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隨著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深入推進,現代企業正越來越多地將機器人(尤其是搭載人工智能技術的機器人)深度融入工作流程。人類與機器人的協作模式已從簡單的“工具使用”升級為復雜的“團隊合作”——機器人不再只是被動執行命令的工具,而是能像“團隊成員”一樣,與人類共同分析信息、提供建議甚至參與決策。
憑借機器學習、自然語言處理和計算機視覺等技術的進步,智能機器人展現出強大的計算能力,能高效處理復雜數據并進行預測和決策。這催生了“人類—AI團隊(Human-AITeams)”的概念:人類與AI系統優勢互補,共同完成任務、實現目標。這種新模式沖擊了傳統的人際合作關系,為企業間合作提供了全新可能。學者們普遍認為,人們對機器人伙伴的反應與對人類伙伴的反應存在顯著差異。
在這一趨勢下,如何激發人類在人機協作中的創造潛能成為關鍵議題。創造力自我效能感,指的是個體對自身產生創造性成果能力的信念。班杜拉(Albert Bandura)等學者指出,強烈的自我效能感是創造生產力和新知識發現的必要條件,因為它會影響人們從事特定行為的動機、能力以及對任務的追求意愿。同時,創造力自我效能感也是個人創造力的核心驅動因素。一個人要發揮創造力,首先要相信自己具備創造能力。
盡管機器人在組織中已從“工具”轉向“伙伴”,但現有研究仍主要關注其在創造性任務中的技術表現(如文本生成、圖像創作等“創造性輸出”能力),對機器人如何影響人類的創造性心理基礎(尤其是創造力自我效能感)的研究較少。這導致我們對“人機共創”的心理機制缺乏系統理解,可能阻礙機器人在企業中真正發揮賦能作用。
基于此,本文聚焦“機器人如何激發人類創造力自我效能感的心理機制”,旨在探究機器人是否具備激發人類創造信念的能力,并揭示其潛在影響路徑。通過整合人機交互、社會認知與組織行為領域的研究成果,為“機器人如何成為企業中的積極賦能者”提供理論支持和實踐啟示。
合作是人類社會最基礎的互動形式之一,其起源可追溯到生物進化與自然選擇的早期階段。從生物學角度看,合作并非人類獨有,而是廣泛存在于各類生命體中。無論是微觀的細胞機制,還是宏觀的動物群體行為,個體間的合作與競爭都是生命體獲取資源、延續基因的基本方式。其中,親屬關系被認為是促成合作傾向的關鍵基礎。
英國博物學家、進化生物學家W.D.漢密爾頓(William Donald Hamilton)于1964年提出的“廣義適合度理論”(InclusiveFitness Theory)指出,個體更愿意與基因相近的親屬合作,通過利他行為間接提高自身基因的繁衍成功率。這一理論為解釋自然界的合作行為提供了強有力的演化依據,成為社會行為理論的重要基石。
然而,隨著生物學與行為生態學研究的深入,學界發現合作并非僅由親屬關系驅動。在資源稀缺、任務復雜或環境不確定時,個體選擇合作對象會基于“能力屬性”而非“血緣親近”,即更傾向于選擇能提高合作成功率的高能力個體。例如,研究發現,參與邊界巡邏的雄性類人猿與所在種群未必有血緣關系,卻會參與重要守護任務并獲得分享食物的資格。這種基于功能價值的非親屬合作被稱為“策略性合作”或“互利合作”,在多個物種中都有觀察到。也就是說,合作的產生可能源于親密的社會關系,也可能源于對目標實現的理性評估。
值得注意的是,盡管機器人缺乏真實的社會性,但其高度可編程性使其能模擬社會交互行為——通過語言風格、面部朝向、肢體動作等呈現“類社會線索”,進而觸發人類的社會認知反應。這些模擬行為雖非源于真實情感,卻足以讓人類將其納入合作關系的心理框架。此外,在智能技術深度融入組織運作的背景下,機器人不僅在角色上實現從“工具型執行者”向“認知型合作伙伴”轉變,其任務能力也得到極大彰顯,廣泛參與到戰略分析、創意設計與復雜協同等高階認知任務中。從具體表現來看,憑借機器學習、自然語言處理和計算機視覺等技術的進步,智能機器人具備卓越的計算能力,能夠對各種復雜的數據進行高效處理,實現精準預測和科學決策。這種強大的任務能力表現,使得機器人能夠在與人類的協作中發揮重要作用。相關理論顯示,當機器人系統在任務中展現出高度一致性和高成功率時,人類對其判斷的信任度甚至可能超過對人類合作者的信任。這種基于功能評價與交互體驗建立的“認知契約”,成為人機合作的心理基礎,也意味著“非人類智能體”正被納入合作伙伴的范疇。
總之,合作作為貫穿生物進化與社會發展的核心互動形式,其本質始終圍繞“生存與發展”的根本目標展開。從“基因親近”到“功能適配”的演進,印證了合作本質是生命體優化資源配置、提升存續概率的智慧選擇(見圖1)。

在機器人合作伙伴進入創造力工作情境后,機器人的出現將這一演進推向新維度。盡管缺乏真實社會性,但其通過“類社會線索”模擬社交行為的能力,以及在計算、預測、決策等任務中展現的高能力表現,成功觸發了人類的社會認知機制,構建起基于功能信任的“認知契約”。這種從生物本能合作到人機協同共創的跨越,不僅是合作對象從人類同類到“非人類智能體”的拓展,更標志著合作邏輯從“情感與能力聯結”向“價值共創”的升華。機器人以“認知型合作伙伴”的身份深度參與高階創造性任務,不僅印證了合作本質對“效能”的永恒追求,更預示著在智能時代,合作的邊界將持續突破傳統認知,朝著更靈活、更高效的人機融合方向演進,為創造力激發與社會進步開辟全新可能。
在智能技術深度融入組織運作的背景下,機器人正從傳統的“工具型執行者”轉變為“認知型合作伙伴”,廣泛參與戰略分析、創意設計和復雜協同等高階認知任務。這種角色轉變不僅重塑了社會分工,也對人類在協作中的心理機制提出了新挑戰和新要求。
在創造性任務中,創造力的發揮不僅依賴外部資源支持,更受個體主觀能力判斷的影響。機器人要真正發揮“賦能者”作用,關鍵在于能否激發人類的創造性動機與信念,尤其是提升創造力自我效能感——即個體對自己完成創造任務能力的預期。
研究表明,機器人通過多維度交互方式,能影響人類在協作中的認知加工、行為反饋和情緒體驗,進而作用于個體的自我判斷與能力信念。但對于機器人如何通過具體機制激發人類創造效能,尤其是在多元合作情境中如何系統影響個體信念建構,相關研究仍顯不足。
本文聚焦“機器人如何激發人類創造力自我效能感的心理機制”這一核心問題,梳理并歸納出四類關鍵路徑:視覺喚醒、模式驅動、觀察學習和人機合作。這四種機制分別對應從感官輸入到認知加工,再到行為引導與社會反饋的多重心理通道,展現了機器人在賦能人類創造潛能中的多層次心理影響。
視覺信息是人機交互中最直接、最具影響力的感知通道。研究顯示,人類在與機器人互動時,會快速判斷其外形特征、目光方向和面部表情,并據此調整自身的注意力分配和社交意圖。人機交互領域研究表明,人類的行為比傳統學者想象的要復雜得多。其中,感官線索對于人類的表現十分重要。例如,當人與人互動時,很大程度上是依靠視覺傳遞信息。當人與機器人合作時,視覺上的信息傳遞也非常重要。
其中一種視覺喚醒的機制是機器人眼睛的凝視作用。人形機器人的感覺運動能力發展迅速,可以豐富地展現視覺線索。也正因為此,人類可以操縱和利用這些線索。Hanna和班杜拉(Albert Bandura)證明,在合作任務中,人類的目光會被伙伴的目光引導到正確的目標上。也就是說,在人機交互情境下,人類也會注視人或機器人的眼睛,并傾向于跟隨和利用凝視信息。例如,瑪麗亞 施陶特(Maria Staudte)和馬修W 克羅克(Matthew W. Crocker)的研究證明,帶有雙眼的機器人的凝視可以產生一種凝視效應,即當機器人的實時凝視行為與人類相似時,人類對機器人語音的理解會得到改善。又如,在物理交互任務中,人類被試可以有效地利用人類和機器人伙伴的凝視線索,并且這些凝視可以影響人類行動的速度和準確性。與和人類伙伴合作時一樣,在與機器人伙伴進行相同的合作任務時,人類被試對伙伴凝視這種視覺線索的感知可以顯著提高自己在合作任務中的表現。
另外一種視覺喚醒的機制是機器人擬人化的作用。一般而言,人類傾向于像對待人類一樣對待計算機和虛擬代理,人類更喜歡與那些具有社交能力與人類外形的、能夠進行語言和非語言行為的機器人合作。也就是說,由于各種社交線索和具備溝通能力的原因,擬人化的機器人會被認為具有獨立的意圖,人類會對擬人化機器人進行更積極的評價。相反地,如果機器人不具備擬人化的樣貌,則可能被認為會起到阻礙作用。例如,有研究表明,當被試自己在和機器人伙伴(而不是人類伙伴)合作時,與單獨一個人工作相比,他們的表現會更差。
進一步而言,人類與人還是機器人合作的意愿是取決于具體情境的。首先是環境和歸因的原因。例如,在投資情境下,在高回報的環境中,人們更喜歡低擬人化程度的機器人,而在低回報的環境中,人們更喜歡擬人化的機器人。又如,在購物情境下,在商品報價低于預期的時候,人們在與低擬人化機器人相處時的響應更積極,在商品報價高于預期的時候,人們在與高擬人化機器人或人類相處時的響應更積極。再如,在決策情境下,當決策對人類有利的時候,人們對高擬人化機器人或人類的響應更積極,當決策對人類不利的時候,人們對低擬人化機器人的響應更積極。其次是群體的原因。相比于群體外機器人,被試對群體內機器人響應更積極,且合作意圖更明顯,并且強烈希望將其擬人化。
總的來說,這些類型的人機合作的研究比較類似于人機博弈論的實驗范式,從根本來說是基于利益的考量。一項研究表明,人—人的伙伴關系也可能擴展到人—機器人的伙伴關系中,其中信任起著關鍵作用。這些社交線索的有效激活,既提升了個體的合作意愿,也為其在協作任務中形成正向心理預期提供了感知基礎。值得注意的是,機器人擬人化程度與人類反應之間并非簡單的線性關系,其效果受情境特征(如回報結構、任務類型)和群體歸屬等多重因素調節。
從社會認知理論視角看,自我效能感的構建始于個體對環境中反饋線索的感知與解釋。機器人通過模擬人類特征的非語言行為,能激發用戶對其意圖的積極歸因,增強對合作過程可控性和可預測性的判斷。此外,機器人的凝視行為、社交姿態和個性化反饋,也能向人類傳遞更多有效信息,有效提升人類在合作任務中的情緒投入和自信水平,進而顯著增強其創造力自我效能感。
總之,機器人通過外貌擬人化、凝視行為和社會線索反饋等方式,有效喚起人類的視覺和社交感知系統,在合作初期建立積極的互動預期。這種感知層面的社會激活,不僅提升了人機交互的主動性,也增強了個體對自身完成創造任務能力的信念,從而顯著提升創造力自我效能感。
創造性任務通常具有高開放性、高不確定性和路徑模糊等特征,容易導致個體在任務初期出現認知困擾、目標模糊或效能感不足。而機器人在合作中不僅可作為信息提供者,還能通過引導性語言、階段性提示和結構化任務設計等各類合作模式,扮演認知引導者的角色——這不僅提升了任務的可控性,也緩解了個體面對未知挑戰時的心理壓力,從而構建更積極的任務動機和行動預期。
學者們探討了合作模式的要素組成。例如,有學者提出四階段機器人教學框架,通過激發動機、生成方案、協作執行與反思評價等模式,引導學生在系統性流程中發展創造力。又如,相關研究表明,清晰的交互流程和階段化反饋機制有助于減少個體在創造活動中的不確定性,增強其任務掌控感和行動信心。在人機協作設計系統中,有研究發現人類設計師必須與機器協商物理空間和創意空間,并提出了未來人機協作設計模式的四個需要考慮的因素,包括管理共享的工作空間、溝通關于設計目標的偏好、尊重不同的設計風格、考慮設計行為的社會意義等。再如,研究發現當機器人與人類采用小組活動的合作模式時,還能額外激發人類間的協作,讓人類更好地學習、集中注意力和回憶所學的知識,進而提高解決問題的創造力和學習能力。
從理論視角看,上述結構性的合作模式能夠滿足個體自我效能感形成的三個關鍵條件:對任務內容的掌控感、對路徑的可預測性以及對成功反饋的期望值。機器人通過流程性引導模式帶來的“認知可視化”,降低了任務的抽象性,使個體更容易將問題分解、方案制定和執行成果歸因于自身能力的展現。這種基于外部結構化支持激發的“認知歸屬感”,是創造力自我效能感形成的重要路徑之一。
因此,機器人通過提供任務結構、分階段反饋和流程引導等合作模式,優化了個體在創造任務中的策略路徑,有效提升了其在不確定情境中的心理安全感和信心水平,最終增強了“我有能力完成這一創造任務”的信念,促進創造力自我效能感的提升。
觀察他人完成任務并取得成功,是個體建立自我效能感的重要心理機制——尤其當示范對象與自身有一定相似性或權威性時,模仿動機和自我認同更容易被激活。機器人作為“可模仿對象”,在促進人類創造行為方面具有獨特優勢。
李浩祥(Hao Xiang Ali Li)及其同事的實證研究發現,人類可以模仿社交機器人伙伴的創造性行為,進而培養人類的創造力。具體而言,他讓51名人類與機器人一起玩涂鴉創意游戲,為一些意義不明確的涂鴉撰寫創意標題,其中他操縱設計了社交機器人的語言和非語言行為,以人工干預機器人的創造力:其中一組,人類與有創造力的機器人互動,另一組,人類與沒有創造力的機器人互動。結果表明,人類可以模仿社交機器人伙伴的創造力行為,那些與有創造力的機器人互動的人類想出了更多的涂鴉標題,并且創造力評分更高。也就是說,人類在觀察機器人展現高水平創造行為后,會主動模仿其行為模式,并表現出更高水平的創造性產出。這類觀察學習過程不僅降低了行為嘗試的風險感,也提升了個體對“創造行為可復制性”的判斷。此外,與人類榜樣相比,機器人不會帶來社會評價壓力,能為學習者提供更安全穩定的模仿環境。

從創造力自我效能感的形成機制來看,榜樣行為通過三種路徑影響個體:一是降低行動門檻,提升嘗試意愿;二是提供任務范式,明確努力方向;三是增強對成功可達性的心理預期,皆有助于激發個體在創造性表達中的主動性和信心。
機器人通過呈現啟發性創造行為,為人類提供了模仿參照,構建了“能力認同”的心理路徑。其作為觀察學習載體的功能,有效激發了個體的效能預期,增強了“我有能力完成類似創造行為”的信念,從而顯著提升創造力自我效能感。
機器人不僅是信息提供者和任務執行工具,更具備任務共創者和反饋者的潛力,能深度參與人類創造性任務的全過程。相較于傳統的單向啟發方式(如 PPT 展示、文本提示),人機合作的交互性、即時性和情境響應能力,為個體創造力自我效能感的建立提供了更具體、可感知的心理支撐路徑。
人機合作在創造性工作領域被廣泛關注。例如,有研究探索了人機合作與人類單純觀看PPT對創造力的影響。其中,一組被試受到機器人Robovie的啟發,機器人通過引導性話語(如,“你能想到另一種方法嗎?”)鼓勵被試產生創造性的想法,并為每個被試提供相關的圖像和視頻信息;另一組被試則通過PPT演示形式接受同樣的核心信息。最后,兩組被試參與同樣的日本禪宗巖石花園設計任務。結果顯示,相比在PPT啟發條件下,那些在機器人啟發條件下的被試參與創造性任務的時間更長,并且產生的創造性表達更多。又如,有研究發現,機器人通過勾畫草圖的合作形式有利于設計師的早期構思。該研究設想和開發了一種Cobbie移動機器人,它們可以通過生成創新性和多樣化的草圖來與設計師合作構思。結果表明,Cobbie對于設計師來說十分明顯地激發了探索行為和產生新穎的想法,并有力地吸引設計師參與合作。再如,有研究讓一個富有表現力的運動機器人與即興表演者合作創造一個故事的場景,結果發現,即興表演者確實會把機器人視為一個支持性的伙伴,因為機器人可以積極地啟發人類思考的方向。
在教育場景中,社交機器人對兒童創造力培養也有類似激勵作用:例如,機器人通過“促進型”語言策略激發兒童的正向情緒,有效提升其構思數量和原創性;又如,機器人通過顏色、動畫、聲音等多模態形式提高信息吸引力,激發人類在圖形創造中的流暢性、靈活性和精致性。這一機制在沉浸式技術環境中同樣成立,虛擬現實中的機器人反饋不僅提升了人類的創意產出,也顯著增強了其創造力自我效能感。
從理論角度看,人機合作機制能提升創造力自我效能感,是因為它通過即時獲得正向反饋、在可控的交互體驗中產生成就感等滿足了自我效能感建構的多個條件。持續的任務參與感和過程控制感是激發創造力自我效能感的關鍵心理變量。因此,機器人在創造任務中通過提供即時反饋、情境支持和合作互動,為人類創造行為提供了可歸屬的成就體驗和正向認同路徑,不僅提升了個體在交互中的信心,也實質性增強了“我能夠完成這一創造任務”的心理信念,從而顯著促進創造力自我效能感的發展。
綜上,機器人作為合作伙伴,通過視覺喚醒、模式驅動、觀察學習和人機合作四種機制,從感知引導、結構支持、行為模仿到交互反饋等多維度作用于人類創造過程,構建了影響創造力自我效能感的核心路徑體系(見圖2)。這一機制框架揭示了機器人在激發人類創造潛能方面的心理驅動效應,為理解人機協作的賦能機制提供了基礎支持。
需深化對機器人影響創造力過程復雜性的探索
機器人伙伴對創造力過程的影響具有高度復雜性,需從多種機制、多元視角進行系統考量。本文將機器人伙伴對人類創造力自我效能感的影響方式歸納為視覺喚醒、模式驅動、觀察學習和人機合作四種類型,這一分類揭示了機器人作為與人類伙伴具備同等角色、任務及決策能力的實體特征。值得注意的是,人們對機器人伙伴的動機、偏好與意圖的感知,可能與對人類伙伴的感知存在顯著差異。
隨著機器人在人機交互中參與程度的不斷加深,這些感知差異可能影響最終的創造性成果與過程,甚至偏離人類對合作結果的預期。因此,未來研究需進一步探討技術參數(如算法精度)、設計特征(如交互界面友好度)、制度規范(如協作責任劃分)、外形屬性(如擬人化程度)、協作模式(如任務分配方式)等多維度因素,分析其如何作用于人類的創造力與創造力自我效能感,為構建更優的人機合作環境提供理論支撐。

技術介入下組織合作關系的重構需重點關注
當前鮮有研究針對技術介入組織情境后的合作關系進行系統性重構與考量。生物學研究表明,合作關系的建立與合作伙伴的選擇,要么基于親密的社會關系,要么源于對能力屬性的理性評估,二者本質上均以利益為核心。然而,在現代技術密集型組織中,這種原始的合作邏輯可能發生微妙變化:當人類與機器人共存于合作系統時,人們對人類伙伴的評估往往兼顧親密關系與能力屬性雙重維度,而對機器人伙伴的評估,到底是可能比人類合作伙伴的評估更寬松,還是比人類合作伙伴的評估更嚴格,值得深入思索。
這種差異可能導致與不同類型伙伴合作產生截然不同的結果,尤其在創造性任務中,合作關系的心理基礎差異可能直接影響創造力自我效能感的形成。未來研究需深入探索組織場景下,人機合作與人際合作在信任建立、角色認知、責任歸因等方面的差異,分析這些差異如何作用于創造性過程,并構建適配技術嵌入情境的合作關系理論框架。
直覺性合作偏好的生物學與心理學機制待揭示
直覺性合作關系背后,更深層的生物學與心理學機制仍有待揭示。我們注意到一個頗具啟發性的研究論點:對多數人而言,與他人合作完成任務是一種直覺行為,無需以預先認識為前提。過去的研究表明,對他人特征的感知能力是人類在復雜群體環境中進化形成的關鍵能力,是順利開啟合作的前提。這啟示我們,人們在創造性工作中對合作伙伴的偏好可能同樣具有直覺性。
人類選擇直覺性地傾向于與機器人合作伙伴合作,進而促進創造力自我效能感的提升,這一過程背后潛藏著更深層的生物學(如進化形成的社會感知機制)與心理學(如情緒調節、動機驅動)原因。未來研究可結合神經科學、進化心理學等跨學科方法,探索創造性合作中直覺性偏好的生理基礎與心理路徑,揭示人機合作中“直覺信任”的形成機制,為優化機器人伙伴的設計與交互策略提供更根本的理論支撐。
第四次工業革命下,機器人作為合作伙伴,能夠借助視覺喚醒、模式驅動、觀察學習和人機合作等多重機制,在個體的感知、認知與情感層面形成聯動效應,從而有效增強人類的創造力自我效能感。這一發現不僅豐富了人機交互對創造性心理機制影響的研究視角,還拓展了合作伙伴范疇中“非人智能體”被認知與接納的理論邊界。在企業實踐場景中,這意味著機器人不再僅是任務執行的工具,更可能成為潛在的心理賦能者。其在組織中的合作價值,需要從單一的技術作用轉向綜合的認知建構機制來理解。未來,圍繞機器人作為合作伙伴對創造過程的作用機制及其邊界條件,仍存在諸多待解議題。學界與業界需要認識好、理解好、運用好機器人合作伙伴,才能使其成為自身創造力過程中的賦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