強，因此在環境政策的激勵和倒逼作用下，一般貿易企業的出口DVAR提升效應更明顯。而加工貿易企業僅負責加工部分，對產品擁有的自主性較弱，在環境規制的壓力面前缺乏創新的能力和動力。

（三）穩健性檢驗

1.PSM-DID。低碳試點城市的選擇可能不是隨機的，而是和城市的經濟發展、環境質量等情況相關，從而導致選擇性偏差。為解決這一問題，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法（PSM），嘗試提高處理組和控制組在處理前的相似性，分別按照 1：1，1：3 與1：5 近鄰匹配法進行處理組和控制組的傾向得分匹配。表5展示了三組PSM-DID回歸的結果，核心解釋變量系數顯著性仍然很強，且系數保持一致。PSM-DID的結果驗證了基準回歸的穩健性，說明樣本選擇性偏差不會對回歸造成明顯干擾。

2.政策排除。低碳城市試點期間還存在其他政策，可能干擾回歸結果。為處理這一問題，本文采取政策排除的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檢驗方式為將政策變量加入基準回歸作為控制變量。2007年的二氧化硫排放權交易試點是中國首次大型市場型環境規制，與2010年和2012年實施的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在政策內容與執行時間上較為接近，故加以控制；創新型城市試點政策于2008年開始實施，2010年大規模擴展，時間上與低碳城市試點政策較為接近，同時也可能影響本文的機制變量——企業加成率和產品質量，所以加以控制。

表6顯示了控制其他政策后的回歸結果。列（1）顯示了控制 SO₂ 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后的結果，低碳城市試點政策顯著性仍然很高，系數對比基準回歸結果的0.022略有下降，說明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于企業出口DVAR的影響并非源于SO₂ 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同時 SO₂ 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的影響系數也較為顯著且系數為負，說明它對企業出口DVAR有一定抑制作用。列（2）顯示了控制創新型城市試點政策以后的回歸結果。低碳城市試點政策顯著性很強，且系數與基準回歸的0.022相差無幾，說明創新型城市試點政策幾乎不會干擾本文基準回歸的結果。創新型城市試點政策自身對企業出口DVAR沒有影響。

表6政策排除結果

3.擴大時間范圍的檢驗。由于工業企業數據庫的有限性，本文基準回歸的數據截止到2013年。為了提升回歸結果對于當今政策的指導意義，本文使用2003—2023年中國上市公司數據，驗證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企業創新的影響，從側面證明本文的影響機制。

企業創新能力用企業年度專利申請量（ tent）代理。控制變量參考顧夏銘等[24]，采取企業年齡的對數（ lnAge） ）、企業規模的對數（lnSize）、托賓 Q 值（Tobin）企業盈利能力（Profit）、企業有形資產比率（Tangible）企業現金流比率（Cash）等。

回歸結果如表7所示。列（1）不包含固定效應，列（2）在列（1）的基礎上加入行業 × 時間固定效應，列（3）在列（2）的基礎上加入企業層面固定效應。列（1）一（3）的結果顯示，低碳城市試點對專利申請量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根據波特假說，企業創新行為的增加往往和產品質量及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關系密切。而產品質量和全要素生產率會促進企業出口DVAR的提升。因此，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于企業創新行為的促進，能夠側面驗證試點政策通過產品質量和全要素生產率提升企業出口DVAR的影響機制。這一結果與師翠英等[25]相一致，師翠英等運用2007—2019年滬深兩市A股上市公司數據研究發現，低碳試點政策有助于提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此外，試點城市大力推動傳統產業有序退出和轉型，扶持附加值高、碳排放強度低的高精尖企業，促進特色化產業和高科技含量產業的發展，2017—2022年，多個試點城市“經濟發展質量有所提升”。①這一評估結論也印證了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企業生產率和產品質量的促進作用。

六、影響機制分析

根據前文理論分析，低碳城市試點通過中間品質量、出口產品質量和企業全要素生產率三種渠道作用于企業出口DVAR。機制檢驗的實證方法參考邵朝對和蘇丹妮[18]、于蔚等[26]首先檢驗核心解釋變量是否影響中間變量，然后在基準模型的基礎上引入中間變量與核心解釋變量的交互項，并檢驗交互項對被解釋變量的影響。

（一）出口產品質量機制

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包含的環境規制和產業政策會促進企業出口產品質量提升，而出口產品質量會增加企業出口競爭力，提升其DVAR。機制檢驗分為兩步，具體模型分別為：

Quality_it=α+γ₀Treat_it+γX+Ind_j×v_t+v_i+ε_it

βX+Ind_j×v_t+v_i+E_ijkt

其中，Quality為出口產品質量，測算方式參考施炳展和邵文波[27]。對于海關八分位編碼下的某一HS 產品，企業 χ_i 在 χ_t 年對 m 國出口數量 q_imt 表達式如下：

其中， 表示進口國一年份兩維度虛擬變量，控制隨時間和進口國發生變化的量。 lnp_imt 表示出口產品的價格， ε_imt=（σ-1） 為包含產品質量信息的殘差項， λ_imt 代表出口產品質量。通過式（39）可定義 i 企業對 m 國在Ψ_t 年度出口的某一產品的質量。

表8中，列（1）—（2）展示了出口產品質量機制的回歸結果。列（1）展示了低碳城市試點變量（Treat）對出口產品質量（Quality）的影響情況。Treat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低碳試點政策對出口產品質量具有促進作用，政策的“產品質量補償\"效應比較顯著。列（2）展示了Quality以及Quality×Treat對被解釋變量lnDVAR的影響。出口產品質量（Quality）的系數顯著為正且絕對值較大，表明出口產品質量是影響企業出口DVAR的重要機制。Treat與出口產品質量交互項顯著為正，表明低碳試點政策能夠強化出口產品質量對企業出口DVAR的促進作用。列（1）和列（2）的計量結果共同表明，低碳城市試點政策通過提高出口產品質量而提升企業出口DVAR，假說2得到驗證。

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出口產品質量的提升效應較為顯著，原因是多方面的。根據“波特假說”，強度適當的環境規制會督促企業進行生產創新，在此過程中企業可能發現提升產品質量的機會，產生“產品質量補償”效應。環境規制還會加速一些生產效率較低、資源消耗較大的粗放型生產企業退出與轉型，而粗放型企業所生產的產品質量往往不高，它們退出后中國企業的總體平均產品質量得到提升。另外，一些試點城市會采取產業政策支持產品質量較高、創新能力較強的新興低碳產業，從而提升整體出口產品質量。出口產品質量的提高意味著企業在國際市場上擁有更強的競爭力和定價權，企業成本加成率和產品的國內附加值率也會更高。

（二）中間品產品質量機制

國內中間品質量對出口DVAR也有關鍵性影響。檢驗國內中間品質量機制的具體模型如下：

Inter_it=α+γ₀Treat_it+γX+Ind_j×v_t+v_i+ε_it

Ind_j×v_t+v_i+ε_ijkt

其中， 代表企業 i 在 χ_t 時間的國內中間產品質量。對國內中間品質量缺乏直接衡量的手段，使用同一城市內一般貿易出口中間品質量的加權平均數作為間接衡量手段。

表8中，列（3）和列（4）展示了國內中間品質量機制的回歸結果。列（3）展示了低碳城市試點變量（Treat）對國內中間品質量（Inter）的影響情況。Treat的系數在 10% 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低碳試點政策會提升國內中間品質量，但是促進效應弱于對出口產品質量的促進效應。列（4）顯示了國內中間品質量對企業出口DVAR的影響作用。國內中間品質量Treat系數顯著為正，且絕對值大于列（2）中出口產品質量的系數，這表明國內中間品質量對企業出口DVAR的影響作用較大，大于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作用。列（4）中Treat與國內中間品質量Inter的交互項系數為正，且在1% 水平上顯著，表明低碳試點政策會進一步強化中間品質量提升對企業出口DVAR的促進作用。列（3）和列（4）的結果共同表明，低碳城市試點政策會通過提高國內中間品質量而促進企業出口DVAR提升，假說3得到驗證。

雖然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國內中間品質量的影響顯著性稍弱，但是國內中間品質量對企業出口DVAR的促進作用較強，總體來說，國內中間品質量仍是重要的影響機制。與出口產品質量機制類似，低碳城市試點政策通過環境規制的“產品質量補償效應”“擠出效應”以及低碳產業政策，促進國內中間品質量總體提升。國內中間品質量提升具有顯著的替代效應，降低了進口中間品的使用而增加國內中間品使用，進而顯著提升國內附加值在總出口額中的比重。

（三）全要素生產率機制

全要素生產率較高的企業擁有較強的國際競爭力和市場盈利能力，其生產的附加值也會更高。檢驗全要素生產率機制的具體模型如下：

TFP_it=α+γ₀Treat_it+γX+Ind_j×v_t+v_i+ε_it

Ind_j×v_t+v_i+ε_ijkt

其中， TFP_it 代表企業 χ_i 在時間 χ_t 的全要素生產率，采用L-P法進行計算。

表8中，列（5）和列（6）展示了生產率機制的回歸結果。列（5）考察了低碳試點政策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促進作用。列（5）中Treat的回歸系數表示低碳試點政策會在 1% 的顯著性水平上提升全要素生產率，反映出該政策具有“流程補償”效應，能夠倒逼企業進行生產流程或管理革新，提升全要素生產率。列（6）考察生產率對企業出口DVAR的影響，TFP的系數在 1% 的水平上顯著且系數為正，表明全要素生產率能夠促進企業出口DVAR的提升。同時列（6）中Treat與全要素生產率的交互項系數也在 1% 的顯著性水平上為正，表明低碳城市試點政策能夠增強全要素生產率對企業出口DVAR的促進作用。列（5）和列（6）共同表明，全要素生產率是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影響企業出口DVAR的機制，假說4得到驗證。具體而言，環境規制不但會通過增加企業面臨的成本壓力倒逼企業進行生產率的提升，而且還會通過擠出效應提升當地企業的平均全要素生產率。一些試點城市更是直接聚焦新技術的研發，降低生產成本。全要素生產率提升后，出口企業擁有更強的定價能力，在貿易中獲取的增加值便會增加。同時，國內生產率提高還會降低國內中間品成本，增加出口企業對國內中間品的使用，從而提升DVAR。

列（1）一（6）機制分析的結果與理論分析結果一致。出口產品質量、國內中間品質量和全要素生產率均是低碳城市試點政策促進企業出口DVAR的重要渠道。其中，試點政策對出口產品質量和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具有較高的顯著性水平，而影響中間品質量的顯著性水平稍弱。但是，三個機制變量對企業出口DVAR的影響統計顯著性均很強，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產品質量補償”效應和“流程補償”效應均是提高企業出口DVAR的關鍵機制。

七、結論與政策啟示

（一）主要結論

本文基于雙重差分法，研究了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企業出口DVAR的影響，主要結論如下：

1.低碳城市試點政策作為綜合性政策，能夠顯著促進企業出口DVAR的提升，而且經過平行趨勢檢驗、PSM-DID、政策排除等一系列穩健性檢驗后，結果仍然顯著。

2.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于企業出口DVAR的促進作用存在地區異質性、企業所有制異質性和企業貿易方式異質性。就不同地區而言，東部地區的城市政府采取了更為多樣化的政策工具，試點政策的影響較為顯著，在中西部地區試點政策的影響則不顯著。就不同所有制企業而言，試點政策對外資企業和民營企業的出口DVAR有顯著促進作用，對外資企業的促進作用尤為顯著。國有企業由于自身市場勢力和政治勢力較強，承受的政策壓力較小，受試點政策的激勵效果不明顯。在不同貿易方式的企業中，企業一般貿易額占比越大，其出口DVAR受到試點政策的促進作用就越大。

3.影響機制方面，低碳城市試點政策通過促進企業出口產品質量、中間品質量和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高推動企業出口DVAR的提升，其中出口產品質量和中間品質量機制影響程度較大。本文的基準回歸結果及影響機制分析同時從產品質量和生產率角度對“波特假說”起到了驗證作用。

（二）政策啟示

低碳城市試點政策作為環境規制與產業政策的有機結合，能夠促進中國出口產品國內附加值率的提升。這一結果不但為提升我國在對外貿易中的真實利得找到了有效途徑，而且顯示出綜合性環境政策對于協同推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和生態環境高水平保護目標的潛力，為未來的環境政策制定提供了經驗證據和改革方向。

第一，借鑒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綜合性和弱激勵性特點，促進更多城市實現綠色低碳化轉型。生態環境部針對前期低碳試點城市的執行效果進行了集中評估和打分，國家相關部委相繼開啟了國家碳達峰試點城市、深化氣候適應型城市建設試點等行動。城市是碳減排和產業發展的主要載體，未來的“雙碳\"轉型政策應當是以城市為主體、由地方政府主導的綜合型環境治理政策，通過市場型、命令型和自愿型環境規制工具協同，結合產業政策，加快形成新的產業競爭優勢，探索降碳減污與經濟發展雙贏的綠色低碳發展道路。

第二，在適應當地經濟發展水平的前提下，應當采取偏嚴格的環境規制政策。適當嚴格的環境規制能夠倒逼企業進行創新活動，提升自身生產率和生產質量，而強度較弱的規制會使企業直接承擔“遵循成本”而不改變自身生產和經營模式。地區異質性、所有制異質性的結果佐證了這一點。東部地區城市采取的政策工具在種類和數量上明顯更多，低碳試點政策對于企業出口DVAR的促進作用也更顯著。建議進一步加強中央政府對試點城市政府的監督力度，持續激發地方政府的環境治理動機。此外，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于國有企業的激勵效果不佳，未來應當針對國有企業適度加大政策壓力，督促其進行低碳化轉型。

第三，環境政策的制定和執行應當立足于市場機制，樹立開放視野，持續促進中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提升。地方政府應當為企業的創新活動提供充分激勵和引導，幫助企業在綠色轉型的同時實現生產率和產品質量的提升。各城市應當學習低碳試點城市的優秀做法，立足自身產業及資源優勢，做優做強低碳主導產業，并分類推動傳統高碳企業的有序退出和轉型升級。

第四，由于一般貿易企業在試點政策激勵下能夠更大地提升自身出口DVAR，政府應當支持和幫助條件合適的加工貿易企業向一般貿易企業轉型，鼓勵采取混合型貿易方式的企業提升自身一般貿易額的比例，在貿易總量不斷擴大的同時，促進DVAR的提升。

注釋：

① 生態環境部《國家低碳城市試點工作進展評估報

告》，2023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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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彭青

How Does the Low-Carbon City Pilot Policy Affect Firms‘Domestic Value Added Ratios in Exports？

Fan Hongzhong，Zhao Dechang

（School of Economics，Huazhong University ofScience and Technology，Wuhan Hubei 430074，China）

Abstract：Under thecontextof Global ValueChain（GVC）division，how to enhance the Domestic Value Added Ratio（DVAR） ofexportsthroughcomprehensiveenvironmentalpoliciesisthekeytoachievinggren，low-carbon，andhigh-qualityeconomic developent.Thisstudyconstructsamicro-leveltheoreticalmodel inwhichexportproductquality，domesticintermediateproduct quality，andTotalFactorProductivity（TFP）drivethegrowthoffirmsexportDVARBymatching industrialenterprisedata with customsdataandemployingastaggered Diference-in-Diffrences （DID）approach，thisstudyempiicallyexamines thempacof low-carboncitypilotpoliciesontheDVARofexportsanditsmechanisms.Theempiricalfindingsrevealthatlow-carboncitypilot policiessignificantlybosttheDVARofexports.Thisefectismorepronouncedfornon-stateowedenterprises，fimsinaste China，and thosewithahigher shareof general trade.Intermsof mechanisms，thepolicies primarilyfacilitate industrialupgradingthroughthe\"inovationcompensation\"efectandthecrowdingoutefect，therebyimprovingthequalityofdomesticintermediate inputs，exportproductquality，andTFP，whichinturndrivestheriseifirms‘export DVAR.Theconclusionsprovide indirectsupportforthe\"PorterHypothesis\"，demonstratingthatlow-carboncitypilotpolicieshavestrongindustrialpolicyffectiveness. These findings offer important implications for China's future environmental policy.

Keywords：low-carbon city；domestic value added ratiosinexports；difference-in-diferen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