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空間符號與雙向記憶：紅巖精神傳播的在地化實踐研究

紅色文化與國家政治意識形態密切相關，是國家通過政策、紀念活動等塑造集體記憶、統一民族意識形態的重要工具，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精神動力。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反復強調要用好紅色資源，傳承好紅色基因，把紅色江山世世代代傳下去。紅色文化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在革命、建設和改革的偉大實踐中創造的以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為核心的先進文化，以“紅色”為核心標識，既包含物質形態，如革命遺址、文物等，也涵蓋非物質形態，如井岡山精神、長征精神等[。作為紅色文化的一部分，“紅巖精神”一詞最早出現在1962年《中國青年報》專欄《昂首與埋頭》一文中[。紅巖精神誕生于全民族抗戰時期和解放戰爭時期，是中國革命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崇高的歷史地位[3]

文獻回顧及問題的提出

學界對紅巖精神的探討始于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相關研究圍繞紅巖精神的形成、特點、內涵、歷史價值等展開[4]。其中，紅巖精神的內涵是學界研究的重點。劉萬振將紅巖精神的內涵歸納為愛國奮斗、團結、學習、廉潔、民主、無畏以及奉獻；周勇則從英雄氣概、寬廣胸懷、政治智慧、時代使命、政治品格五個方面進行概括[紅巖精神中蘊含的理想信念能加強黨的建設，防止腐化墮落[7]，通過一系列教育措施能發揮紅巖精神的思政教育功能8。因此，不少研究也關注了紅巖精神的傳承[9-1] 與培育對策[1-13]。對紅巖精神的相關研究表明，作為紅色文化的一部分，紅巖精神深深植根于重慶悠久的歷史文化和革命傳統，植根于偉大建黨精神，是全民族抗戰時期和解放戰爭時期，在黨中央領導下，以毛澤東、周恩來為代表的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共產黨人和革命志士，在以重慶為中心的國民黨統治區，為爭取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的革命斗爭實踐中培育形成的偉大革命精神，其科學內涵是：堅如磐石的理想信念、和衷共濟的愛國情懷、不折不撓的凜然斗志、堅貞不屈的浩然正氣。

在記憶的研究方面，在弗雷德里克·C·巴特萊特之前，記憶研究以心理學實驗研究為主導，20世紀下半葉后日益向社會文化領域轉向，并把記憶建構看成是由不同參與者、文本、媒介和社群共同塑造的動態社會過程[14-16]。集體記憶概念由哈布瓦赫在《記憶的社會框架》中提出，指“一個特定社會群體之成員共享往事的過程和結果”。以哈布瓦赫為代表的功能主義與以康納頓為代表的建構主義形成了集體記憶研究的不同階段[17]，不同于結構功能視角對政治權力與社會關系的關注，建構主義著重探討個體記憶對集體記憶的塑造，這類研究注重觀察個體記憶的創造性，并承認個體樣本的行為意義[8]，即集體記憶是可以被具身刻寫和操演的[19]

從記憶研究的角度來看，紅色記憶是一種有意識的集體記憶建構過程，是對紅色文化的選擇性建構，這種建構與再生產有利于個人社會認同的生產與表征，增強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目前，在具體解讀語境下對記憶文本的闡釋、構造和流通中，受眾取向仍是一個被忽視的面向[20]。“記憶的微光”是指當個體與宏大歷史相遇時，微弱的個體記憶將難以與強大的集體記憶進行抗衡，存在著被宏大敘事埋沒的可能[21]。然而，盡管個體記憶會受制于結構化的集體記憶，但記憶體驗的核心仍然是個體，集體記憶存在于個體記憶喚醒、生產、重構的整個過程[22]。因此，研究集體記憶的構建不能忽視記憶建構者的互動，缺少受眾反饋就無法與特定社會背景及歷史意識相勾連。集體記憶理論可幫助我們理解紅色記憶在社會活動中的具身化過程與個體記憶的認知轉化。

本文通過研究四川省H市的紅巖精神傳播實踐，擬回答以下問題：在國家敘事與地方敘事的雙重作用下，紅巖精神的集體記憶如何通過公共空間符號的構建融入當地居民的文化記憶，并形成地方認同與國家認同相結合的多維記憶體系。

研究設計

研究主要以田野調查和深度訪談法為主，通過參與式觀察H市紅巖精神的個體記憶敘事與當地居民的日常實踐活動，同時輔以問卷，調查當地居民對紅巖精神的認知與認同情況。

（一）田野調查與訪談

紅巖精神的個體記憶與當地居民的日常實踐活動密切相關，因此本文運用半結構化訪談法了解個體對紅巖精神的記憶如何形成并轉化為個體的行動實踐，同時運用參與式觀察法了解當地居民如何通過公共空間符號形成關于紅巖精神的記憶。

H市是位于四川省東北部的一個縣級市，下轄12個鄉鎮街道，總面積464平方千米，曾獲四川省革命老區、國家全域旅游示范區等榮譽。截至2022年末，戶籍人口為345064人。2022年10月至2023年8月，研究者對該市居民進行田野觀察，選擇具有紅巖精神相關知識和實踐經驗的訪談對象進行訪談（表1）。訪談主要以面對面的形式進行，少數采取線上語音方式；內容包括對紅巖精神的認識、相關經歷、情感情懷等；分為預訪談和正式訪談兩個階段，正式訪談進行到第9位訪談對象時，信息趨于飽和，平均每人訪談時間約32分鐘。

表1受訪者基本信息

（二）問卷調查與統計

問卷分為個人信息、紅巖精神認知情況、紅巖精神關注度、紅巖精神認同度幾個部分。個人信息包括性別、年齡、職業等人口統計學特征。認知情況通過“紅巖精神的代表人物”“紅巖精神的內涵與形成背景”等題進行調查；關注度通過調查市民對相關新聞報道的關注度和相關活動的參與度等題來分析；認同度通過設置李克特5級量表來度量，該量表包含6個問項，從地方認同、價值認同與個人認同三個維度進行測量，采用SPSS25.0進行數據分析和處理，信度分析克隆巴赫 ∝ 系數為 0.880>0.8 ，效度分析 KMO=0.875 >0.8 ，說明該量表具有較高信效度。

問卷調查時間為2023年6月28日至8月28日，以H市市區居民為數據收集對象。問卷在“問卷星”平臺進行線上發放，同時在H市三大主要街道進行線下發放。以該市2022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中的年齡階段分布比例為依據，發現18歲以下、 18～35 歲、 35～60 歲及60歲以上人口比例為 6:8:14:7 以該比例為參考，總計回收問卷400份，剔除無效問卷45份，最終有效樣本為355份，其中18歲以下人數為62人，18～35 歲81人， 35～60 歲140人，60歲以上72人，基本符合該市人口比例情況。

三、紅色空間的塑造與構建：集體記憶下的儀式紀念

（一）雕像與公共空間：紅巖精神符號的物質性表現

集體記憶不僅是歷史事件的被動記載，還能通過公共敘事、符號化的空間來進行構建，紀念碑、公園和廣場等物理空間通過建筑形式不僅再現了特定的歷史事件，還通過日常的使用、紀念活動

強化了集體記憶[23]

H市是抗戰時期和解放戰爭時期川東地下黨人活動頻繁的地區。解放戰爭時期的川東地下黨組織，是南方局時期川東黨組織的延續和發展，川東地下黨人是紅巖精神的實踐者、繼承者和弘揚者。因此，紅巖精神以具體的物質形態廣泛存在于H市的各社區中。市內建有紅巖革命烈士紀念碑和革命英雄雕像，通過視覺、空間等元素將革命敘事“具體化”為記憶象征，這些作為重要地標的紀念建筑形成了集體記憶的“公共場所”。當地還建有一處游擊隊群雕，高8米、長4.9米、寬4.9米，在遷至游擊隊紀念廣場前，曾擺放于市區的廣場內。作為具有象征意義的符號，該雕像不僅是具有紅色紀念意義的物理形象，也是喚醒市民社會記憶的空間場所，承載著市民的生活記憶。因此，市民對游擊隊群雕有著獨特的情感：

一句“雕像見”，我和好朋友都心照不宣地知道在哪兒碰頭，很多人也像我們一樣選擇雕像那兒作為見面地點，可能是因為比較明顯好找吧。（h-8，2023年5月26日）

雕像的位置與形態規模代表了集體記憶的崇高性，對其從下至上的瞻仰視角創造了某種儀式性的空間，目光的仰視與居民的日常實踐使紅巖精神記憶在本地社區中持續再現。作為紅巖精神的載體，物理空間的物質性呈現和居民的身體參與激活了記憶的喚起[24]，“雕像”塑造了居民在此場景中的生活體驗與日常記憶，從而激發了他們的城市歸屬感與地方認同感。

紀念碑、公園、廣場等空間是承載文化的重要場所，是革命歷史故事和集體記憶通過物質和建筑的形式在H市的具象表達，也是集體記憶在社會和文化層面的可視化表現。H市紅色文化空間建設內容包括“一場”（紅巖廣場）、“一館”（初心館）、“一區”（思想建設工作展示區）、“一故居”（楊益言故居)25]。楊益言是長篇小說《紅巖》的作者之一，H市政府將其故居建成紅色旅游景點，全面展示其文學創作成就與人生故事。紅巖廣場是紀念當地起義的重要場所，位于其中的主題雕塑展現了在渣滓洞、白公館監獄大屠殺中犧牲的革命人物。廣場右側的道路名為信仰之路，沿途設有承載紅巖精神的景觀小品、黨史問答等，居民每天的散步等日常活動都發生在這里，這種無意識的記憶再生產已潛移默化成為了一種紅巖精神符號，融入當地居民的日常公共空間中。

此外，H市還建立了一個紅巖烽火警示教育基地。作為川渝廉政教育環線的重要組成部分，該基地由紅色浮雕墻、起義主題雕塑、展館三部分構成。起義主題雕塑平臺寬11.27米，寓意起義時間是1948年11月27日。具有象征意義的設計使參觀者感受到革命精神的深刻內涵。

（二）身體與象征性空間：情感認同下的儀式共鳴

紅巖展館、紀念館是承載紅巖精神記憶的重要象征性空間。紅巖展館圍繞1948年中共川東臨委領導的起義設計，陳列H市川東游擊隊重要起義和革命戰爭故事。通過展陳起義的背景、準備與爆發，監獄斗爭與紅巖精神、紅巖家傳、“獄中八條”等內容，錨定紅巖精神的紅色基因，同時也以具象符號傳播了地方紅色文化。H市的紅色文化園內設置的初心館集黨史館、廉史館、同心館、革命英雄事跡陳列館等于一體，為游客體驗革命場景、感受紅巖精神提供了物理空間。參觀時，游客不僅僅是一個被動的信息接收者，還能通過情感參與與集體記憶產生共鳴。

皮埃爾·諾拉提出，“記憶場”是群體成員回憶的場所，具有形成民族國家認同感和歸屬感的社會功能[26]。空間結構和紀念性建筑為個體創造了與紅巖精神記憶互動的機會。紅巖精神展館、紀念廣場等記憶場刻寫著共產黨人的歷史革命事件，個體在此記憶符號系統中更容易形成身份意識和集體認同，個體經驗中的感知也能用更生動的方式來傳達紅巖精神。講解員與游客的情感互動是個體經驗塑造集體記憶的交匯點，直接影響參觀者與紅巖精神的情感連接，展現了個體的情感表達參與集體記憶傳遞的生動實踐：

每次給游客講解到烈士們遭到非人的折磨時，我都會很憤怒，可能因為我自己會感到很氣憤，所以解說起來的語氣和腔調也會改變，是那種有感而發的。（m-1，2023年7月5日）

通過國家主導的紅色旅游和文化項目開發，本地的革命遺址被納入主流的國家紅色文化敘事體系，可為市民提供更系統化的歷史教育。位于H市的紅巖鄉曾是川東游擊隊瀕繁活動的地方，現在為4A級旅游景區、全國紅色旅游經典景區。資源的整合將與紅巖精神相關的記憶場所在地化和具象化，從而使其成為建構紅巖精神的記憶場所。在H市，紅色烽火警示教育基地同時也是川東地區“紅巖魂·川渝情”精品紅色旅游線路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小學通過定期組織學生參觀、舉辦講座等形式，將紅巖精神記憶融入國民教育體系。在此過程中，H市有關川東游擊隊的故事與革命烈士記憶被整合進全民族抗戰和解放戰爭的宏大歷史敘事中，成為紅巖精神記憶的在地化實踐。

康納頓提出“體化實踐”，即用人們的行為來“體化”歷史在場，用紀念儀式的操演來促進社會記憶的傳播[27]。儀式是紅色文化記憶的關鍵載體，在學校組織的紅色文化主題活動中，學生通過表演、宣誓，使身體成為記憶的載體。這種身體參與使集體記憶不僅保存在紀念碑、廣場上，還通過行動的重復在社區成員中不斷延續。青年團員入團宣誓、黨員在紀念館重溫入黨誓詞等活動將革命歷史記憶與個體當下的社會角色聯系起來，使集體記憶通過儀式性行為在個體中得到強化。在這種“體化實踐”儀式下，紅巖精神記憶被操演重現，宏大的國家記憶作為一種思想資源與個體發生關聯并進入個體生命。

除了物質層面的具體符號，地方紅色記憶還通過象征性符號的抽象化表達，使紅巖精神轉化為個體的“體化實踐”。藝術作品可通過象征性符號來傳遞信息和意義。在H市，紅巖精神也通過文學、文藝匯演等形成促成本地居民的“體化實踐”。革命英雄人物形象通過文學作品、影視劇、紅色文藝匯演等媒介符號化地呈現，成為集體記憶的代表性符號與建構紅巖精神記憶的重要載體。紅色文藝匯演與建黨節、國慶節等重要紀念日相結合，通過戲劇、音樂、舞蹈等形式，將革命故事與英雄人物進行藝術化再現，喚起觀眾對革命歷史的情感共鳴。這些具有象征意義的儀式化活動，強化了居民對特定歷史時期和紅巖精神記憶的認同。正如建構主義強調社會交互對個體認知和記憶的塑造，個體通過與他人交流、分享經驗共同建構故事，文藝展演結束后，居民也會通過社交網絡與家人朋友分享觀看經驗。這種互動分享可加強集體記憶中有關紅巖精神的持續討論，從而使個體對紅巖精神形成更深刻的記憶：

看完表演就和朋友一起交流了，我倆都挺喜歡的，感覺舞臺上看的都那么感人，不知道真實的歷史會多么殘酷。下次有這種表演，我們還想來看的。（t-7，2023年9月1日）

文藝化的過程也是紅巖精神在地化的過程，這種再生產讓紅巖精神從國家的宏大敘事中抽離出來并嵌人到地方居民的日常生活中。

四、紅巖精神的日常對話：國家敘事與本地居民記憶實踐的張力

紅巖精神是國家紅色文化敘事體系中的一部分，本地居民對紅巖精神的記憶實踐與國家紅色文化敘事之間表現為調適與整合。在這一過程中，市民并非完全被動地接受國家敘事，而是通過自身經驗、地方認同和現實處境對紅巖精神進行協商式解碼（negotiatedreading）。斯圖亞特·霍爾指出，受眾對主流話語的接受方式并不一定是完全認可或抵制，而是可能在接受部分主流敘事的同時，結合自身經驗進行重新詮釋[28]。一方面，個體通過日常生活中的身體參與和文化實踐，如參觀博物館、革命遺址等，將個人記憶與集體記憶相聯系。另一方面，市民也能通過對紅巖精神的符號化表達來展現他們與紅巖精神的日常互動。

與國家政治文化敘事相比，本地居民的文化記憶更多與當地革命故事、旅游景點相結合。在H市市民眼中，紅巖精神在某種程度上被解讀或轉化為地方文化的組成部分。而相較于政治的剛性控制，柔性的文化影響更具有持久性，這種“去政治化”的過程使得H市市民能在更私人化的日常生活語境中獲取紅巖精神記憶。問卷發現，H市市民對紅巖精神的認識在認知和態度上有明確體現。數據顯示， 61.05% 的人認可“紅巖精神在H市是值得驕傲的地方文化特色之一”， 55.44% 的人認為“紅巖精神在他們心中具有一定的意義”，69.47% 的人認可“紅巖精神對于H市市民社會道德建設具有積極作用”（圖1）。

圖1紅巖精神認知認同調查結果

地方記憶與國家敘事并不總是一致的，其對特定紅色文化的記憶可能包含更多的地域性細節或個人化情感。H市市民對本地籍貫的革命英雄形象認同度很高，他們更多將這些被納人國家英雄體系的本地革命英雄人物視為地方文化的代表。這種差異化的身份認同形成了地方記憶與國家記憶之間的微妙張力。

記憶既是社會的又是個人的，建構主義強調個體和社會之間的互動，在構建宏觀話語的同時不能忽略集體記憶之外的個體表達。紅巖精神不僅是國家紅色文化敘事的一部分，更應該成為普通市民的日常生活實踐。在H市，部分商戶選擇使用“紅巖泉”“紅巖音樂餐廳”等符號給自己的產品或店鋪命名，這種命名實踐反映了市民對紅色文化集體記憶的認同，也成為市民通過日常生活實踐主動與紅色文化符號形成互動的方式。這種方式既賦予品牌特定的紅色歷史文化內涵，又能使消費者潛移默化地與紅巖精神互動，使本地居民的文化記憶與紅色文化的國家敘事形成一種互文性的表達。

命名實踐是一種記憶延續的方式。通過將紅巖精神符號融入日常生活的空間場景中，商戶的產品與商業空間成為了記憶的載體，使紅巖精神記憶不僅存在于革命紀念碑和博物館中，還得以持續在地方生活中再現并滲透到市民的日常生活中。例如，當市民去“紅巖音樂餐廳”就餐時，紅巖精神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紅色文化符號，而是轉化為可互動的日常化符號，從宏大的歷史敘事變成市民的日常生活體驗，潛移默化中增強了紅色文化集體記憶的延續性。個體經驗是集體記憶構建的基本元素，作為個體的普通市民對紅巖精神的個體經驗也體現在日常生活實踐中，這些經驗的匯聚使集體記憶更加豐富和多元化。因此，商業和公共空間的命名不僅是對紅巖精神符號的再現，也是H市市民對集體記憶的再生產。這種紅色文化符號的日常化使得紅巖精神成為當地文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通過日常空間、地方文藝、商業命名等傳播方式，紅巖精神不再是抽象的概念符號，而是與居民的生活經驗、地方認同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具體實踐。在此情況下，個體對紅巖精神的接受并非被動或對立的，而是一種基于情感認同的自然接納。

五、結語

在地方社區文化傳播中，紅巖精神記憶不僅是對國家紅色敘事的回顧，更是一種社會化過程，紅巖精神記憶的傳承再現強化了個體的集體身份認同。紀念雕像、公園、廣場等物理空間建構了多層次的紅色文化集體記憶，公共空間通過市民的感官體驗和地方情感認同強化了市民的社會身份認同，使紅巖精神記憶與個人記憶交織。在展館、紀念館等象征性空間中，日常的參觀和儀式活動也使市民成為集體記憶的承載者，市民通過身體的體化實踐建構關于紅巖精神的記憶。游擊隊群雕等紅色文化符號將集體紅色文化記憶融入地方文化記憶，形成了個人認同、地方認同與國家認同相結合的多維記憶體系。在此過程中，個體對紅色文化的接受基于對本地文化的認同、對紅巖精神的情感依附，最終形成一種融合而非沖突的文化現象。

集體記憶不僅是自上而下的構建過程，也是本地居民與國家記憶之間動態調適的過程。因此，關于紅巖精神的記憶并非一成不變，而是在與本地居民經驗的互動中被解讀內化。在宏大的國家紅色文化敘事中，具有紅色基因的地方文化記憶需被框架化，以服務于國家敘事的正當性，從而獲得更廣泛的社會認同。而命名實踐等微觀互動方式，則是紅巖精神在地方延續的重要方式之一。地方記憶與國家敘事之間的協商與張力使紅巖精神的傳播和接受表現為更加有效的在地化實踐，這種雙向的記憶實踐使紅巖精神的集體記憶融入個體生命的生活實踐之中，從而完成紅巖精神傳播的在地化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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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陳勇，副教授，新聞傳播學院院長、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為媒介與記憶、數字媒體及其新聞生產；

譚池，新聞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文化研究。