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負能”，走向“賦能”

電影《抓娃娃》中，馬成鋼和春蘭夫婦為了培養兒子馬繼業成為家族事業的合格繼承人，采取了一項獨特的育兒策略——隱瞞巨額財富，采用逆向育兒的思維培育繼承人，在破落大院的“仿真”生活中培養兒子吃苦耐勞、鍥而不舍的品質，但這暴露出教育功利主義、資本控制、情感操控及代際鴻溝等問題。受此啟發，我們有必要提醒教育工作者，“從娃娃抓起”應避免誤區和雷區，要關注人本、尊重、平等、對話和獨立等教育的根本內涵。

一、警惕過度“抓娃娃”

1984年2月，鄧小平在上海微電子技術應用匯報展覽會上，觀看青少年電腦演示操作時說道：“計算機普及要從娃娃抓起。\"[]“從娃娃抓起”這句話是特定歷史時期和社會條件下國家領導人有意識提出的教育口號，具有歷史的合理性、號召性和戰略眼光，是一種對教育對象的關注。

此后，越來越多的人或部門開始提出“傳統文化教育從娃娃抓起”“交通安全教育從娃娃抓起”\"預防艾滋病從娃娃抓起\"“國學教育從娃娃抓起\"等等，無限放大了“從娃娃抓起”的功用，而“…從娃娃抓起”的重要實現方式就是“……進校園”，于是“戲劇進校園”“國學進校園”“交通安全進校園\"等口號也就隨之頻頻出現。2]這是把學校教育看成了塑造人格的唯一途徑。3事實上，除了學校教育，家庭教育和社會教育對學生來說也極其重要。

過度地“抓娃娃\"卻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對學生的“增負”，沒有考慮到學生個體的差異性、社會背景的變化、育人目標的迭代和教育關系的交錯。簡單地將社會發展寄托于對學生“抓\"的范圍和力度上，容易形成對育人目標的簡單處理、分散理解與錯位執行。

從1955年7月《關于減輕中小學生過重負擔的指示》第一個“減負令\"到2021年7月《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推出執行，我國的基礎教育遵從了讓教育公平發展、讓兒童健康成長和讓教育優質推進的思路，對教育發展和兒童成長進行了紓困和優化。當前，我們正處于減負的鞏固、優化和成果運用階段。在此階段，需要以學生為中心，以他們的健康成長需求為宗旨；尊重學校教育，科學發揮其系統和專業特性；利用社會資源，詮釋減負的多重意涵。

“從娃娃抓起\"指向學生正向內驅力的有效培養，構成學生的成長主線；而“減負\"則為學生釋放負向壓力的傳導，構成學生的成長副線。由此，主副兩線的結合有助于構建立體和長程的育人路徑，是對育人目標與育人過程的全面完善。

二、“抓娃娃”要走出“負能”，走向“賦能”

“雙減”的含義是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減輕校外培訓負擔，其核心指向學校教育，顯性地指向家庭教育，隱性地指向社會氛圍。

學生的學業負擔過重并產生“負能”的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學校教育的施行與評價之間存在偏差。部分教師對學業質量測評的理解有偏差，影響其教育理念的投射，容易形成教學搶跑、起點拔高等現象。部分學校管理者過度重視評價中的考試分數占比，導致對學生進行評價時形式單一，過度重視結果性評價。二是家長過度控制孩子的學習。部分家長受到“唯學歷論”“不能輸在起跑線”等思想言論的誤導，對孩子的期望過高，將孩子的“考分提升\"誤認為是“素養發展”，把自己當作孩子學習的主導者，形成對孩子成長的簡單定位和對其學習的強勢控制。

“負能”不利于學生的健康成長。教育不應給學生“負能”，而應給學生“賦能”。培育學生的學習意識、學習能力、學習品質，為學生的學習賦能，其有效邏輯需要建立在以下兩點上：

一是要重視雙線并進。“從娃娃抓起”，抓什么？怎么抓？抓得怎么樣？其本義指向教育的正向引導和培育。從反向視角來看，減負則需要采用逆向思維，執果索因，對學生過重的學業負擔進行因果分析，進行教學方法的改進。通過適切的改革行動促進成長主線和成長副線的交織并進，在邊教育邊治理中理順從“負能\"到“賦能\"的實踐轉變。

二是要緊扣學校教育。學校、家庭、社會構成教育場景的三維，學校教育、家庭教育、社會教育相互影響，學生的成長在這三維坐標系中動態發展。學校教育是影響家庭與社會教育的關鍵，其專業性地位決定了“為娃娃減負\"的根本是對學校教育的不斷改進。

三、減負與賦能的學校探索

學校層面“為娃娃減負，給娃娃賦能”，要改進辦學理念與辦學行動，提升教育參與者的素養，發揮學校教育的影響力。江蘇省蘇州高新區文昌實驗小學校（以下簡稱“文昌實小\"以境脈課堂和數字化賦能研究為基礎，從課程全景布局、課堂網格管理、課外合力推進三方面出發，進行了減負增效的實踐探索，具體如下：

（一）課程全景布局：“凹課程”與“凸課程”互補架構

學生的全面發展問題，從來不是對“是否發展”的討論，而是對“何以發展”的討論。“五育融合\"以實現學生的全面發展為育人目標的落腳點，需要對學校課程的全景布局予以回應，其實質也蘊含著何以應對與解決教育教學中的減負問題。避免課程實施的碎片化，這是學校為學生減負而應解決的根本問題。

文昌實小圍繞“為娃娃減負”“促娃娃增能”，建立學校的特色課程體系，以激發學生內驅力為始，達減負提質之效。學校從基礎達標和自主發展兩方面出發，設計了基礎類的“凹課程”與拓展類的“凸課程”，形成了互補的課程架構。“凹課程\"指基于國家課程，按照上級要求開展的基礎課程體系，其核心指向課標理解、教育方針政策的執行、目標及評價的個性化落地；“凸課程”為“凹課程”的補充課程，結合地方課程和校本課程，整體銜接\"凹課程\"的內容，兼顧學生個性發展進行延伸。文昌實小的“凸課程\"體系提供了菜單式的課程項目和內容呈現方式，以學生的興趣和實際生活運用為根本，利用課后服務時間，結合社團建設，以學習、共享、創新、項目化為主要學習形式，以境脈化為路徑形成“‘社'彩繽紛，團'聚活力”和“錦鯉”課程建設理念。78個“錦鯉\"社團包括花木蘭女足、玩轉無線電、海陸空模型社、玩轉魔方、詩詞鑒賞、文學與寫作、AI研創社等等，真正兼顧了學生的整體發展和個體成長。文昌實小的“凹凸課程”體系建設，讓學生的素養得到長足發展。

（二）課堂網格管理：幫助教師走好從預設到生成的道路

減負要求教師為學生減少重復的、低價值的學習任務，增加高質量、有梯度、有創新、有實用價值的學習內容。減負的突破口在于增課堂之效。文昌實小為學生減負，對課堂進行了網格化的管理。

教師備課的質量直接影響課堂上學生學習的效果。文昌實小創新備課模式，除了關注獨立研課、備課外，還將演課、異課、延課納入備課網格。演課，是教師將個體、群體備課內容用課件進行組內或者跨組演繹表達和理念呈現；異課，是在議課基礎上的升級，群體不僅要能發現備課的優點，還要能發現問題并提出解決方案，形成方案的改進或者創生新的方案；延課，是對備課的一種深度加工，將課標等教育教學理論納人備課，將前期相關內容的教學獲得融入本次備課，還可以嵌人境脈學習和AI賦能，促進認知能力邊際的融通和教學內容的融合。

教師的課堂教學能力是其教育思想的外顯，最終輸出為學生素養的呈現。在提高教師備課質量的基礎上，文昌實小多管齊下，幫助教師走好從預設到生成的道路，以提升課堂實效。

學校按照“校長一學校中層—教研組長一備課組長一教師\"的組織結構進行聽課，采取隨機抽聽、跟蹤聽課等方式進行課堂質量監管，促進教、學、研的結構化。在聽課后，進行多層級的評課和研討，針對教師的教學年限、發展現狀作出相應的質性和量化評價及改進提醒。在此基礎上，學校每個月再進行教學會診，將常態課中出現的問題，集中向同年段教師反饋，以避免其他教師在教學過程中再出現同類問題。

此外，文昌實小采用數字化形式賦能課堂，通過網上巡課系統、AI錄播評課系統以及作業留痕系統，實現教、學、評的數智化深度嵌人，幫助教師進行課堂反思。學校省級項目“境脈課堂\"的研究，從數學學科推向其他學科，將生活實境融入科技賦能的虛擬情境，通過創設適切學生的脈絡化大情境，激發學生自主學習和應用的意識，形成創新教研和創新學習，有效提升了課堂質量。

（三）課外合力推進：促進家長教育觀念和教育行為的改變

“雙減”除了減少學生校內的學業負擔，同樣也要減少校外的培訓負擔，其核心是改變家長只“抓”成績的觀念。因此，學校應通過家校合作，促進家長教育觀念和教育行為的改變，形成良好的家校協同的教育生態。

文昌實小重視家長隊伍的組織建設，建立“家長—班級家委—學校家委\"組織結構；豐富溝通渠道，建立學校微信公眾平臺、學校專題網站線上信息平臺，組織家長參與升旗儀式、無書包日、運動會、新生人學儀式、學生成長禮、家長進課堂等學校活動。家長在活動中不只是旁觀者的角色，也有專家角色、助教角色、管理角色、監督角色等。家長在多角色的參與中，明確了學校的育人理念、評價理念，減少了對孩子成績的焦慮，促進了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的無痕互嵌。

同時，學校抓住成長與減負的關系內涵，多途徑對家長進行理念宣傳。針對家庭教育，著力打造“成長心理”內驅課程，包括正向心理激勵課程、心理壓力疏導課程、心理指導課程等，從思想與心理層面和家長共同探討有效的教育方式。此外，學校也通過微信公眾平臺向家長和社會定期發布“心理小報”，為減少家長焦慮，正確幫助孩子的成長提供方法支撐。

只有明確減負的本質，切實做到增效，才能徹底把學生從沉重的課業負擔中解救出來。關照學習主體的“從娃娃抓起”，在當代應被詮釋為“為娃娃減負，給娃娃賦能”。教育者應該以陪伴、引導、幫助和服務的姿態，讓學生在多元場境、多樣問題、多重任務中歷練，從而獲取可持續成長的內驅力。

參考文獻：

[1][2]閻亞軍.教育口號背后的觀念與思維方式審視：以“…從娃娃抓起”為例[J].中國教育學刊，2021（1）：66-70.

[3]丁名寶.教育要“從娃娃抓起”：試論鄧小平加強基礎教育的思想[J].孝感師專學報，1997（4）：28-31.

（鞠艷鵬，江蘇省蘇州高新區文昌實驗小學校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