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WA：數實融合時代下數字金融的創新探索與實踐

RWA將現實世界中的實體資產與數字世界中的數字資產相鏈接，為實體經濟數字化轉型和金融服務創新提供新的途徑。中國香港率先探索RWA創新實踐，為中國內地企業借助離岸國際金融中心發行RWA通證創造了條件。在數實融合的浪潮中，中國內地企業已開始探索合規化的RWA跨境融資模式，為數字金融提供全新的解決方案。

實體經濟與數字經濟的融合發展，已成為經濟發展的重要趨勢。隨著數實融合的深化，數字金融的創新模式不斷涌現，RWA（RealWorldAssets，真實世界資產）是其中備受關注的一種路徑。RWA將現實世界中的實體資產與數字世界中的數字資產相鏈接，為實體經濟數字化轉型和金融服務創新提供新的途徑。在Web3.0的數字生態系統中，RWA是指將現實世界中的房地產、基礎設施、收益權、藝術品、貴金屬、大宗商品、知識產權、股票、債券、基金等有形資產或無形資產，通過區塊鏈等數字技術進行數字化映射和上鏈，以數字化、代幣化的方式來表示、融資和交易的一種新型資產形式，從而實現數字經濟時代更透明、更高效、更安全的資產管理和交易。做好數字金融大文章，對于建設金融強國、鞏固和拓展我國數字經濟優勢具有重要意義。RWA能提升數實融合水平，是數字金融的創新路徑。RWA可實現數字金融對科技金融、綠色金融、普惠金融的賦能，提升金融“五篇大文章”服務實體經濟的質效。

RWA的優勢與劣勢

首次公開募股（IPO）需要企業滿足一系列復雜條件和嚴格要求，RWA則更側重于資產本身的質量和價值。對于擁有優質資產但不符合傳統上市條件的企業來說，RWA通證提供一種高效的融資途徑。傳統金融模式存在信息不對稱、交易成本高、風險控制難等問題，限制了金融服務的效率和范圍。隨著數字經濟的崛起，RWA通過引入數字智能技術、創新金融服務模式，為融資方和投資者提供數字金融新路徑，有助于實體經濟高效率運行和高質量發展。而作為新生模式，RWA同時也存在有待修正的劣勢。

RWA的優勢

確保資產可信透明。真實性和合規性是資產定價和交易的基石，營運效率和盈利能力影響資產資本化潛力。傳統融資方式需要較多的第三方專業機構背書，但資本市場虛假信披問題仍難以杜絕。RWA是可信透明的數字資產，使用區塊鏈和智能合約技術，實現對真實世界資產的數字孿生，實時記錄并反映資產的運營和收益情況，做到資產權屬、存續狀態及運營數據的可信透明、可追溯、難以篡改，顯著提升投資人對產業資產的配置效率。

提高資產流動性。實體資產因受到地域、時間、交易流程等因素的限制，流動性較低。RWA突破上述局限，以通證為載體的數字資產能在全球范圍內快速、便捷地交易和流轉，顯著提升資產流動性。RWA通證有無限可分性，突破單一大規模實體資產不易被拆分成更小交易單位的局限，可觸達更多潛在的市場參與者，避免優質資產的流動性危機，提高資產的變現效率。

降低交易成本。傳統的金融模式存在多層中介環節和繁瑣驗證手續，導致交易成本較高。RWA提升數據資產透明度和流動性，減少中介環節，實現自動化的交易流程，降低交易成本。RWA通證可對接更廣泛的全球投資者，降低對特定區域的資金來源依賴，提高融資效率。

增強風險管控能力。RWA借助區塊鏈的可信性、可追溯、難以篡改等特性，實時記錄資產交易和流轉信息，為風險評估和管控提供更加準確和全面的數據支持。智能合約動態監控資產，優化資產管理和風險控制，一旦觸發預設的風控規則，自動執行相應措施，及時有效降低風險。

RWA的劣勢

法律法規不完善。RWA作為一種新興的數字金融模式，相關的法律法規相對滯后。在資產數字化和通證化過程中，涉及資產所有權、發行規則、交易規則、跨境監管，缺乏明確的法律規定，易引發法律糾紛。同時，通證經濟尚處于發展初期，在其可能引發的法律關系變革尚不明確的情況下，若過早對其進行規制，可能會阻礙RWA發展。

存在技術安全風險。RWA依賴于區塊鏈、智能合約等數字技術。區塊鏈技術存在一定的安全風險，網絡攻擊可能導致區塊鏈網絡癱瘓或數據被篡改，影響RWA安全性和可信度。智能合約如果存在漏洞或錯誤，可能被攻擊者利用，導致數字資產被盜取或協議被破壞。

準確估值難度大。現實世界資產種類繁多，不同類型的RWA具有獨特的屬性和風險，目前尚缺乏統一的標準化估值方法，準確估值較難。RWA估值通常須引人外部數據源。如果外部數據不準確或更新不及時，可能導致估值偏差，影響資產定價和投資者決策。

市場認知度仍較低。作為一種創新的數字金融模式，RWA目前在金融市場中認知度和接受度仍較低。這可能導致市場深度不足，交易活躍度不高，限制RWA通證市場規模擴大和價值實現。

涉及中國境內資產的三個RWA案例和兩種模式

RWA最早起源于2017年Polymath和Harbor項目將證券代幣化的探索。近年來，部分國家和地區對RWA的認識逐漸深人，對其持有開放探索的監管態度。2023年，中國香港特區政府成功發售8億港元代幣化債券，初步嘗試RWA通證。2024年，香港金融管理局推出Ensemble項目促進代幣化應用，以監管沙盒模式加快監管創新。中國香港完善RWA行業的合規標準，對虛擬資產交易平臺運營者執行特色“雙牌照”制度，即“證券型代幣”適用于《證券及期貨條例》監管和牌照制度，“非證券型代幣”適用于《打擊洗錢條例》監管和牌照制度，為跨境交易提供安全保障。

2024年，中國內地兩項新能源資產和一項農業資產，分別在香港和上海兩大國際金融中心，通過RWA模式嘗試配置現實世界和數字世界的全球資源，以RWA為代表的Web3.0開始賦能實體企業。

朗新集團和協鑫能科RWA通證化模式

在全球能源轉型背景下，RWA通證已成為新能源實體資產的數字金融創新路徑。在香港金管局Ensemble項目沙盒支持下，朗新集團和協鑫能科分別發行充電樁和光伏電站RWA證券類通證，將有形資產或無形資產所有權或收益權數字化上鏈，并在區塊鏈上以代幣形式進行融資、交易和抵押。

新能源等科技企業通常需要大量資金投入，而傳統融資方式存在諸多瓶頸。RWA通證可賦能科技金融，將充電樁、光伏電站等新能源實體資產活化為數字資產進而融合上鏈，通過區塊鏈實現實體資產及其運營信息數字化、實時化、透明化和可信化，提高資產管理效率，并降低運營方道德風險和傳統中介背書成本，提升資產流動性；同時，當預設的條件觸發后，智能合約自動化處理流程，進一步降低運營交易成本和人為舞弊成本，降低融資成本。RWA通證可以賦能普惠金融，使得更多中小投資者能參與新能源行業的發展。RWA通證的發行和交易不受地域限制，可吸引全球投資者參與，增強企業的跨境融資能力，為新能源企業開辟了境外綠色金融的新模式。

朗新集團和協鑫能科均采取境外發行RWA通證模式，通過在監管相對寬松的中國香港設立子公司或特殊自的實體（SPV）進行發行。該模式與國際現有慣例接軌，其重點在于選擇合適的境外管轄區域，須嚴格遵守當地的證券法、反洗錢法等相關法律法規。同時，發行方仍須關注中國對外投資、外匯管理等方面的相關規定，確保資金跨境流動的合規性。此外，中國監管機構可能對涉及中國境內資產或面向中國境內投資者的RWA通證發行活動進行相應監管。

馬陸葡萄RWA數據資產化模式

中國農業正處于從傳統分散經營向機械化、數字化、智慧化轉變的階段。智慧農業具有資本投入高且回收周期長特點，資金需求旺盛，須積極嘗試多元化融資方式。結合農產品馬陸葡萄產業鏈發展情況，左岸芯慧聯合上海數據交易所等機構探索農業RWA創新融資。根據中國人民銀行發布的《關于防范代幣發行融資風險的公告》，任何組織和個人不得非法從事代幣發行融資活動，不得買賣或作為中央對手方買賣代幣或“虛擬貨幣”。截至目前，在中國境內直接發行和交易代幣形式的RWA，缺乏明確的法律依據和監管指導。因此，馬陸葡萄RWA未發行代幣，而是結合農業數據要素探索RWA創新融資。馬陸葡萄RWA項目公司左岸芯慧的資產是數實融合且真實透明的新型資產，包括馬陸葡萄銷售權及附著在馬陸葡萄實體資產之上生產經營的數據資產。該等數據通過浦江數鏈平臺上鏈確保其可信、可追、難以篡改，實時披露馬陸葡萄生產經營情況，形成在上海數據交易所可交易的農產品數據資產類RWA。同時，左岸芯慧股份登記托管在上海股權托管交易中心，可交易流通，并存證于股易鏈平臺。根據馬陸葡萄銷售權及其RWA數據資產價值確定公司估值，左岸芯慧實現1000萬元股權融資。

面向特定的應用場景，農產品數據要素以數據需求方具體需求為導向開發數據產品，可形成邊界明確且形態標準的數據產品。農產品數據資產類RWA是左岸芯慧的經營性資產，其價值取決于數據資產運營及相關數據產品交易。左岸芯慧1000萬元股權融資本質是探索無代幣的RWA融資，基于聯盟鏈確權的數據資產RWA，不屬于中國法律法規定義的“虛擬貨幣”。馬陸葡萄RWA數據資產化系發揮數據要素融合創新、復用增效作用，推動數據要素與資本要素協同，是賦能農業實體經濟的一次有益嘗試。

進一步建設和完善RWA生態

進一步構建與完善更加健康穩定且富有活力的RWA生態，能為中國RWA的可持續發展提供系統保證，已成為數字金融領域中一個極具前瞻性與實踐價值的重要課題。

強化數字技術與基礎設施建設

加大對區塊鏈底層技術的研發投人，持續提高區塊鏈的性能、安全性和可擴展性，探索更高效的共識算法、持續優化智能合約的執行效率，確保能承載大規模資產的數字化映射，更好地支持RWA發行和交易。完善高質量的分布式存儲、分布式計算等基礎設施建設，確保RWA相關數據的安全存儲和高效處理。實現不同區塊鏈之間跨鏈的互操作性，推動資產各類數據的有效共享與順暢流通，提高RWA流動性和市場深度。

完善法律合規體系與跨境監管合作

監管機構須深人研究RWA特性，明確RWA業務的合規邊界，分階段制定有針對性的專項指導意見、暫行管理辦法和管理辦法等法規制度，確保市場參與者行為合法合規，保障市場秩序。同時，建立跨部門、跨區域的協同監管機制，加強溝通與協作，營造公平、透明、合規的數字金融市場環境。RWA一般具有跨境發行和交易的特點，各個國家和地區的監管當局須加強合作，建立跨境監管協調機制，共同打擊違法犯罪和恐怖主義活動，維護全球數字金融秩序。

加強數字金融中介機構建設

數字投行選擇合適資產，對實體資產市場價格、歷史表現、物理狀況等因素進行評估和篩選，確保其具有明確的價值，并評估其RWA通證的市場潛力，預判在市場中的競爭力，為發行策略提供依據。會計師事務所和資產評估機構對實體資產審計和評估，以確定資產會計計量公允和價值評估合規。該審計和評估結果將作為RWA通證發行的重要依據。律師事務所負責RWA發行法律合規，包括資產合法性審查、跨境法律適用與合規、發行參與者之間協議及相關權益合規、跨境稅務合規、中國內地與香港兩地法律申請文件等工作。金融科技公司為RWA通證發行提供技術支持，包括區塊鏈平臺搭建、資產數字化處理、智能合約設計等，確保對通證平臺的技術支持安全、可信、高效、穩定和可擴展。中國香港的承銷商負責制定RWA通證發行方案，包括資產基本情況、代幣化方式、須履行的相關審批手續、發行規模、發行價格、募集資金用途等。

持續拓展數實融合的新應用場景

房地產行業。RWA可將單體價值高、流動性較差的房地產資產進行數字化分割，使其能以更小的份額在全球范圍內進行融資和交易，提高房地產市場流動性，緩解房地產企業資金壓力，加快構建房地產發展新模式，推動房地產行業的可持續發展。

供應鏈金融。RWA可將供應鏈上的應收賬款、存貨等資產數字化，通過區塊鏈實現信息實時可信傳遞。金融機構通過深度挖掘供應鏈中的真實交易數據，能快速評估信用，提高融資效率；信息實時共享，增強透明度與信任，降低欺詐風險；解決供應鏈上中小企業融資難題，提高供應鏈運行效率。

知識產權行業。RWA將知識產權轉化為可交易的數字資產，買賣雙方可獲取準確和完整的實時信息對其進行數字化評估和定價。企業和科研人員可憑借數字化的知識產權資產獲得融資，加速知識產權的轉化和應用。

除上述行業之外，RWA還可以進一步探索碳信用、大宗商品、消費金融、貿易金融、藝術品等新應用場景。

結論與展望

2024年，RWA進一步從概念走向實務，成為Web3.0發展的核心趨勢之一。RWA作為一種創新的數字金融模式，在數實融合中具有廣闊的應用前景，為實體經濟提供來自全球的資金支持，推動實體經濟的高質量發展。

中國人民銀行在《中國金融穩定報告（2024）》中提及加密貨幣時，既關注加密貨幣可能帶來的金融穩定風險，又關注金融穩定理事會（FSB）發布的加密資產國際監管框架，并肯定中國香港在加密資產合規管理方面的創新舉措。中國內地雖尚未出臺專門針對RWA的政策，但在區塊鏈技術和數字金融基礎設施建設方面已奠定基礎。中國香港率先探索RWA創新實踐，為中國內地企業借助離岸國際金融中心發行RWA通證創造了條件。

在數實融合的浪潮中，中國內地企業已開始探索合規化的RWA跨境融資模式，為數字金融提供全新的解決方案。關于RWA通證發行與交易，“風險控制”將依舊是中國內地的主基調；中國香港則更著重于“金融科技創新”，是中國內地企業重要的RWA通證實踐地。

中國數據要素化進程加速，數據資產化成為數字經濟的重要趨勢。中國的數據資產可以為全球RWA市場注入新活力。中國香港成熟的金融市場和RWA通證機制，可以為中國數據要素的價值實現提供新途徑。數據資產通證可以為創新型企業提供發展資金，促進科技創新和產業升級。RWA通證的發展會催生對新型數據產品和服務的需求，促進中國數據要素市場的創新與繁榮。

2025年，中國RWA市場有望迎來快速增長，助力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隨著監管框架的不斷完善和應用場景的持續拓展，中國企業有望在合規框架下更好地把握RWA帶來的數字金融機遇。中國企業應積極擁抱數字化創新，同時堅守合規底線，方能在RWA領域行穩致遠。

（邵鶴令為國信證券股份有限公司投資銀行事業部執行總經理。特約編輯/孫世選，責任編輯/丁開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