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作為國家治理的重要支柱,稅收征管數字化成為改善收入分配格局的有效手段,對“分好蛋糕”、推進共同富裕具有重要作用。文章借助金稅三期工程試點政策,基于2011—2022年我國A股上市企業數據建立雙重差分模型,實證考察稅收征管數字化、勞動收入份額與企業共同富裕間的關系。結果顯示,稅收征管數字化可正向推動企業共同富裕,且對東部地區、中部地區及國有企業共同富裕的正向激勵作用更顯著。機制檢驗結果顯示,稅收征管數字化可通過提升勞動收入份額正向推動企業共同富裕,數字經濟在二者關系中發揮正向調節作用。研究結論對加快稅收征管數字化轉型、促進企業實現共同富裕具有重要借鑒意義。
【關鍵詞】 稅收征管數字化; 企業共同富裕; 勞動收入份額; 數字經濟
【中圖分類號】 F812.42;F49"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25)19-0091-08
一、引言
“治國之道,富民為始。”企業作為財富創造、收入分配的參與主體之一,逐漸成為推動共同富裕的重要踐行者。2021年8月,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明確提出“鼓勵高收入人群和企業更多回報社會”;2023年全國兩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無論是國有企業還是民營企業,都是促進共同富裕的重要力量,都必須擔負促進共同富裕的社會責任”。以上為企業明晰社會責任與目標、實現共同富裕提供了重要指引。企業不僅要通過自身發展帶領全體員工實現共同富裕,而且要將履行社會責任作為長遠發展目標為全體人民實現共同富裕作出貢獻。值得注意的是,提升勞動報酬、擴大慈善公益捐贈等社會責任履行是企業實現共同富裕的關鍵所在,但這在一定程度上可能難以符合企業利益相關者訴求以及發展目標[ 1 ]。因此,企業如何平衡好內外部收入分配實現共同富裕,成為當前亟需破解的難題。
稅收征管制度不僅是國家治理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且是聯系企業與政府的重要紐帶。2021年3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進一步深化稅收征管改革的意見》明確指出要“加快推進智慧稅務建設,驅動稅務執法、服務、監管制度創新和業務變革”,為建設稅收征管數字化體系提供了強大政策支撐。稅收征管數字化有利于緩解傳統稅收征管協調不足、監管弱化等問題,提升企業與政府稅收信息透明度,增強企業政治關聯性,緩解企業內部融資約束。同時,稅收征管數字化能夠提升稅收治理風險評估能力,降低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從而提高企業勞動集約度,擴大勞動收入份額[ 2 ],繼而縮小企業內部薪酬差距。這些對企業扎實推進共同富裕具有重要作用。那么,稅收征管數字化能否對企業共同富裕產生推動作用?是否存在其他作用機制?厘清上述問題是本文探究的重點,也是完善政府管理、助力我國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的重要方面。
二、文獻綜述
縱觀現有文獻,與本文密切相關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以下三個方面:一是有關稅收征管與勞動收入份額間的關系研究。學者從稅收征管數字治理[ 3 ]、“營改增”[ 4 ]等稅制改革層面認為稅收征管能夠對勞動收入份額產生促進作用。但也有學者持相反態度,認為稅收征管強度、稅制結構會逆向調節勞動收入份額[ 5 ]。二是關于勞動收入份額與共同富裕間的關系研究。現有文獻多數基于收入分配視角,從理論分析與實證檢驗層面對二者關系作出闡釋。理論分析層面,周文和韓文龍[ 6 ]指出可對數字財富進行科學合理分配,增強數字財富創造與積累,扎實推進共同富裕;易行健等[ 7 ]在闡釋財富積累與分配的內涵與學術思想歷程基礎上,指出發展實體經濟、平衡收入分配過程中,要素關系以及合理利用再分配政策等方式是實現共同富裕的現實路徑。實證檢驗層面,張鵬飛等[ 8 ]研究指出,最低工資政策能夠提升低收入群體勞動收入份額,促進共同富裕;楊曄等[ 9 ]實證探析發現,企業勞動收入份額提升有利于促使全體人民共享經濟發展成果,加速共同富裕建設進程。三是關于稅收征管與共同富裕關系層面的研究。有學者指出需著力推動稅制改革,發揮稅收在優化資源配置、調節收入與分配差距等方面的積極作用,加速共同富裕建設進程[ 10 ],也有學者利用計量模型對二者關系進行考察。如田時中和童夢夢[ 11 ]研究指出,稅制結構能夠對共同富裕產生正向空間溢出效應,且受到均衡性轉移支付的調節作用;賈敬全和陶冶[ 12 ]發現直接稅比重提升能夠對共同富裕產生積極促進作用;張俊民等[ 13 ]認為國家審計可提升企業平均薪酬,并通過提升企業經營效率與信息透明度縮小企業內部貧富差距,促進共同富裕。
綜上,現有文獻為本文開展相關研究提供了充足的理論支撐。但需注意,一方面,大部分學者集中于對稅收征管、勞動收入份額以及共同富裕兩兩間關系進行考察,鮮有學者同時對三者間的關系進行探析;另一方面,稅收征管數字化作為國家調控收入分配的有效手段,對完善收入分配格局、縮小貧富差距具有重要作用,能夠加快我國共同富裕建設進程。目前少有學者立足微觀視角考察稅收征管數字化在企業實現共同富裕進程中發揮的重要作用。本文的邊際貢獻在于:首先,以企業這一微觀主體為對象,將稅收征管數字化、勞動收入份額與企業共同富裕納入統一研究范疇,深入探析三者間的影響效應,豐富現有研究思路。其次,引入數字經濟構建調節效應模型,考察在不同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下,稅收征管數字化對企業共同富裕的作用機制,豐富企業實現共同富裕路徑。最后,深入探究在不同地理區位以及不同所有制條件下,稅收征管數字化對企業共同富裕的異質性影響,為扎實推進企業共同富裕提供有益理論借鑒。
三、研究假設
(一)稅收征管數字化與企業共同富裕
金稅三期工程的實施有利于加速數字化、信息化技術與稅務系統融合,推動稅收征管數字化轉型,通過增強征稅信息透明度提高企業稅收遵從意識,助力企業實現共同富裕。一方面,利益相關者理論指出,利益相關者能夠同企業進行資源互換與互相影響,共享企業發展成果,契合共同富裕內涵要求[ 14 ]。稅收征管數字化可有效提升企業與政府征稅信息透明度,引導企業按期申報納稅、計算稅額和繳納稅款,緩解企業內部融資約束,滿足企業利益相關者訴求,促使各利益相關者共享企業發展成果,推動企業實現共同富裕。另一方面,在金稅三期工程實施過程中,稅收征管數字化可通過大數據對企業信用風險進行監管,保障納稅企業數據安全,增強企業稅收遵從度。這促使企業轉變傳統避稅思維,減少偷稅預期收益,規范企業財富積累的同時提高企業資本回報。此外,稅收征管數字化可增強企業政治關聯性,減少企業政治尋租行為,降低企業稅務負擔[ 15 ],緩解中小企業資金壓力,促進企業共同富裕水平提升。綜上,提出假設1:
H1:稅收征管數字化可有效提升企業共同富裕建設水平。
(二)稅收征管數字化、勞動收入份額與企業共同富裕
稅收征管數字化是新時代我國調節國民收入分配的有效手段,可發揮稅收征管治理效應、提高勞動收入份額、改善收入分配不平等問題,助力企業實現共同富裕。一是稅收征管數字化可憑借數字化技術手段,充分發揮“治理效應”,強制企業履行納稅義務,減少管理層利益侵占行為,降低非勞動要素回報率[ 16 ],倒逼企業完善工資增長機制,提升員工福利保障水平,繼而提高勞動收入份額。這有利于縮小企業內職工薪酬差距,降低企業內部職工薪酬不平衡,加速企業共同富裕建設進程。二是隨著金稅三期工程實施,稅收征管數字化可借助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建立智慧稅務系統,暢通企業生產經營與稅收管理數據互通渠道[ 17 ],提高稅收公平性與經濟杠桿作用,增加企業營收,擴大企業勞動收入份額。此過程中,勞動收入份額提升能夠推動企業各類要素所有者勞動報酬與勞動生產率實現同步提高,有益于破除資本對企業經營管理權的壟斷,擴大中等收入群體規模,促進企業共同富裕。由此,提出假設2:
H2:稅收征管數字化可通過提升勞動收入份額促進企業共同富裕。
(三)數字經濟的調節效應
傳統經濟模式下,稅收征管主要對企業財務報表和稅務機關服務進行常規檢查,但傳統稅收征管具有分散化、難追蹤、不易監管的特點,無法有效了解企業真實經營狀況,難以對納稅主體進行有效監管和約束,導致稅收流失,增加稅收征管工作壓力[ 18 ]。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提升能夠有效提高稅收征管數字化、信息化水平,增強稅收征管數字化對企業共同富裕的促進作用。一是提高稅收征管效率。在數字經濟時代,稅務機構能夠以更便利的方式引進5G、云計算等先進技術,對海量稅收信息、數據進行快速處理和分析,提高稅收征管數字化準確性和效率,繼而增強稅收征管數字化對企業共同富裕的影響效應。二是加強稅收監管。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提升有利于稅務部門構建“高精準”的數字化稅收監管體系,實現對企業稅收風險事前、事中、事后全流程動態閉環管控,提高稅收征管數字化工作質量和水平,繼而強化稅收征管數字化對企業共同富裕的積極作用。由此,提出假設3。
H3:數字經濟能夠在稅收征管數字化促進企業共同富裕中發揮正向調節作用。
四、變量選取與模型設計
(一)數據來源
本文以“金稅三期”工程構建準自然實驗,對稅收征管數字化與企業共同富裕間的關系進行探析。考慮到金稅三期工程為分批試點、逐步實施,且時間橫跨2013—2016年,故本文將2013年作為金稅三期工程政策實施開始年份,選取2011—2022年我國A股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同時,為保證研究結果的嚴謹性與準確性,對ST和*ST的公司、金融保險類型企業、關鍵變量數據缺失企業、2013年前后上市不足兩年樣本進行剔除,最終得到19 224個樣本數據。各變量數據主要來源于歷年《中國統計年鑒》、《中國金融年鑒》、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國泰安數據庫、Wind數據庫以及CCER經濟金融數據庫。
(二)變量選取
1.被解釋變量
企業共同富裕(CPE)。企業實現共同富裕是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必然要求,能夠緩解企業目標與員工發展沖突,對擴大就業、增加稅收、改善民生具有重要意義。參考已有研究[ 19-20 ],并基于共同富裕內涵特征,從共享度、富裕度與可持續性三個維度構建企業共同富裕指標體系,并利用熵值法測度企業共同富裕發展指數(見表1)。
2.核心解釋變量
稅收征管數字化(DID)。作為國家治理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稅收征管數字化能夠更好地適應大數據時代稅收征管實際需求,對增強稅收治理能力、完善稅收管理體制與加快稅收現代化建設具有重要意義。本文以金稅三期試點政策與實施時間構建交互項(treati×timet)對稅收征管數字化進行衡量,用DID表示。treati為金稅三期試點地區企業虛擬變量,若企業所在地區實施金稅三期工程賦值為1,反之賦值為0。同理,timet表示政策實施時間虛擬變量,考慮政策實施具有滯后性,在實施金稅三期工程次年及以后年份賦值為1,之前賦值為0。
3.控制變量
為減少因遺漏變量對研究結果造成影響,選取如下控制變量:企業年齡(AGE),以企業當年與成立年之差取對數計算;資產負債率(LEV),通過負債合計/資產總計的值衡量;企業規模(SIZE),采用企業年末總資產取對數計算。此外,考慮到金稅三期工程是來自省級層面的外生沖擊變量,本文還控制了對外開放水平(OPEN),以進出口總額/地區生產總值計算;產業結構(INS),利用第三產業增加值/第二產業增加值衡量;金融發展水平(FIN),通過金融機構存貸款余額/GDP計算。
(三)模型設定
基于金稅三期工程試點政策,構建雙重差分模型開展實證檢驗。具體模型如下:
模型中,i和t分別表示企業與年份;DIDit表示虛擬變量稅收征管數字化;CPEit為被解釋變量企業共同富裕;Xit代表一系列控制變量;隨機誤差項用εit表示;ωi、ηt表示個體與年份固定效應;α0為截距項;α1和τ為待估系數。
五、實證分析
(一)平行趨勢檢驗
雙重差分模型成立的前提在于試點地區與非試點地區未受到政策沖擊之前應滿足平行趨勢假設,即企業共同富裕發展水平在金稅三期工程實施之前,試點地區與非試點地區不存在系統性差異。本文采用事件研究法構建如下模型,驗證金稅三期工程實施的動態效應。
其中,?琢-tDIDit表示金稅三期工程實施前第t年,?琢+tDIDit為金稅三期工程實施后第t年。
本文以2013年金稅三期工程開始實施作為基準期,對該政策實施前后的政策效應進行平行趨勢檢驗。圖1檢驗結果顯示,金稅三期工程實施前,該政策對企業共同富裕水平的影響未通過顯著性檢驗;在該政策實施后,試點地區企業共同富裕水平顯著高于非試點地區,且系數值在政策實施后的第二年開始逐漸增大,通過了平行趨勢檢驗。
(二)基準回歸檢驗
本文采用雙向固定的雙重差分模型,檢驗稅收征管數字化對企業共同富裕的直接影響效應,結果見表2。由于金稅三期工程為省級層面的外生沖擊變量,在影響企業共同富裕水平過程中可能存在行業層面隨時間變化的不可觀測因素,為此,進一步將行業—年份固定效應交互項進行控制。由表2中數據可知,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以及控制行業與年份固定效應交互項,稅收征管數字化對企業共同富裕的影響均通過1%置信水平檢驗,且系數值顯著大于0,說明稅收征管數字化可對企業共同富裕產生正向激勵作用。證實H1成立。
(三)穩健性檢驗
1.PSM-DID檢驗
考慮到由于樣本選擇偏差、時間錯配可能對基準回歸結果產生影響,參考崔惠玉等[ 21 ]的研究思路,使用混合匹配與逐期匹配兩種方式重新驗證前文研究結論。具體而言,將控制變量作為匹配變量,采用最近鄰1■1法將其與實驗組樣本進行匹配,并利用Logit回歸,以緩解時間錯配及政策試驗區自選擇偏誤問題,重新對稅收征管數字化與企業共同富裕間的關系進行回歸檢驗,結果如表3列(1)、列(2)所示。分析數據可知,稅收征管數字化對企業共同富裕的正向推動作用依舊存在,佐證了前文結果穩健。
2.其他穩健性檢驗
(1)縮減樣本區間。考慮到金稅三期工程在2016年開始進行全國推廣,相關變量控制組樣本在2016年及以后年份有所不足,會對檢驗結果造成偏誤,因此選擇將研究區間進行縮減,選擇2011—2016年作為研究考察期,重新將稅收征管數字化與企業共同富裕納入回歸檢驗,結果見表3列(3)。(2)排除其他政策干擾。在研究期內,2012年開始實施的“營改增”稅收政策與本文金稅三期工程實施時間較為接近,且具有高度一致性,可能對本文研究結果造成偏差,因此構建“營改增”虛擬變量,記作VAT(若企業所在地區于某一年及之后實施該政策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并將該虛擬變量作為控制變量代入基準回歸模型進行檢驗,結果如表3列(4)所示。(3)數據縮尾處理。對各變量數據進行1%縮尾處理,以消除異常值對研究結論的影響,并重新進行驗證,結果見表3列(5)。通過上述檢驗后,回歸結果依舊顯著為正,證明本文研究結論穩健。
(四)異質性檢驗
1.地理區位異質性分析
依據國家統計局劃分原則,同時考慮東北地區僅有三個省份,控制組樣本較少,可能會對檢驗結果造成誤差,因此本文將東北地區歸屬到東部地區一同考察,將研究樣本劃分為東、中、西部地區進行異質性檢驗。由表4列(1)—列(3)可知,稅收征管數字化對東部、中部地區企業共同富裕的影響至少通過5%顯著性檢驗,其系數值大于0,可見稅收征管數字化能夠對東部與中部地區企業共同富裕產生正向激勵作用;西部地區稅收征管數字化對企業共同富裕的影響雖為正,但未能通過顯著性檢驗。究其原因,相比于西部地區,東部與中部地區企業發展水平較高,營收差距較大,稅收征管數字化能夠有效抑制企業避稅行為,規范企業納稅數額與流程,縮小企業間貧富差距,因而對東部、中部地區企業共同富裕的促進作用更加顯著。
2.企業所有制異質性分析
考慮到企業不同組織形式、產權性質下管理、經營方式存在差異,可能導致稅收征管數字化對企業共同富裕的影響產生差異,本文依據企業所有制將研究樣本劃分為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進行異質性檢驗,結果見表4列(4)和列(5)。可見稅收征管數字化對國有企業共同富裕(0.213)的促進作用大于非國有企業(0.186)。細究其因,相比于非國有企業,稅收征管數字化能夠利用數字化技術手段建立稅收信息管理平臺,可有效緩解國有企業信息不對稱,降低企業稅收負擔,在提高企業營收的同時縮小企業職工收入差距,繼而促進企業共同富裕水平提升。
六、機制檢驗
(一)中介效應檢驗
為進一步驗證勞動收入份額是否能夠發揮中介作用,在模型(1)的基礎上構建中介效應模型進行檢驗。具體模型如下:
上述模型中,勞動收入份額以LS表示,其余變量含義與模型(1)一致。其中,勞動收入份額參考郭健等[ 22 ]的研究方法,采用支付給職工以及為職工支付的現金與企業營業總收入的比值測度。
由表5可知,稅收征管數字化與勞動收入份額和企業共同富裕回歸系數均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系數值分別為0.321和0.203。同時,勞動收入份額對企業共同富裕的影響系數為0.311,并通過Sobel與Bootstrap檢驗,表明勞動收入在二者關系中發揮部分傳導作用。H2得以證實。
(二)調節效應檢驗
基于前文假設,在雙重差分模型的基礎上,將數字經濟與稅收征管數字化的交互項代入基準回歸模型,以此檢驗數字經濟的調節作用。具體模型如下:
模型(5)中,DIG表征數字經濟,其余變量含義同模型(1)。參考胡德龍和巢文鳴[ 23 ]的研究,從互聯網普及率、數字產業產出、郵政業務量以及數字普惠金融四個維度構建數字經濟發展指標體系,并利用熵值法計算數字經濟發展指數。其中,互聯網普及率采用互聯網用戶數與總人口的比值測度,數字產業產出通過互聯網相關產業從業人員與總人口之比衡量,郵政業務量利用人均郵政業務量測度,數字普惠金融以數字普惠金融指數表示。表6報告了數字經濟發展的調節效應檢驗結果。
分析表中數據可知,數字經濟與稅收征管數字化交互項的回歸系數為0.285,且通過5%顯著性檢驗,說明數字經濟發展存在顯著正向調節作用。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愈加完善,能夠為稅收征管數字化發展提供強大技術與物質基礎支撐,這有利于提高企業與稅務部門信息透明度,減少企業避稅行為,充分發揮國家在收入分配層面的宏觀調控力度,助力企業實現共同富裕。綜上,H3成立。
七、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以2013年開始實施的金稅三期工程為準自然實驗,基于2011—2022年企業層面數據詳細考察稅收征管數字化與企業共同富裕的關系與作用機制,得出如下結論:(1)稅收征管數字化能夠對企業共同富裕產生正向促進作用,穩健性檢驗后結論依舊成立。(2)稅收征管數字化對企業共同富裕具有顯著異質性影響。(3)勞動收入份額在稅收征管數字化與企業共同富裕的關系中發揮顯著中介作用。(4)數字經濟能夠顯著增強稅收征管數字化對企業共同富裕的正向推動作用,在二者關系中發揮正向調節效應。
基于上述結論,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第一,深化稅收征管改革,加快稅收征管數字化升級。各地稅務部門應積極推行稅收征管數字化建設,持續深化稅收征管數字化改革,助力企業實現共同富裕。一是加強稅收征管數字化平臺建設。相關部門可建立稅收征管數字服務平臺,對現有分散的稅收征管系統與平臺進行整合,減少各系統數據重復采集、數據無法兼容共享等問題,加快稅收征管智能化改造,繼而加速企業共同富裕建設進程。二是強化稅收征管平臺風險管控。稅務部門應利用數字信息技術建立動態風險監控機制,對納稅企業信用評價、監控預警、風險應對進行全過程動態監管,增強稅收稽查的針對性和有效性,為稅收征管數字化轉型營造安全制度環境,提升企業共同富裕水平。
第二,規范財富積累機制,提升勞動收入份額。一方面,暢通涉稅數據流通渠道,優化財富積累方式。各地政府部門應加快推進稅收征管方式和手段向“以數治稅”轉變,增強稅務部門與企業有效涉稅信息、數據交流,防止對財產性收入征稅寬松,繼而規范企業資本積累方式,縮小企業間營收差距,促進企業實現共同富裕。另一方面,減少企業惡性競爭,規范財富積累手段。稅務部門應通過稅收征管數字化平臺對企業實施全周期“畫像掃描”,發揮稅種設置與稅制結構在平衡財產性收入與勞動報酬征收中的積極作用,破除企業壟斷,降低企業不正當競爭造成的資本積累,扎實推進企業共同富裕。
第三,增強數字產業創新能力,激發數字經濟發展活力。一是數字產業主體可通過建立全球引才網絡平臺,引進高質量網絡安全人才,提升數字產業創新能力,夯實數字經濟發展基礎,為稅收征管數字化提供強大算力、技術以及人才支持系統,繼而增強對企業共同富裕的促進作用。二是政府部門需加強數字產業集群建設頂層設計,引導專業化、特色化的數字產業集群式發展,促使產業間相互吸收新知識、新技能,提升數字產業創新能力,推動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繼而增強稅收征管數字化對企業共同富裕的促進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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