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藝通識教育推動曲藝傳承發展路徑研究

曲藝藝術，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藝術作品多取材于現實生活，是人民群眾的生活狀態、思想情感和審美追求的最直接反映。從來沒有任何一種藝術形式能夠像曲藝藝術一樣與最廣大民眾的生活方方面面相伴而生、密不可分。隨之而來，曲藝理論研究的領域也十分廣闊，無論是曲藝創作表演理論，還是曲藝藝術與社會歷史、民俗文化等的關系，乃至今日曲藝文化產業的商業模式、曲藝文化行業管理、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等方面，都存在巨大的研究空間。升級打造高校曲藝通識課教育平臺，在傳承與弘揚優秀傳統曲藝文化、厚植青年大學生文化自信、提升其審美情趣及人文素養的同時，對于融匯打通超學科曲藝理論研究人才培養渠道，夯實曲藝事業人才柱礎，具有重要意義。

一、以人民性為出發點與落腳點，升級打造高校曲藝類通識課程教育平臺

在曲藝藝術從微流濫觴直至逐漸成熟的兩千多年歷史長河中，從唐宋說話、變文，到宋金鼓子詞、諸宮調，再到明清之后盛行傳承至今的時調鼓詞、評書相聲等，作為民眾口頭文學與民間音樂融合的產物，都具有集體創作、集體流傳的特點，具有天然的人民性特征。

（一）人民性特點是曲藝藝術綿延至今的力量之源

今天，作為中華民族各種“說唱藝術”的統稱，活態流傳在中國民間的各族曲藝曲種約有500多個，相聲、評書、快板、快書、鼓曲、評彈、時調、二人轉等，說唱形式靈活多樣、種類蔚為大觀，無不與最廣大的群眾具有最緊密的聯系。其源于民間、服務于人民的特性，賦予了此藝術門類顯著的人民性特征。從創作源泉和表現內容上看，曲藝藝術，如相聲、評書、快板等，往往以幽默詼諧的方式針砭時弊，傳遞正能量，具有很強的現實關懷和教育意義；從傳播方式和受眾群體上看，曲藝藝術不拘泥于特定的表演場所，無論是街頭巷尾、茶館酒肆，還是現代的劇場、電視、網絡平臺，都能見到曲藝的身影，這種靈活多樣的傳播方式使得曲藝藝術能夠深入到社會各個階層，尤其是普通大眾之中；從時代性和創新性上看，雖然曲藝藝術源遠流長，但其并未停滯不前，而是不斷吸收新的時代元素，與時俱進，這也是曲藝藝術綿延至今、生生不息的重要原因。

（二）高校開展曲藝藝術通識教育是人民之需

習近平文化思想的系列重要表述中，一再強調了“文藝需要人民”“人民是文藝創作的源頭活水”“文藝的一切創新，歸根到底都直接或間接來源于人民”。2014年，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指出：“（文藝）以人民為中心，就是要把滿足人民精神文化需求作為文藝和文藝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把人民作為文藝表現的主體，把人民作為文藝審美的鑒賞家和評判者，把為人民服務作為文藝工作者的天職。”正因如此，歷代曲藝藝術精品不僅為中華民族提供了豐厚滋養，為中華文明貢獻了華彩篇章，更具有極高的文化傳承、民眾教育價值。2022年，曲藝納入《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目錄》和《研究生教育學科專業目錄》，終于可以成建制地發展曲藝專業，培養人才，建設并完善曲藝的學科學術體系。

在大力推動曲藝學科專業性建設的同時，曲藝通識類教育也不容忽視。將曲藝藝術內容引入通識課程，可以讓更廣泛的青年大學生在欣賞并更加深入地了解曲藝藝術的同時，以最直觀親切的方式了解和感悟中國傳統文化的智慧和魅力，幫助學生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和人生觀。同時，使學生具有“講好中國故事”的能力，增強文化自信，在提升“文化自信”和“民族自信心”、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青年一代中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等方面具有重要意義。因此，匯聚高等教育力量，廣泛交流、互通有無，著力建設高校曲藝類通識課資源體系勢在必行。

二、以藝術性為學術原點與學理基點，明確曲藝類通識課程藝術課類歸屬

考察當前活躍在全國各地高校中的曲藝類通識課程，我們可以看到，近年來，清華大學開設了《相聲藝術鑒賞》課程、南開大學開設了《評書、相聲鑒賞與實踐》課程、天津大學開設了《相聲藝術賞析》課程、中國農業大學開設了《曲藝（相聲）藝術鑒賞與實踐》課程、蘇州城市學院開設了《蘇州評彈賞析》課程、延安大學開設了《陜北說書概論》課程、筆者所在沈陽大學開設了《傳統相聲欣賞》課程等，在高校曲藝類通識課體系建設方面做出了有益探索。課程開設后，普遍出現各專業大學生爭相選課，開放選修名額供不應求的可喜景象。以筆者開設的《傳統相聲欣賞》課程為例，自2010年9月首次開出以來，每學期面向本科生開出兩個教學班，共240個選課席位，15年來選課人數近7000人。曲藝類通識課程在大學校園廣受歡迎，再一次證明了曲藝藝術在民眾間的廣泛接受與勃勃生機，成為曲藝藝術在高等教育體系內實現大眾化普及，最大限度增強藝術傳播力的重要基礎。

（一）高校曲藝類通識課程繁榮發展背后的屬類不清隱憂

對在高等教育體系中從事曲藝通識課程教育的工作者而言，課程廣受青年大學生歡迎喜愛的喜悅之中也存在隱憂，這隱憂來自曲藝類通識課程的藝術類通識課程歸屬尚不明確。

早在2006年，教育部辦公廳就印發了《全國普通高等學校公共藝術課程指導方案》（教體藝廳〔2006〕3號），該方案是普通高等學校設置公共藝術課程、制訂課程教學大綱的依據。方案要求“普通高等學校應將公共藝術課程納入各專業本科的教學計劃之中，每個學生至少要通過藝術限定性選修課程的學習取得2個學分”，列出了“藝術限定性選修課程包括《藝術導論》《音樂鑒賞》《美術鑒賞》《影視鑒賞》《戲劇鑒賞》《舞蹈鑒賞》《書法鑒賞》《戲曲鑒賞》”，并要求各高校“應該努力創造條件，通過2到3年的努力盡快予以開設”。《指導方案》的發布，客觀上促進和保障了上述藝術類選修課程（今稱“通識課程”）在高等教育體系內快速有序發展。其時曲藝藝術學科建設還在醞釀之中，沒能以完善的學科體系支撐曲藝類選修課程（今稱“通識課程”）搭上教育部鼓勵支持全國本科院校建設藝術類選修課程的早班車，十分遺憾。

其后2008年、2014年、2022年等年份，隨著社會發展與高等教育事業的不斷改革，教育部也不斷更新發布《全國普通高等學校公共藝術課程指導方案》這一文件，在2022年11月22日發布的2022版《全國普通高等學校公共藝術課程指導方案》中，要求“公共藝術課程包括美學和藝術史論類、藝術鑒賞和評論類、藝術體驗和實踐類等3種類型課程。美學和藝術史論類可開設藝術導論、美學概論、中西方美術史、中西方音樂史、文藝理論等課程；藝術鑒賞和評論類可開設音樂、美術、影視、戲劇戲曲、舞蹈、書法、設計等的鑒賞和評論類課程；藝術體驗和實踐類可開設藝術相關學科的體驗和實踐活動類課程，藝術體驗和實踐活動要盡可能滿足學生的不同興趣和需求”。并要求“高等學校應將公共藝術課程納入各專業本科人才培養方案。每個學生在校學習期間，要在美學和藝術史論類、藝術鑒賞和評論類、藝術體驗和實踐類這三類課程中通過學習和考核，取得2個學分方可畢業”。2022版《全國普通高等學校公共藝術課程指導方案》發布前夕，教育部于2022年2月將“戲曲與曲藝”作為一級學科列入“藝術學”門類之內，2022年9月作為一級學科可以開始碩博層次人才培養，“曲藝”的藝術學科地位終獲確立。但是，作為通識類藝術課程，曲藝仍未能納入到官方的《全國普通高等學校公共藝術課程指導方案》之中。

（二）確定藝術類歸屬是高校曲藝類通識課程的發展需要

當前，曲藝類通識課程在熱愛曲藝藝術、從事曲藝創演、曲藝理論研究的高校教師的個體努力下，以“野蠻生長”之態一時繁榮，屬類劃分隱憂之下，亟待確定藝術類課程歸屬，保證健康有序發展。

首先，課程類別歸屬不清，學生選課迷茫。各高校的通識課選修體系，均將課程分為科技、經濟、藝術、文史等若干大類，分類名稱大同小異。要求學生于每大類中選擇一門完成學分，旨在拓展大學生對非本專業學科領域基本了解，完善更為全面的人才培養。由于曲藝類通識課程沒有列入教育部的“藝術類通識課”名錄，學生在藝術類課程中無法查選曲藝課程，在其他類別中見到“相聲”“評書”“彈詞”類課程又會有所困惑，如筆者開設的《傳統相聲欣賞》課程列于“文史類”之下，每年都有學生存疑咨詢其選課類別屬性，不僅影響了學生的學習積極性，也使得課程設置缺乏系統性和規范性。

其次，曲藝類通識課程的歸屬不清，使其無法享受教育體系對藝術類通識課建設的政策引導和資金投入，長此以往，課程建設滯后，教學內容和方法創新不足，將導致曲藝教育資源的分散和浪費。

最后，曲藝類通識課程的非藝術類身份，使得師生進行曲藝本身藝術特色、表演技巧和歷史文化內涵的內指性研究，以及涉及曲藝與其他藝術形式、社會文化背景的互動關系的外指性研究工作難以深入開展，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曲藝藝術整體理論水平的提升。

因此，以曲藝的藝術性為學術原點與學理基點，明確曲藝類通識課程學科類型歸屬，使其早日正式擴列進入《全國普通高等學校公共藝術課程指導方案》之中，能夠名正言順地全面參與高等教育體系“藝術類通識課程”領域專屬科研立項、教學改革項目等研究的開展，是在高等教育領域廣泛開展曲藝理論研究與實踐工作的重要保障。

三、以交叉性為突破點與著力點，依托曲藝類通識課開拓理論實踐新境界

曲藝作為一種傳統藝術形式，具有顯著的交叉學科研究特點。如何不斷打破曲藝理論研究的學科疆界，開拓曲藝超學科研究理論新境界，培育具有跨文化領域意識與學術眼光，同時具有這一研究能力的超學科曲藝研究者，探索以更加豐富的曲藝藝術理論與實踐成果為社會發展作出更大貢獻之途徑，是曲藝理論界需要思考的重要命題。

（一）曲藝學的研究范疇和范式豐富多樣

2020年，中國首個曲藝研究學術型集刊《曲藝學》發刊，吳文科在發刊詞《攜萬千氣象，蘊博大精深》中說：“曲藝學的研究范疇和范式，豐富而又多樣。既有基礎和整體性的研究，也有應用及分支性的研究。前者包括歷史、理論、評論等，后者包括創作、表演、接受等。當然，作為一種文化存在，曲藝與地域、社會、人群、時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方志學、社會學、民俗學、文化學、人類學、美學、文獻學、傳播學等的視角和方法，同樣不可或缺。”①“曲藝學作為一門學問、一個學科，因而既有自身的邊際，也是開放的體系；攜萬千氣象，蘊博大精深。跨學科的交叉性研究乃至去學科的融通性考察，也都非常必要。”②時至今日，曲藝藝術更加積極繁榮著、廣泛參與著日新月異的民眾生活，曲藝文化產業的商業模式、市場分析、產品開發，乃至曲藝文化行業相關的基層文化管理、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鄉土教育、文創產業、旅游開發、社區文化工作等方面，都存在巨大的研究空間，在這方面，曲藝類通識課教育大有可為，可以為超越學科邊界的曲藝理論研究與實踐提供必要的人才與知識支持。

（二）依托高校曲藝類通識課開拓理論實踐新境界的路徑

高校與曲藝行業、企業協同構建校外曲藝實踐基地、傳承基地等，柔性引進曲藝行業專家學者、曲藝創作表演藝術家進入高校曲藝類通識課課堂指導，創新拓展曲藝通識課程，使之以大學生曲藝社團的形式由第一課堂溢出向第二課堂，將傳統的課堂教學與學生的課外活動、社會實踐相結合，為學生提供接觸真實曲藝行業環境的機會和平臺，發揮選修學生各自專業背景不同的綜合優勢，讓學生參與到曲藝產品的策劃、設計、營銷等環節中，參與研討開發曲藝藝術主題旅游線路、開發文創產品，共同推進項目研究與成果轉化等，培育學生超越學科限制的創新創業思維，打通學生從課堂到社會應用的路徑。筆者開設《傳統相聲欣賞》的學生中，2024 年7月，由人工智能、自動化、法學等專業學生聯合組隊，以《“電子扳手”曲藝影音檔案AI修復工作室》為題，成功申請國家級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立項，其立意過程就是大學生們由《傳統相聲欣賞》通識課第一課堂走進“沈陽大學傳統曲藝社”第二課堂，進而走出校門參與沈陽大學與沈陽市曲藝家協會共建的“協同與人基地”活動，獲得超學科融匯思考的靈感來源。

在充分實踐的基礎上，引領不同學科背景的大學生從不同角度進行對曲藝藝術內外規律的思考，鼓勵學生從不同的學科背景放眼審視曲藝藝術及曲藝行業，中文專業同學關注到曲藝行業對劇本創作的大量需求，管理專業同學關注到曲藝文旅行業的巨大發展空間，法律專業同學關注到新時代曲藝作品版權保護的緊迫現狀，教育學專業的同學關注到曲藝音樂的心理療愈功能。自2021年起，沈陽大學基于《傳統相聲欣賞》通識課程匯聚起來的各專業大學生們開展與各自專業領域結合的曲藝藝術研究，先后有20篇論文分別入選中國曲協高峰論壇、天津師大馬季藝術研究會相聲論壇等，《一包袱藏萬象乾坤—論馬季相聲包袱的創新性》《從馬季“戲柳”相聲看戲曲元素在相聲中的創新應用》《接受美學對當代曲藝創作的影響》等，從文學、戲曲、接受心理學等角度與曲藝理論展開交叉研究。基于曲藝類通識課程，在授課的同時，鼓勵多學科領域的大學生通過學科碰撞尋找研究新思路的做法，為開拓曲藝理論研究境界提供了新的思路，儲備了更多將研究視角投向曲藝藝術各個領域的未來型學術人才。

四、結語

曲藝類通識課程在高校教育體系中發揮著越來越大的重要性，不僅對傳承和弘揚曲藝文化具有重要意義，而且能夠推動曲藝超學科研究理論的新境界。通過明確曲藝類通識課程的藝術課類歸屬，依托超越學科界限的交叉性研究，曲藝類通識課能夠為培養具有跨文化領域意識和學術眼光的曲藝研究者提供堅實基礎。未來，高校應進一步整合資源，優化課程設置，加強曲藝藝術與多學科的深度融合，為曲藝藝術的傳承與發展注入新的活力，同時為社會培養更多具有創新精神和實踐能力的曲藝藝術人才。

注釋：

①②吳文科：《曲藝學》，文化藝術出版社，2020年，第1頁。

參考文獻：

[ 1] 彭吉象：《藝術學概論》，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

[ 2] 吳文科：《相聲考論》，中國文聯出版社，2018年。

[ 3] 吳文科：《曲藝學》，文化藝術出版社，2020年。

（作者：沈陽大學文法學院研究生教學部主任、沈陽市曲協副主席）

（責任編輯/鄧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