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 引言
面對全球氣候變暖導致環境問題,世界各國積極承諾并采取以二氧化碳為代表的溫室氣體排放行動。2021年3月發布的“十四五”規劃綱要中,明確要持續改善環境質量,深入打好污染防治攻堅戰,扎實推進“碳達峰”“碳中和”目標實現。2021年7月,全國統一的碳排放權交易市場的首次啟動,標志著我國正式邁人了碳交易的時代。2021年12月31日,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首個履約周期結束,業態環境部也已發布《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第一個履約周期報告》,該報告認為在經歷了第一個履約周期的構建和運行后,全國碳市場運行框架已經初步確立。隨著我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啟動與建設,碳信息披露成為企業尤其是高排放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及實行低碳轉型的重要選擇,同時碳排放及其交易信息也越來越受到投資者等利益相關者進行決策時的重要依據。發電行業由于其本身具有的如碳排放量大、產品輸出主要為熱力或電力,產品較簡單并便于監督與管理等諸多特征,首先被選擇作為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的首批試點行業。因此,相對于其他行業而言,發電行業企業較早地被納入全國碳交易市場,更加具備開展碳交易及其信息披露的基礎和條件。基于此,為了考察發電行業碳信息披露的履行情況,本文選擇我國首批納入碳排放權交易市場建設的16家發電行業上市公司作為研究對象,通過對他們的碳信息披露現狀進行剖析,以期推進我國發電行業在碳信息披露方式、內容等方面的進一步規范,推動我國碳信息披露制度的建立和完善,為未來全國碳交易市場的高質量發展提供經驗參考。
1文獻回顧
1.1 關于碳會計理論研究
國外最早提出碳會計定義的是Ratnatunga和Jones[1],認為碳會計包括碳排放和碳固會計。Ascui和Lovell2認為碳會計除了核算與報告以外,還應披露非貨幣形式的企業碳戰略、碳減排目標等信息。Lip-
從生態環境的角度出發,認為碳會計是核算和披露碳排放量等信息的學科,通過完善與碳會計相關的核算技術和管理方法,可以不斷豐富碳會計信息披露內容和形式。而王愛國[4認為廣義的碳會計觀上應包括與碳排放有關的財務會計、管理會計、成本會計和審計。沈宏益等[5]認為碳會計的核算內容由碳資金和碳資源價值變動構成,還應涉及碳資產、碳負債、碳所有者權益和碳損益的確認和計量。
由于對碳排放權進行正確確認和計量是碳會計信息能夠進行披露的重要前提,因此國內外對此又開展了一系列研究。國際上,美國和歐盟雖然是不同的交易機制,但都有較為統一的觀點是將碳排放權作為一項資產進行確認并采用公允價值進行計量。我國關于碳排放權會計處理問題的研究起步較晚,但是隨著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建設的不斷推進,學術界對于碳排放權的會計處理方法研究也在逐步深化。對于無償取得配額的會計處理,高建來和文曄[認為碳排放權滿足無形資產的3個特征,應將其確認為無形資產。閆華紅和黃穎[認為應將設碳排放權進行核算,且分設自用型和出售型分別確認。崔也光和蘇婧妍8認為應將免費的碳排放權配額以名義金額(1元)計量,確認為碳排放權。對于外購取得配額的會計處理,主要有確認為存貨、金融資產、無形資產、碳貨幣和新設科目等觀點。
1.2 關于碳信息披露研究
關于碳信息披露方式,Ratnatunga 和Jones[1]認為年度財務報告和社會責任報告是利益相關者做決策時最常用的報告,應成為碳會計信息最主要的披露方式。Haslam等認為建立綜合碳核算和減排框架(IN-CAM),以提升企業碳排放量和碳減排量披露的準確性。國內多數學者研究認為由于碳會計信息披露呈現的對象不同,披露形式也就比較多元化,大多數上市公司選擇通過年報、社會責任報告、ESG報告、可持續發展報告等形式進行披露,就形式上來說,主要存在著兩種觀點,第一種是應設置單獨的報告對有關的碳信息進行披露,如胡鈺[認為單獨建立碳會計報表對碳交易相關事項進行披露,更符合企業之間碳排放控制程度不同的情況。第二種是在現有報告的基礎上增加碳排放的相關信息,比如崔也光和蘇婧妍8認為將碳排放權根據用途分類列示在資產負債表交易性金融資產或是無形資產中,可量化信息披露在年度報告中,不可量化信息就通過社會責任報告進行披露。葛青和秋菊等[\"]認為,在現有企業財務報表中設置碳排放權項目,使碳會計信息在表內直接與企業資產負債表、利潤表等同時披露。
關于碳信息披露質量,國內外學者主要通過對比CDP框架對企業的碳會計信息披露做出評價,如Kolk等[12]認為CDP提供的碳信息質量較好,可以滿足企業利益相關者的決策需求。針對國內企業對CDP項目的參與度不高,因此學術界更多地從構建評價體系角度對碳會計信息披露內容和質量做出評價,如劉捷先和張晨[13]通過從相關性、可理解性、平衡性、可靠性和可比性五個維度設計出一套較全面和系統的碳信息披露質量評價指標體系。Miao等[14]以重污染行業為例,采用專家打分法對企業碳信息披露質量進行評價。
關于碳信息披露內容方面。由曉琴[15]認為碳會計信息披露內容除了需要包括量化的碳會計信息和非量化的信息,還應包括碳減排尤其在“三廢”的排放和治理方面所花費的材料采購、技術研發等相關成本。江逸[1通過對重污染行業公司分析后發現其披露的碳會計信息很少且規范性不足,總體上看定量披露水平較低。劉捷先和張晨[13]通過實證研究發現碳會計信息披露的內容以碳減排措施與碳排放績效為主,針對碳審計與碳交易的披露數量很少。而Miao等[14]認為財務與市場環境息息相關,碳會計信息披露應既包括碳排放權資產和超出排放指標的碳負債等財務信息,又包括碳排放戰略和碳減排目標等與市場相關的企業管理信息。
綜上,國內外對碳會計確認計量及其碳信息披露方面均進行了不同程度的研究。但現有研究主要針對企業碳會計確認計量理論及其核算或重污染行業的碳信息披露質量評價比較多,而專門針對納入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突破口的發電行業尤其是發電行業上市公司碳信息披露問題進行研究的相對較少。因此,選擇作為我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首個試點行業的發電行業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就其碳信息披露現狀進行分析和考察,找出現階段發電行業碳信息披露過程中存在的問題及原因,為今后納入全國碳交易市場的其他高排放行業企業碳信息披露實踐提供借鑒,同時為制定和完善碳信息披露制度及推動我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健康發展提供一些思路。
2發電行業上市公司碳信息披露現狀
2.1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根據證監會2012版行業分類屬于電力、熱力生產和供應業的A股上市公司作為研究對象,選擇標準為: ① 屬于首批納人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的發電行業上市公司; ② 剔除ST和 *ST 公司; ③ 剔除碳信息披露的相關報告不完整和不連續的發電行業上市公司。由于2017年底我國開始建設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因此本文選擇2018—2022年5個會計年度。根據這一行業分類及選擇標準,最后確定發電行業樣本上市公司為16家(見表1),其中包括12家火力發電、2家水力發電、1家風力發電和1家熱力供應。本文的數據來自上海證券交易所、深圳證券交易所、巨潮網,以及各公司官網所披露的年度報告、社會責任報告、ESG報告和可持續發展報告;全國首批碳排放權交易市場的發電行業上市公司的名單來自生態環境部發布的國環規氣候[2020]3號文件,其他財務數據來自CSMAR數據庫。
表1選取的發電行業A股上市公司名單

2.2發電行業上市公司碳信息披露方式分析
根據對2018—2022年16家發電行業樣本公司統計分析,其碳信息披露方式見表2。

數據來源:根據公司相關報告整理所得。
由表2可知,2018—2022年16家發電行業上市公司的碳信息披露方式較為多元化,具體有年度報告、社會責任報告、ESG報告和可持續發展報告等形式。其中,選擇通過年度報告方式對碳信息進行披露的最多共有16家公司,第二大披露方式為社會責任報告,選擇ESG報告和可持續發展報告作為披露方式的公司數相對較少。2018—2021年通過社會責任報告披露碳信息的發電行業上市公司從10家上升至13家,同比上升 19% ,但2022年采用該披露方式的公司又有所下降,其原因在于部分企業轉向選擇了ESG報告作為碳信息的披露方式。通過ESG報告進行碳信息披露的發電行業上市公司在這五年有所增長,從2018年的1家增至2021年的2家,到2022年顯著增長達到7家。以可持續發展報告作為碳信息披露方式的上市公司數量呈現平穩態勢,2018—2022年基本穩定在1~2家。
同時根據樣本公司研究發現,不同類型的發電行業其信息披露方式也呈多樣化。以下專門針對2022年16家發電行業樣本公司選擇的碳信息披露方式的情況進行統計分析,具體見表3。
表32022年16家發電行業上市公司披露方式選擇

資料來源:根據各公司相關報告整理。
由表3可知,2022年16家上市公司中,有3家公司同時選擇了3種披露方式,如華能國際、華電國際和深圳能源均選擇了年度報告、社會責任報告和ESG報告作為碳信息披露方式,而其他13家上市公司通過兩份報告形式披露企業的碳信息,其中有7家公司選擇年度報告和社會責任報告進行披露,有5家公司選擇年度報告和ESG報告進行披露,選擇年度報告和可持續發展報告進行披露的有廣州發展1家。進一步從發電公司類型來看,有3家公司火力發電上市公司同時選擇3種類型披露碳信息,其他9家火力發電公司選擇的均為兩種披露方式,占比 75% 。而水力發電、熱力供應、風力發電等其他類型發電公司均選擇兩種披露方式進行披露。可見不論是哪種類型的發電行業上市公司,采用兩種方式對碳信息予以披露是其主流選擇。
2.3 碳信息披露數量和比例分析
截至目前,我國尚未制定統一專門的碳信息披露標準,因此本文根據CDP項目和《碳排放權交易有關會計處理暫行規定》(以下簡稱《暫行規定》)中涉及的碳信息披露相關規定內容進行統計,主要包括董事會監督、員工激勵、風險和機遇、環境目標與指標、低碳產品5項內容進行了統計分析,具體見表4。
表42018—2022年發電行業上市公司碳信息披露數量和比例情況

資料來源:根據公司相關報告整理。
根據表4可知,2018年發電行業上市公司碳信息披露內容對上述5項內容均予以披露的僅有3家,占比為 18.75% 。但到2019—2020年,碳信息披露達到5項的公司披露數量增長比較快,其披露數量從6家上升到了10家,使得發電行業上市公司在2020年披露5個項目的公司超過了半數。而到2021年和2022年,同時披露5項內容的公司數量最高,均達到了11家,占比達 68.75% 。在2018一2022年期間,也出現不少發電行業上市公司由原來的僅披露1~2項上升到披露5~6項,如以廣州發展為例,2019年僅披露了環境目標和在管理層面上的環境保護戰略兩項內容,但到2020年就披露了有關環境目標及戰略、員工激勵、面對的風險、節能設施在具體場景的應用、具體減排量等多項披露項目。可見,隨著我國碳交易市場的不斷發展完善,越來越多的發電行業上市公司重視和進行碳信息相關內容披露。
2.4 碳信息披露內容分析
本部分通過對樣本公司的碳信息披露的具體內容進一步予以統計分析,發現發電行業上市公司的碳披露信息多樣,披露內容各異(見圖1)。
從圖1可知,在2018—2022年間,發電行業上市公司針對“戰略和目標”“綠色發展風險”這兩項內容的披露公司數量相對較多且較為穩定,其中超過10家以上的公司選擇披露了這兩項內容。而在披露“排放績效”“綠色發展機遇”“員工低碳意識和技能”“碳交易信息”這4項內容的公司數量呈上升趨勢,尤其在2020年和2021年,升幅較大。例如大唐發電和川投能源在2018—2020年并未披露“綠色發展風險”這項內容,但在2021年起開始對其予以披露。又如華電國際2022年度雖未披露“員工低碳意識和技能”這一內容,但福能股份和大唐發電卻在該年度開始披露此項內容,因此“綠色發展風險”的披露公司數量仍然是明顯上升趨勢。此外,相較于其他五項而言,“碳交易信息”上升幅度最大其披露內容公司從2018年的2家上升至2022年的16家,可能的原因主要是2020年開始施行的《暫行規定》對全國首批碳交易試點行業做出了要求,致使發電行業上市公司對該項信息的披露開始重視。
此外,從具體披露內容來看,“排放績效”方面主要披露的是公司本年和上年度排放氣體所產生的績效值,“戰略和目標”方面主要披露的是將雙碳目標或是綠色發展道路與公司未來發展相結合的戰略;“綠色發展風險”和“綠色發展機遇”方面,主要披露的是企業在綠色發展道路上可能會面臨的風險與機遇,比如華能國際在年度報告中披露了由于配額趨緊,可能會面臨著發電成本增加的風險,深圳能源認為在新能源的發展機遇下,可進一步提升自身的核心競爭力;“員工低碳意識和技能”方面,主要披露的企業為提高員工的低碳意識采取了哪些舉措,比如舉辦低碳專場講座,倡導在工作中綠色辦公等。而“碳交易信息”方面,(資料來源:根據公司相關報告整理)主要披露的是企業碳配額交易、碳排放戰略和節能減排措施等相關信息。
圖12018—2022發電行業上市公司碳信息披露內容

2.5 碳信息披露時間分析
通過對前述4種碳信息披露報告類型的樣本公司披露時間進行梳理后,發現除了華能國際的ESG報告的披露時間晚于年度報告,其余15家公司的碳信息報告披露時間均與年度報告披露時間一致,具體見圖2。
從圖2可知,在每年4月上旬的時間年度報告披露的最少,年度報告的披露主要集中在4月中下旬,相應地在每年3月中旬及以前,16家發電行業上市公司均未披露年度碳信息報告。從趨勢上看,2018—2022年碳信息披露時間主要由4月中旬轉為4月下旬,可見碳信息披露年度報告的披露時間有后移的傾向,其披露節奏呈現出“先松散后集中”的現象。
3發電行業上市公司碳信息披露存在的問題剖析
3.1碳信息披露方式不統一
根據前面表3可知,同一年度發電行業上市公司具體披露方式不統一。這主要表現在:第一,發電行業上市公司在披露方式的選擇上不一致,呈現不固定性。如華能國際、華電國際和深圳能源選擇了年度報告、社會責任報告和ESG報告3種披露方式進行披露,而其他樣本公司卻選擇年度報告、社會責任報告、ESG報告和可持續發展報告4種披露方式中的兩種進行披露。第二,不同發電行業類型的樣本公司選擇的披露方式也有所不同。如火力發電行業主要選擇年度報告、社會責任報告、ESG報告以及可持續發展報告4種方式進行披露,而水力發電、熱力供應及風力發電主要選擇的是年度報告和社會責任報告兩種方式進行披露。第三,同一發電行業類型的上市公司選擇的披露方式也不統一。如同樣是火力發電行業上市公司,申能股份選擇通過年度報告和社會責任報告披露,廣州發展選擇通過年度報告和可持續發展報告披露,而華能國際則選擇了年度報告、社會責任報告和ESG報告同時進行披露。由于各個報告的披露標準不一,同一行業選擇了不同的披露方式會導致同一行業內的碳信息無法進行比對。可見,發電行業上市公司在披露方式的選擇上存在不固定性會導致碳信息缺乏可比性,進一步也會影響碳信息的有效性和信息使用者對碳信息的使用。

(資料來源:根據公司相關報告整理所得)
由圖3可知,不同年度的發電行業上市公司披露方式也不統一。相對于穩定披露方式的年度報告和可持續發展報告而言,社會責任報告和ESG報告披露方式在不同年度間變化比較大。從不同年度看,2018—2022年,雖然有16家樣本上市公司每年都選擇年度報告,2家樣本上市公司也基本都選擇可持續發展報告作為披露方式,但其余兩種披露方式的選擇數量都不固定。從社會責任報告披露方式來看,2021年選擇這一方式披露的有13家,但2018年和2022年卻只有10家,這說明不同年度不同企業選擇的披露方式存在差別。另外如申能股份自2020年起才開始披露社會責任報告,江蘇國信2020年和2021年披露了社會責任報告后2022年又轉成了ESG報告方式。又如國電電力和國投電力在2021年通過社會責任報告披露碳信息,但2022年卻轉成了ESG報告方式。可見發電行業上市公司在碳信息披露方式的選擇上存在著較大的自主性,這種自主性也會導致企業碳信息披露質量的可比性下降。
圖32018—2022年發電行業上市公司碳信息披露方式

年度報告
社會責任報告一—ESG報告
可持續發展報告(資料來源:根據公司相關報告整理所得)
由于我國碳信息相關制度的不完善,使得我國發電行業上市公司在碳信息披露方式的選擇上具有隨意性,企業根據自身意愿選擇需要的報告進行碳信息披露而不受規則約束,使得碳信息缺乏可比性,不利于信息使用者的使用及利益相關者對碳信息進行決策分析。
3.2碳信息披露數量在不同公司間差異大
雖然我國發電行業上市公司在披露5項及以上的公司數量呈上升趨勢,但總體來看同時披露5項及以上內容的上市公司數量年平均比例僅為 53% ,見表4。其原因在于部分公司的披露數量基本上只有2~3項,如浙能電力和福能股份,從2018—2020年看其披露數量基本維持在3項左右。從行業來看,雖然火力發電行業披露5項及以上的上市公司數量較其他行業高,但如福能股份作為風力發電企業其碳信息披露數量相對最低,在2018—2020 年間1項均未披露,而其在2021年和2022年也只增加到了4項;此外,發電行業內的披露數量存在著不均勻的情況,以火力發電行業為例,如華能國際的碳披露數量5年來均保持在5項及以上,而浙能電力的披露數量僅維持在3~4項。由此可見,雖然發電行業上市公司的碳信息披露數量和比例呈上升趨勢,但不同公司間的碳信息披露數量差異較大,有的公司同時披露5項以上的數量比例仍不高。
3.3碳信息披露內容不明確且不充分
根據表3和圖1可以發現,碳信息披露內容的不明確主要體現在:第一,4種報告披露載體中對碳信息內容的披露有交叉重疊的成分。比如多家公司在年度報告、社會責任報告或是ESG報告中均會披露“戰略和目標”這一內容。第二,4種報告中的碳信息都比較分散,而且部分內容有的企業會有選擇性地進行披露。如江蘇國信在2018年和2019年均披露了“綠色發展風險”,但2020—2022年對其卻沒有再進行披露,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碳信息披露的真實性質量標準。第三,披露內容不直觀。例如粵電力A在對排放績效的披露中只披露出了當年的績效值,沒有上一年的對比數據,這也不利于信息使用者對碳信息進行縱向上的比較和分析。
此外,根據圖1及樣本公司具體披露內容來看,可發現其碳信息披露內容方面不夠充分,主要表現在:第一,定量信息與定性信息比例不均衡。如相對于“戰略和目標”“綠色發展風險”“綠色發展機遇”和“員工低碳意識和技能”這類定性信息而言,發電行業上市公司披露“排放績效”和“碳交易信息”這類定量信息較少,可能原因是企業會有意識地選擇戰略目標這類方便描述披露簡單的信息進行披露,而避開更為直觀的定性數據。第二,披露內容帶有選擇性。如粵電力A和大唐發電從2018—2020年連續3年均未披露“綠色發展風險”,但事實上2018年起,發電行業作為納入全國性碳交易市場啟動建設的控排行業企業,這兩家企業不可避免地會面臨著來自碳交易市場建設所帶來的綠色發展挑戰與風險。第三,披露內容不規范。披露“碳交易信息”是《暫行規定》中碳信息披露模塊做出的要求,同時《暫行規定》中要求對碳排放權用“碳排放權資產”這一科目進行賬務處理,并將其列示在資產負債表中的“其他流動資產”項目。如國投電力卻將碳排放權列示在“無形資產”項目,這明顯不符合制度規定。針對碳配額的變動情況,《暫行規定》中有專門的披露格式進行披露,但16家企業中只有華電國際和廣州發展按照規定的披露格式進行了披露。由于《暫行規定》對非重點排放企業并非強制性的披露要求,即使對相關披露內容做出了規定,但企業在進行內容披露時并不符合規范,可見強制性的碳信息披露框架對我國企業碳信息的規范披露極為重要。
3.4碳信息披露時間存在滯后性
根據圖2可知,四大報告的碳信息披露時間一致,都隨年度報告的時間一起披露,一般來說我國上市公司的年度發布時間集中在3月底到4月底,上述16家發電行業上市公司碳信息的披露時間從2018一2022年也逐漸后移至4月底,但根據生態環境部發布的最新規定《企業環境信息依法披露管理辦法》,該規定要求企業需要在每年3月15日前完成碳信息披露工作,如此一來,如果企業碳信息披露都跟隨目前年度報告的披露時間會使得碳信息披露滯后1個月左右,再加上企業之間在年度報告的披露時間上還存在差異,這對碳信息的及時披露造成了困難。
4完善上市公司碳信息披露的對策與建議
4.1加快推進碳信息披露制度的制定與完善
當前我國有關碳信息披露的實踐已經開展到了一定階段,實踐中也暴露出一些碳信息披露的問題,因此財政部等有關政策制定部門應盡快結合我國當前碳交易市場建設及交易現狀,完善適合發電行業等控排企業的碳信息披露制度,具體表現在設置強制性的碳信息披露框架,對企業在不同報告進行碳信息披露的位置內容做出要求,但也應將強制性與自愿性相結合,企業也可自愿披露強制性框架以外的內容,這樣可以使得碳會計信息更加多樣化。另外,還應結合信息使用者對碳信息的使用需求,在條件成熟時適時制定出臺專門的《碳會計準則》,使得企業碳信息披露更加規范化,方便信息使用者得到更加準確有效的碳信息。
4.2加強碳排放權確認與計量的理論研究
碳排放權能否得到準確的確認與計量是碳會計信息得到準確披露的關鍵。所以對于不同來源和目的的碳排放權,在碳排放權的確認上對其會計屬性采取差異化處理。采用歷史成本對外購的碳排放權配額,自用型碳排放權配額進行計量,可以減少企業進行利潤操作的機會,降低企業會計信息失真的可能性。出售型碳排放權配額采用公充價值進行計量,但這一方式并不是絕對的,由于我國碳排放交易市場發展尚不完善,各地市場規模有大有小,各行業的企業參與數量也有多有少,所反映出的公允價值并不完全準確。當前我國全國性的碳排放權交易市場正在形成,在市場上可以逐漸發展提高公允價值的穩定性,但由于各個行業開展有先后差異且成熟度不同,對于某些市場交易不活躍的行業企業應仍舊采用歷史成本計量。
4.3完善碳信息披露監管體系
當前我國碳信息披露仍缺乏相應的監管體系或機制或對其進行有效監督與約束。從內部來說,企業在碳信息披露時一般存在僥幸心理,加上政府相關部門對碳信息披露在監管上會存在盲區,會導致企業相關管理人員對碳信息披露的重要性認識不足;從外部來說,目前還是缺乏監管機構對企業披露的碳信息進行查驗,也沒有硬性要求對碳信息披露的哪些重要方面進行核準監督,這在一定程度加劇了發電行業等控排企業真實和可靠的碳信息披露質量。因此,為提高碳信息披露的監管水平,首先,政府各部門包括財政部、生態環境部等要對企業的碳信息披露起到督促作用,如定期抽查、委派專家對企業碳信息披露進行指導等方式都會在一定程度上對企業的碳信息披露起到推動作用;其次,企業應在內部設置監督機構對披露的碳信息進行審查,從源頭確保碳信息的真實性,另外,還應提升公司財務人員專業知識水平,定期開展講座供財務人員學習有關碳信息披露的最新要求等;最后,應加快推進外部碳審計的進程,碳信息作為企業的重要信息應當與會計信息一樣受到第三方鑒證機構的鑒證,從而在一定程度上提高碳信息披露內容的可信度。
4.4加強碳信息披露報告在實踐中的應用
當前碳信息的披露時間與年度報告一致,但為了達到《企業環境信息依法披露管理辦法》對碳信息披露時間的要求,設置單獨的碳信息報告十分必要。應鼓勵企業嘗試編制碳信息報告,該報告框架可考慮從以下幾個部分進行構建:第一部分,企業針對雙碳目標的實現所采取的綠色發展戰略和節能減排措施。該部分旨在展示企業對實現雙碳目標的堅定決心,以及對國家政策的重視程度,給信息使用者留下一個良好的企業形象。第二部分,碳排放權配額的變動情況和碳排放權資產相關的數據披露。該部分應與傳統財務指標相結合從數據、比率、趨勢、預測等多方面進行分析,為企業在接下來的碳排放權的使用做出規劃。第三部分,碳市場的風險識別與應對。考慮到參與全國碳市場的交易必然會給控排企業帶來一定程度的風險,因此發電行業等上市公司應當及時識別,讓碳資產為企業帶來的收益實現最大化。第四部分,未來展望。通過對大環境、企業碳配額碳交易現狀和參與碳交易市場的風險識別,企業可以對未來發展做出適合當下情況的規劃,也讓信息使用者對于企業未來的發展機遇與風險了解的更加深刻。由此,一方面碳信息可以得到更專業詳細的披露;另一方面碳信息披露的及時性也可以得到有效提升。
5 結語
本文通過對我國上市公司的研究,發現加快推進碳信息披露制度建設、深化碳排放權會計理論研究、構建內外協同的監管體系并推動獨立碳信息報告的應用,是提升我國企業碳信息披露質量的關鍵路徑。通過制度強制與市場激勵相結合,強化理論支撐與實務規范,并依托內部審查與外部鑒證,能夠有效增強碳信息的真實性、可比性與決策價值,為我國碳市場健康發展和“雙碳”目標實現提供有力信息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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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5-03-11
作者簡介:
徐晗舒,男,2001年生,碩士研究生在讀,主要研究方向:環境資源會計。
謝雨珂,女,2000年生,碩士研究生在讀,主要研究方向:碳會計與信息披露。
劉梅娟,女,1970 年生,博士研究生,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環境資源會計、森林碳匯會計。
張栩激,男,2003年生,本科在讀,主要研究方向:環境資源會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